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狡黠笑道“既如此,你冷落了我一个月,就罚你一个月不得近我的身。”
谢冕的脸顿时垮下,可怜兮兮地喊道“念念……”
朱弦轻轻摇了摇手,挑眉道“没得商量。”
谢冕还待再与她厮缠,想让她松口,屋外忽然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然后扫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爷,伯府出事了。思齐院传出口信,说怕有人查五奶奶行踪,请您早做打算。”
伯府今日不是举办春宴吗,会出什么事?闻言,朱弦惊讶地看向谢冕,却见谢冕面容沉静,显然早已知晓。她心中猛地一跳,想起被她打晕的康王等一干人,想起自己中的春药,难道和这件事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中了,舍不得一直陪伴的大家,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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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翻脸
思齐院中, 三七几个急得团团转。朱弦待客到一半就消失了,中途叫金瓶送了一个昏迷不醒的朱娟娘回来,自己却始终不见踪影。荣恩堂和撷英斋都派了人来问候探视,她们哪敢放人进去, 只推说五奶奶不舒服, 已经歇下了。连卫氏过来接娟娘, 她们也没敢透露实情,依旧用同样的话把忧心忡忡的卫氏母女送走了。
结果卫氏母女走了没多久就出了大事,一群去花园赏新开双色芍药的夫人小姐在园中的春归阁撞破了谢晟与许飞花的丑事。
春归阁地处隐蔽,若不是听说有双色芍药, 那群夫人小姐怎么也不可能走到那里去。据说被人发现时,两人衣不蔽体, 正当行那云雨之事,狎浪之声叫人面红耳赤。
这一下可掀起了轩然大波,谢晟一向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著称, 没想到竟会在谢家宴客的时候私会表妹,成就好事。尤其是榻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分明表明了和他幽会的姑娘还是处子。
更绝的是,被撞破□□后,许飞花一副痛不欲生之态, 红肿着眼睛找了条绳子就要自缢,好不容易被救下后只是嘤嘤嘤地哭,更叫所有人都一边倒地觉得必定是谢晟强迫了她, 倒叫谢晟百口莫辩。
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开来,谢晟君子之名荡然无存,人人都说,这位“君子”不喜纳妾,沽名钓誉,原来好的竟是偷偷摸摸这一口。
出了这等事,谢家春宴自然只有草草收场,等客人一走完,气得吐血的许老太太和敬伯立刻把相关人等都叫到荣恩堂去。
朱弦悄悄回来的正是时候。三七几个一边服侍她换好衣服,一边把事情大致和她讲了一番,八角恶狠狠地大骂了谢晟一番伪君子,倒是送点心进来的白芷争辩了几句,说谢晟一向名声很好,这次只怕是被人陷害的。两个人各执一词,差点没吵起来,还是三七和石竹做了和事佬,将两人劝了开来。
朱弦倒是觉得白芷说的有可能。恢复记忆后,她自然知道谢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以他的城府,怎么可能会挑在这个时候对许飞花下手,还被人撞破?除非是被人坑了一把。但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却想不通,决定等呆会儿和谢冕碰头,再问问他。
她又询问了娟娘的情况,知道小姑娘没什么大事,松了一口气。想着等空闲时得给大伯母送一封信去,娟娘如此胆大妄为,实在该好好教训,这次幸亏谢冕来得及时,否则真要出什么事当真是哭也来不及了。
荣恩堂中一片肃然。朱弦到的时候,发现谢晟夫妇、许飞花、还有谢冕都已到了。谢晟夫妇阴沉着脸坐在位置上,许飞花却跪在许老太太膝下,梨花带雨,哀哀而泣。
许老太太和谢渊坐于上座,见她过来,俞妈妈将丫鬟拦住外面,立刻将荣恩堂的大门关上。
朱弦觉得奇怪,她本以为谢昆夫妇也会过来,却没想到只等她和谢冕两人。她看向谢冕,谢冕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着她悄悄眨了眨眼。她的心立刻安宁下来,差点忍不住回他一笑,总算想起眼下是什么情况,拿出一副忧虑的面容,和几人简单地见过礼,走到谢冕身边坐下。
“好了,人都到齐了。”谢渊面寒如水,含怒开口道,“这事该怎么处理,得先拿出个章法来。”
许老太太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颓然道“事已至此,除了将错就错,又有什么别的法子?只是对不起五郎。老大媳妇——”
丁氏应了一声。
许老太太道“你准备准备,尽快把飞花丫头纳进门。对外就说两家早有约定,本就准备最近成亲的。”许飞花毕竟是她的娘家人,接到她身边后一向孝顺,深得她心,她虽怒其不争,究竟还是有不忍之心。既然已经是谢晟的人了,说不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说有约定,也不过多一块遮羞布,说出去好听些。
丁氏目光淬毒地看了许飞花一眼,随即垂下眼,灰败着脸应下。
谢渊插口道“老大媳妇带着许丫头先下去。府中为妾的规矩,还有其它什么需要交代的,趁早和她说清楚,以后可不是什么娇客了。”
也就是说,既然是妾,就照妾的规矩来,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就休要想伯府再给她一丝优待。老太太护着她,他没法子,又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撞破□□,此时处置她实在太惹眼,可他心里门儿清,春归阁如此荒僻,许飞花一个闺阁女子,能撞到那里,绝不是偶然。
丁氏闻言眼睛微亮,恭敬地应下,走到许飞花跟前,温柔地喊道“许表妹,请吧。”
许飞花打了个寒噤,眼泪汪汪地看向许老太太。许老太太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去吧。”这丫头心气太高,连五郎都看不上,做出这种事来,她也没脸太护着了。
丁氏带着许飞花退了出去,谢渊的声音再次响起“究竟怎么回事,可以说了吧?”今日之事闹出来,丢的不仅是谢晟的脸,也是整个谢家的脸。
荣恩堂中一片静默,谢渊带着怒火的目光落到谢晟面上“晟儿,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许飞花可是个黄花大闺女,谢晟素来不好这一口,怎么就犯了糊涂,做下这事,叫人抓住了把柄。
谢晟苦笑一声,面上一派光风霁月“我无话可说,既然中了别人的招,我认栽。”
谢渊一怔“你的意思,是有人算计你?谁要算计你?”
