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逞强了,也别嘴硬了。”蒙太长臂一展轻易将人搂进怀里,“大不了把你送回去我就走好了,等你气消了我再来。”
李隐禅没料到他竟敢上来搂自己,过去并没多久的夜晚似乎再一次侵袭,蒙太温热干燥的手掌隔着层衣服贴在他腹上,那温度将他烫得颤抖不已。
“放开你想让我往后没脸做人是不是”李隐禅紧张地看向屋里,生怕这一幕被徐大娘看见。
蒙太嗅着青年的头发,原本低下求和的话从嘴里说出来却带上威胁的意思“那就听话跟我回去,不然我等那个大娘出来就亲你。”
“你敢”李隐禅气得脸上青白交替。
“你试试”蒙太紧紧贴着他,高大的身体几乎能将他整个罩住。
李隐禅咬牙切齿“你放开,我自己回去。”
蒙太果真立即放手,李隐禅恼火地甩开他,出了门。
“咦,李神医人呢”年迈的徐大娘端着汤碗走出来之后,院子里早空无一人。
回去之后,李隐禅无法忍受屋里边凌乱的景象和浓郁的气味,打开窗户撤掉床上的褥单才和衣躺上去。
蒙太不作声地收拾了一下走过去,趴在他脸边上道“你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闭嘴”李隐禅猛地睁开眼睛低喝,“你要不要脸”
蒙太眼睛里竟然浮起些调笑般轻浮的光“你李大神医要脸,死要面子活受罪,是吧”
“关你屁事,赶紧滚”李隐禅瞪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睛,他直到此时才看出这双眼睛跟那些危险的野兽一样,让人又恨又怕。
“隐禅,我昨天把名字告诉你了,我不是占了便宜撒手不管的人,我想跟你在一块儿。”蒙太看着青年重新闭上眼睛还要转身背对自己,赶紧把心里想了好多遍的话说出来,“我以自己的名字起誓,绝不”
“闭嘴”李隐禅忍无可忍,一下子坐起来扬起巴掌就甩了过去,“耶吉斯律。蒙太,不要以为我不会武功就不能杀人。在我下决心要毒死你之前,赶紧消失你真让我恶心”
蒙太不闪不躲,等青年收回手后肃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李隐禅,我以后总会来找你的。”
李隐禅将目光放到一边,紧紧攥着衣服的手背上青筋浮起。
“你好好休养几天吧,我走了。”蒙太看了他一会儿,脸色难掩灰败地走了。
李隐禅听着外面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倏地躺下扯过被子蒙在了头上。
情起不知何时,一切冥冥自有天定。谁也逃不了,谁也参不透。
作者话这俩同样别扭的货算是到一块儿了,也许会在以后的文里提到,也许不会。男人之间的情事,本来就异于男女之情,更不要说两个极要强的人了。若要他们真正修成正果,嗯只能说路漫漫其修远兮远目
57、魂逝
李仲云有好一阵子没能睡个安稳觉了,这次回到自己的府邸中,清洗一番就飞奔到床上倒头大睡,看那架势恨不能睡到天荒地老。小顺他们知道他受了不少委屈,此时需要休息,也不再刻意叫醒他,由得他随意。
这一觉睡得李仲云通体舒畅,连个梦都没做。等醒过来的时候腹中饥鸣如鼓,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叫人。
“小顺,现在几点了”
“爷,您说什么”小顺闻声走进来。
“什么时辰了”李仲云发觉自己语句用错了,改口道。
“刚过晌午,爷饿了吧,奴才叫厨房给您做几道好菜去。”小顺讨好地笑着。
“行,我睡了几天”李仲云知道自己绝不可能还停留在刚回来的那天,问道。
“两天,爷睡得真沉,雷打不动。”小顺道。
李仲云一愣“啊打雷了”
“可不是,又打雷又刮风的,大雨里还夹着雹子呢”
李仲云翻身下床,打开窗户,外头弥漫着雨后清新微潮的好闻味道,院落中一片花泥零落,显然是被暴雨不留情面地摧残过。
“王爷,奴才帮您洗脸。”身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李仲云侧头,看见一个瘦弱身板的小男孩端着盆水,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放那儿吧,我自己来。”李仲云道,又见对方垂着脖子根本不敢看自己,笑道,“我不是妖怪,你看我一眼,我也不会吃了你。”
小男孩手一抖,差点把水洒出来“奴才不敢。”
“行了,你把头抬起来吧,总低着头脖子累。”李仲云挽起袖子,撩起盆子里的水洗脸。
小男孩听着耳边的水声,终究无法低过好奇心的驱使,偷偷抬起头。这一抬头,正好李仲云也抬起了脸,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不用怕我,我脾气还是很好的。”李仲云笑笑,一边擦脸一边说,“不信你可以问小顺和鸳儿嘛。”
