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安静无声,毫无动作地只一个宋家。
到了此时,曾经的云宅依然高挂着宋府的匾额。
“大人,打扰了。”
知府微笑“云少爷来了正好,经本官下属多日辛劳翻查追踪,案子总算有了眉目。”
云润生一口咬定宋老爷背后买通指使小二投毒污蔑陷害云家酒楼,但当初案子只洗清了云老爷没投毒,小二陷害是私心作祟。背后有无人指使可找不到证据。
云家想翻案整治宋老爷,同样需要他买通小二的证据。
可是小二早就死了,如何证明
宋老爷向来胆大,敢说自己是皇家的远房亲戚,这种人绝不会轻易承认。
“卖药的找到了,帮宋老爷买药的小厮也寻了出来。而且还有人匿名相告了许多宋老爷为非作歹的秘密,一旦查实揭穿,宋老爷必死无疑。”知府说着蹙眉“那个匿名人倒是让本官好奇,若不是亲近之人,绝不会知晓太多,看来宋老爷道德败坏,惹得众叛亲离了”
云润生微愣。
从府衙出来,云润生直接回了家,告诉姨娘宋老爷没几天好日子了。
陡然,云润生起身来到屋外,笑看着黑鹰驮着包袱飞回来。
“此番辛苦了,京城很冷吧”解下包袱,云润生率先拿起信件翻看。
书信很长很长很长,比他写的长几倍,字迹依旧赏心悦目。
少年在信中细细交代了他回家一路的经历,归京后又和天子如何如何,大哥的案子又是怎么解决的,他走在街上好多姑娘脸红云云,一件件大事小事如数交代,鲜活生动的少年似乎就在眼前。
云润生哭笑不得。
收起信,云润生回屋拿出了包袱中的新衣服,一件暗纹玄色锦袍,一件风雅月白色儒袍,以及一瞧就特别高级的墨蓝色狐裘披风。
“这衣裳料子真好”何姨娘见了顿时惊讶。
云润生微笑“京中好友送的。”而且是他一针一线亲手缝制而成,云润生是真高兴,这种亲近感他一点不排斥,反而觉得很温暖,很特别。他诚心拿对方当朋友,可以生死与共,少年亦心思澄净。想他从小到大,亲手为他做过衣服的好像只有没有,老妈不会做衣服,老爸更不会。
“哎呀,这这这”何姨娘脸红红的放下一叠崭新的亵裤,哪想到儿子的好友送来的衣物里还包括如此贴身之物,何姨娘顿时觉得好生奇怪
这好友是
云润生也是一愣,将亵裤塞成一团,莫名尴尬脸红。他现在回家了又不缺裤子换,竟然还送这些来,真是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长辈当面看到,还有种抓包的羞耻。
云润生揉把揉把将包袱抱起,何姨娘一把拽住儿子“等等你跟姨娘说说,你那好友是姑娘家这这你们已经如此亲密,你你你你咋不娶人家过门”何姨娘觉得躁得慌,有喜有烦,衣服肯定是心灵手巧的女子给儿子做的,但是连亵裤都做,这就有点太太太豪放了尚且未婚,怎能如此呢都到了这程度,儿子当然要负责。
可何姨娘又觉得正经女子不会这般,莫非
云润生哭笑不得“姨娘,你想多了,我不可能娶他。”
何姨娘脸色微变“若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你何该为她的名声负责。若不是纳妾也行。”
云润生嘴角一抽。
云润生正色道“姨娘,他爹是皇帝,你想太多。”
“”
且不说何姨娘在家晕了几日,数日后,云家阖家前往府城状告宋老爷,宋老爷被知府提上公堂。
经过一应物证人证,宋老爷买凶陷害云家酒楼的恶事属实。宋老爷死不认罪。紧接着,县城内接二连三的人家站出来状告宋老爷,有的告他谋财害命,有的告他强占人女,有的告他坑蒙诈骗。
宋老爷多年来作为当地一霸,干过的坏事拎出来捋一捋,条条清晰事事寒心。
