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天下好男儿这般多,你哥与我都知你倔……
停了话,扶笑握住常初柔软而温热的手,言切铮铮,继续道但这世间万物,唯有情字,是求不来的。
把掌心交迭置于扶笑一双柔荑之上,常初含笑道我知晓的。
第21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宣,北国使臣进殿——
官吏站于朝堂之侧,高声道。
话音刚落,朝堂上一片哗然,众臣分别对北国使臣的来访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猜测,也难免有几个胆大的,掩了袖偷看太子,再议论几句。
太子能察觉身后目光灼灼,心下烦闷,也不多究。
前些日子常尽就有说北国来了人,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皇帝在龙椅上端正坐着,手理了理身前蔽膝。
比起以往半斜着身子,如今的他显得精神了许多。
在众人的注视下,殿上匆匆步入一名身穿乳白官袍的中年男子,作揖之后,高声朗道臣,北国使者,温长佑,参见陛下。
皇帝手一抬,身边侍臣一愣,连忙回道陛下说,免礼平身。
温长佑又躬身作揖,路程较急,似是才到皇城的模样,肩上的羔毛斗篷未取,细看能见点滴湿露。
谢陛下。
他起身后,眼神余光不自觉朝周围瞟了瞟,哪知方故炀一直在盯他,两人目光冷不丁撞上后,他方寸不乱,将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人。
只听皇帝咳嗽几声,亲自开了金口此程前来,何事?
太子的神经瞬间跟着紧绷了起来,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他,心下竟有些跳得厉害。
前段日子难得听淮宵提过北国之事,太子细细回想了一番,得出结论,难道是封妃?
着一身绣了麒麟纹的暗红直裰朝服,本就显得整个人威严不凡。
太子之目有如鹰视狼顾,周遭的老臣见他面色霍然沉了下来,本也忌惮他乖张性格,心里有底儿的摇摇头作罢,那些个蒙在鼓里的,不免被惊几分。
温长佑听皇帝发了问,恭谨一笑,答道回陛下,此次因我国皇子淮宵而来。
似是一早预料,皇帝衣袖一挥且说。
受我北国国君所托,前来大裕,一是为了接淮宵殿下回国封王,二是……
温长佑停顿一下,为淮宵殿下封一王妃,以结秦晋之好。
他抬眼扫视了四周一圈,眼神不自在地略过太子,皱了皱眉臣不知……淮宵殿下现下身处何处?
皇帝默了,也不回应,朝堂内陷入一片沉静,那些朝臣全都躬着身子,均是三缄其口,不出一句,连手里的笏板都竖得极直。
在太子府。
方故炀一出声,目光都聚集而来,他神情有些狠戾,却已是极力控制住情绪的外泄。
他深知此时不应多言,但实在忍不住,又厉声道他是我府上的人,自是不用早朝。
这……
温长佑一时语塞,如芒在背。
镇定些许,他随即脸上又挂上恭敬温和的笑,道有劳太子殿下,在早朝后派人带温某造访贵府,以颁布北国皇令。
启禀父皇。
太子一愣,反应过来是大皇兄的声音。心下仔细算算,今儿的确是他一月一早朝的日子。
儿臣斗胆认为,可将我国的公主方杏儿嫁与北国的皇子淮宵,一来门当户对,二来以示两国友好邦交,为长久之计。
他话音刚落,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交口称赞。
温长佑只是低着头,毕恭毕敬,看不出何等神情。
方故炀没忍住朝前迈了一步,身前便被拦了一只手臂,他侧过头,瞥见一旁的河西郡王高戬,轻皱眉头,摆了摆手。
大皇子见皇帝拂须不语,转身面向温长佑,言笑自若,道如何?
温长佑面不改色,也不知心下是打何等算盘,现下是作出一副求之不得的神情来,连忙点头称赞王爷此提议甚好,我国皇子若能娶到贵国公主,是至高无上的荣幸。
谁不知道大裕太子方故炀有多疼他的亲妹妹,况且这位公主生得是京兆眉妩,仙姿佚貌,性善活泼,身后还有一群将来位高权重的□□。
若是北国迎到了这位王妃,就等于是占到了大裕一半的权力与关系。
方故燃上前一步,朗声道将皇妹嫁与北国皇子,儿臣认为,实在可行。
皇帝没说话,冕旒垂珠掩了他的眉目,殿内光也不甚敞亮,显得他神色略有些阴沉。
有太子的党羽近臣,早已看出太子不悦,心中也是急得无计可施,大了胆子上前,身后跟着跪了几名朝臣下来。
常尽今日复了早朝,但因为犯事儿,被安排得偏僻,为了北国来使臣这事儿急着,又没机会与太子多交流。
他见时机到了,这下是直愣愣上了前来,朝皇帝跪下,驳道臣等认为,此事必须慎重,公主婚姻乃终身大事,万万不可只为图利。
只为图利?何出此言?