小男孩呆呆点下头“奴才信。”
“你新来的,叫什么名儿”李仲云看他模样俊秀,随口一问。
“奴才叫阿什,原来是荣亲王府上的。”小男孩老老实实回答。
李仲云有些吃惊地看他“荣亲王,李明河”
“是。”小男孩赶忙道,“不过奴才既然来了王爷的府上,往后就是王爷的人,绝无二心。”他这番急着表忠心,明显是误会了李仲云表情所表达的意思。
“嗯,我知道。”李仲云也懒得解释,应道。
阿什还是惴惴不安又充满好奇地看着李仲云。
李仲云穿好衣服,已经要离开房间,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阿什,问道“有事”
“王爷怎么自个儿洗脸穿衣服这都是奴才们的活儿啊。”阿什问道,上一任主子就是事事由人伺候的。
李仲云失笑“我自己有手有脚,也不是三岁孩童,当然自己洗脸穿衣。可能跟你以前主子不一样,慢慢就习惯了。”
阿什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很像小猫小狗。
“你以后在这儿生活,随意就好,不用拘束。我这人很随和的。”李仲云再次强调道。
阿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做好的四菜一汤,两素两荤。李仲云胃口大开,史无前例地吃了三碗饭。
鸳儿等着饭菜被撤干净了,端上来一盘精致的水果“爷,打打腻。”
李仲云包了一个桔子,酒足饭饱之际眯缝着眼睛晒太阳。此时他心情很好,觉得如果这样生活下去,留一年也不无可以。
“王爷”又一个新来的人跑过来,从大门一路跑到这儿,满头大汗神情焦急。
李仲云见他这个样子,心忽的就是一沉“怎么了”他不问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已经料到必然是发生了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那人跑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嗓子嚷道“皇后娘娘薨逝”
李仲云耳朵中同时响起了一道炸雷。
李仲云骑马赶到皇宫,宫中已是一片凄凉惨白愁云惨淡。他在从宫门口一直跪到皇后宫中的无数宫侍之间跌跌撞撞跑进去,宫殿内更是嘤嘤泣泣声不停,唯有皇帝一个是站着的。
“儿臣不孝,来迟一步”李仲云走到内间的时候,看见盛装躺在床上的皇后,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额头抵上地毯,沉声道。
对皇后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素雅高贵的女人,像是一朵静静开放的兰花,连吐出的芬芳香气都是平静温暖的。如此华丽浓艳的妆容服饰,可能是她除去自己大婚之外头一次这么穿着打扮。可惜,也是最后一次。她就像在暴雨下凋落的花瓣,消无声息地结束了自己生命。
念及此处,李仲云不由悲从中来,眼睛里隐隐泛起泪水。他不是个能看惯无常生死的人,但凡和他有过交集的人离开,他都不免要伤感一阵。
福东海跪在皇帝脚边,哽咽着道“皇上,节哀。”
李仲云闻声抬头去看,皇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去世的结发妻子,不置一词。
过了很久,他才见皇帝缓慢地开口“福东海,传朕旨意。皇后卢氏端洁恭闵,品德高洁,谥封圣德恭仁皇后。”
福东海伏身道“奴才遵旨。”
“按皇后礼厚葬,将平日里侍奉皇后的宫侍全部陪葬。”皇帝继续说道。
宫里的哭声比方才更凄凉了一些。李仲云头皮一麻,环视着宫殿内数十名宫侍,忍不住开口“父皇,陪葬一事”
皇帝目光如电地转向他,冷冷道“仲云,闭嘴。”
李仲云顿时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和屋内屋外的人一起跪着,耳中被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哭声填满,他自己心情也跟着低落到谷底,无心再想其他事情。
直到外头天色渐晚,李仲云感觉一个更深沉的阴影盖到自己的身上,他抬起头,对上皇帝的脸。
“父皇”
皇帝吩咐福东海遣散了人,才对李仲云道“跟朕走一趟。”
李仲云闻言要站起来,奈何膝盖跪到麻木疼痛,他强要站起来踉跄着便要栽倒。皇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也不再放手,半托着他就往外走。
