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周夫人清丽的眉目间充满了焦急与怒火,“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胡闹!”
朱弦将画放于身后,抬起小脸看向周夫人,神情倔强。
周夫人一眼就看到她发红的眼睛,盈眶的珠泪,不由一愣,语气微微和缓“鱼郎,你将画还给我,不要惹我生气。”
朱弦直愣愣地看着她道“在您心中,我还比不上一副画吗?”这个“娘”她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了,可这个问题她必须帮鱼郎问上一问。
周夫人又是一愣,目光游移,避开她的视线,秀眉越皱越紧“你在胡说些什么?”
朱弦眨了眨眼,任泪水扑簌簌落下。鱼郎的悲伤藏在心中又有何用,她倒要看看,周夫人的心是不是冷硬如铁。
小小的孩童眼眸通红,泪如雨下,偏又一副懂事的样子,强抑着不发出哭声,只实在忍不住才发出一两声哽咽。那模样,真是可怜可爱,即使铁石心肠的人只怕也要动容。
周夫人看了她一眼,立刻扭过头去,狼狈地叫道“红鸾,红鸾!”
刚刚在外面的丫鬟立刻应声而入,见到房中的情景不由面露惊讶“这是怎么了?”
周夫人道“把他手中的画拿下,送他回房去吧。”
红鸾应下,走近朱弦,伸手要拿画。
朱弦避开她的手,依旧直直地盯着周夫人,抬高声音道“您还没回答我的话。”
周夫人已冷静下来,淡淡道“鱼郎,有些问题何必刨根问底。”
朱弦的心沉了下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悲伤和绝望的情绪一点点弥漫全身。鱼郎也听到了答案,这个对他来说无比残忍的答案。
红鸾抽走了她藏于身后的画,可她完全动弹不得。这一瞬间,她被鱼郎强烈的情绪控制,完全无法控制身体。
胸前越来越烫,是她放玉坠的地方在发热。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周边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隐约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却再也听不清,意识陷入混沌。
帘帐重重,光线昏暗,朱弦睁开眼睛,望见头顶绣着鸾凤和鸣图的红绡帐,一时有些恍惚。
她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变作了一个男孩,其它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有那浓重的绝望而悲伤的情绪兀自萦绕全身。
悲伤也就罢了,绝望这种情绪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抱着被子滚了两滚,意图将莫名出现的情绪甩脱。忽然,她动作一顿,身下似乎有什么硌得慌。她伸手将之拿出,不由一愣。
掌中躺着一枚莹白剔透的玉坠,呈水滴形状,玉色润泽,玉质上佳,本应珍贵无比,却偏偏有一道道丑陋的裂纹爬在上面,中间一道最长的,把整个玉坠分成两半。裂纹中隐隐透出血色,显得异常诡异。
这不是谢冕那个被她不小心弄开裂的玉坠吗?谢冕那么宝贝,怎么会把它掉在床上,而且,今天早上,床铺上的被褥都换过了,之后谢冕也没回来过,这玉坠是怎么出现在重新铺好的床上的?
朱弦越想越觉得奇怪,盯着玉坠看了半晌,只觉那血色的纹路纵横交错,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她全副心神都吸引其中。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哪个地方看到过相似的玉坠,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掌心忽然生出熟悉的刺痛。她看过去,果然,先前被玉坠弄出的伤口又开始流出血来,一点点渗入玉坠的裂纹中。裂纹中的血色大概是受到了新鲜血液的滋润,色泽愈发鲜艳。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朱弦心中一跳,连忙把玉坠抛开,再看手掌心,一丝血迹未留,全被玉坠吸收了。
难道这玉坠竟是要靠血液滋润,岂不是邪物?
饶是朱弦素来胆子大,心口也不由扑通扑通乱跳。想了想不放心,又用棉被垫着手将玉坠塞到软枕下。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稍稍定下,肚中却忽然咕咕叫了起来,她这才感到饥肠辘辘。
朱弦什么都好,唯独有个毛病,睡着时受不得打扰,否则会头痛欲裂,特别暴躁。因此她几个丫鬟没有一个敢在她没清醒时招惹她。
她正要开口叫丫鬟们进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八角有些高亢的声音响起“五爷,奶奶还在休息。”
声音越来越近,还伴着凌乱的脚步声,显然八角没能拦得住来人。
她坐起身,撩开纱帐,恰看到谢冕大步走进。八角追在后面,面露焦急之色,看到她神情一松“奶奶,您醒了。”
朱弦“嗯”了一声,也不理谢冕,问八角道“有什么吃的吗?”
