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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兄弟 第1节

作者:北欢 字数:24436 更新:2022-01-01 07:37:42

    书名一念花开

    作者北欢

    文案

    顾家祖上是做官的,只是到了顾家老爷子这一代却执意去从商,倒也混的风声水起。

    顾家有两个儿子,顾沉秋已经开始接受家里的事业,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只是却有一个难言之隐,那就是对自己的弟弟怀有别样的心思。

    顾江辰,风流多情,只顾挥霍,却爱上戏子萧萧,萧萧却成了父亲的女人。

    顾江辰出国回来之后,父亲已去,顾家已成了兄长的顾家。

    这是一场关于顾家兄弟的爱恨情仇。后面会说明两人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沉秋顾江辰 ┃ 配角 ┃ 其它

    、兄弟

    阿曼站在木棉花下,看着大朵大朵的火红艳丽的木棉花旋转落下,满地都是红色的花瓣,阿曼就拿着把扫帚细细地把那花瓣扫进箩筐,又把那些花瓣倒进垃圾桶。阿曼也是看过书的人,是顾江辰顾家的二少爷教她识字的,顾家请先生授课的时候她也有幸旁听。她想起林黛玉葬花是何等的诗意,不禁又想起那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此番也是不甚感慨,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造化,想起自己的命运只如这零落在地的花,虽犹自娇艳,可也只是等着枯萎罢了,碾落尘泥。

    这边阿曼正独自伤感,那边顾江辰穿着正儿八经的名牌西装,一双崭新的皮鞋套在脚上本该是怎样的玉树临风。可偏偏这顾江辰喝得烂醉如泥,也没个正经,两条腿打着颤地摇晃晃地往前走,不料往前一扑,嘴边还携着根草,衣衫半敞,微露,一双桃花眼里有着雨后江南似的迷蒙与醉意。忽地草地上不知哪来的串出只毛色黑白相间的狗,那狗面相十分严肃,眼神犀利,可一瞧见顾江辰,就没个正经,狗嘴一咧,就地一个打滚,窝在顾江辰怀里一个劲地蹭。这顾江辰喝得有点傻了,差点把那狗摔死。那狗受了惊吓,气的一阵龇牙咧嘴,不停地发出低吼声。

    “吼你娘的,小心老子把你炖锅了,看你这嚣张的劲”顾江辰冲着那狗嚷嚷道,顺便把那领带解开来,又把那西装甩开去,剁了剁脚,朝着那狗冲了过去。

    “要把谁炖锅呀”这厢声音不温不火,正是顾沉秋。

    “唉,没,没,哥哥你啥候回来的。”顾江辰从小就怕这个看似不温不火的哥哥。

    “就瞅着我和爹出去了,就呼朋引伴,在豪厢馆设酒宴,品美酒,赏美人,喝酒猜拳斗蛐蛐,二叔也去了吧,你们这两就一个货色的。你还要点脸不你还有个学生样不你是不是要学别人也去妓院逛逛你还好意思天天找我要钱,敢情这钱是用来胡天酒地。”顾沉秋说着,拾起那西装给他那不成样的弟弟穿上,对着那狗儿便说道“哈罗,回去,这货今天犯傻了。”

    顾沉秋接着揉搓这顾江辰的乱糟糟的头发,轻轻拍拍了他的脸,说道“再去逛什么芳柳园,就让你在那祠堂呆个几天,以后也别再想找你哥我要钱。你给我记住喽。”

    “哥,不就是两个钱嘛,至于老是凶我吗”

    “长志气了呀,还敢和我顶嘴了是吧”

    顾江辰一见顾沉秋眼角微抬,眉头皱起,当即又求饶道“好哥哥,你总不至于和我置气吧。”

    说完这句话,顾江辰整个人又开始东倒西歪,凑近顾沉秋使劲闻了闻,嘻嘻笑道“哥哥,好香,还不许我见女人,哥哥身上染着可不是女儿的胭脂香。”

    顾沉秋骂道“你个不长劲的糊涂蛋。”

    顾沉秋说着,又把那顾江辰一推,顾江辰整个人便倾斜着歪下去了。

    顾陈秋只好一手穿过顾江辰的腋下,扶着他往前走去。

    顾沉秋人如其名,一双静如秋水的丹凤眼,总是带着股萧瑟感,笑也总是笑不到眼底,那眼里总是沉静而幽深的。他对着谁总有着心防,可对着泼猴似的的弟弟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也有着护犊子似的心态。

    顾沉秋看见那个扎着两辫子,满怀少女情思的阿曼,当即唤道“阿曼,去弄杯解酒汤来。”

    “是”阿曼应着,三步并做两步走,穿过弄堂,便往厨房走去。途中遇到管家的儿子刘铮正守在那里。

    看见阿曼走过来,伸手一拦,便想将她拦腰抱住。阿曼巧妙地转了个身,嘴里却是笑着应道“大爷还吩咐取解酒汤呢。”阿曼说着,便踩着小碎步走进厨房。

    刘铮靠在柱子上,双手环抱着,一双眼睛钩子似的紧紧盯着阿曼。呵,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婀娜多姿,曼妙多姿。

    顾沉秋看着兀自笑嘻嘻的顾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逢管家来唤,说是顾老爷子叫他过去商量事情。顾沉秋转身走出去了,往父亲的卧室走去。

    阿曼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顾江辰呈大字型摊在床上。阿曼取来解酒汤喂顾江辰喝下了,顾江辰那张白脸上飘着两朵红云,看着清秀的阿曼,情不自禁就凑过去吻了阿曼,阿曼羞涩地低下头,薄薄的面皮上由里而外透出淡淡的粉色,恰如天边的晚霞,红透半边天。这对青年男女正在调情嬉戏,只可惜这顾江辰吻了一下,就睡过去了,当真是不解相思。

    顾沉秋只见那个弟弟又开始胡闹,当即拂袖而去,权当做没看见,只是藏在心里头的那点心思,越是想去忽略,越是冒出心头,越是想掐灭它,越是如鲠在喉。思及至此,顾沉秋便不免唾骂自己,你真真如那泼猴一般不成器了。

    想着想着,他便不免加快脚步,只想摆脱这无尽的烦恼根。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后,不觉拿起一本闲书来看,写的正是那男欢女爱,看得他心头一阵茫然,这是那弟弟看的书。或许自己也该成个家,娶个老婆,生几个娃,这也算是完整的人生了。

