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到底是李仲云还是李明渊,我要疯了,嗷~
26、阴霾
烈日炎炎,大气层似乎被谁揭开,丝毫阻挡不了阳光的灼热。蝉鸣喧嚣,空气里拥挤着饱胀的热度。景物在蒸腾的水汽中变得扭曲,人到外面走一圈下来,就变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李仲云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基本上只在清晨和傍晚外出活动一下,其余时间都躲在屋内背影处喝酸梅汤消暑。
李明麒在一日午后来找他时,便撞见李仲云懒洋洋地靠在凉榻上打蔫。只见他穿一身单薄的绸衣,上面大片胸膛坦露出来,下面的裤管一直卷到大腿。
“成何体统!”李明麒原本白嫩的脸上浮起羞恼的红色,他指着李仲云对一边的碧落三人质问道,“主子该怎么穿衣,你们当奴才的不知道伺候着吗?”
“非要穿成你那样我一定中暑。”李仲云赶紧示意碧落几个下去远离这个祖宗,随后倒了碗冰镇酸梅汤,冲李明麒招手,“快过来喝一碗。”
“我不渴。”李明麒丢给他一个白眼,坐到凉榻旁边的椅子上。他坐得近了才看见,即使敞着衣服,李仲云脸上也是汗津津的。头发微乱,有些粘在脸上。一黑一白对比之下,只让黑的更黑,白的更白。李明麒心里不禁感到些别扭,恶声恶气的说,“你赶紧把衣服穿好了。”
“我还想打赤膊呢,”李仲云毫不在意,稍微把上衣拢了拢,“你要是个公主,我就会自觉正襟危坐的恭迎你。”
“那倒不必。”李明麒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
李仲云早已经习惯“这么热的天你过来有事?小心别中暑了,让贵妃担心。”
“那你还不把爷伺候好了?”李明麒颐指气使惯了,就算开玩笑也带着倨傲的脾气。
李仲云放下碗,起身从里屋的古董架上拿下来一个血红色的玉杯,用它盛着酸梅汤递到李明麒面前。
“这个杯子是太子送的,据说是什么凤血玉的材料,价值连城。用它给你盛汤解暑,够资格了吧?”李仲云颇有耐心的对他笑言。
“勉勉强强。”李明麒接过来一饮而尽,“我这次来是看看那只黄莺,我怕天太热它受不了。”
“黄莺不是金丝雀,没那么娇贵。而且它的伤早就好了,我怕再养下让它失了野性,几天前把它放了。”
“放了?”李明麒声音提高了八度,“谁准你放的?那是我的黄莺!”
李仲云看他牛脾气又上来了,加之天热心躁,没那个功夫跟他磨,于是挥挥手“你可以去外头找找,运气好的话兴许能再逮到一只。”
“你这是什么态度?”李明麒伸手去拽他,结果李仲云刚好要躺下,他只拽到李仲云的衣领。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只听“哧啦——”一声,少年大片的后背随着布料的剥落露出来。
“啊啊,这下好了,八殿下赔我的衣服吧……”李仲云无奈地扭头开玩笑,却发现李明麒眼睛瞪得极大,直盯盯看着他的后背。
“你……”李明麒满脸震惊。
“怎……”李仲云刚要问,脑袋里白光一闪,就明白了。他立刻转过身正面对着李明麒,“不至于吧,你没见过疤痕?”
“我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还是让人用剑伤的。”李明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谁弄的?”
如果对李明麒实话实说,那么会有两种结果。一是李明麒根本不信,二是李明麒会去向太子求证,然后对他的态度更加恶劣。
权衡着说实话不会给自己到来好处,李仲云厚着脸皮扯谎“这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李明麒一怔“战场?”
“不错。你应该早有耳闻我不在宫中的一段时间是随秦将军到北疆打仗吧?这伤,”李仲云挺了挺胸膛,豪气冲天的说,“就是我上战场杀敌时留下的勋章。”
“……七哥真是……”李明麒沉默了一下,抬头睨着李仲云,冷冷一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怎么会?”李仲云笑容一僵,心道不好。
果然听李明麒说道“乌兹人上战场多用长矛重戟,少数用刀,但从没有用剑的。还有你那伤口颜色暗淡并不新鲜,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是陈年旧伤,而你离开皇宫不过是半年多前的事情。若是在那期间留下了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到现在应该刚刚脱痂才对。”
李仲云背后冒出冷汗。
“你不愿意告诉我事实,说明你觉得就算告诉我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那么伤你的人肯定是我很重视很喜欢、且身份尊贵的人。”李明麒兀自推论着,然后挑起眼梢志在必得地说,“看来是太子哥哥。”
李仲云完败。
他怎么从未发现这小鬼智商这么高、城府这么深?现在自己已经糊弄不住他,只怕日后更不是他的对手……李仲云暗自庆幸这小鬼是太子党。
“他为何伤你?”李明麒趁对方发呆的片刻绕到他背后,手指扳住李仲云的后肩,问道。
不想如此炎热的天气里李明麒的手竟还是温凉的,李仲云一个激灵“我自己是忘了,可能有些误会吧。”
“你又推搪我,看你这伤分明是夺命的势头,只不过到后来剑锋偏移由刺变削,才一直拉下来。”仔细观察着这道毁掉少年完整后背的伤疤,李明麒冷静的分析,他一字一顿道,“太子哥哥要杀你,莫非你当时想杀了他?”
李仲云真的开始觉得冷了,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何必骗我?”李明麒沉下脸,“你怕我对你不利?”
