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请慎言,我和皇上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关系。你若对我封王一事有质疑,大可以去问皇上。”李仲云扔掉茶杯,脑子里却想如果不是镣锁的原因他就直接用拳头了。
李明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满面怒容。一个狱卒小心地将方巾递给他,李明河扯过来擦了一下后强压怒火继续道“是与不是咱们各自都心知肚明。我也不是存心想折辱七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七弟若不爱听,咱们不说便是,何必动怒呢?”
“荣亲王,你把宝押到我身上简直大错特错。你想废太子也好,谋反也好,都和我没关系。”李仲云淡淡说,“话到这个份上,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七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助我成大业,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李明河话语急躁起来,“就算是父皇,也由你说了算!”
李仲云干脆不再看他。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李明河自知事情谈崩,来回踱了几趟步后忽然发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
李仲云不禁看向他,却见后者正如蛇一样瞅着自己。一股阴凉感直窜上脊背,李仲云心中一紧。
“我在宫中时,曾闻人说七殿下李明渊是个冷酷无情之人,便觉新奇。近来和七弟有了几次交集过后,我对此产生一些怀疑。而我这个人又好凡事都弄个明白,所以今日便想借此良机查探透彻。”李明河柔声说着,墨绿色的眼睛里沁着诡谲的碎光。
“想不到荣亲王对我如此上心,仲云荣幸之至。”李仲云不知他葫芦里买什么药,暗讽回去。
李明河不理他,从怀中陶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也不知瓶里装了什么,在昏暗的刑审厅中兀自散发出盈盈绿光。青年细长的手指捏着瓶身在指间旋转一圈,然后极轻柔地打开了瓶塞。随即一股幽冷的香气飘散出来,那团绿光缓缓地从瓶中飞了出来。
见那光飘飞出来后,李明河神情更加柔怜,拿指尖一拨,绿光骤然改变了向上飞的轨迹,竟是往李仲云这边飞来。
李仲云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可他刚要躲开便被两个狱卒按住,被迫等着它朝自己这边来。
待光点飞近了,李仲云终于看清了它的面目。只是个通体碧绿晶莹的圆形物体,像是化开的翡翠坠下来一滴,十分漂亮。然而李仲云还没能看得更仔细些,光点便停到他的唇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径直飞进了他的嘴里!
“这是什么?!”那东西进入口中,并没任何感觉。但李仲云心里却慌了,连带着声音也不再淡定。
“好东西,这玩意儿可是千金难求。”李明河走到他面前俯□,在李仲云唇边嗅了一下,叹道,“当真是唇齿留香啊。”
李仲云想到一物,顿时脑袋里轰然炸开,只想立刻把它呕出来。
“别紧张,这个小东西很听话,它就乖乖待在你的心里,不会怎么样的。”李明河唇瓣贴着少年的耳廓,轻声呢喃,“除非你对谁动了心,那么它才会适当的提醒你一下。”
李仲云听得汗毛都炸了起来,一把推开李明河“少装神弄鬼,你个神经病!”
“哈哈哈,”李明河顺势后退,畅声笑道,“七弟,它就是传说中的绝情蛊。不怕你无情,就怕你有情。怎么样,哥哥我花重金给你寻来的礼物,七弟可满意?”
“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上酷刑更有创意一些,”李仲云压下心中的不安,毕竟蛊虫什么的他只在一些武侠小说里看到过,“不然就这么个还不如绿豆有味的东西,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
“非也非也,绝情蛊会自动爬进你心里,你想什么,它都能知道。”李明河带着报复后的快意对李仲云说,“据传如果你对谁动情的话,绝情蛊就会把你的心,一点一点,咬得跟……石榴一样!听上去是不是很有意思?”
“至少现在很没意思。没想到荣亲王闲来无事专喜欢挖人隐私,”李仲云尽量不去想自己的心脏变成石榴的样子,混不在意的一笑,“你当狗仔队的话绝对是最敬业的那个!”
“不急,七弟,终有一日你会相信的。时候不早了,七弟先去休息吧。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去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李明河转而看向两个狱卒,“今日我只是来看望自己的七弟,你们万不要出去胡说,明白么?”
“是,王爷放心。”两个人连忙答应。
李明河挥手“你们俩,先下去吧。”
两人恭敬地退出去,却在即将踏出牢门口时被一道凌厉的冷光割断了喉咙,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咽了气。
李仲云只看见那两人的尸体被迅速拖了出去,余下再无动静。他冷冷看向李明河“荣亲王方才不是还说,要少造杀孽为下世积德吗,怎么才片刻就夺去两条人命?”