谢晟目光阴沉地扫过谢冕,没有说话。他越是不说,谢渊越是疑惑,连许老太太都不由多看了谢冕几眼。
朱弦恼了,站起身来冷着脸道“你们看五爷做什么?休忘了,许表妹本来是要嫁给五郎的,五爷难道还会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
别人不知道,这家里人谁不知道,许飞花是准备给谢冕做妾的,幸亏没有传出去,否则兄占弟妾,谢晟固然要被人戳脊梁骨,谢冕也免不了被耻笑。
这话有理,众人眼中的疑虑之色都打消了几分。
一边的谢冕垂下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过看到念念挺身而出,帮他说话的模样,他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谢晟的目光扫过朱弦娇比芙蓉的面容,窈窕婀娜的身段,眼角都有些发红了,若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心中恨得几欲滴血,面上却丝毫不露,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对谢渊道“现在追究这个事又有什么意义,我们该做的是如何把这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如果要证实确实是谢冕害的他,就要扯出他意图对朱弦不轨之事,那就更加难以收拾了,还不如含糊其辞,横竖能达到他的目的即可。
谢渊不明就里,皱眉道“都被这么多人撞见了,还怎么降低影响?”
谢晟笑得温文尔雅“如果传出去我是被人陷害的呢?”
谢渊眼睛一亮这样子的话,谢晟和谢家的名声虽然依旧会有所损伤,但性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只是这个陷害大儿子的人选……他想到谢晟先前的话,目光落到懒懒散散坐在那儿的小儿子身上,心中一动,随即询问地看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老母亲。
许老太太手中捻着小叶紫檀的佛珠,飞速地拨动着,见儿子的目光过来,长长叹了一口气,阖上了双目。
这是默认了。谢渊吃了一颗定心丸,转向小儿子。“五郎,”他缓缓开口道,“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
谢冕仿佛全然看不懂他们打的机锋,懒洋洋地答道“听到了。”
谢渊神色骤厉“你因嫉妒陷害兄长,你可知罪?”
谢冕眉梢挑了挑,抬起眼来,静静地看向谢渊。谢渊被他看得额角生汗,不由恼羞成怒“莫非你还不服气不成?”
谢冕移开目光,蓦地一声嗤笑,淡淡道“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谢渊被他笑得脸上挂不住,勃然道“这些年,你举止浪荡,行为不堪,败坏家族名声,我说过什么没有?你认下这事,也是为从前的过错弥补一二。”
谢冕目中嘲弄之意更浓,一时没有吭声。
谢渊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厉声逼问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谢冕还没有开口,旁边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我不答应。”
众人愕然看过去,却是朱弦抬起头来,朗声拒绝。
谢渊皱眉“此乃我父子之事,尔一妇人,休得多言。”
朱弦站起身来,冷冷道“五爷是我的夫君,如今伯爷要辱我夫君名声,还叫我们受害之人不得开口,天下哪有这等蛮不讲理之事!”她在一边听着,委实肺都要气炸了。谢渊谢晟怎么能如此无耻,就这样把罪名推给了她的鱼郎,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想必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鱼郎竟全然一副逆来顺受之态。
她怎能容许有人这样欺侮她的鱼郎!
谢渊大怒“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五郎,”他疾言厉色地瞪向谢冕,“你是怎么管你媳妇的?”
谢冕挑了挑眉,也站起身来,伸手握住朱弦的手,对她低眉而笑,面上神情欢喜之至,柔声而道“娘子勿恼,气坏了身子可不合算。”
谢渊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没把鼻子都气歪“五郎,你!”
谢晟从容劝道“五弟,顶撞父亲可是大不孝,弟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谢冕又是一声嗤笑,慢条斯理地道“娘子不过是维护我罢了,休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认真计较起来,比起大哥曾经对父亲做的那些事又算得了什么?”