李仲云就着皇帝的劲儿换了一会儿感觉有点恢复了,开口道“我可以自己走了。”
皇帝一言不发地放开他,脚下生风,一瞬不停地朝前走。李仲云快步跟上。
“你去哪儿”李仲云问,皇帝没带着福东海,他立刻改口把父皇变成你。
“冷宫。”皇帝头也不回道。
“去冷宫做什么”想象中冷宫这种地方阴气极重,李仲云十分不理解也不情愿。
皇帝没回答。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天,终于在一座宏大但破败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这里以前是太皇太后的寝宫,不过太皇太后薨后,就成了冷宫。”皇帝站在宫殿前,背着手仰头看着两盏幽幽的宫灯之间的宫匾,淡淡道,“因为有人传言这里闹鬼。”
李仲云打了个冷战,大夏天的,他居然感到一股寒冷。
“进去吧。”李曜可能感受到他有点怯怕,拉住他的手往里走。
宫殿内的大院子里两边种满了花草藤蔓,在稀疏的星光下妖娆地拥挤着,并在地上投下庞大的阴影,微风一过簌簌作响,有点张牙舞爪了。
李仲云难得表现出一些软弱来,下意识紧贴着皇帝身边走。李曜无声地勾起唇角,露出满意的神色。
宫殿的门高大老旧,上的漆料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已。李曜推开门,一束束摇曳不定的烛光从里面蹿出来。
“谁”里面响起一个警觉的女子声音。
李仲云认得这声音的主人,是贵妃。
李曜沉稳地迈进步子“是朕。”
“皇上真的是皇上”一个凌弱的身影从房间深处飘过来,看清楚李曜后,喜极而泣。
李仲云也看清了贵妃,吃了一惊。那个娇蛮华美的贵妃全然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狼狈女子。
贵妃的头发很长,散下来和白色的披帛一起拖在地上。她脸上的胭脂铅粉已经没了,露出本来容貌,虽然不及带妆的绝美艳丽,但另有一番妩媚风情,只可惜此时全化为了忧愁和哀伤。
“贵妃,你可知朕为何而来”李曜见到昔日宠爱的妃子如此落魄模样,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秦楚瑶眼神儿充满希冀“皇上可是来带臣妾离开冷宫”
李曜眉宇间尽是凉薄之意“朕来向你打探一些事。”
秦楚瑶一怔,无意间却瞄到了在李曜身后的李仲云,登时面色一变,如同见鬼“你你”她慢慢抬起手指,颤颤巍巍指向李仲云,竟然惊骇得无法说出话来。
“他没死,你很惊讶”李曜先于李仲云将他的疑问说出来。
“你是人是鬼”秦楚瑶目眦尽裂地注视着李仲云,后者一头白发更是直接刺激到了她,她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李仲云犹豫一下“贵妃娘娘,我没死。”
秦楚瑶又是呆滞一会儿,突然跪下来抱住了皇帝的腿,哭道“皇上王爷没事,他还好好的,所以求皇上放了臣妾吧臣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曜没有看她,直视前方“杀死皇后,就是你知错后的作为”
秦楚瑶狠狠一颤,喊道“不关臣妾的事啊,皇后娘娘是自缢而死的啊”
她仰起头,眼睛里流出滚滚的泪水,祈求这位帝王能再怜爱自己一下。
“自缢而死和被勒致死,”李曜移动了目光,讥笑着道,“你当朕看不出来吗”
“皇上”秦楚瑶哭得更凶,“臣妾是一时糊涂,臣妾已经后悔了。”
“行了,到此为止吧贵妃。你的手段,当真让朕大开眼界。”李曜深深叹出一口气,“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实在超出了朕的容忍范围。”
“臣妾只是爱皇上爱昏了头,臣妾以后不敢了”秦楚瑶哭得肝肠寸断,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臣妾发誓,臣妾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皇上”
李曜霍然钳住了贵妃的下颚,冷冷逼问“让明麒做太子,也是因为你爱朕”
“臣妾、臣妾”秦楚瑶骤然没了言辞,目光躲闪。
“你当年强迫明渊的母妃到皇后身边做你的耳目,又让她勾引朕以此打压皇后,朕没有追究,以致明渊从小饱受凄苦。后又偷偷往皇后的饭菜里放蚀魂露,让皇后吃上了瘾被折磨得身体每况愈下,朕也没追究。到如今,你又教唆皇后勾结江湖妖道来祸害朕和仲云,”李曜简直对眼前的女人恨之入骨,言语中透出咬牙切齿的怒意,“昨日又勒死了皇后,一件一件,你真是好手段啊,秦楚瑶”