“你这么有探索精神,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二字真言。”李仲云任他站在自己身后,淡淡说。
“什么?”
“变通。”
“变通?”李明麒皱起眉。
“你大可不必盯着我不放,你可以去问太子。”李仲云无声地笑笑,“毕竟动手的是他不是么?”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去问太子哥哥,我就是摆明了要跟你划清界限,是对你有防范。”李明麒一甩手,恼怒道,“你不会不明白这个。老实说,你一直都很讨厌我是不是?”
李仲云愕然“怎么会……”
“我还有这个自知之明,当初你知道我是贵妃所出时,神色就变了。” 李明麒走到李仲云前面,背对着他,“亏你还口口声声说咱们都是兄弟呢,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小鬼的直觉精准得厉害,李仲云无言反驳。事实上他讨厌这皇宫里的一切,这儿只适合圈养娇贵的金丝雀和波斯猫。来的这段日子,他每每惦念起广阔的草原,心驰神往间便觉得那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你倒是说话啊!”李明麒骤然打破沉默,对李仲云大声吼道。
“你吼什么,好像这疤是长在你身上似的。”李仲云皱起眉,难得的表现出一丝不耐,“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你何必追究?”
“我何必追究?你别忘了自己前些日子还去跟太子哥哥投诚!”
“你说什么!”李仲云脸色一变。
李明麒把这当成李仲云做贼心虚的反应,冷哼一声“我说的有错么?日久见人心,若是日后你对太子哥哥有什么不轨之图,我想到时候给你留下的就不止一道疤而已了。”
“多谢八殿下指点,仲云铭记在心。”李仲云温和褪去,面孔蒙上冷意,“你的忠告我收到了,没别的事八殿下请回吧。天干物燥小心上火。”
李明麒的眼中一刹那间闪过诸多情愫,惊愕、恼火、愤恨…似乎还有一分的懊悔。他狠狠盯了李仲云一会儿,后者大半的脸容隐在背光的阴影中,晦涩不清。
“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李明麒大步离去,在门口稍作停顿,“劝你如果不想站在我们这边的话,趁着大局未定早点抽身为好。”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外面响起碧落等人恭送八殿下的声音,然后一切恢复闷热的宁静。
李仲云僵着坐上好半天,终于长长出了口气耸下肩膀。他慢慢背过手去摸那道很长的伤疤,只借助手指来“看”它的话,他觉得这疤痕有无限深无限长,狰狞无比。
撤回手,李仲云躺回凉榻,困倦地闭上眼睛。
为防酷暑,皇宫之中大部分宫殿都用冰水从殿顶浇下来降温。尤其是皇帝办公或者休息的寝宫,更是用尽各种方法。唯恐天气太热让皇帝感到身体不适。
“皇上,兵部尚书陆光正送来一个玄冰枕。”福东海将锦盒托过头顶,“说是以极北之地寻来的千年寒冰雕磨而成,夏天枕之能降暑解乏。”
李曜从奏折中抬起头,看见那锦盒外部都已经覆上了一层浅白色的冰霜。
“拿过来来朕瞧瞧。”
福东海呈上去,打开锦盒,只见一阵冰霜凉气扑面而起,直将人热出的汗都逼了回去。待白雾散开后,细看那冰枕,当真是晶莹剔透沁凉爽人。
李曜甚为满意“不错,是个好东西。”
“皇上,陆大人还特意交代老奴。说这枕头不管天气多热也不会化开,唯独怕摔。是以要轻拿轻放,小心保护。”福东海笑着低声道。
“它倒金贵。”李曜笑了一句,“回头告诉他,他的心意朕收下了。”
“是,皇上。”福东海躬□子,“那老奴就把这玄冰枕放到大昭宫?”
“嗯…等等,”李曜看了一会儿寒气缭绕的冰枕,若有所思,“先放着吧,待有空时送到明渊那儿去。他向来怕热。”
福东海了然的笑着垂下头“是,皇上。”
艳阳过后,天气忽然阴下来。灰沉沉的云层垂下来仿佛就压在人的头顶上,逼仄的压抑感钻到人心里,甚至有了窒息的感觉。
“唉,昨天还是十里艳阳天,今天就阴成这样。”李仲云站在门口渴望呢吹到一些风,“而且天越阴越感觉闷热。”
“奴婢再去给殿下端些酸梅汤吧。”碧落走过来,将帕子交到李仲云手上,让他擦擦汗。
“啊?”李仲云勉强地笑,“不用,我牙都被酸倒了。估计再喝下去连豆腐都咬不动了。你们若是想喝就端吧。”
“奴婢们不妨事。”碧落莞尔,折回竹椅上继续做女红。
“殿下,要不奴婢给您打扇吧。”鸳儿说着拿起仕女扇。
“没事,你绣你的花吧。”李仲云也坐到凳子上,看着修理花草的小顺,“小顺,你也过来坐着,估计一会儿要下雷阵雨。”
“爷,雷阵雨是什么?”小顺放下工具,走过来。
“就是一边打雷一边下大雨。”李仲云顺手拔下旁边一根草茎衔在嘴里,“下完雨后就会更热…”
“爷知道的真多。”小顺跟着傻乐。
李仲云摇摇头,看了会儿身旁碧落绣在白绢上的翠竹林,奇道“很少有女孩子绣竹子吧?”
碧落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奴婢绣着玩儿的。”
“我觉得女孩子大都喜欢绣些花草或者鸳鸯戏水之类……”李仲云伸着脖子想看鸳儿绣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