“你!”谢晟脸色倏变,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谢冕似笑非笑地道“父亲气量宽宏,既然当年连大哥都能原谅,母亲也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娘子言语上小小的得罪又算得了什么?”
这下连谢渊的脸色都变了,吃惊地看着他“你不是全忘了吗?”
谢冕垂下眼,神色阴郁,语气嘲讽“我若不忘,又岂能活到今日?毕竟父亲可是十分‘仁慈’的,长兄也是出了名的‘孝悌’。”
上座上,许老太太也睁开了眼,震惊地看向他。那时鱼郎才几岁,竟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机?
谢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又是难堪又是愤怒。他急剧地喘了几口气,猛地抓起手边的茶盏扔了过来“你这个逆子!”
青花瓷的茶盏如流星飞至,恰恰对准谢冕的额头。朱弦手一动,想要接下,谢冕握住她手,不让她动,空着的一手伸出,轻轻巧巧地接住茶盏,淡淡笑道“父亲的准头是越发好了。”
“你……”谢渊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眼看到墙壁上挂着的装饰用的宝剑,蓦地大步过去,“铮”一声拔出了剑。
许老太太吃了一惊,失声道“你做什么?”
“这个逆子,我只恨当初心软,留下了这个孽种!”谢渊咬牙切齿,执剑向谢冕走去。他看过去,但见幼子一对黑漆漆白分明的凤眸中含讥带讽,充满了嘲弄,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怒气上涌,再也克制不住,猛地一剑向谢冕劈去。
许老太太吓得魂都没了,连手中的佛珠都顾不得,站起身向谢渊追去。却哪来得及。
剑光似雪,寒气四溢,势不可挡。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声,一个众人都十分熟悉的低哑清冷的声音响起“妙,真妙,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幕。”
谢渊的身子猛地一僵,剑光微滞,就见一只手从剑影中奇迹般地穿了进来,伸指一弹。一声清越的剑吟声响起,他只觉一股大力从剑脊上传来,带动虎口巨震,再握不住宝剑,哐啷坠地。
他顾不得惊奇小儿子竟有如此本事,又惊又怒地看向门口。
门口处,不知何时亭亭而站着一个素服银钗,乌眉如画,明眸似水的女子,岁月仿佛格外厚待她,纵然时光流逝,也未带走她半分美丽,反而因着岁月的沉淀,眼角眉梢越发充满了动人的韵味。
周夫人!
俞妈妈在一边焦急地试图阻拦她,却被红鸾抵在一旁,动弹不得。
谢渊面如锅底,厉声问道“周氏,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明明让人看好了秋韶院,周氏是怎么出来的?
谢冕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当时为了尽早得知朱弦的下落,帮了周夫人一把,让她得以离开秋韶院,没想到她倒是好本事,到这个时候还没被人发现。此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事。
周夫人掩口一笑,仪态万千“伯爷谬矣,我是这个府的伯夫人,来这里不是理所应当?”她对着谢晟眨了眨眼,嫣然道,“你说是吗,晟儿?对了,我还没恭喜你,新得一房美妾。”
谢晟脸色惨白,目光仿佛定住般,怔怔地看着她,嗫喏道“阿寿……”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变成了当年稚嫩的少年郎。
这一下子,谢渊的脸不仅发黑,还开始发绿了,哆嗦着嘴,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道“晟儿,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许老太太见实在不像样,亲自上前关上门,看了眼留在堂内的谢冕夫妇,却不好赶人了,只得摇头叹息,默念“冤孽”。
谢晟失魂落魄地道“我当年答应父亲不见阿寿,父亲便会保下她的性命。这些年,儿子并没有踏入秋韶院一步。”
谢渊恨道“那今日……”
谢晟道“今日是阿寿来见我,非我所愿。”
周夫人含笑道“是啊,十四年了。我可是天天都念着伯爷和晟儿呢。想着你们每日在人前扮演着父慈子孝,委实辛苦。”她忽地向前走了两步,挨近谢晟,附到他耳边轻轻道,“好晟儿,你喜不喜欢母亲帮你找的妾室?”
谢晟脸色大变,随即苍白如纸,猛地一把攥住她单薄的肩,失声道“阿寿,你!为什么?”你非要毁了我才开心吗?这后一句话他却没有勇气再问出来了。
周夫人垂下眼,声音低若蚊蚋“因为……我恨啊,我在秋韶院中受苦,你却在外面依红偎翠,快活不已。我恨得心都在痛,我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你就要把我全忘了。”她明明在说着狠毒的话,却偏偏神情似嗔似怨,声音低哑柔靡,分外动人心弦。
谢晟听得心都碎了,热血上涌,长久以来的冷静自持全都抛之不要,一把搂住她道“不是的,不是的,阿寿,她们又怎比得上你一个指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谢渊再也看不下去了,一声怒喝“孽畜,放手!”捡起刚刚掉落的宝剑一剑刺向背对着他的长子。
被谢晟搂在怀中的周夫人却忽然抬起头来,对着他诡异地一笑。谢渊心里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周夫人猛地将谢晟一把推开,迎向了他的宝剑。
第91章 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