屋里的闷热没能改善他丝毫的身体负担,他脑海里翻飞的思绪叫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陌飞云面上表情却是越来越少,原本就少言寡语的人,如今是很难听到他再开口说句什么。
几日之后,小楼里收到了古逸派人送来的信,信上寥寥数字,意思却是表达的很清楚。
不回了,勿念。
小楼最近忙着改造,却都是岳无双和元宝的功劳,铜钱和另外那二人只负责帮忙打下手。
小楼上挂了一块牌匾,“古逸居”这三个字算是有些意思,也借了古逸神医的名号造势。
元宝和铜钱在附近大大小小的道路旁都竖了木牌,例如十里外有客栈。
这一招的效果是惊人的,不过三四天,小楼就渐渐热闹起来,来的人渐渐也多了。
这样一来,岳无双可乐坏了。陌飞云无可奈何的,只能忙着管账记账充当账房先生了。
这样忙碌起来,倒是让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少了不少。
柒和玖又请了几个伙计和厨子过来,小楼后面也正加盖着院落。马厩也扩充了不少地方,看起来倒是真的有了些客栈的模样。
渐渐的,过路的也都挑着这条安全的远道走,离客栈不远处,还有人做起了茶寮生意。
一晃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小楼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兴隆,账房也算是有了不少进账。
一楼摆着桌椅,也有不少赶路的过来吃饭换马。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今日小楼的生意多的有些不正常,而且全都是赶路的。
这些人多半都是江湖中人,成群结对的走。
“这是什么狗屁客栈?东西这么难吃!”一个大胡子拍着桌子骂骂咧咧。
岳无双挑了挑嘴角,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盘子里的烧ji,问“进门的时候看到外面的牌子上写的什么没有?”
“你爷爷我没看见!怎么,小白脸想找茬不成?”大胡子边说话边喷口水。
岳无双一阵恶心,一拳将人揍翻在地。
周围的人哄的站起来,有的凑热闹,有的则是要动手。
“你不识字不要紧,那我就告诉你,想找茬的,没有饭吃,只有拳头吃!”
陌飞云从后堂进来,便看见一群人围着岳无双,气势汹汹要动手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回他已经记不清了。
上前一步,陌飞云将腰上的剑扔到柜台上,面上冷得吓人。
这样一来,众人的目光也就落到了陌飞云身上。立刻有人认出他这张脸。
“这不是天地盟前任盟主封剑卿吗?当初他可是大战群雄,功夫了得啊!”
众人一阵唏嘘,想闹事的也都收了兵器,开始议论纷纷。
陌飞云也不理会众人,径自进了后堂,在井边打了一盆清水洗了把脸。再出来的时候,众人看他的眼神立刻带着一股敬仰,甚至有人名正言顺打量着他。
这时,只听一群人道“我看前盟主算个屁!躲在这鸟不生蛋的山里。南蛮子如今撒野,怎么不出去管管?当今盟主才是大仁大义,带着我们这些江湖豪杰,去挫挫那些人的锐气,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本事!”
陌飞云皱着眉,上前道“是陌飞雨召集的人手?”
“是啊,你不知道,盟主自己已经去了。要说改朝换代什么的,我看这小皇帝做的不错,倒是杀了不少狗官。这一趟御驾亲征,我看也是被逼无奈。要说有本事的,自然还是盟主,那小皇帝还不是等着我们去给他帮忙!是不是?”
周围一片呼喝声,“是啊,说不定这一去赢了,还能混个官做做呢!”
……
隐居的这段时间,他确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特意去打听过,可是如今这样的事态,显然有些惊人。
奉天休养生息也有三年了,手下不说将才无数,可也是人才济济,为何这一次却要御驾亲征?
况且南疆依地势来讲,若是敌方有些头脑,懂得利用,是很难攻下来的。这也是为何历代君王对南疆蛮族多以放任态度的原因。这一次起事多半也是有人在其中捣鬼,或者就是有人借此,想要包揽皇位江山。
事实上陌飞云猜的八九不离十。他也因此有些心绪不宁了。
柒和玖被他叫过去的时候,也都明白陌飞云要问什么。
“这件事,你们早就知道?”
二人互看一眼,点了点头。玖解释道“我们二人来的时候,皇上似乎已经在处理南疆的事,但是一直没有动作。后来永宁王回京,与统领一战之后,皇上似乎就准备好了。如今的事,我们二人不敢过问,皇上也没有交代。”
“永宁王?”陌飞云蹙眉。
“是。洪舍九阳乃是先皇十七皇子,后封永宁王,封地离南疆不远,许多年也没有过问朝中之事,行事非常低调。”
“八王爷起事?”
“是。”
“皇上何时出师?”陌飞云面色凝重。
身边二人都是一愣,不明白陌飞云想要做什么。
“统领,如今你已不在军中任职,就算去了又能如何?”
陌飞云霎时顿住,猛然皱眉,一掌劈开身边的木桌,冷声道“你们可知道当日回京之时,皇上因何中毒?”
二人立刻垂首道“属下知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光是那些南蛮匪类造势,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显然是陷阱,八王爷与邪教一旦勾连,江湖中必定也是有内应的,飞雨一去,不知还有何变数!”