宋老爷锒铛入狱。
曾经与他沆瀣一气地县太爷见状不妙,想急急撇清自己,知府又哪会放过他
县太爷可没宋老爷嘴硬,年纪大不经吓,该交代的全交代了。
案子还没审完,知府便做主将被县衙门没收的云家财产尽数归还。
云家老宅终于物归原主。
拿着府城衙门亲自送来的云宅钥匙,云家人又哭又笑。
“走吧,今天就可以搬回去。”云润生说。
大伙却沉默了。
“怎么”
何姨娘叹气“无论如何咱们分家了,老宅只能是夫人的。”
“夫人带二少爷和三小姐回了娘家石台府,可那毕竟是娘家。你们兄弟几个想法子去把夫人接回来吧,别忘了二少爷如今还封了员外郎,大小是个官。也不知他们得了消息没有”余姨娘附和。
陈姨娘点头“老宅我们就不回去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反正跟着儿子过。等夫人回了,衙门还回来的田地要重新分一分,银子分一分,自己单过也清净。”
“那谁去接太太石台府到底多远而且马上要过年,天寒地冻赶路极为不便。”
云三哥主动开口“我去,我认识路线更方便。”
“我和三哥一起去,其余人留守。年关将至,大伙注意防火防盗防小人。最好暂时都住在一起,等年后再谈分家的事。”云润生提议,大伙纷纷点头。
几个姨娘亦是笑了,“终于能过个安身年,真没想到我们姐妹几个还能凑一桌玩玩牌,多亏了六少爷。”
翌日一早,云润生便和云三哥一起出发前往石台府城。
“石台府城真挺远的,与我们沙洲府之间还隔着两个府城,你想想该有多远我上回跑生意路过石台府,当时还想着要不要去见见母亲,结果来去匆忙没能成。母亲当初固执,一心想要回娘家,山高路远各种变数不定,真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事。”
云润生直言“已过了大半年,担心也无用。”
云润生哪会慢悠悠的赶路,白日里,他直接提着云三哥在冷风中飞来窜去。入夜后就坐回马车,马车贴上疾行符,云三哥负责赶车,他则在马车里闭眸静修。
饶是如此,两人踏入石台府境地时已花了七天。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到了此地,雪下地更大,气候更冷。道路两旁的土地荒芜一片,明明是夜里,却接二连三遇上拖家带口出城的百姓,有马车,有驴车,还有的全家徒步。
云三哥觉得不对劲,忙停下马车去问“大娘老汉天这么冷这么黑你们是要去哪我和我兄弟从外地来探亲,石台府城应该快到了吧”
被问的老汉神色惊慌,使劲摆手摇头“赶紧返回去,别进城如今大伙都在想方设法逃出来,谁还傻傻进城城里出了瘟疫,好多人生病死了,听说连府台大人都偷偷溜了,还有人说过几日就要封城了我这还不是赶紧逃出来,去县里投奔亲戚。”
云三哥脸色大变,下意识想离这些逃出来的人远一些。
那老汉注意到他的脸色顿时闭嘴,叹叹气继续赶路。
居然是可怕的瘟疫
云三哥愁肠百结,这可如何是好
马车里传出云润生沉稳地声音“继续走,没事儿。你有我的护身符还怕什么瘟疫。”
“好。”云三哥松口气。
马车继续往前走,越是靠近府城,逃出来的人马越是多,大家行色匆匆彼此之间基本上不交流不靠近。他们应该清楚,逃离了瘟疫弥漫的府城,自身是不是彻底干净的,谁也不敢保证。
夜色更浓,更冷了。