八角回道“饭菜都在灶上热着呢,就等您起来。”
朱弦就叫八角服侍自己起来。八角才走几步,谢冕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先出去。”
八角一愣,看向朱弦。朱弦惊讶地看向谢冕,谢冕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她,笑意却未达眼底,凤目深邃,神色不容拒绝。
朱弦对八角微微点了下头,八角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八角一出去,朱弦立刻没好气了,斜倚床头漫不经心地对谢冕道“五爷可是有事?”
谢冕没有做声,一步步向她走近。
朱弦心头微凛,总觉得这时候的谢冕面上虽含着笑,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捞过一边的外衣披上,想要下床。她现在这个姿势实在太弱势了。
已经来不及。下一瞬,黑影压顶,仿佛是瞬息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伸过来。她微一犹豫,没有闪避,任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男子清冽又灼热的气息顿时充斥呼吸。
他靠得太近了,黑而直的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落在她的脖颈处,又刺又痒。朱弦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放松开来,心神全被他奇怪的动作吸引。
他抓住她腕,将她绯色寝衣的袖子一寸寸上卷,露出她如凝脂,如丝缎柔滑的手腕。温热而粗糙的指腹偶尔碰触到她的肌肤,带来奇怪而危险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腕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暖心的小天使们\\ ̄︶ ̄\\
s:文章首点低得让人泪目,作者君一直在反省是不是文名和文案不够吸引人,想改,大家觉得呢?
第14章 玉坠
她的肌肤极美,几乎看不出毛孔,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淡青色的血脉蜿蜒于雪肤之下,愈衬得她皓腕如玉,毫无瑕疵。皓腕尽头,则是纤巧的掌与宛若削葱根的纤纤玉指。
无一处不美。
他放下她的腕,又抓起她另一只手,重复刚刚的动作。
他在做什么?朱弦的眉尖微不可见地一蹙看上去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下一刻,她的身子微微一抖,因谢冕的手已落到她的脖颈下扣得严严实实的寝衣扣上,微微一动。
衣扣在他灵巧的指尖散开,露出她修长优美的玉颈以及玉颈下形状漂亮的锁骨与一大片雪肤,再往下还能隐隐看到樱草色的肚兜裹着的一片高耸。
美人娇软,活色生香。
谢冕只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自己想找的东西,立刻将目光移开,抓住她两片衣襟要重新把扣扣上。
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只柔软、纤长、玉白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稍稍用力,他的掌心就直接落到了那片雪腻的肌肤上,柔软、芬芳、光滑。
“五爷,”他听到新婚妻子带笑的声音响起,“半途而废可不是好习惯。”他看向她,见她衣衫半散,乌发蓬松,灿若朝霞的面容上,美目流波,挑衅地看着他,一点红唇娇艳无伦,当真称得上勾魂摄魄,颠倒众生。
他的目光骤然幽深,忽然手下发力,重重将她推倒。
她顺着他的气力倒下,躺在大红的床铺上,乌发红唇、雪肤绯衣,对着他粲然而笑,眉眼生媚。
真真是个尤物!谢冕心跳骤快,呼吸略重,蓦地俯下身去,一手掐住她如柳条般柔软的腰肢,微凉的唇贴近她白嫩的耳垂,似触非触,暧昧开口道“娘子究竟意欲何为?”另一只手虚虚沿着她身体的轮廓,从她脸畔掠过,在床铺上摸索。
朱弦身子微颤。身周全是因他的靠近带来的压迫感,耳边是他略有些不稳的呼吸声。热热的气息随着他的语声钻入她的耳中,痒得她打了个哆嗦。
血液轰鸣着向耳畔奔流,她全身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不适,却不愿认输,不甘示弱地将手抵上他,探入他的衣襟,抚触他丝绒般的肌肤。
谢冕身子一颤,咬牙将她的手拉出,忽地直起身来,手中多了一物。
热意退去,暧昧的气氛瞬间消散,他垂眸看了自己手中之物一眼,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娘子以后若想要我的东西,只管开口,不告而取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朱弦一怔,这才看清,不知什么时候,那枚玉坠已经落入他的手中。
等她略略回神,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谢冕的话意,顿时勃然大怒。他话中之意是指责她偷拿了他的东西,刚刚那一番奇怪的作为原来是为了搜玉坠。
谢冕见她脸色通红,不再多说,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朱弦冷冷的声音“站住!”
