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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镇 第14节

作者:刀叨叨 字数:8216 更新:2022-01-01 07:32:40

    他一定疼得厉害,居然使用了“麻烦你”这种礼貌用语。王棋又惊又忧,赶紧取来那套银针。

    秦老板也不接过,而是又道“我现在手不稳,你帮我取x,ue中府、梁门下针。”

    王棋并不想过多耽搁时间,可是,这两个x,ue道都在人体要害。他自认认x,ue还行,但在这种要x,ue下针实在不敢乱来。“万一歪了怎么办?”

    秦老板没有回答后果,只是说道,“那你就认准一点。”边说,他边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乍见对方动作,王棋本能心头一跳,随即才反应过来秦老板这是为了让他能更清楚认x,ue,赶紧定下心神,取出银针。

    通常来说,王棋拥有足够定力,然而,眼下他施针的过程简直比面对穿着衣服的秦老板还要艰难,当终于完成任务,王棋不觉长舒一口气。接着,就听秦老板问道,“对你来说这样是不是比穿着衣服更艰难?”这个果然会读心的人明知故问,戏谑的笑意里是露骨的调戏意味。

    王棋很高兴秦老板终于恢复点ji,ng神,但同时也沉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之前秦老板说“那可有你惨的了”,这句话一点不假。只能怪自己脸皮还不够厚的人硬着头皮讨论正题“这就可以吗?你还是需要服药的吧?”

    “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第21章 金琴的床

    王棋觉得自己跟当贼似的。他先偷偷摸摸把药方和药材,以及他不认识,但显然能当成信物的石头放至金琴的卧室床上,然后在听到门外有动静后,又偷偷摸摸从窗户溜了出去。

    等他返回客栈的时候,小五已经煎好药。实际上,秦老板交代王棋所办的两件事:送药,找小五,他并没有强调顺序。王棋首先花了更多的时间先把小五找了回来,他认为这么做是必要的,头一回当贼的人在金琴家耽误了不少时间,幸好,这并没耽误到秦老板服药的时间。

    王棋轻车熟路来到秦老板房间。端来药水的小五分外懂事地立即退出屋子,他把秦老板单独留给了王棋。

    有那么一会儿王棋看着低头安静喝药的秦老板拿不定主意自己先说什么。

    秦老板喝药和喝水一样,他神情自若地饮下黑色药汁,接着抬头随意问道“你把东西放哪儿了?”

    王棋不假思索回答道“金琴的床上。”

    闻言,秦老板似笑非笑地抬眼睨他。不等对方开口,完全能料想到的王棋赶紧抢先澄清,“我一点也不想把自己放在金琴的床上。主要既不能被别人看见,又必须令金琴及时发现,还得是让她必须把来历不明的东西当回事的位置,我才选择那里。”他在心里想,他不想把自己放金琴床上,倒是很想把自己放在秦老板床上,但这种便宜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

    面对王棋学会了抢答的辩解,秦老板放下药碗,假意好奇问道“我问什么了吗?你为什么盯着金琴的床说个不停?”

    根本不该去猜对方在想什么的王棋在微顿后认命叹道,“因为我喜欢她的床。”说着,他又想了想好歹自己剑法不错,也拥有足够自保能力,于是,补充说下去,“但不如你的床那么喜欢。”

    被调戏的人也不生气,他反而轻笑出声,不紧不慢道“金琴的床你再喜欢也没用,至于我的床……”

    王棋等了好半天才意识到秦老板压根没打算把这句话说完。

    论调戏人的本领,他自叹弗如。

    “我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王棋索xi,ng进入正题。

    秦老板点头道“我可以听听。”

    得到许可的王棋微微迟疑,寻找着这个故事的。

    “那个人名字叫做陈铁。他是北齐人。”说实话,这个叫做陈铁的男人和王棋并无太多交情,可是,讲到他的经历,王棋不由心情沉重,“他曾经有个算是美满的家庭,他有一位父亲,一个贤惠的妻子,再加上一个机灵的孩子。他也曾经有一双手臂。”