城门口,一个全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地年轻人推着一辆破旧板车,车上堆着一半行礼,一个老妇人虚靠在行礼上。车旁还紧紧跟着一个年轻女子。男子艰难的推动板车缓慢而又急躁的前行,女子时不时上前帮着推一把。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沉寂不语,默默赶路。
黑暗中,不时有马车疾驰而过,驴车很快也超过了他们。两人裹地密不透风,实则衣衫单薄并不暖和。好在辛苦走动反而热乎一些,可遇上冷风一吹,背脊凉地刺骨。
但他们知道,再冷再累也不能停下来,趁着还有力气,一定要尽量多赶路,离府城越远越好。
两人的目光定定看着黑暗的前路。
忽然,前方远去的车队中多出一个异类,竟有一辆马车逆行而来,这时候还要进城
两人不由有点好奇。
马车渐渐近了,近了,很快与他们擦肩而过。
蓦然,年轻女子顿步,回头大喊一声“三弟”
他身边推车的男子惊地一个踉跄,连车上打盹的老太太也张开了眼睛。
马车停住,随即飞快转头。
迎面过来的车夫,不正是云三哥
年轻男女顿时大喜“三弟三弟真的是你”
云三哥从车上跳下来“差点错过了,你们两包成这个样子真叫人好找,亏我还一路盯着每个人。”
“母亲”云三哥拘谨的站在老太太面前“母亲身体可还安好”
老太太点头,微笑“放心,我们都没染病。”
“母亲说笑了。染了病我也不怕,我有护身符。”
“三弟特意来接我们,是不是大哥的冤情洗清了,可对”
“你们怎么知道”
男子松口气,叹道“石台府有两个举人和咱们大哥一样蒙冤身死京城,前些日两家却忽然有圣旨下来,不但诉清了他们的冤情,还特派了赏赐。当时不巧我亲眼看到,回家和母亲一商量,后来又四处打听,估摸大哥也该如此。正巧最近城内瘟疫弥散,人心惶惶,我们便决定返乡去。”
云三哥一拍兄弟的肩膀,“是的,咱们家终于雨过天晴,如今都好好地我和六弟此番前来,正是要接你们回家。咱们家的田地,宅子都还了回来,就等着母亲回家过年。”
“真的太好了”
“老天有眼啊”
“二哥你还封了个员外郎”
“还有这等好事”
“走走走,都上马车去。”
云润生从车中跳出来,凝重地盯着石台府城。
“六弟,可是有事”
“哎呀这是六弟”
“差点不敢认”
云二哥和云三姐是一对龙凤胎,生母季姨娘产下二人后血崩而死。云夫人便将两下养在名下,从小当亲生的养大。相反老大云锦荣作为她名下的嫡长子,年幼时基本都是婆婆在养,与她这个母亲并不如龙凤胎亲昵。这一对儿女孝顺,样样不差,就是二十好几了,偏偏姻缘难成。弟弟妹妹们都成家生子,这两人还没个影。
云润生蹙眉摇头“瘟疫横行必然生乱,走吧。”城中气氛诡谲,他在城外便感觉到窒息之感,只怕其中另有蹊跷,直觉让他放弃一探究竟。
马车飞快远离了石台府。
云润生没有坐在车中,而是坐到了车顶。
一路上云三哥和两位哥哥姐姐闲话家常说个不停。
云润生端坐在车顶上,无声无息的运转灵力,无形的灵力点点扩散到四周,逃离的人们多多少少被洗涤。
日后瘟疫会不会从石台府扩散到隔壁,谁也不好说。
一行人尚未赶回平县,日子已到了月中。
云润生跳下车叮嘱“三哥,你带他们回家去。我有事要离开一阵子,过年前回家。”
“六弟出远门”
“嗯,修行之事。跟我姨娘说一声,不用担心我。”
“六弟保重”
云润生飞快向着海边赶去,到了码头遇见等候的孙霸业,两人随便找来一艘小船,趁着夜色,悄然无息地踏入了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是蜃妖施展的法术幻境,普通人遇见也找不准路,我第一次进去坊市亦是有人带我,而且只要进门就得上交一枚灵石。进去里面后没什么危险,不过钱货两清,买东西要慎重,肯定不能退换的。天亮之前必须出来。”
