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是功夫在身之人,不一会便在绿萝带领下,来到了西偏院。
院内灯火通明,守门的粗使婆子打了个哈欠,却突见王妃跟前的大丫鬟出现,唬了一跳“绿萝姑娘?”
婆子向前看去,便见夜色下一对璧人踏月而来,她虽不到主子跟前伺候,可也远远见过王妃王爷两人,一下子便认了出来,险些没趴在地上,忙垂着脑袋行大礼
“小的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院中情况如何?”苏令蛮米了眯眼,看着院中好似动静不小的模样。
“哎哟,敬王妃,您莫要进来,这里边晦气,那春满娘子没来几天便病歪歪的,按说好吃好喝伺候着,除了不让出来,也没谁虐待啊?”
婆子满口子怨言“而且平日里还好跳个舞,弄得凄凄惨惨的调子,小的听着实在不吉利。”
杨廷一言未发,苏令蛮看了他一眼,看不出他情绪如何,只道
“开门。”
粗使婆子“哎”了一声,将门搭子下了来,人退开一边,还待说话,却觉一阵风过,方才看起来还柔柔弱弱的敬王妃竟然动作不慢地拂身而过,雪白的大麾拂过门边的灌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敬王也冷着一张脸,进了院子。
“绿萝姑娘……”粗使婆子正要说话,却见这大丫鬟面无表情地朝她看了一眼,也跟着进了去
“这都什么事啊。”粗使婆子心有余悸地朝里边的院子看了眼,平日高不可攀的人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进了这座院子。
那两人有这么重要?
婆子摇摇头,想不明白。
“春满?”
春满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大约要死了,才能看见这样一张脸,笔墨难描、世间难寻,不过是一眼的风情,便能勾魂夺魄。
同是女人,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是地上泥,她是天上月。
苏令蛮皱眉看着这病得神志不清的女子,伸手要探脉,却被杨廷按住手“蛮蛮,莫惹上病气。”
秋实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她之前没日没夜地照顾春满,一直睡在屏风隔出的小间上,听到动静出来,第一眼便瞅见了敬王,眼睛一亮,还没注意苏令蛮,便奔了出去,欣喜道
“王爷?您终于来看我们了!”
待到眼前,见到与敬王并立的女子,才呆住了。
“拜见王妃。”
秋实喏喏道,小心翼翼地看了敬王妃一眼。
春满听到动静,勉力睁开眼,才发觉旁边还站着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眼睛立时湿了“王爷,您也知道春满要死了,所以来看看春满是不是?”
孰料在她臆想里该百般柔情的敬王一眼都没给她。
第209章 拍马屁
与秋实不同, 春满并非犯官之后,纯粹是灾荒年间被爹娘半斗米给换了的。在教坊司长大的娘子,虚荣攀比倾轧经历得不少,有项基本技能是人人都会的——
那便是察言观色。
是以即便春满泪眼朦胧,病得昏沉,也能察觉到敬王对身旁女子若有似无的关心,纵使他面无表情, 威武赫人。
“……阿满这病拖了好几日,一直不见好, 求王爷给阿满找个大夫来。”
秋实急急地跪倒在地, 满脸惶急。
“将名字换了。”
杨廷冷不丁开口, 那张冷脸上, 凤眸起了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秋实愣神,没明白这话题怎么转到了名字这块, 正糊涂着, 却听王妃跟前那细长眼婢女板着一张脸道
“春娘子名讳冲了,满字以后切不可用。”
春满烧得糊里糊涂,朦胧中只见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小妇人将王爷手拽开, 俯身细细朝她看了看, 声音软糯糯如最甜的蜜枣饯儿
“这烧持续多久了?”
秋实俯下身毕恭毕敬道“禀王妃,约莫有三日了。”
春满迷迷糊糊地想, 原来是敬王妃啊,难怪生得如此绝色。
苏令蛮伸手探脉,这回杨廷没阻止, 只杵在一旁,眉毛拧得可见锋锐,不耐之色显而易见。秋实隐隐约约觉得,这情形与她设想得不太一样……
苏令蛮收回手,方才还柔和的脸绷直,乍一眼看去竟然有着与敬王如出一辙的冷然高傲。
“春满?”
“秋实?”
声音天生柔软,偏生里面掺了凌厉剑锋,秋实不由绷直身姿,姿态伏得更低,“茯苓草、白丹皮……”
苏令蛮每说一样,秋实身子便颤一颤,到后面人基本已趴伏在地,抖得如秋风扫落叶。
“你们可知罪?”