    想这年头,那穷人吃不饱喝不暖,成日受尽欺压,而自己有那握在手里的金钱和权势,有若再有娇妻在侧,膝下有儿,可不正是世人所求的完美吗可是为何偏偏有那不该有的情思,偏偏想忘又忘不掉。

    是的,他对着自己的弟弟怀着别样的心思,这心思即使暗自想想都天理不容,有违伦常,可是心就在那,情就在那,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此番哈罗正趴在那边安静地啃桌角,还啃得津津有味,地上还有些碎木屑散落在那里。顾沉秋一看,了不得了,这拆迁办的又开始搞破坏了,改天换成铁桌脚的,看它还怎么个啃法,当即把那个抱枕砸过去,正砸中哈罗的狗脑袋,哈罗吃得胖胖的,一张大饼脸当即仰起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愣是瞪得圆鼓鼓的,给他来了个狗之鄙视。

    顾沉秋伸出手指点了点那狗,骂道“你这小东西,越来越不知好歹,看你当初被你那前任主人打得半死不活,把你救回来,现在倒是不怕我,我不在偷偷搞破坏就算了,现在我就在你身边呢,你就敢搞破坏,不要你了。”

    哈罗一听趴在地上,两只爪子向前拱了拱顾沉秋的裤脚,垂下眼皮,看着异常失落,好似也知道自己错了似的。

    顾沉秋忍不住被这小东西那失落的样子给逗笑了。

    就在这时,只见卫长风拿着个账簿进来,他见到顾家大少爷笑得那般自然惬意,心下一顿,接着便说道“少爷,这个月的账簿清算了,请您过目。”

    顾沉秋接过账簿,放在桌子上,那双丹凤眸里如平静的湖水般波澜不惊,接着又问道“赌场那边的近况如何”

    “前几日有个衣着普通的男子赌赢了好多钱,笑飞本想将他收入摩下,可是那个男子并未答应,这几日却也未见踪影。还有那个陈萧欠赌场好多钱,现在却还未还返,不过我已经让林末去解决了。”

    “那个男子,难么善赌,不知是何方神圣,你去查一下,我很好奇。”顾沉秋抱着那条狗,静静地摸着那狗。

    “若能为己用,最好将他收入赌场。”

    “是的,少爷。”

    “顾江辰,最近都在干什么”

    “二少爷和沈九安,沈公子走得较近,又结识了一个街边小流氓,听说会些武术,想与他练习武术。”

    “他最近老往柳芳园跑是怎么回事”

    “二少看上一个姑娘,名为萧萧。”

    “萧萧,呵,萧萧。一个在风尘打滚的女子,若是看上他们学校那些女同学还像话些,却是看上一个风尘女子,委实不像话。”顾沉秋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

    “二少,年纪轻轻,难免缅于风情,人不轻狂啊枉少年嘛。”卫长风只好回到。

    、萧萧

    这柳芳园的戏子,有那红透半边天的,有那半红不红的,有那默默无闻的,可是这戏院里鱼龙混杂,舞台上唱的是戏,舞台下听的是戏,看的却是人。这戏子除了唱戏的绝活之外,有时也看那运气,若是让些个贵人公子哥们看上,便是鱼跃龙门,被捧得老高,若是得罪了哪个老板,也可能被封杀。所以这戏子唱戏,人生不也如这戏一般跌宕起伏,不可预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世间之事无不是如此,不如人生得意须尽欢,模式金樽空对月。

    萧萧带着点古典美人的味道,柳叶眉,秋水凝眸,性感的朱唇,穿着件大红的旗袍,不显俗气,反倒尽显妖娆妩媚。萧萧此时正端坐在镜子前,手执一只眉笔,正在专心致志地画眉,眉眼带着丝丝媚气,媚而不俗。她画到眉尾,只听一声小姐,眉笔歪了下,萧萧拿来纸细细把那败尾之处擦去,重新把那眉画好,才缓缓问道“什么事”

    “顾沉秋,顾家大少爷来访。”

    “这敢情有意思,顾家兄弟一起往这凑,请他进来吧。”萧萧说着,又始涂口红。

    萧萧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月牙色长袍,眉目含笑的青年站在门口,那青年笑道“芙蓉如面柳如眉,萧小姐果真是柳芳园的绝色。”

    此番称赞萧萧也是听多了,并不当真亦不做假,只是这顾家公子此番而来却不知是为何而来。看顾沉秋这人,笑不至眸,虽然是赞美,眼里却无惊艳,可见不是为自己的美色所折服,只怕是为他那个弟弟来的。

    “顾少谬赞了。”萧萧谦虚道,只是不做声色,且看着顾少又做哪番言语。

    “萧小姐,此番来我也不故作玄虚了,我并希望另弟与萧小姐交往过密。”

    “顾家小少爷年少贪玩,喜此风流雅地,萧萧又有什么办法”

    “我希望你与另弟断了关系,以后他来找你也不用理会他了。”顾沉秋说着,便让卫长风取来钞票放在桌子上,接着又说道“此番见面,希望萧小姐好生考虑,我可不喜欢对美人做太过分的事情。”

    萧萧只笑着收了那钞票,颔首道“既是如此,希望顾少爷好好看管另弟,若是胡搅蛮缠,岂非麻烦。”

    顾沉秋又是如清风明月的一笑,回到“这是自然。”

    顾沉秋说着便和那卫长风离开了。

    顾江辰坐在班级里正百无聊赖,正在无所事事地踢着脚,沈九安突地从后面来拽住他的脖子就把他往下一使劲,顾江辰顺着劲就把他也给拖下来,两人一起摔在地上,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沈九安先站起来,随后顾江辰也站了起来。班里的同学起哄成一团,原本以为是打架,结果还是只是玩闹。

    沈九安观望了一下四周,附在顾江辰耳边低声道“我们逃课去逛逛。”

    顿时两个人就如脱缰的野马似的偷偷从后面流了出去。

    沈九安家的老爷子沈郝是英租界的巡捕房探长,沈郝平生除了喜欢把玩枪支,打打猎,尤爱马,这不开了个马场在东郊,那富家公子哥们有事没事就来这马场赛马玩乐,那小姐们也是一身戎装跃跃欲试,非要争个高低。

    沈九安带着顾江辰来到马场,马场里有一个穿着西装长得浓眉大眼的二十几岁的青年看见沈九安就说道“少爷,曲小姐正旁边的休息室里等着你呢。”