方故燃笑道,淮宵与皇妹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话还没说完,方故炀面上已是艴然不悦,开口截了他的话头我大裕公主,还用不着用和亲这种手段,为国巩固所谓的地位。
说完朝堂内一阵震动,衣料擦动之声,脚踏声,混而杂乱。
退到太子身后的常尽一声不吭,侧过身子,挡住了一切有可能攻击上来的角度。
太子殿下,如此紧张作何?杏儿是皇妹,淮宵是你伴读,郎才女貌,何不成人之美?
大皇子遽然只觉耳边一阵疾风,太子被按在小腹的手一下挥出,指并成刃,猛地用手背劈向大皇子的脖颈,又生生在脖根儿处自己逼停了手掌。
一时间,这架势是势如破竹,掌锋入骨。
朝堂氛围刹时紧张了起来,温长佑也不由得惊了一番,他还没明白,为何太子是作这般反应。
这种反应便是两处极端,一是极看重淮宵,二是厌恶非常。
依照反应看来,还不能早早下定论。
手肘抵着他的肩,方故炀剑眉紧蹙,瞋目而视,沉声道平阳王,言多必失。
大皇子看了一眼略有些震惊的皇帝,微侧身子当想躲过这手刀,笑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常尽又一侧身,挡住了方故燃的退路,低头默不作声。
胡闹!
皇帝猛地一拍龙案,不住开始咳嗽起来兄弟二人……简直胡闹……
方故炀和方故燃一下子都扑通跪了下来,后者朗声喊道儿臣知罪!
而埋着头的方故炀,手中狠狠捏着衣摆布料,不发一语。
皇帝咄嗟叱咤你放肆!
朝堂之上,九五至尊的一道犀利目光,如虎狼之视,紧紧收爪,将太子禁锢在内。
太子只是跪在一尺七见方的金砖地上,一副乖剌之相,死咬住嘴,膝盖都顶得生疼。
太子,你可知罪?
皇帝大怒,龙袍长袖一挥,将案上一松石绿釉瓷掀落,直直朝殿前滚落而去,碎在太子跟前。
身后的常尽也跪着,大气不敢喘,偷瞟着方故炀,觉得他也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不免有些急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才缓和了些许,众朝臣也全都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从皇帝的角度看去,在一大帮臣子之中,金光闪闪的砖地之上,太子一袭暗红朝服,墨发有玉冠高束,衬得他宛如一尊雕像,双肩明明是承了千斤之重,身形竟是丝毫未动。
皇帝怒极反笑,颤颤巍巍被侍臣扶了起座,道都散了罢,我倒要看看,太子能跪到几时。
哪怕是皇帝落了话来,众臣也是没人敢动的。
直到皇帝退了帘幕之后,有侍臣出来宣了退朝,才有人陆陆续续起了身子,但多是大皇子的党羽之盟。
常尽伏着身子,朝后看了一眼,见还有不少人跟着太子跪,便匍匐着靠手肘爬到太子身侧,低声问道故炀?
回应他的是太子略有些干涩的嗓音,低沉得有些嘶哑常尽,你们都回去,我一人在这,不必操心。
常尽皱眉,瞟见了他臂膀上渗出的血迹,暗自惊呼一声,连忙悄声道我叫扶笑来殿外候着。
不用,
太子闷哼了一声,你们先回。
常尽见他这般作践自己,那暴躁脾气有点上来了,怒道你如若这般不爱惜自己,我只得叫淮宵来了。
太子闻言一怔,常尽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只听得他苦笑一声今儿这事儿是我自己招的,怪不了谁。
常尽站起身来,系紧了项间绸带,鬓边有发丝垂下,他也不顾去拂弄了,招来龙朔,说殿下让你们都回去等消息……他臂上有伤,有股热气,估摸有些高热。我去把扶大夫接来,我和她守着这儿。
回头看了看殿外天色,晨雾飘渺,浮云自开,已亮了个彻底。
常尽又朝龙朔招招手,龙朔凑上前来,他低声道派人跟紧北国的使臣,你吩咐下去。
那日,太子在紧闭着殿门的金砖朝堂上跪到入夜,风叶鸣廊,待宫内一更的号响,皇帝才命人把因为伤口发炎引起高热的太子唤到跟前来。
后有近侍通报,常家公子和扶家小姐的马车还在宫外等,皇帝便派人劝了他们回,传令下去今夜太子留宫。
淮宵在卫府未得任何消息,和卫惊鸿策马去常府没见着常尽,回太子府也没见的太子,只听太子府上管家说下午府上来了贵客,说是北国使臣,是见他的。
淮宵寻不着太子,都快没了方向,哪还顾得上谁来找过他,一直在府内和卫惊鸿待到入夜,得了宫内消息,反倒越发心下不甚安稳,却也只得合衣睡去了。
太子只记得那日皇帝欲言又止,满是倦怠,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烛火映出自己跪着的身形,影见窗上。
寝宫外晚来风急,帘前潇潇,不一会儿竟落了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