秦楚瑶抖得宛如暴雨中的弱猫,低低呜咽。
“你当朕是聋的瞎的,为所欲为。却不知朕心知肚明,一再想要给你机会,不想反倒助纣为虐你一个女人,却有如此歹毒的心肠,怎么叫人齿冷”李曜将秦楚瑶的下巴狠狠甩开,女人悲泣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爱您啊,皇上”秦楚瑶从心底发出呼喊,手指死死攥住男人的衣袍,“我从第一眼见到您,就爱上您了啊”
“爱到想要连我也成为你裙下供你玩弄的玩物吗”李曜对这个女人已经不抱有任何感情,他近日来就是为了和她一刀两断。
“不,我做这些都是因为,”秦楚瑶发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目光恍然间露出一点凌厉之色,“因为您从来不肯好好看我您就算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着念着的却是自己的儿子”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抬手从腰上扯下一根殷红的发绳。
李曜面色铁青地俯视着她“事到如今,你好自为之。朕念及明麒还小,会给你个体面的丧葬。”
“哈,哈哈哈”秦楚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闻言竟一下子站了起来疯狂的笑着,“皇上,您是惧怕我的表哥会举兵造反您能容忍我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您要用到表哥帮你打仗您以为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吗不过,臣妾死就死了,还请皇上善待明麒,他一直很敬爱您”
她大笑着说完,语调凄凉又郑重。
李曜看着她不说话。
李仲云旁观着,只为这个女子感到悲哀。她的青春和思想,全都葬送在了这可怖的皇宫中
“而且,在死之前臣妾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不试试怎么都不甘心我为何就杀不了这个小杂种呢”她话音未落,突然面目狰狞地朝李仲云扑过来
李仲云被她状如魔鬼的样子吓得往后退,然而还未动脸边就刮过了一阵疾风,紧接着向他扑过来的贵妃就蓦地定在了那里。她的胸口上被刺进了一柄剑,持剑的人正是慕容恪。
“仲云,别看。”李曜第一时间将人搂进怀里,温热的手掌盖在了李仲云眼睛上,将他包围在一片温柔的黑暗中。
“杂种”秦楚瑶无法再动,她的心被彻底地撕裂了,但她尚不甘心就此闭眼,一双眼睛恶毒地盯着李仲云,“我要诅咒你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慕容”李曜没办法捂住李仲云的耳朵,对慕容恪一声叱喝。
慕容恪在他出声之前,手腕一转将女人的心脏绞碎然后抽出剑。女人后面的话被斩杀在喉咙中,然后身体软软地委顿于地,再无气息。她没有闭上的眼睛里,所有悲愤哀愁都永远凝固住,只有冰凉的泪水滑落而下。
李仲云抬起手,执着地拉下眼前的屏障,低声道“她是个可怜人。”
巨大的冷宫彻底寂静下来,却仿佛在发出无比沉重的叹息。
58、告白
李仲云甩下皇帝的手,独自往前走。
“站住”李曜在他背后低喝一声,“朕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凡别人受了点苦你就可怜他们,想必你现在又开始为贵妃伤心起来了。”
“草民凡夫俗子一个,自然没有皇帝陛下的深谋远虑和大义精神,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死了,我没办法不动容。”李仲云想到皇帝由最初的养虎为患放任贵妃为所欲为,到现在杀掉跟随自己多年的贵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觉得这个男人太过冷血。
“哦依你的意思朕应该恕贵妃无罪,然后让她继续去害人”李曜反问道。
“那你当初干什么去了,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李仲云很不爽李曜理所当然的模样,带着七分怒火的话便脱口而出。
“当初”李曜长眉一挑,露出一个凉薄的冷笑,“朕自然是忙着笼络人心稳固朝政,你以为皇帝是那么好当的”
“所以我才说自己一介贫民啥也不懂。”李仲云也回给他一个冷笑,“以后你杀人,不要再带着我,我受不了这个。”
“朕要是不顾及你,今日怎么会带着你”李曜两步冲上前将欲走的李仲云拉住,“你从来不曾想过朕”