“明白。”
云润生只觉地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从无人的海上来到另一方天地,周边嘈杂,各路妖魔鬼怪和修者纷杂穿梭。
他和孙霸业加入其中,向着一栋石牌坊走去。石牌无字,牌坊过去便是街道,乍一看和人间的闹市毫无差别,两旁商铺林立,路边小摊云集。吃喝穿用,衣食住行一有尽有。
不同的,是来往的客流。
许多妖怪在此直接暴露原型行动,还有的半人半妖。如他一样纯正的人类反而最少。
云润生心生惊奇,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异界,异类五花八门,譬如不远处,有一块长了满腿汗毛的石头正和老板讨价还价。
“”
孙霸业去打听了一番回来“老大我问了,想摆摊得支付摊位费,一天十块灵石。”
“嗯,你来摆摊,我去逛逛。”
“没问题,老大只管交给我,我一定把老大的宝贝卖个好价钱。”
云润生将准备好的养颜丹回春丸和五种符箓各拿出一批,丹药的品相不一价格不一,云润生就指望靠丹药赚一笔灵石。
摊位交给孙霸业,云润生独自在坊市闲逛,大多东西无法吸引他,单纯看个热闹。坊市很小,一条街很快转的差不多,云润生转身去街边的茶楼坐坐,品品上好灵茶和点心。
价格昂贵,真真好吃的点心让云润生很满意,他不禁问掌柜“点心可否打包带走能保存多长时间口味不变”
掌柜的上前笑答“这位道长,本店点心可以打包带走,只需道长买一个玲珑食盒即可。玲珑食盒一个可装五盘点心,且能保证点心味道三个月不变。”
“给我来一个食盒和十盘点心。”
“好咯,一共一百灵石。”
“成。”
掌柜打包好食盒交给云润生,后者问道“掌柜,在哪可以买到法宝比如储物法宝。”
“前面不远有一家七巧阁,在那可以买到。”
“多谢。”
七巧阁的客人很多,云润生进入后立刻就有侍女来接待他。云润生觉得有趣,这儿的店铺都只能三个月开张一天,但来的客人几乎都是有备而来,荷包鼓鼓就为买买买,三个月不开张,开张能吃三个月。
云润生找到满意的储物法宝,是一枚小小的玉扳指,云润生毫不犹豫便掏干灵石将之买了。
戴上玉扳指,云润生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法宝橱柜中,其中一枚玉簪别致高雅,宜男宜女,而且是很实用的护身法宝。他一眼便觉得适合黄粱。
“此枚玉簪需多少灵石”
“飞云流水簪是下品护身法宝,前辈买回去可赠与家中晚辈使用,只要不遇上练气三层以上的修士,此物皆有作为。玉簪定价八百八十八块灵石。”
听了这话,云润生反而望着侍女“依你所见,我是练气几层”
侍女一愣,迟疑道“前辈怕是有练气八层修为,小女子若是看错了,还望前辈勿怪。”
“这玉簪我买下了。”
“多谢前辈惠顾。”
“等等我灵石不够,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云润生跑出七巧阁。
孙霸业的摊位上围满了人,云润生过去时正看到一群妖怪在闹腾,孙霸业被挤地上蹿下跳,拼命挣扎“没有了真没有了出多少灵石都没有了啊想要的等下次,下次你这sao狐狸ji,ng别偷偷扯老子的裤子”
云润生笑了,看样子肯定大赚了一笔。
他伸手将孙霸业解救出来,一瞬逃离了人群,钻进七巧阁中。
“玉簪可还在”
侍女微笑“前辈放心,玉簪还在。”
“那就好。”云润生松口气,要孙霸业拿出灵石付了,将玉簪收入怀中。