    “她怎么来了”

    “不理她,我们去赛马。”沈久安揽着顾江辰就要去拉马。

    顾江辰本想句什么,可一想到沈九安的性子也就不说了。

    两人各骑着匹马,在那赛场上舞动缰绳,使劲夹着马肚子,驱使着马儿快点跑,好比过对方。

    顾江辰好不容易在拐弯的时候胜过沈九安,却被什么吸引住了似的,眼睛直直望着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萧萧穿着戎装正和顾家老头子巧笑嫣然,一举一动之间透露着英姿飒爽的别样风情。顾江辰直直地瞪着眼睛,心里好似被利器什么划过般疼起来。萧萧此时那种笑容那般柔情蜜意,最难消受美人恩,又有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只是那种笑容却让他那般难受,如鲠在喉,他突地很大声地喊了声“萧萧。”

    萧萧回头妩媚一笑,眼神冷冽,说道“哦,是顾小公子。”

    顾老爷一看自家那小子不在学堂上课,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逆子,你哥没骂够你,现在可不是放假时间。”

    顾沉秋让卫长风把顾江辰带走,顾沉秋留下来看着顾老爷子,萧萧自己跑去骑马。

    顾老爷长得剑眉星目,即使上了年纪那张脸的轮廓依旧有着刀刻般的凌厉,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他静静瞥了大儿子一眼接着又吩咐道“沉秋,我要将萧萧娶进府,你去准备一下吧。”

    “爸,阿辰他。”

    “呵,这混小子,萧萧只是来家里一次不巧被他撞见,一时兴趣罢了,况且过些日子就要送他出国去镀金,等他回来就忘了。”

    “但愿阿辰只是一时兴趣吧。”顾沉秋说着,心里却又有其他的想法,诸如萧萧到底是什么来路,之前只是不想顾江辰与她在一起,现在她却明目张胆住进了顾家了。顾沉秋看着萧萧,此时的她却又像个潇洒自由的新女性一样骑马欢腾,毫无拘谨,这真的只是一个戏子吗正思索着,萧萧却又回头一笑,色如桃花,朱唇不点而红,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之感。即使自己对女人没有兴趣,却还是只得说萧萧是个满怀诱惑的的尤物。

    顾沉秋满怀疑惑,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顾老爷子转而笑呵呵地看着萧萧骑马在马场上奔腾,让人也给他牵来匹马。

    顾沉秋一时陷入沉思,走出马场回到顾公馆的时候,顾江辰正在顾公馆待着,也不去上课。

    顾江辰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一双桃花眼里有点黯然,一看到顾沉秋回来,就问道“哥,爸是不是要娶萧萧。”

    顾沉秋也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微微闭起眼睛,好似放松的感觉,回道“傻小子,离萧萧远点吧,老爷子是要娶她。”

    “哥,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我不能没有她。哥,你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你没爱过人你不懂。”

    顾沉秋顿时心里如一团乱麻似的杂乱无章得烦躁起来。顾沉秋一顿,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语气平静地说“忘了她,爸要送你出国留学去了。”

    “不,我要跟萧萧在一起。”

    “你怎么不问问她的想法呢”顾沉秋似乎冷笑了一声,反问他弟弟。接着他俯身更加逼近他弟弟,靠得很近,近乎在他耳旁低语“萧萧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你不敢问她是因为你也没有把握吧。你看看你有什么,要本事没本事,要钱没钱,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一个只懂得挥霍的富家子弟,她为什么选你,爸能给她的远比你能给的多得多。你已经二十岁了,爸送你出去读书,回来就开始要接手家里的事务,你的脑子别静装这些有的没的。”

    “你,哥,你和爸一样都瞧不上我”顾江辰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顾沉秋说着,也不理会那个气急败坏的弟弟,自顾自泡了杯碧螺春,慢悠悠地饮起茶来。顾沉秋暗地里还是希望这个被自己宠坏的弟弟能长劲些,可是从另一方面说,若是这个弟弟一直这样,未尝不好,他便只能依赖自己,也许他便能留在自己身边。

    顾江辰感觉受了打击似的有点垂头丧气,他很早就认识萧萧,只是那时的萧萧十六岁的样子,比自己高一年级,穿着最时髦的服装,像个小公主似的,美丽且高贵。那时自己就跟其他的男生故意晃去她们班只为了看她一眼。记得那时自己还经常偷偷跟在她后面,只是后来学校就再也没看见萧萧,听说她退学了,又听说她家里出了事情。然而众说纷纭,终究是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直到那天又在家里见到她,她就站在家里的大厅,一袭硬着梅花的墨青色旗袍将她称得气质高雅而出尘,犹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而父亲的手正紧紧握住她的手。顾江辰越想便越难以平静,心潮起伏,萧萧一定不是自愿的,一定是父亲逼迫她的。带她走,哪怕离开这里也可以。

    “哥,我想要钱。”

    “要钱,这个空档你找我要钱。”

    “爸不是要送我出国吗我总得置办物品加上和我那些朋友饯别。”

    “阿辰,别想动什么歪念头了,出国事宜我会为你办妥的,至于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风波

    “小姐,今日还去孤儿院吗孤儿院的院长说万分感谢你的资助,并祝您与顾老爷白首偕老。这是院长送来的礼物。”柳菲说着就把那礼物放在桌上,请萧萧过目。

    “收起来吧。我已是陷在泥泞中的人,是洗不干净了,一身的铜臭味,那些孩子还是纯洁无暇的,所以我很是喜欢去看望他们。”萧家已毁,而她却活了下来,活在了仇恨之中,那个对她温柔以待的少年早已不在,那个视她如珍宝的少年已不在,那个苍白的总是带着羞涩笑容的少年早早离去。

    柳菲看着这个依旧美艳不已的小姐,仿佛看到一朵开得正美好的山茶花被折落,掉在泥泞中。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听到一声“萧萧。”隔着厚重的雨声传进了绘着合欢花的窗户纸,一声又一声,既遥远又那样接近,既悲伤又满怀情义。萧萧侧着身站在窗户旁冷静地看着那个长相俊秀的顾家少爷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楼下,发着抖,却固执地不肯回去。

    “柳菲,顾沉秋呢,让他来把顾二少带回去吧。”