苏令蛮问得轻柔,秋实身上却密密起了一层冷汗,按说这方子极其偏,还是她幼时从一赤脚郎中那无意得来的,缓服如风寒入体,急服如大病险死……
当初教坊司寻来的几位长安城出了名的大夫都看不出,却不料在这被敬王妃一语道破。
正不知所措间,却听春满长“嗳”了一口气,晕死过去。
“妾、妾……实在不知身犯了何罪。”秋实揩了揩眼泪“妾与春娘子虽是圣人赐下,可既进了王府,便是王府之人,向来规规矩矩地幽闭不出。春娘子素来身子康泰,也不知染了何疾,妾六神无主,只求王妃速速请来大夫,为春娘子诊治。”
这话说得巧妙,可字里行间都在挑拨离间。
素来规规矩矩、身子康泰之人,在敬王府得了要命的病,不论如何,作为敬王府实际的后院掌权者——敬王妃摆脱不了嫌疑。
若敬王是个重规矩重德行的,自然也要怀疑起王妃的品性来。
苏令蛮一哂,那双秋水般潋滟的双眸含着凛冽时,便如瑟瑟西风,绝不和柔,她厌烦地道“秋娘子,今日本妃教你一件事。”
“本妃要治人,不需缘由,不需前因。”
“来人,将秋娘子关入柴房,除了水三日不得进食。”
莫旌自门外进来,躬身应是。
秋实身子抖得更厉害,温婉的脸扬起,泪眼婆娑道“妾如何不打紧,只求王妃将大夫请来,春妹妹的病耽搁不起。”
“不必再装。”孰料方才还一声不吭的敬王猛地开口,声如出涧的泠泠冰泉,又似剑锋的一声昂鸣,在这偏僻阴凉里响起,凉凉击打在伏地的秋实心头
“不论你奉了谁的命令,本王也欲叫你知晓一件事。”
“王妃杀人,本王便负责递刀;王妃救人,本王便负责寻药。王妃的意愿,便是本王的意愿。”
谁也没想到,看上去冷厉而不苟言笑的敬王口中,今日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苏令蛮心头滚烫,笑若春花。
秋实愣了一瞬,便被林木锁着双臂,径直送入了柴房。
圣人赐下,不可要人性命,可这罚法,也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能轻易挨过来的。
苏令蛮平日里眼儿弯弯,娇声软语,全让人察觉不出厉害,不料今日突行此举,着实让全府上下震慑。
按说谁家府上妾室姨娘没有闹些龃龉和偏私手段?
偏敬王妃雷厉风行半点不留余地地将人给罚了,那美人还是圣人初初赐下,王爷非但没阻止,反屁颠屁颠地架起了了梯子,一副罚得好罚得妙的模样——
这下敬王府阖府上下,对王妃地位更有了清醒的认识得罪王爷,许是会受罚;可要得罪了王妃,可能还会要命。
唯有小八整日里笑眯眯,还哼起了小曲,绿萝问她缘何如此,小八快活道“小八还以为娘子嫁了人就没脾气了,原来还跟从前似的。”
绿萝笑她不懂。
可不是不懂?
人活得自在舒心,那峥嵘的刺便会自然而然地收起来,便跟修佛似的和气,脾性自然看上去软和不少。可一个人性子里的刚性和野蛮,并不会因此当真磨了,只是蛰伏起来,当利益受损,便会再一次浮现出来。
倒是那原先看着有出气没进气病的半死不活的春美人,在没有请大夫的情况,竟两日便好得跟没事人似的,只是连着几回让婆子出面替她向王妃喊冤。
苏令蛮逗小八“小八,你觉得她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
小八装模作样认真地想了一番,试探地问“……假冤?”
苏令蛮卖起关子,但笑不语。
小八没得着答案,傻愣愣地挠脑袋,绿萝见她苦恼,没忍心便告诉了她“其实不论春娘子真冤还是假冤,都不要紧,毕竟无所谓。”
重头戏不在她自己瞎吃药装病,而在后头。
果然,不过两日半,柴房便有了动静。
让一个女子不断水却断食,饿得满肚子饥荒却只有丁点水吊着不死,尤其柴房又不如住舍方便,不说净室,连出恭都得在里面解决。
秋实再聪明再会使小手段,熬了两日,也守不住了,她那点子对付男人的手段,在对方完全不接招时,便废了。
彼时杨廷正抱着小媳妇鏖战正酣,夜深人静,床幔以一阵规律而激烈的动静小幅度摇晃着,隐约能见一片雪色透过初夏浅绿的纱幔,在空中荡出勾人心魄的弧度。
“蛮蛮,你松一松,松一松。”
那自山泉溪涧里出天然带着一点冷淡的朗音,带着一点哑,一点宠,吹入身下女子的耳朵,深沉幽远的龙涎香随着挞伐一点点侵染进去。
苏令蛮半睁着眼,迷迷茫茫间只知道随着那人动。
身上那人,有一双幽远又沉郁的眼眸,如天山雪却沾染了火热的欲色,男色到这境界,也已是看一眼便活色生香、惊心动魄了。
春水涟涟,波涛暗涌。
每一回的缠绵,都险死还生一般,她半喘着气,月白色中衣皱巴巴汗津津委委屈屈地团在床榻角落,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被折成了弓形,肚兜殷红的绳结被咬落,欲落不落地挂在身上,峰峦叠翠,横波欲涌。
月牙儿穿过薄薄的纱窗,落在暗地的床榻之上,只照见扣得死紧的一双手,在床下铺陈出深深浅浅的暗影。
这暗影深深浅浅,起起伏伏,是欲望横流,是人生至乐。
衣衫早就剥尽,雪锻似的皮肤落在衾枕上,杨廷扯着人翻了个身,拘着她臀儿弓起,偾起的腰窝猛地陷下去,勾出一段荡人心魄。
蛮羞红着脸深深地将脑袋陷入柔软的枕里,只觉得身后那一下重似一下的力量,顶得她发慌又发颤。
“别……”
语不成声,那一点残存的理智随着大浪的卷起,迅速湮没不见了。
杨廷兴致正浓,按着画册将女子摆弄来去,只觉得这一副身子,无一处不合心意,无一处不曼妙无双。
门外林木手里捏着一个蜡丸,为难地搔了搔脑袋,见素来口舌伶俐的小八脸颊红透地躲在一旁,不免怂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