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裂空声音,他的长鞭,竟然在半空中碎裂成两截,释夜轻收皓腕,如琢如磨。
“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暗香夫人无礼!”一个俏生生的婢女立即拔剑,厉声呵斥。
“什麽暗香明臭的,竟然敢骚扰我喝酒?!”聂徵狐声音不大,可是其中的不悦和杀气,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厉寞严策马走了两步,来到聂徵狐身边,好心解围,“不知是天山派郡夫人的车驾,晚辈震天堡厉寞严,心急赶路,惊扰夫人您了!”
那发话的婢女尚未反应,聂徵狐忽然冒出一句,“岭南郡家的三代独秀?”聂徵狐忽然发问。
那婢女傲声回答,“知道还不快点让开!我家夫人身体不适,我们没有功夫和你们一般见识!”
聂徵狐忽然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是吗……”然後竟然策马,让开一条路来。
他身侧的上官、身後的楼冰褚、释夜无言一起让开,厉寞严虽然惊诧异常,为免生周折,也一同让开。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後会有期!”那婢女以为他们终究怕了天山派所代表的武林地位,说著虚无的场面话离开。
转眼一阵烟尘,将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
聂徵狐冷冷嗤笑一声,“身体不适……吗?恐怕是奄奄一息了吧……”
上官深深看他一眼,一言未达。
“看什麽看!我们走!我肚子饿了!”聂徵狐气势汹汹。
厉寞严苦笑加稍微安慰一些,这才是这几日他看惯了的寻魔医。
寻了一处杏黄旗酒肆,厉寞严招呼饭菜去了,聂徵狐轻描淡写朝周遭打量,却被不远处一桌吸引过去。
那是两个年轻男子在饮酒,看装束都是江湖中人,其中一个稍显清秀的男子,有些忧郁的说,“阿戟,我收到了师兄的传信……”眉间似有为难,欲言又止。
被称作阿戟的男子未加询问,只是径自说了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我在镇里见了天山派的车驾,匆匆赶路,你可知那车上是谁?所谓何事?”
这下不仅清秀男子,连聂徵狐的兴趣都被勾引起来。
那阿戟似乎以为他们这样声音足够低,也不设防旁人偷听,“我认出其中有一个正是暗香夫人最为宠爱的侍女滟霞,那车中定是暗香夫人郡香凝。”
“啊!之前听说她秘密前往望莲峰小住,师兄昨夜却突然传书说她忽然病倒,然後就匆匆离开……不好!难道是派中有什麽变故!我们马上就走!”
“紫襄,你冷静一点,这里距望莲谷不远,我们这就走!”那被称作阿戟的男子安抚著他。
那紫襄慌乱点头,两人随即扔下一两银子,正待离开。
“且慢!”聂徵狐随手掷出酒杯,堪堪撞在那两银子上,发出一阵呜鸣。
“喀嚓”一声,已然是那个叫做阿戟的男子长剑出鞘。
“如果你们不请我一起去的话,我想你们那座倒霉的望莲山,定有人死於非命!”聂徵狐斩钉截铁的说。
人生际遇,往往无常,如若平常,莫紫襄或许不会如此在意,可是他净莲派对那位暗香夫人忌讳太深,抑或说天山派和净莲派之间,那些婉转之事,未曾为外人得知。
此刻他看著一路与自己相伴的庞戟,缓缓摇头,知者谓之心忧,不知者谓其何愁,然後他拱手一礼,“净莲派莫紫襄,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聂徵狐不过在他二人身边逡巡须臾,已了然於心,“聂徵狐……”如此干脆利落的自报家门,倒是让一旁的厉寞严稍微有些困窘,是寻魔医太多变,还是他太小心,无从分辨。
“原来是聂公子……”莫紫襄反映终究慢了片刻,然後那双明眸立即反射性的睁圆,倒像极了受惊的幼兽,“……聂……”寻魔医的魔魅之名在江湖上太显赫,邃血小筑终年豔色如血的曼陀罗花海、四位惊采绝豔的管家,还有那一桩桩足以造成鬼哭神嚎的辉煌旧事,在寻魔医出道的十余年间,江湖仿佛就是为他而不断血腥争逐一般。
也亏得莫紫襄此刻只是遍身冷汗,强撑著没有昏倒而已,毕竟,净莲七侠在江湖上侠名匪浅,而寻魔医从未真正要过真正正直之人的性命。
可是寻魔医的难缠和诡谲心思,在江湖上也传得太神乎其神。
……
偿有闻,十年前,少林派冠绝当世的玉僧,追杀江湖六大寇七日七夜,舍却一身功力,终於将那六个穷凶极恶的杀戮之徒送入地狱,但是自己亦力竭伤重,坠入山崖。
结果,被一个采药的少年,所救。
数日之後,少林达摩堂众僧追踪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筑,然後,看见了传说中生死未卜的玉僧,正欲带回,然後,当初采药的少年,拒绝了。
他说,他需要一个人试药七年。
而玉僧,正是他选中的人选。
少林门人自是不允,但见原本完好无缺的玉僧,忽然之间,血肉模糊,濒临死亡,而那个少年,神色桀骜的,轻轻擦拭著一把闪烁著妖冶冷光的刀。
……
自此,寻魔医,和他的觐鬼刀,初震江湖。
那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
……
悠悠数月後,杀手一族内乱,尸骇遍野,其族长冰屠更是被叛徒所噬,濒临死亡。
一绛衣少年从天而降,震慑叛乱,然後,耗费三日三夜,救活了奇经八脉皆断,五脏六腑俱碎的冰屠,更为难得的,是保住他一身武功。
然後,命令冰屠与他为奴十年。
……
那一年,寻魔医,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
……
岁月无痕,光阴似箭,神农山庄的老庄主阙素问和千缠毒王豫灵枢相约这年八月十五,泰山峰顶,以医相斗,了却五十载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