    “小姐,不如您就见他一面,他都已经在楼上站了一整夜。”柳菲看着那个一笑就如桃花开满树般的顾二少爷竟有这般的痴心。

    “既然要拒绝就要做的决绝,何必又给他其余的希望呢”

    “小姐,我已经找人去找顾家大少爷了。”

    萧萧将一杯茶水倒在盆栽上,窗户始终半开半合着,雨犹如一颗颗珠子落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扰得人心里不得安静。

    楼下顾沉秋带着卫长风已经到了,看着站在雨下的背影,心下一沉,不想自己去了一趟头,自己这个死心眼的弟弟却在这里淋了一夜的雨,看着顾江辰被浑身湿透,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顾沉秋一把走过去,撑着伞遮在顾江辰头顶,把自己的西装披在他身上。顾沉秋拉着顾江辰就要离开,顾江辰固执地不肯走。兄弟俩就在原地拉扯起来,挣执了片刻后,顾沉秋甩了顾江辰一巴掌,怒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像个男人吗”

    顾江辰不言不语径直往前走去,卫长风跟在他后面,直到后来,顾沉秋开着车过来,卫长风就把顾江辰带上车去。

    到了顾家公馆后,顾老爷并没有在家,顾老爷自几天就去了南京。顾家公馆只有一些下人,顾沉秋把顾江辰拽上楼去,在卫生间里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把顾江辰叫进去了,自己就出来了。

    顾沉秋坐在床头,若有所思。

    浴室里顾江辰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坐在浴缸里嚎啕大哭,哭得很大声。正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顾江辰平生没有经历过什么,从小到大闯的祸事也总是顾沉秋帮他摆平,这次的事情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痛的滋味,原来痛,会是那么的痛彻心扉。

    顾江辰这么一闹,就把自己搞生病了,大半夜的发起高烧来了,还好顾沉秋就睡在他隔壁,半夜睡不着,过来一看就听他一直在说胡话。顾沉秋伸手一探,却发现他额头滚烫,就把他唤醒。接着顾沉秋连夜把顾江辰送往医院去,那些医生一看,就开了些药开始给他打点滴。

    顾沉秋就在医院待了一夜,隔天顾江辰醒了之后,看着他哥哥,那双桃花眼里仿佛沉淀了些什么,让他变得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顾沉秋看见他醒了,便问道“我让卫长风买些粥来吧。”

    顾江辰默默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道“哥,你们不是要我出国去学习吗”

    “怎么,你想好了。”

    “嗯,我明天就去办签证,去美国。”

    “好。”顾沉秋说着,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终于长大了,终于要离开了。

    顾江辰一向身体强健,住院打了点滴就好了差不多,拿了药也就出院了。

    回家之后,隔天顾江辰就去办签证了。

    办完签证,顾江辰顺路去找沈九安,沈家的管家说沈九安最近跟老爷子去北京了。看来在自己出国之前是见不到沈九安了,也再没有心思去逛什么柳芳园了。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才感到心里一阵空茫茫。

    于是一个人沿着车水马龙的大街道走着,正巧卫长风在找他,一见到他就火急火燎地拉住他让他回去说“出事了。”

    顾江辰一愣自己都没什么事,这个家还会有什么事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次出事的却是他那个永远沉稳的哥哥。

    一回到家,就看到家里乱成一团,父亲的几个姨太太乱成一团,顾沉秋和顾江辰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却是顾家仅有的两个孩子,故而从小玩到大。顾江辰的母亲是顾老爷最为疼爱的三姨太,在他小时候落水去世,顾沉秋的亲生母亲是二姨太,从小就照顾着顾家的两个小祖宗。

    二姨太在客厅里暗自垂泪,一见到顾江辰一把把他拉住,哀求道“小辰呀,顾家的祠堂我们女人是不能进去的,你赶紧去救救你哥哥。”

    “哥哥,哥哥怎么了”

    “你哥他,他”而姨太仿佛觉得难以启齿似的,“你还是赶紧去拦着你爸,你爸那鞭子可不是轻的。”

    顾沉秋一听委实吓了一跳,自己从小闯祸闯到大,还没被鞭打过,只见父亲用他那条鞭子将一个下人活活打死了。那个下人偷窥四姨太洗澡,被活活鞭死了。

    一想到这里,就赶紧往顾家祠堂跑去,门被父亲反锁了。

    顾沉秋在门外只听到呼呼的鞭子声还有父亲的咒骂声,急得直跺脚。就在门外喊道“爸,你开门,别打了,不然我可就。”顾沉秋一向是知道老爷子的暴脾气,又怕又急。顾沉秋看了眼窗户,往后退了几步,一跃跳上窗户,从窗户跳进去了。反正顾沉秋从小没少跪祠堂,对于这跳墙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

    顾沉秋一跳进去,老爷子一鞭子就呼过来了,顾沉秋一个侧身闪过了。老爷子咒骂不已“你个死兔崽子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顾江辰一看顾沉秋穿着薄衫跪在祠堂前,薄衫上是斑斑血迹,一条条的血迹都是鞭子留下的。

    “爸,哥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打他。”

    “你出去。”顾铮怒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我,我不走。”顾江辰说着。

    顾铮发起火来是谁也制不住的,即使年纪上了四十好几了,但是手里那条鞭子在他手里灵活自如。顾江辰看着顾铮扬起手来,急忙忙地把他推到在地,被老爷子一脚踢到地上去了。

    这时门开了,是二叔,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站在门口,缓缓开口道“大哥,沉秋玩儿男人是不对,但是今个你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打死了,将来恐你会后悔呀。”顿了一下,就走进祠堂,接着就说道“打也打了,不如让他到我那住几天,你气消了,再别把他送回来。说完之后,顾宿就把顾沉秋扶起来,带他走了。

    顾江辰一时愣在原地,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男人,沉秋喜欢男人。

    顾江辰走出祠堂的时候,途经夫人的房间时,就听到那个温婉的女人不停地说着“造孽,造孽,没成想好好的沉秋竟也染上这种恶习。”

    顾江辰心里一阵疑惑又是十分震惊。他还以为顾家惹祸的只能是自己,没成想有一天自己那永远完美无缺的哥哥竟会

    顾江辰走到客厅,就看到二姨太在那边唉声叹气的,竟也说着“造孽,造孽。”

    顾江辰走过去就说道“二姨娘,哥哥被暂时带走了。”

    “顾宿。”二姨太一双美目里闪过一阵厌恶,随即说道“也好,也好,等老爷消气了再说。”