李仲云怔怔看着李曜近在咫尺的脸,如果既不冷笑又不微笑,男人的脸会显得有点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凶相,此时他充满急切地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让李仲云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没有,皇上,您不应该这样。”李仲云握住他的手,似乎想让他安心,“我不是明渊,我们原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没必要为我做什么,我也不想明白你的想法。”
李曜眼中盛满了失望,李仲云的拒绝让他作为一个帝王确实颜面扫地。不过所幸此时四周并没有其他人,他可以暂时放低姿态说话“你若是明渊,朕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朕做了这么多,你除了可怜那些死人就再没别的感想”
“别的感想”李仲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想让我有什么感想才对”
“你难道不觉得朕对你很好吗”李曜几乎要到让身体颤抖的程度,才能将这句话问出来。他贴近李仲云紧盯着后者的眼睛,好像要一直看到他心里去。
可对方显而并未理解他的心思,听了他的话,李仲云很是啼笑皆非。他实在看不出这个人对自己有多好来不过,当初李曜为了救他而中了箭伤,那也许是一次意外李仲云可从来没仔细想过。
李曜不禁有些气急败坏“你一点都不觉得是不是在你心里,朕就是个暴君是不是”
“皇上,”李仲云忍不住笑起来,“你别像个小孩儿似的,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啊贵妃不是已经被你杀了,你还置什么气而我怎么想,也和你没多大关系吧你突然问我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皇帝似是要将这几个字磨碎在牙齿间,“朕的问题很难吗”
李仲云难得十分正经地回道“很难。”
李曜恨恨看了他一阵,忽然放手“你走吧既然现在回答不出来,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去想呢。一年里,你总能想明白如何回答才对。”
李仲云转身就走。
毫不停步地直走到了宫门外,李仲云猛地顿住脚步。他满脸惊愕地扭过头,目光仿佛能穿过幽深的宫门落到那个男人身上。
你难道不觉得朕对你很好吗
皇上,莫非你的意思是
李仲云心里的话蓦地打住,再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可是既然已经想到这里哪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回忆开始从皇帝强迫他的那次一直到方才被皇帝拉着来见贵妃李仲云脸上热一阵凉一阵的,再也平静不下来。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阵夜风吹过,飞起的白色绸子发出簌簌声响,这才让李仲云回过神来。他翻身上马,神思不定地回了府中。
然而就算离开了皇宫回到自己府上,李仲云仍然没能静下心来,他从大门口走到屋里,边上人跟自己说什么全都是听得模模糊糊,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小顺和鸳儿见他失魂落魄的,却又不像是因为皇后仙逝而悲痛,担心之余并不敢多打听,任李仲云倒在床上蒙头把自己藏匿起来。
李仲云本想着自己心里现在很乱,需要睡个觉清醒一下。可一闭眼四下完全陷入黑暗,皇帝那张迫切的面孔便浮现出来。他问自己你难道不觉得朕对你很好吗
这句话像是被装进了复读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回响在李仲云耳边,不要说睡觉了,就连安安静静躺会儿都不可能了。李仲云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一直挨到凌晨天光渐亮才睡着。
李仲云本想一直闷在府中不再出门,每天喝酒解闷儿就不必再为那一句话烦心了。可到了皇后出殡那天,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临近秋天,尽管是布满阴霾的天空仍然高远广阔,并不显得压抑。