    秦老板没有出声,他只静静望着王棋,等他继续讲下去。

    “陈铁是在战场上失去自己右手的。他并没有怨恨过砍去他手臂的人,因为战场上,他们是敌人,他也杀死重伤过对手。让他庆幸的是,有一天战争终于结束。他想,只要再没有战争就好,即便他要比别人艰难太多倍地生存下去。可是,好景不长。北齐听闻南梁一直主战的廉王派人寻找曾经的胜利大将军,他们意识到大战在即,于是开始加大征兵力度。按令,北齐每个家庭都必须出四肢健全的男丁一名,年龄从十三岁至六十岁。陈铁是他们家唯一没有资格从军的那个。为了保护刚满十三岁的孙子,五十七岁的陈父拖着老迈的身体隐瞒病情入了伍。积劳成疾的陈父原本应该好好养病,但实际,他在新兵的c,ao练中病死。因为有严格的征兵要求,郡里以陈父虚报身体状况为由,非但没有抚恤,还要求陈家再出一个男丁。这一次,陈铁的儿子被强行带走。陈夫人因为连番打击而病倒,消息传到儿子那儿,没有办法申请回家的少年偷偷溜出军营,他只是想要回家瞧自己的母亲一眼,但他没能瞧到,他被以逃兵的身份半道抓了回去。三年前的惨败让北齐狠抓军纪,陈铁的儿子无故逃脱,自有军法严惩。原本便营养不良特别瘦弱的男孩哪里抵得住无情的军棍?最终他没能挨过刑法,被活活打死。陈夫人病得不轻,听闻儿子噩耗,也很快随着一起而去。陈铁一个完整的家庭,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回想起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个落魄男人,王棋不觉陷入沉默。

    秦老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色,他低声问道“所以,他想杀死梁言韬和连芳草?”

    王棋第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和连芳草扯上关系的,随即,他意识到在秦老板心中,大概连芳草和梁言韬永远是一体的。

    “陈铁想要杀死梁言韬,因为如果没有主战的梁言韬,南梁很可能不会对北齐开战,两国不交战,就不会再有更多家庭像陈铁他们那样家破人亡。”

    “他见到梁言韬了吗?”

    秦老板自然不需要问陈铁有没有杀死梁言韬,眼下梁言韬正在他们的客栈住着,这会儿还有气吹笛子。

    王棋摇头道“一个人只有信念是活不下来的。北齐到南梁,长途跋涉对于没有钱却有太多心事的陈铁来说,那就是一条死亡之路。陈铁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南梁都城便重病不治。”

    “然后他遇到了你?”

    “我请了医生想要医治他,医生却摇头说已药石无灵。他心愿未了,怎么都不肯死去,最后我承诺替他完成心愿,他才闭上眼睛。”

    王棋的确想过为兄长报仇,但归根结底他的大哥死于名利,而非梁言韬,王棋不认为在确认对方罪该致死之前自己有权动手。可是,陈铁的临死托付,他亲口的承诺,这件事已无关梁言韬该不该死,当初王棋选择点头,他就有无论如何都必须信守承诺的觉悟。

    “我有我必须做的事。”王棋看着秦老板的眼睛一字字慢慢道来。

    秦老板迎视向王棋,他在片刻的沉默后另起话题道“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

    “什么故事?”

    “你知道胭脂锦吗?”

    “我知道,一种传说中的毒,从来没有人见过。”

    “我见过。”

    “你见过?”

    “我不仅见过,我还中过这种毒。”

    王棋想说这不可能,比起一触即死、无可解救的血玉红花,传说中的胭脂锦没有那么霸道,却比血玉红花更可怕。血玉红花无解主要是因为一旦服下便连白驹过隙的时间都没有,谈何解毒。而胭脂锦的无解更是残酷,相传中了胭脂锦的人不会立即死去,这种□□会一点点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才让人浑身溃烂而死。

    秦老板比一般人都更要有“人形”,怎么看都不可能中了这种毒。

    “你怎么可能中这种毒?难道这是你需要服药来缓解的毒?”

    秦老板摇头答道“我中胭脂锦是小时候的事,现在已经解了。”

    王棋惊异道“胭脂锦你也能解?”