    顾江辰又问道“哥哥,他。”

    “哼,阿秋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那男孩子我让人把他扔河里去。”二姨太说着,心里却始终一阵不舒服,那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之间长得和顾江辰却又几分相似,顾沉秋抱着那男孩不住亲吻的时候,当时让她心里一沉,仿佛看到的是顾江辰。

    “什么,姨娘,那男孩现在在哪,我要替姨娘出出气。”

    “别看了,那种妖孽。现在只怕就在碧落江呢。”

    “是吗”顾江辰说着,想到的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总觉得此种作为太过残忍了,若是哥哥真心喜欢那男孩,那该是何等的伤心。想着,顾江辰要出去赴约为由当即火速离开,正看到顾家的长工带着一个男孩就往外走。

    顾江辰一直跟在后面,直到顾家长工将那男孩扔进河里,顾家长工做完这件事就走了,也不管那男孩在河里扑腾着。

    顾江辰跳进河里,把那男孩捞上岸来,男孩吐了几口河水之后,就看到顾江辰,当即说“顾江辰,二少爷。”

    “你认识我”

    “我见过少爷,少爷没见过我。”

    “这些钱,你拿着。”顾江辰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塞给那男孩。

    “少爷,你。”

    “赶紧走吧,不要让顾家其他人再见到你。”男孩对着顾江辰磕了一个响头,当即逃命去了。

    顾江辰做完这件事后,就想去二叔家看看。

    二叔是个诗情画意的人,把自己公馆建的古香古色,诗词字画笔墨纸砚样样俱全,闲时就和那些诗人作家在家里聚会讨论,自己也写些诗词字画去卖些钱来挥霍。

    顾江辰走进朱红色的大门,穿过回廊,回廊的两旁是湖水,湖水里游动着许多快活的鱼儿。顾江辰先是见到二叔,二叔正在喂鸟,看到他也不惊讶,只含笑说道“阿辰来了,沉秋在回廊拐弯第二个房间里。”

    “叔,那我先去看看哥哥。”

    “去吧。”

    顾江辰说着就穿过二叔的房间继续往前走去,他总觉得叔这个人很奇怪,好似他的房子似的,曲幽回环。

    顾江辰走后,顾宿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悲喜莫测,转而自己唱起了小曲,自娱自乐。

    顾沉秋只觉得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着,也不知那个男孩怎么样了,不过最怕的还是自己的秘密会透露。要是那个秘密泄露了,自己可真是再也难以在顾家立足了。顾沉秋刚把自己的衣服退下,露出那瘦削苍白的上身,恰逢顾江辰推门而入,只见他手里拿着药膏,踏步而入。口里说着“哥,我来给你上药吧。”

    “嗯”顾沉秋也不说什么,只默默地转过身来。

    顾江辰把那祛疤的清凉药膏细细抹在他的背上,顾沉秋微微抖了一下,皱着眉头,就不动了,只静静地让江辰给他上药。

    “哥,是不是弄痛你了,我轻点。”说着,顾江辰真的放轻了力度,看着哥哥背上的伤痕,觉得一阵不舍,不禁又说道“爸爸太狠心了。”

    “阿辰,我妈怎么样了”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没事,姨娘就放心了。还有那个男孩,他也没事了。”

    “什么,你见到他了。”

    “嗯,姨娘要把他沉江了,我把他救了。”

    顾沉秋转过头看了顾江辰一眼,接着又问道“我妈说什么了”

    “造孽,哦不,也没什么。”顾江辰看到他哥哥嘴角一弯,却是一抹冷笑。

    “对,是造孽。”顾江辰一听此语,就看到顾沉秋看着自己,眼神古怪,如火似冰。顾江辰心里一阵打鼓。

    “哥,我”顾江辰说着,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上完药,顾江辰接着说“不如我去那些水果过来。”

    “我不吃。”

    顾江辰只好作罢,一时两厢无语。

    此时顾宿进来,一笑恰似春风拂过。

    顾宿看着他们兄弟两个,说道“沉秋阿辰,杨琴想见见你们俩。”杨琴是顾宿唯一一个老婆,不知是什么缘故,杨琴这几年一直在吃斋念佛。

    顾江辰带着顾沉秋往后院走去,杨琴就一直住在那里。

    杨琴没有孩子,就把他们兄弟两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

    原来杨琴把他俩叫去是为了给顾沉秋说亲。

    杨琴把一手拉着一人,拿了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清秀的女孩,杨琴一直说那个女孩是大家闺秀,而且知书达理,希望顾沉秋有时间能和那女孩见一面,看能不能促成一段好姻缘。

    顾沉秋做到最后,觉得自己腰酸背痛,那些伤口又开始叫嚣起来了。顾江辰从小和顾沉秋一起长大,一看顾沉秋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姣手指。

    当即对扬琴说道“婶婶,我好饿,我和哥哥先去找些果子吃,明天再聊。”

    说着,顾江辰和顾沉秋离开了。

    那一晚上,顾江辰就住在顾宿家。

    、薄酒

    顾江辰俩这几日就住在顾宿家,顾宿家里尽是些古董宝贝,顾江辰待得不亦乐乎,兄弟两人每天没事就和顾宿喝点酒,听顾宿唱戏。顾宿兴致来了,便穿上戏服,画上粉妆,挥动水袖,挥洒自如,唱得好不好他就是喜欢没事唱两曲。

    顾沉秋背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开始准备告辞回家,至于父亲那边估计也消气了。顾沉秋披上外套就出了房门,顾江辰跑去吃了什么,吃得满嘴的油光发亮的,边走还边拍拍自己的肚子可见吃得十分的满意,一手还端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的是正是顾宿家的自制的小笼包,一看到顾沉秋出来,就把盘子递给他,接着说道“叔在唱戏,曲礼在吹箫,诺,这是给你的,哥你看,我对你够意思的吧。”

    顾沉秋只笑着接了那盘子就在顾江辰的房间里坐了下来,拿了一个小笼包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可以,但是吃多了却总是觉得太腻,吃了几个后就把剩下的重给了那贪吃的弟弟吃了。这顾江辰吃饱喝足之后打了个嗝,心满意足,接着问道“哥,你是不是要回家去了。”

    “嗯,你怎么知道”