李仲云穿着白色的孝衣,跟众多皇子公主一路扶送皇后的棺椁往皇陵走去。一路上哀乐悲伤,白色的纸钱飞了满天。李仲云听着哀乐和哭声交织在一起的声音,原本低垂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然后看见了蔓延了长长一条街的白色送丧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子,李仲云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他了。从背影看去太子好像又瘦了不少,他的脸色可能会更苍白吧。
李仲云正想着,却见太子忽然就回过头看向了他。李仲云脸上的思虑过渡成愕然,他一时弄不清楚太子回过头来是偶然还是敏感到已经察觉自己在看他。不过有一点李仲云倒没猜错,太子果然面色苍白,乍一看几乎要和那身孝服融为一体。
两人相隔得太远,李仲云看不清太子的表情。太子也只是看了一瞬便回过了头,送丧的队伍还在缓缓行进。
李仲云觉得,今年的秋天来得太早了。
59、花前,月下
“爷,宫里边来信,今儿个是团圆佳节宫里边放烟火摆宫宴,各位宫外住着的公主王爷都去呢。”小顺前来报信道。
“可以不去吗”李仲云拿着点心的动作一顿,本来还微笑着的脸孔立刻垮了下来。
“哎呦我的爷,您这脸变得也太快了。那皇宫又不是吃人的魔窟,皇上都摆了宴席等着呢。”小顺道,“再说,自从给皇后娘娘送完丧您可一直都没往宫里边走动。”
“我又没什么事情。”李仲云撇过头,烦恼不已。他可是打死都不愿意去宫里,如果再见到皇帝,他可不保证自己能一如既往的冷静镇定。
“可是团圆节必须要和自己亲人一起过啊。”小顺劝道,“您看奴才们,想和家人在一起都不行啊。”
“那我放你们假吧,”李仲云闻言道,“你们都回去探亲好不好”
“奴才们怎么敢,再说奴才们很多都是从小就离开了家里,早就不记得家里亲人的模样,估计爹娘也该忘了我们了。”小顺低声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过节好了。”李仲云心生想法,道。
“一起过”小顺不解。
“没错。我们是一家人,过团圆节自然应该一起过了。”李仲云为自己想到办法逃避去皇宫而高兴不已,“等晚上了,我们一边赏月一边吃月饼,怎么样”
“可是宫里”
“皇上那么多儿女,不差我一个,我去不去没什么影响。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叫人打理一下院子,晚上我们过节。”李仲云不容小顺多说,将事情定了下来。
晚上,孝亲王府一众人等不论身份高低,全都聚在院中赏月玩乐。
“王爷,您要的乐班给您找来了。”鸳儿过来道,“奴婢已经把曲子给他们了。”
“好,那你坐下来吧。”李仲云递给她一块月饼,“尝尝。”
“谢王爷。”鸳儿坐下来,咬了一口月饼,奇道,“怎么有梨子味道”
“就是梨肉馅的,我做的,味道如何”李仲云问道。
“好吃,王爷真是心灵手巧。”鸳儿道,“将来要是哪家的姑娘做了您的王妃,可真是三生有幸。”
李仲云心中一动,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众人说笑间,丝竹声起,月下铺了红毯的小台子上,请来的乐班吹奏乐曲,舞衣飘然的舞姬正翩然起舞。曲子是王菲的但愿人长久,李仲云看着月光下仿佛化身仙子的舞姬,心里却在想刚才鸳儿无心的那句话。
他今年有22岁了,就算搁在现代也可以找个女朋友谈感情了。如果他找个女朋友的话,那么皇上是不是会改变他的想法
一想到也许能让皇帝改变想法,李仲云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他这些日子来一直被皇帝那些话纠缠得脑累心疲,如今有一点希望自然是不肯放手了。
“呦呵,我还当孝亲王大人有什么重要事情,没想到是躲在自己的府邸中偷着乐呢”
一声脆泠泠的声音打破完美无瑕的乐曲,李仲云循声望去,只见竜鹿坐在墙头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竜鹿公主怎么不在宫里参加宫宴,我这里可没有好看的烟火。”李仲云起身走过去道。
竜鹿公主小嘴一撇,抬手扔了个东西砸到李仲云头上“看来孝亲王是不喜欢我来了。”
李仲云捡起那枚东西,竟然是包了皮的松子。他一笑将松子放入口中“怎么可能,公主肯来是仲云的荣幸。”
竜鹿公主脸上的红晕在月光下显得娇媚可爱,她轻轻啐了一声“撒谎”
“仲云不敢,仲云这里虽然不及宫中的美食,但我做了月饼,我保证你从来没吃过。公主若肯赏脸的话,下来尝尝如何”李仲云仰着脸,温和地笑道。
“那,我怎么下去”竜鹿公主歪着头看着他,眯着眼睛问道。