    “我并不会,但机缘巧合下,我身上的胭脂锦已被解开。”

    “那你现在需要服药的,是什么毒?”这件事王棋牵挂已久。

    对此,秦老板答道“这毒与我的故事无关。”

    王棋心中关切,脱口而出,被秦老板如此答复后才意识到自己过问太多。正那么想着,只听秦老板又道,“等讲完这个故事我再告诉你。”王棋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他没有确认追问,以免秦老板改口。“我们先讲故事。”他笑道。

    秦老板细说从头“在我还没有记忆起,我便中了胭脂锦的毒。我师父认为这是他的错,那时便立誓要为我解毒。胭脂锦的毒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解?我师父一时找不到其他办法,便自创了一套类似化功大法的内功心法,他先是每天用这套心法为我化毒,等我长大一点,便传授了我这套心法,由我自己将胭脂锦的毒xi,ng一点点化解收入丹田。胭脂锦发作的时候特别痛苦,这是我比任何人都更用功修炼的原因。对我来说,只要练功放松一秒,便会多痛苦一秒。但话说回来,即便我一刻都不放松,胭脂锦毒发的时候,还是会让人痛不欲生。我有想过何必如此辛苦,但我师父一心寻求解毒方法,我自然不能令他失望。”

    王棋几度张嘴欲言,但最终没有打断。

    秦老板接着说道“可以说,那时我活着只是为了留给师父希望,我和师父研究遍天下药草,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当时我师父以为胭脂锦无解,因为心病撒手人寰。我埋葬师父之后,也决定随师父而去。就在那时,我无意间遇到有人被追杀,为了救那个被多人围攻追杀的人,我才没有自断经脉。那个人以为是我救了他,但实际,是他救下了我。原本我并不认为自己有活下去的必要,但那个人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有想要做的事,我因此决定放弃自尽的念头。”

    王棋没有询问那个人是谁。因为他知道这个答案。

    “那个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当报之。”秦老板缓缓道来,“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说,我也有我必须做的事。”

    第22章 老板的床

    这是王棋和秦老板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一息尚存,为践诺王棋义不容辞,而与此同时,为救梁言韬秦老板可以奋不顾身。

    王棋默默听着秦老板给出结论,他没有耽搁片刻,第一时间便询问向自己最关心的事“那让你痛苦到想了结余生的胭脂锦已经解了?你身上现在的毒在服药的情况下,会毒发吗?”

    秦老板没料到在自己堪称下战书的告白后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他在微怔之后才道“后来我中了血玉红花的毒,才知道这两种毒相克,机缘巧合之下,我身上的胭脂锦被解,尽管完全基于胭脂锦的内功也同时被消尽,但曾经已沉于心肺浮于肌肤的毒解开,可以说令我脱胎换骨得到重生。如今我体内还残留更霸道一些的血玉红花,不过,只要及时服药,并无大碍。”

    王棋记起梁言韬曾提过的血玉红花,当时他无法相信秦老板中了天下第一毒,而如今,听秦老板亲口承认,他依旧难以置信,一般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毒,秦老板这是怎样的运气居然连中两个?

    显然看得出他想法的秦老板说不上好气还是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道“对,我就是这种招□□的体质。”

    王棋想了想,给出结论“以后我和你一起吃饭。”

    这并不是说笑,尽管论识毒能力,王棋自然远不如研究遍天下□□的秦老板,但他认为有必要帮忙确认对方平时吃的都是没毒的食物。

    秦老板没有反驳王棋这明显自不量力的说辞,他径直结束这场谈话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还不走,难不成当真想睡我的床?”