    “嘿嘿,你是我哥,我还不知道你呀”顾江辰自顾呵呵地笑起来。

    顾沉秋也不自觉带了一缕清风明月似的清淡的笑容,只是笑容虽淡,眼神却带着笑意,或许在顾家只有这个看似什么不明白去实则心性洒脱的弟弟才有那种简单的快乐,也才那般吸引自己。自己总是顾忌太多,反而走得不甚痛快。

    说着,顾江辰拿了那盘子就走出房间去了。走到小湖边,顾宿穿着一袭戏服,画着妆,正在那边自娱自乐,只是声音虽清越婉转,只是总是不得其位,故而唱得实在不咋的。顾宿远远看到他们兄弟两走过来,不多时,就到了近前。

    顾沉秋向顾宿提出告辞,顾宿也不留,只是吩咐那曲礼把自己酿的一醉休拿出来,一醉休,一醉方休,薄酒,性温和,饮之有淡淡的桂花香,实则后劲极大。

    那曲礼长得眉目清秀,肤色青白,有点像是一个久病之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好似一个文弱书生。他那倒酒的一双手也是肤如柔夷,修长而指节分明,一双美人似的手倒起酒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太薄,没什么味道。”顾江辰喝了一杯之后,说道。

    “这酒味薄,却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古人云,薄酒可以解忧,丑妇可与白头。”顾沉秋接口道。

    “我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顾江辰觉得这酒初饮无味,只是越喝越觉得味道甘醇,唇齿留香,不觉又多饮了几杯。

    “美物必甚恶,厚味生五兵。”顾宿自顾自地饮着酒,神态自若,三人又聊了一些风流雅事,也谈了些当今的时局。

    “前几日又有一大批丝绸厂子经营不下去倒闭了,我的朋友李言将那古董卖于我,拿了钱说是要离开这里。”顾宿说道。

    顾沉秋只听着,一时不做言语,却将那修长的丹凤眼一挑,细细打量着那曲礼,只见那曲礼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眉目如画,只是寡言少语,以前并未见叔身边有这么一个少年,莫非传闻是真的他也是断袖。正思索着,曲礼又提了桶酒来,开始分酒,却不甚打碎了顾宿的酒杯,于是又换了个酒杯。

    顾江辰喝着喝着,已有点半醉,却拿错了酒杯,将那顾宿的酒杯里的酒给喝了,曲礼神色一变,不过瞬间又恢复常态,顾宿一看自己的侄子,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三人又饮了些许时候,顾宿已有些困顿不已,就对他们兄弟两说“你们自便,我先去小睡片刻。”

    顾沉秋应了他,而顾江辰已经醉得不成样子。

    顾沉秋自己也是疲累不已,便想着不如也去休息一下,再离开,于是他扶着顾江辰到房间。

    顾江辰醉了,却醉得糊涂,再者那酒里有异,竟将一生所不该犯的糊涂事一并给做了。

    不知什么时候,衣裳尽褪,两具年轻美好的身体碰撞在一起,婉转起伏,一时攀附云端,一时沉于谷底,一个是醉茫茫不知身在何处,一个是情不知所起,一个糊涂,一个清醒,但却做着同一件荒唐之事。

    顾沉秋一双清亮的眸子似醉非醉,似悲似喜,好似心愿得了,实则无非是东风恶。欢情薄。转眼成空。顾江辰俯身轻轻吻去他眼角边的泪水。

    曲礼的那酒杯本是下了情药,却被这顾江辰取了喝,一时无奈,安顿好了顾宿,取来那解药融在解酒汤里,端过来之时,却已是无可奈何,于是他站在门外心思转了几圈,竟隐隐有些明了,转而悄然离去。

    隔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顾江辰醒来之时,顾沉秋已然离去,自己浑身的衣物好似换过了,一身清爽,但是昨日之事却在他的脑海里映下鲜明的记忆,火一般的炙烤着他的内心。

    他记得两人是如何缠绵,更记得顾沉秋在情动之时的眼泪,以及那双迷蒙又清醒的眸子,霎时间,他觉得自己心若高火,仿佛看清了一些事情,不禁觉得痛苦起来。所有的事情竟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发展了。

    、撕破脸

    顾沉秋回家了,顾铮虽对儿子此次的事情愤怒异常,然而自己的大半事业已经交给了这大儿子,到底是少不得他。所以看到儿子此次回来,心里高兴,然而脸皮却绷着,看着犹似带着一两分怒气似的,说到底不过是端着个长辈的架子,等着儿子跟自己说两句顺耳的话,也好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而顾沉秋也果真向他的父亲说了两三句体己话,而对于自己包养男孩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便转身上楼了。顾铮觉得自己这儿子性情是沉稳,但总是少了些活泼,而自己的小儿子则是活泼得太过闹腾了,每每惹得自己哭笑不得。他一思及此,不觉叫住大儿子,问道“你弟弟怎的还没回来。”

    “他过会儿便到家了。”

    顾铮听着这话,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那小儿子大概是鬼混去,也不再寻思这件事。

    这边正说着顾江辰,顾江辰乘坐在黄包车上却是万分纠结,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去了。好不容易意熬到了家门口,却在门前徘徊着,左右不肯进去,双手交握着,手指神经质地不停绞动着。

    阿曼刚从集市回来回来,眼见小少爷在门口徘徊着仿佛带着心事似的,忍不住走上前去唤了声“少爷,您怎么不进去呢老爷已经不生气了。”顾江辰低低应了声,却是头也不回地走进去了,带着那么点冷淡的味道。阿曼却是有点难过了,感觉今日的少爷似乎和自己生分了,也对,少爷们的心本来就是这样的,今日喜欢这个,明日便喜欢那个,况且小少爷不还爱着那个萧萧吗又什么好奇怪的呢

    顾老爷子一见自己这小儿子回来十分高兴,眉眼都带着喜色,不觉走上前去,却发现儿子脸上一丝喜气也无,全然不似那般活泼。不觉关心起来,问道“小辰,在二叔家住得可还习惯”若是往日这顾江辰必定绘声绘色地描绘一番,这叔家如何如何之有趣。然而今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声“还行,住得还不错。”从小父亲便把心思放在老大身上,对待自己总是非打即骂的,自己没有一次令他满意过的,有时也经常对他漠不关心,所以父亲主动问起,心里隐有欢喜,然而另外一件事情却让他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父亲。这顾铮向来是个有些严肃的人,此时见自己的儿子竟有些闷闷不乐之意,不禁问道“可是你钱不够花”顾江辰摇了摇头上楼去了。顾铮还想说点什么,不巧电话来了,正是金老板约他谈生意,接了个电话就叫来司机走了。