她还穿着那条颇有南疆风格的小短裙,两条玉色的长腿晃来晃去。
她若是连墙都下不来,那么自然更谈不到上墙了。李仲云听她如此小女孩情绪的要求,心中不由一软。他伸出双手道“公主放心,仲云在这儿接着您。”
竜鹿公主嘴角扬起小小得意的笑容,却还说“万一我要是跳下去了,你躲开怎么办”
“不会的,请公主相信我。”李仲云看着她的眼睛道。
竜鹿怔了一下,然后对着下面的少年嫣然一笑,如同一只灵雀轻轻巧巧地从墙头上跃了下来。
李仲云将竜鹿公主用了个满怀的同时,一股清新的香气也扑面而来。
“如何,我没骗你吧”李仲云看着怀中的少女,笑道,“不过公主,有句话仲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竜鹿公主好奇地问。
李仲云作出一副又为难又狎促的表情“公主有些胖啊,才一会儿仲云的手臂就酸了。”
“你”竜鹿羞怒之下扬手打下去了一巴掌,但她终究不忍心打得太重,巴掌扫到了李仲云的下巴。趁着李仲云侧脸躲闪之际,跳出了他的怀抱。
李仲云也并不痛,只故意揉着下巴道“好疼,公主手劲不小。”
“你该打”竜鹿眼中闪现一丝心疼的情愫,不过她仍旧嘴硬地骂道。接着伸出了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嘟着嘴巴道,“真的很胖吗”
“这是怎么弄得”李仲云眼尖,看到女孩子手臂上一处擦伤,忙拉过来问道。
“没事,上树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一下。我说,我真的很胖”竜鹿只关心自己的体重问题。
“好了,我逗你玩儿呢。”李仲云拍拍她的头,“你的手臂擦破了,我叫人给你上点药吧,不然以后留了疤不好看。”
“要你管”竜鹿顺势一拳打在李仲云胸口,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见李仲云的下巴上赫然两道指印。知道那是自己打的,她不禁心虚,“你下巴上疼不疼啊”
“不疼啊,我带你上药去吧。”李仲云道。
“你不是要请我吃独一不二的月饼我现在想吃月饼。”竜鹿将手臂背到身后说道。
“行,你先上了药再吃月饼。”李仲云拉着她就想带她去上药。
“啰嗦死了”竜鹿跺了一下脚,“你对我这么关心做什么”
“我这叫绅士风度啊,”少女娇嗔的模样像是一朵鲜嫩的花朵,李仲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对待每个美女,我都这么关心的。”
“你敢”竜鹿杏眸一瞪,叫道,“我要是知道你对其他女孩子好,我就给你下蛊”
“情有独钟蛊吗”
“去你的坏流氓”竜鹿知道自己被调笑了,当即踩了李仲云一脚。
李仲云嘶嘶抽了好几口凉气“果然最毒女人心,你险些踩断我的脚”
“切,你骗人。”竜鹿以为他又在大题小作,撇过头不理他。
“好好,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李仲云道,“你看,舞姬的舞蹈都跳完了,咱们在这角落里站了半天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跟大家一起去玩吧。”
“你家里好多人啊。”竜鹿公主向来喜欢热闹,看到这么多人在一起坐着赏月玩乐便开心起来。
“没错,而且大家是真正的一家人。你喜欢就来一起玩好了。”李仲云一指台上,“你看那舞姬,若你也会跳舞,大可以和她一起跳一跳。仲云若能看到竜鹿公主的舞姿,那可真是三生有幸、此生无憾了。”
一向开朗洒脱的竜鹿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跳的舞都是南疆的,可没你们中原这么好看啊。”
“没关系,各有所长罢了。”李仲云拉着她走到席间,“给各位介绍一下竜鹿公主,这可是我们孝亲王府的贵客。”
一帮子人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都都叫我竜鹿好了,我们寨子里边可没人叫我公主的。”竜鹿笑道,眼睛不经意间看见了小顺,“咦,是你。”
小顺心里对竜鹿还有阴影,行礼也是不情不愿的“公主记得奴才,是奴才的福气。”
“可我看你的表情,倒像是你的悲哀啊。”竜鹿眨着眼睛道。
小顺脸色一变“奴才不敢。”
“好啦好啦,我不计较以前的事情,我们大家不打不相识嘛。”竜鹿手一挥,颇显江湖气。
小顺点头称是,唯有笑容还很勉强。
“你们的王爷请我上去跳舞,那我就献一下丑吧。”竜鹿说完,几步登上舞台,跟着拍子跳起了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