    王棋差点又想像只被箭扎了的兔子那样逃走,但最终,他决定当一个老实的人。所以,他冲秦老板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想。”

    秦老板难得失语地眨了下眼睛,接着,他不动声色往床的里面挪了挪。王棋福至心灵,他脱了鞋便直接往被腾出来的床上躺下去。

    “我不知道你轻功那么差,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那个峭壁你根本没有能力爬,为什么要逞强?”秦老板看着自己的床顶飞来一笔道。

    王棋蓦地心中一动,他知道秦老板不是在提问,这让他莫名为自己轻功偏偏那么差而尤为自豪。

    “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为什么去采那药。”王棋边说边反省刚才自己并不足够老实的回答,此刻,他知错能改道,“你那么聪明,也一定知道,我想睡的其实不是你的床。”

    秦老板不假思索答道“我知道,你想睡金琴的床。”

    王棋发誓这句话有毒,比血玉红花还毒,这足够让他这会儿直截了当说出“我想睡的是你的人”,或者,直截了当做出“我想睡的是你的人”的引发行为。

    不过,在他有任何反应之前,秦老板自己先笑了起来。这令王棋忽然意识到,曾经秦老板拿金琴调侃自己的态度,与现在是截然不同的。那时的秦老板即便不是耿耿于怀,也至少念念不忘。而只有这一刻,他才笑得释怀,毫无芥蒂。

    在王棋有任何感知之前,甚至,在秦老板自己有任何预料之前,他们之间就已经相互发生了一些事情,不是只有王棋一厢情愿,不是只有王棋不知如何是好。

    王棋侧转身体,抬眼凝视向就躺在自己身边的人。他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打量过秦老板,灯下看美人的说法一定有些道理,不然总不能是王棋自己兽xi,ng大发,猛然间心驰神往、心猿意马起来。

    在很早之前,王棋便听说过南梁的传奇大将军,据说赤罗刹连芳草一身血红皮肤,长相可怖,如凶神恶煞让敌人看一眼便能丧胆,现在想来,这应该是胭脂锦的毒素作祟,王棋不知道若自己面对曾经的连芳草,是不是也会如眼下,只看一眼便心动不已?

    他不自觉伸手抚过秦老板脸颊充满光泽,白皙剔透的肌肤,随即,注意到一层粉色隐隐透出。看尽人间芳菲,也没有这一抹淡淡的粉那般动人,王棋稀奇打量,抑制不住内心好奇地开口问道“你在害羞吗?”

    秦老板立即恶狠狠瞪他,反问道“你在找死吗?”

    王棋从来没见过不笑反而如此凶的秦老板,这倒壮了他的胆,他朗笑道“是啊,我在找醉生梦死的死,□□的死。”

    “把灯熄了。”秦老板吩咐道。

    王棋不想熄灯,他还想多看一会儿从来没见过的这般模样的秦老板。“我光剑法好了,内功也不行,没有办法用掌风熄灯。"

    秦老板也不揭穿王棋,相反,他忽然伸手解开王棋的发带。

    有那么一会儿,王棋神思缱绻,接着,他便见秦老板挥手将发带甩了出去。

    没有内功的秦老板出手无力,但发带本身重量让它飞得不慢,摇摇晃晃着蹭过灯烛,恰好把烛火打灭。

    在骤然暗下的房间里,夜视能力还行的王棋惊叹地望向那支灯烛。以暗器手法来说,重量越集中越均匀的物品越容易控制,但即便如此,要打熄小小的烛火也不是易事,就更不用说一根柔软的发带。

    自认为手稳,暗器还行的王棋忍不住也解下秦老板的发带,跟着朝已经熄灭的灯烛掷去。为了公平,他没有在发带上灌注内力,这导致发带飞行地相当不稳,虽然最终也瞄准了目标,却因为控制不好,直接把蜡烛给带倒。

    秦老板简直是带气问道“你究竟是想和我比丢发带,还是想和我做些别的什么?”

    王棋转回头望向头发披散开来的秦老板,他为人太含蓄又羞涩,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回答这个问题,于是索xi,ng俯下身,吻住对方抱怨的双唇。

    终于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只有笛声萦绕其间。

    依旧是那不知名的笛曲,现在王棋确认了吹笛子的人是梁言韬,不知为何,因此从原本只是动听的旋律中听得一丝凄凉与惆怅。

    蓦地——

    所有的情热从王棋身上褪去。

    他记起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那个晚上,秦老板拉着他离开客栈。他曾以为秦老板只是为了报复他曾经打扰了自己休息,但现在想来,那晚秦老板纵然瞧不出什么心烦意乱,可依稀有心浮气躁,他应该是不想听那笛曲才远远躲开红尘客栈。

    当时如此,那么这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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