“我已经在努力少造杀孽了,我不是只叫了他们两人过来?”李明河整理一下衣领,转身离开。踏出牢门前他回过头,“还请七弟铭记,千万不要动情啊!”
李仲云回以一声冷哼。
李仲云再次回到牢中,就见祝闻之正双目炯炯看着自己。
“祝先生有话要说?”狱卒走开后,李仲云问他。
“刚才来找你的人,是你的亲戚?”祝闻之回忆刚才的情景,他被惊醒后只看到那个青年将李仲云带走,“看他衣着华贵,是不是在朝廷里做官?”
一开始李明河来时祝闻之睡着了,后来他们在的刑审厅离这儿的牢狱距离很远,兼又曲折,声音传不过来。
想来祝闻之并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李仲云稍感轻松“远方表亲,素来跟我不和。”
“但愿你的兄长能看在你们有血缘之亲的份上,帮公子一把。”祝闻之感叹。
“随天命吧。”李仲云想起什么,低声道,“祝先生,您知道绝情蛊吗?”
祝闻之一愣“只略知一二,据说是天下奇蛊,出自南疆。”
“那有没有解药?”
祝闻之摇头“尚未听闻。”
李仲云如闻丧音。
“公子为何打听绝情蛊?”祝闻之看他脸色惨白下来,不由问道。
李仲云强笑“没什么,偶然听说过觉得好奇。”
祝闻之还想再说什么,却听一阵脚步声往这边疾行而来,便不再说话。
一个狱卒来到李仲云所在的牢狱门口“起来,有人接你来了。”
35、刺杀
李曜坐在不知从哪里搬来的梨木椅中,他的对面站着已经卸下镣锁的李仲云。
“把衣服脱了,让朕看看你有没有受伤。”皇帝语气喜怒莫辨,目光淡漠。
李仲云没动。
一旁弓着腰的狱卒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听见了吗?”李曜声调有些微的上扬。
“我没受伤。”李仲云生硬地说,他不明白这个一切的裁决者要玩儿什么花样。
李曜看了眼狱卒。
狱卒虽然垂着头,但对皇帝的目光十分敏感,立时跪下来。
“皇上恕罪,小人敢拿脑袋作担保,绝对没让王爷掉一根汗毛。”
场面陷入一片令人心惊胆颤的沉寂中。
“他说的没错。”李仲云最终放弃似的掀着囚衣的下摆将衣服脱了下来,他清瘦的身体上除了背后,一片光洁。
狱卒的头已经扎到了地上。
李曜方才站起来,将身上的外衣给李仲云裹在身上“走吧。”
狱卒的声音在两人身后颤悠悠地响起“恭送皇上、恭送王爷。”
马车行进在夜半里一片寂静的街道上。
“牢里过得不好?”李曜将方枕塞到李仲云的腰后,似乎在仔细打量他。
“没,挺好的。”李仲云说话带着三分火气,“刚吃了包治百病大力丸。”
“哦,谁给的?”李曜状似不经意地问。
“一个绝好的人。”李仲云从鼻子里哼笑一声,一字一顿,“大好人!”
“咬牙切齿,不像是大力丸,”李曜说着掰住他的下颚,凑过去拿舌尖在少年齿下迅速地舔了一下,仿佛回味过一般沉吟道,“这味道有些怪。”
李仲云愤怒地瞪他——若不是下颚被男人手指卡住,他无法合拢嘴巴。否则他一定会咬断男人的舌头。
“你到底吃了什么?”李曜松开手,神色凝重起来。
“馊掉的饭菜而已。”李仲云不耐烦,然而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叫了一声。
“看来你没吃饱,”李曜淡然的忽略掉少年的尴尬,“等到了你府上,让下人做些吃的。”
李仲云不再理他。
车里只能听见车轮的辘辘声。
不知是否因为夜里太过安静的原因,马车走了半晌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怎么还没到……”李仲云甫一开口,就被皇帝以手势制止。
李曜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猛地将李仲云按倒。
“你干……”
“咄!”
李仲云后面的话随着穿透了车壁钉在自己上方的箭而消失在喉咙深处。
马车辘辘声停止。
不等李仲云反应过来,又有无数的箭随之而来。咄咄声不绝于耳,钉在并不算宽敞的马车厢上。
“快走!”李曜拉起李仲云的胳膊把他往外扯。
李仲云借力踢开车门,首先就看见被射穿了头颅的马夫。他正要躲开马夫从旁边跳下去,一只破空而来的箭羽却阻断了他的路,紧接着更多的箭向他飞来。
“该死……喂!”李仲云低咒一声,身后蓦地一股力量将他拉了回去。
“马夫是他们的人。”李曜将他搂在怀里,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