“属下有欠考虑了。”柒和玖在陌飞云身边也有好几年,如今霎时间又有一种原来的那个统领终于回来了的错觉。顿时也都警醒,心里微微也有些激动。
“他何时离京?”陌飞云又问,这一次,他目光也就变得冷静不少。
玖咬了咬牙,“皇上此前受伤在身,修养一个月才见好,要出师,估计也是这个月底……”
陌飞云低头思索一阵,却是没有什么表示,片刻之后转身出了门。他坐在桌边久久,却是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是去,还是不去?
第二日清晨,岳无双看着陌飞云整理包袱,急忙找了柒和玖,却见这二人更是准备好了马匹,只等着同陌飞云一起离开。
“飞云!你要去哪里?”岳无双心里明白,却还是亲口问了。
陌飞云将剑系在腰间,拿起简单的包袱转身走到门边,停了停,却是没回头。“你说得对,有些事说出来要比喝闷酒有用。”说完,大步走出去,解了缰绳握在手里,翻身上马。
岳无双追上来,大声道“我陪你去!”
陌飞云低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对不起。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欠你的,用这种方式,永远也还不完。”
“我知道!我们是好兄弟,我陪你去!”岳无双不等他回答,翻身跃上一边的马匹,回身对着楼外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元宝和铜钱笑道“好好看家,等着我们回来!”
“知道!”元宝大声道。
陌飞云看了一眼古逸居的匾额,转身抖了抖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飞奔而去。
四人沿途没有停留,都是在赶路中度过,累了饿了也是在马上解决,在野外露宿的时候也占了大半。
沿途听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这一次,奉天的举动可谓是闹得风生水起,尤其江南一带,更是传的满城风雨,只怕是要变天了。
陌飞云ji,ng神状态不是太好,可是一路走来,眼神和表情却都是毋庸置疑的决绝。
而远在京城整军待征的奉天却是丝毫也不知道,他满心想念的人,正快马加鞭向他而去。
重聚
奉天情绪化非常严重,午膳简单用了一些,进了书房却是胃疼得厉害了,不一会儿,索xi,ng将好不容易吃进去的都给吐了。
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是慌了神,最近这段日子,这样的事是常常发生的,甚至有时候忙得狠了,连吃饭也省了,却不知道他这样是跟谁过不去。
面上与一个月前相比,也是消瘦得厉害。
“皇上,多少还是吃些,要不然这药如何入得肠胃?”淮西苦口婆心劝着,几乎都要哭出来。每天为了皇上吃饭的事,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都苦不堪言。
“这些药有何用处?不吃也罢。”奉天面上已经透着不耐烦了,头也没抬。
“皇上,您这样不眠不休,自然是难以调理,若是连药也不喝,叫奴才们怎么跟沐相交代?”淮西已经劝不了了,也只能拿沐潇出来当挡箭牌。
奉天叹了口气,伸手接了药碗,仰头一口喝下,旁边的滋补药膳却是看也没看一眼,算是对沐潇有个交代了。
“有没有那边的消息送回来?”奉天抬头问。
淮西心里苦,已经有几日都没有送信回来,“皇上,或许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或许明日一早就能送来。”
“你下去吧。”奉天道。
淮西刚出了御书房,沐潇便来了。
奉天知道沐潇一来,又要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碎碎念了,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皇上。”沐潇进来,对着他行了个礼便走过来问,“皇上莫非是想把身子搞垮了,等着那人过来看您最后一面?”
这句话是气急了,说出口可是大不敬的。可是奉天却只是皱眉,别过头去道“朕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身子重要,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御驾亲征是皇上自己决定的,臣等既然没有发言的余地,也只能看着皇上先把身体养养好。”沐潇一口的怨气,奉天哪里听不出来?
“这件事朕已经说过,十七皇叔也都知道,朕自有朕的想法。”
奉天说这话透着一股执拗,沐潇也是心中憋气,并不是真的要念他,遂叹息一声道“也好,这一仗胜了,可保江山稳固,值得一搏,臣无话可说。只是皇上还是要明白,您身体不比三年前,现在飞云也不在军中,境况也不如当年。”
奉天听到那两个字,面色顿时变了,冷声道“你今日就是为了过来提醒朕他已经不会回来了吗?”
沐潇没有这个意思,心里也为这样敏感脆弱的奉天感到心疼,叹息道“臣绝没有此意。”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奉天忽的也放软了口气。
沐潇一阵沉默,看他尖尖的下巴突出的颧骨,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臣今日过来是想说,方才接到飞雨的密函。“沐潇从怀中取出一个铜制的小筒递给奉天。
奉天接过来,指尖微微用力,完整的信筒断成两截。取出中间的信函,很快看了一遍。“飞雨那边一切都很顺利,只等这边动作。”
沐潇点点头,“朝廷中那些老臣,还真是不容易对付。臣今日还要去找找商定中商大人,这就先告退了。”
奉天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沐潇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少叫人c,ao心,我就没这么辛苦两边跑了。
“皇上记得按时吃饭服药,”不忘叮嘱一遍,“臣告退。”
其实奉天并不是真的不想好好调养,而是东西吃到胃里,直往上翻涌。看到吃的,也便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奉天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地图,旁边摞着两摞奏折,高的那一边是反对他御驾亲征的,矮的那一摞是支持的。
他起身走到书架旁,上面放着一只ji,ng致的锦盒,他伸手取下来放到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封封信件。
从陌飞云出皇宫,直到五日前,这期间隔个两三日就有一封。上面事无巨细,写得非常详细,都是关于陌飞云的。从饭桌上的膳食,到衣着用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