    顾江辰步上楼梯的时候,顾沉秋的房门是关着的,顾江辰几乎是逃也似的快速逃进自己的房间,然后迅速锁上门。锁上门之后,他一把倒在床上,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并非全然不知道顾沉秋对他的心思,只是一直在装疯卖傻,从小顾沉秋就总是照顾他这个总是捣蛋惹祸的弟弟,所以小时候他总是和顾沉秋腻在一张床上睡觉,后来长大些,他还是习惯不搬去自己的房间睡,可是有一天他在半梦半醒间感到唇边有柔软的触感,还有一句亲如呢喃的话语“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那时顾沉秋以为他睡着了,可实际上他是清醒着的,只是他却不敢动,只能洋装仿佛熟睡的样子。再后来,他就感受到顾沉秋对他无所不在的监视,再接着,他自己便不再和顾沉秋睡在一张床上转而睡在自己的房间。如今,他努力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就要被打破。顾江辰用被子把自己努力地盖住,长长呼了口气,很多事情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翻涌着。他一个鲤鱼打滚翻身坐了起来,起身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站到阳台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却闻到一股隐隐的鸦片香,对于这种味道,顾江辰并不陌生,那些公子哥们有时也将这作为一种娱乐消遣,只是顾江辰却从来不沾这种东西,顾铮是个十分严厉的父亲,他定下的家规便是要全家人都遵守的,这其中不许吸鸦片便是一条规矩。顾江辰一把打开顾沉秋的房门,顾沉秋穿着浴袍,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还有那光洁的象牙色的脚背,背后还靠着一个背枕,手里握着个烟枪,明眸微闭,即使顾江辰走进来也仿若没有察觉似的。顾江辰心里顿时一沉,他知道这鸦片沾上容易,要戒掉却不容易,一旦对着玩意上了瘾,时日愈多,愈发危害健康,最后难免送命。

    他走近顾沉秋,叫了声“哥。”声音带着鲜有的严肃和一种紧绷的情绪。

    顾沉秋却没有做更多的反应,只是继续吸自己的鸦片,脸上带着梦幻的迷醉的表情,眼神沉静又无神,顾江辰猛地抢了他的烟枪摔在地上,发出很沉闷低沉的声音,他一脚把那烟枪踢开,那烟枪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落在角落里。顾沉秋好似从睡梦中醒来似的却又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只是无神的笑着,看着那个眼神犀利的带着沉痛的弟弟,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笑着,笑得意味深长。

    顾江辰也不说话,兄弟俩只是无声地看着对方,眼神里涌动找着暗潮,彼此无言地长久对峙着。顾江辰神色复杂晦涩难明,“阿辰,我爱你,你知道的是吧”顾沉秋说的是问句,却带着肯定的语气,只是就着刚才的姿势轻轻的说道。

    “哥,你不该抽鸦片。”

    “无所谓了,反正我犯的不止一条规矩了,你去告诉爸呀,对长子失望至极,父亲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顾沉秋笑着说着,眼神里渐渐带着疯狂,对于弟弟异样的感情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一种暗黑的情绪在心里如杂草丛生般地滋长着,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他想打破那兄友弟恭的假象,那狰狞而又残忍的爱就像道伤口一样横亘在他的心头,让他心魔重生,让他昼夜不安,让他如行走在刀锋的边沿上,隐忍着却又痛苦着,那种感情不能宣之于口,甚至连想想都是种罪恶。

    “我爱你,阿辰,我爱你。”顾沉秋神经兮兮地反复重复着那句话。

    “别说了,你不该说的。别说了。”顾江辰被顾沉秋用力拉了一把,倒在床上。

    “不该说的话,阿辰,你是清白的吗你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舒服,是不是特别爽,你忘记是你抱着我的吗怎么现在想起我们是兄弟了,现在想起不该说了,我们连不该做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说的呢嗯”顾沉秋说着笑着,渐渐越笑越大声。

    顾江辰一把捂住顾沉秋的嘴巴,让他住口。

    顾沉秋近乎粗暴地脱了自己的浴衣,那身上还有昨日欢爱的痕迹,顾江辰拾起浴衣拼命地往哥哥身上套,手指末端却在颤抖着,嘴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穿,穿上,你,给我穿上。”

    顾沉秋伸出那细长的手指紧紧捏住顾江辰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穿上又如何,这些东西在这里,也在那里。”他指着自己胸口,也指着顾江辰的心口。

    顾江辰一把把他挣脱开,往门口走去,顾沉秋把门摔上,反锁。顾江辰背靠着门,红着双眼睛,顾沉秋一走进,他发了疯般把他推开。顾沉秋一靠近他,他就往后退,顾沉秋拉着他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口。

    顾江辰却突然笑起来,抽出自己的手,说时迟那时快,顾江辰一把拿起顾沉秋桌上那把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腕上缓缓划了一刀,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顾沉秋猛地冲过去,霎时脸色变得惨白至极,心跳如鼓,紧紧按住他的手沉声说道“你在干什么,你这疯子。”

    顾江辰低着头淡淡地摇摇了头“哥哥,你我永远是兄弟,你的爱我不接受。”

    顾沉秋的脸色也越发的惨淡,顿了半晌,顾江辰接口道“不用你了,我自己找个医生包扎就好了,你不用担心。”说着,顾江辰推门而去。

    顾沉秋看着那把染了血的刀子,一颗心仿佛被灼烧似的猛地狠狠地痛起来,顾沉秋拿着那把水果刀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立着面单人镜,映照着自己那张酷似母亲漂亮的脸蛋。他打开水龙头狠狠地冲刷着那把水果刀,末了,却把刀尖对着自己的胸口,也许终不能善了,不如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让一切了结,也结束这无尽的折磨。

    也许是兄弟间有心灵感应,顾江辰刚走回自己的房间,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突然跑到顾沉秋的房间,却看到顾沉秋将那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一把把那水果刀夺过,紧紧握在手里,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自己胸口般急剧地跳动着。顾江辰被吓得捂住自己的胸口蹲在地上,半晌不能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些日子学校考试了,所以没时间更新。