谢冕回身,见朱弦已坐了起来,红红的面颊上,一对乌黑璀璨的明眸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灼灼燃烧。一把乌黑的长发绕过脖颈,散落在绯色的寝衣上,乌发红衣下,高耸的胸脯不住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谢冕勾唇,笑容懒散,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娘子还有何吩咐?”
朱弦冷冷道“我还要问你呢,昨夜你明明将这玉坠收好了,为什么今日它还会出现在这里?堂堂谢五公子难道连个贴身之物都收不好?”
谢冕忍不住笑了他这个娘子,自从和他打过一架后,在他面前就再也懒得维持在别人面前的那种乖巧贤淑的形象了。她是觉得,反正已经暴露了,再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也没用了吗?
玉坠之事,他其实心里也奇怪朱弦身手是好,可再好也逊他一筹,不至于能从他身上拿东西而不被自己发现。这枚玉坠昨夜意外裂开后他就妥善收好了,丢得委实莫名其妙。
在朱弦这里发现玉坠,他也只是随口点一句,无意追究下去,没想到朱弦却因他一句话炸毛了。
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既然玉坠能莫名其妙从他那里丢失,那么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这里也是有可能的。他想了想,致歉道“是我的错,不该随意怀疑娘子。我向娘子赔罪。”他并没有证据,确实不该随口就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朱弦道“五爷这样红口白牙地冤枉了人,就这样轻轻一句揭过了?”
谢冕不在意地笑道“娘子贤淑大方,总不会揪着为夫这点错处不放吧。”
贤淑,贤淑顶什么用!朱弦不语,对着他招了招手。
谢冕挑眉。
朱弦又招了招手。
谢冕走回她身边,却不防朱弦出手如电,迅速揪住他腰侧的软肉使劲一拧。
谢冕身形稍稍一动,又止住,任她施力。神情因她的动作微微扭曲这疼的,她可真会找地方!等她力弱了下去,这才柔声问道“心里可好受些了?”
朱弦见他疼得眉头直皱,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受着,一股郁气总算慢慢消散了,板着脸说了一句“以后还请五爷切莫再随意冤枉人。”
谢冕嬉皮笑脸地作了一揖“谨遵娘子之令。”
朱弦的脸板不住了这人,也太没脸没皮了吧,有没有一点身为男儿的自尊?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五爷这样,我可当不起。”心中却是暗凛他进屋时,虽是面上带笑,可她明明能感觉到他笑容下压抑的情绪。可才多久,他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克制下来了,又是一派风流公子的作风,连她这么对他都忍了下来。
谢冕浑不在意,痞痞笑道“娘子这样的美人儿,休说受我一揖,便是再多受几礼也是当得的。”
这家伙拿她当小女孩哄呢。朱弦肚子饿得厉害,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懒得再和他耍花枪,白了他一眼道“五爷你有事只管去忙,休要在这里消遣我了。”
谢冕笑了笑,依言出去,还体贴地帮她喊了八角进来服侍她。
快到晚膳时,两人一起去了许老太太那里。
许老太太住在伯府第四进中路的荣恩堂,老太太年纪大了,喜奢华、爱热闹,屋子也是雕梁画栋,极尽繁华富丽。院子里姹紫嫣红,百花齐放;彩绘的廊下挂了七八个鸟笼子,叽叽喳喳的倒也好听。
两个小丫鬟一边嬉笑着,一边喂鸟,见到他们进来,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礼。其中一个圆圆脸,左颊带着一个酒窝的小丫鬟胆子大一些,抬起眼来好奇地看了朱弦一眼,笑着对谢冕道“五爷,你好久不来了。”
谢冕眉目含笑“许久不见,小满容色越发动人,用的什么胭脂水粉?”
叫小满的丫鬟红了脸,嗔道“许久不见,五爷说话还是这么不正经。”
另一个丫鬟也帮腔道“五爷都已经是娶了亲的人了,还拿我们寻开心。”
“非也非也,”谢冕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哪有寻两位美人开心。谷雨也水灵了许多,果然还是太夫人这里养人。”他貌似一本正经地说着,偏偏一对凤眼隐隐蕴着笑意,星光闪闪,分外勾人。
谷雨也红了脸,不敢再理他,向朱弦行礼道“五奶奶,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