    、国内国外

    自从那天之后,顾家兄弟两人已经好几天不再说话,这顾家的下人心里琢磨着暗中议论着,却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顾家兄弟俩。顾江辰本是十分活泼且平易近人的性子,平素对待下人也是没有半点架子,可是近日却总是冷着张脸,不言不语,瞧着竟显出了几分威严,于是这些下人们在他面前也再不敢如往日那般肆无忌惮。

    阿曼将那茶水端到顾江辰的房间,十分仔细地瞧着这顾少爷的脸色,顾江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转而将整杯茶水倒在盆栽上,黄褐色的茶水顺着翠绿色的竹叶往下滴着,滴到了桌子上,阿曼赶忙取来毛巾擦去那淅淅沥沥的茶水,又从顾江辰手中接过那茶杯。顿了一下,才紧接着问道“少爷,这茶水可是不合您的口味”

    “我不喝浓茶。”顾江辰不紧不慢地说道,接着又拿起刚才放下的那本书开始看。

    阿曼眼尖,在顾江辰抬手的瞬间看到他手上雪白的肌肤上有一道伤痕,殷红之色,显示最近的新伤,而且好似利器所伤,只是有谁能伤到少爷呢然而作为下人,暗自思忖还可,面上却是不做声色往后退去,直至离开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顾沉秋坐着一辆雪佛兰的黑色轿车,车牌号是177980,停在尤尼咖啡馆前,江生从二楼的玻璃窗往下望,一眼瞥见那车牌号,又看见那个长的眉清目朗的顾家大少爷穿着件灰色的长风衣身边,戴着顶帽子,身边依旧跟着那个一脸面无表情的保镖卫长风,暗自心想又换了车子,这顾沉秋可真是个心思谨慎的人。

    不一会儿,顾沉秋已经上了楼,在左边最靠窗的位置做了下来,江生笑着问候道“顾少爷近来可好。”

    “该有的都有了,没什么不好的。”

    “呵,有些事情总是不该太执着。”江生是一个江湖浪荡子,更是顾沉秋少年时的同窗,因为作风太过放荡不羁,最后被他爸赶出家门,当然这也都是表面的事情,私底下父子俩还是保持着联系。

    “听说金家公子没死呀,那你的麻烦可还真是不小。”顾沉秋翻了下菜单,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当初看这金家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的,不禁起了一番戏弄的心思,不成想着金贾是那等性烈之人。这次找你出来,正是想找你借些钞票周转一下。”

    “怎么那金贾倒是好手段呀,连你都阴沟里翻船了。”顾沉秋说着,叫来那那侍女点了两杯咖啡和一些面包点心,紧接着,又向卫长风示意,卫长风取出钞票递给江生。

    “确实如此,当初你的前言之警,我没放在心上,如今却是覆水难收,不过沉秋”江生停顿了下,喝了口咖啡,“今日我却也有一句劝告想对你说,从小你就对那弟弟好得不像话,可后来这感情未免变了质,你自当心里有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可是自取灭亡之路。”

    顾沉秋听闻此语,但笑不语,带着点苦涩和无奈,江山接着又把一份档案袋放在桌子上,接说道“你让我调查在你赌场连赌连胜的那个人正是赌神杨意的儿子杨卉,当年杨意招人暗杀,杨卉却活了下来,被寄养在其叔伯家,此人不爱学习,却十分嗜赌且善赌,他唯一次赌输了,输掉的是自己左手的尾指。杨卉,住在英租界的五号楼里,深居简出,为人十分孤僻。”

    “英租界,看来他的背后还有人。”

    “没错,他和沈九安有关系,你弟弟的朋友。”

    “沈九安一个赌神的儿子和一个巡捕房的公子哥有关系”顾沉秋十分玩味的笑着。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生接着说道“不过沈九安也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公子哥,上次沈九安看上一个柳芳园的小生,正和小生在床上行那云雨之事,不想那杨卉破门而入,对准沈九安头顶半公分处开了一枪,吓得那沈九安当场瘫软在床上,待那沈九安回神之际,把那枪一个回转在那杨卉肩膀上打了一枪,只是子弹擦肩而过,留下皮肉伤而已。”

    “你倒是知道的详细。”顾沉秋看起来似笑非笑。

    “你可别忘了,这柳芳园不止是金家的,也是我的。”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的还有一件关于我的家事是指什么”

    江生拿起一块巧克力酱的小饼干,扔进嘴巴里,吃完之后才接着说道“你家老头子在调查当年的一件事,三姨太落水之事,是你妈干的,并非意外。至于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着手调查此事,只怕之前是碍于你外公的势力。”

    “你怎么知道”

    “在上海,我家就是最大的情报局,没有我不知道的,只有我不想知道的。”

    顾沉秋心里隐隐感到后怕,还好对面的这个人不是敌人,而是朋友,若是敌人,将会是多么强劲的对手。他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顾铮在北平,江生已经知道的信息,那么顾铮一定也是知道了。

    顾沉秋心里沉思着不觉皱起眉头,若是顾江辰知道呢越想心里越乱。

    “顾铮此时正在回来的路上,该如何解决此事,你自己定夺,我先行告辞了。”江生说完之后,顺着楼梯口向下走去,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顾沉秋一时之间心乱如麻,犹如被重锤击了一下,正是脑子里犹如浆糊一般,可是许多事情又牵扯他的心绪。他的母亲从小就对顾江辰十分照顾,对于这个不是自己亲生孩子的关爱甚至超过对于自己,现在想来可不也是一种赎罪心理吗顾沉秋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往家里赶。

    顾沉秋在路上幽幽地问了句今天几号了

    正月十五号。卫长风回道。

    到了那顾家公馆,顾沉秋便直奔后院而去,二姨太端坐在房内,在烧纸,房内的味道有点呛,顾沉秋跨步而入,二姨太抬起头来,母子之间的眼光撞在一处,二姨太已是美人迟暮,眼里没有光芒,有的只是看透一切之后的温和,可这温和之中又流动着股深深的悲哀,她看见自己的儿子风尘仆仆,她也看见自己的儿子秋水凝眸中有的是一把燃烧一切的暗火。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似无情却深情,只后悔当初没将那孽子一并沉于江中以绝后患。

    “妈,你走吧。”

    “儿子,你都知道了把,母亲近来心里常怀不安,总以为有什么事要发生,思来想去,只怕便是那桩陈年旧事。”二姨太说着话,又烧了些纸钱。

    “我会让卫长风把您送走,离开这里,我也随您一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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