两人随后进入酒楼用膳。
孙霸业将灵石全数交给云润生,兴奋道“老大的灵丹比我预料的还要抢手,特别是养颜丹,啧啧,还是客人们吵得天翻地覆我才知道街上那家药阁没有养颜丹,怪不得大伙都想要,送姐妹送情人送妻子,自己留用也是极好。以前最低价一瓶卖两百灵石,今日的一粒就卖了两百灵石”
云润生很满意“三个月后再来。”到时候说不定他还能炼出新的丹方。灵珠世界的丹房中药材诸多,他却不能单独将药材带出来,可是炼制的丹药却能自由携带,炼出的优品丹药只需付出一层喂养那胖娃娃器灵。
两人饱餐一顿。
走出酒楼继续闲逛,云润生分了一笔灵石给孙霸业当辛苦费,孙霸业便笑呵呵去买了些妖兽的鲜rou骨血。
云润生不由问“你买了吃”
“当然,不吃买了干嘛我们妖修除了吸取天地ji,ng华提升修为,还有一种便是吞食妖兽血rou,这些妖兽的血rou对我们而言是大补之物,少吃少补,多吃多补,遇上品级高的上好血rou,吃一块能直接提升修为,谁不想吃”
“白珍珠那种妖也吃”
“当然吃,草木妖修如此,何况白珍珠是吃荤的。”
云润生恍然大悟。
“人类修者的血rou对你们可有吸引力”
孙霸业轻咳:“我说实话老大别生气,你的rou我不敢兴趣,但你的血要是给我喝,我肯定想喝那可是修者的ji,ng血啊大补之物”
“”
“咳咳,老大放心。除非迷失了心智混沌未开,不然谁敢傻傻的找老大下手老大等等我。”
街道的角落,云润生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前。
黑暗中,摊主硕长的尾巴在水中甩来甩去。
第36章 毓秀公主
云润生蹲下身,眼睛一一扫过摊位上五颜六色地ji,ng致布匹, 如果没看错, 应该都是鲛绡。
“你的鲛绡多少灵石一匹”云润生的目光在各种颜色上游弋, 饶是不太在意形象的他也觉得每一种颜色都格外好看。
黑暗处, 长长的尾巴在水中拍过, 一道影子幽幽地钻出水面, 露出一张白皙绝色的脸庞和毫无遮掩的上半身, 沁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云润生感到一瞬间的冷意。
“你看中哪一匹”老板开口, 声音低沉。他从水中拿出双手,那是一双幽蓝色的, 手背带着淡淡鳞片, 手指修长,指甲尖利, 仿佛随时可能轻易划破你的血rou。那些蓝色直至手肘处没入不见,往上则和人类皮肤无异。
云润生没说话,目光看着这位男xi,ng鲛人, 长发如墨披散在脑后,耳朵狭长向上,到脑后的部位还缀着透明如羽翼的鱼鳍。若不是那手和耳朵, 还有隐藏在腹部以下看不见的尾巴,当真和人类无异。
鲛人老板面对云润生的无礼,微微蹙眉。人类见了鲛人大多如此,他也是习以为常, 正因此,族人们大多不喜欢露面。正巧此次轮到他负责三个月一次的坊市交易,与其在意这点小事,他更想快点卖了鲛绡回去交差。
云润生终于开口“每一匹价格不一样”
“当然,鲛人的手艺各不一样,自己的价位定的不同。”
一人一个价,可真是随xi,ng的妖怪。
云润生随手指向一匹玄色鲛绡“这匹什么价”
“十万灵石。”
噗
身后的孙霸业脱口道“你抢劫啊”
云润生亦是吓得够呛。
鲛人老板不在意,一一指着鲛绡报数“一万灵石、八千灵石、六千灵石、两万灵石”
云润生嘴角抽搐,最便宜的也需要五千灵石一匹
鲛人报完价格便一动不动,盯着云润生等他说话。
被一双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眼眸死死盯着,云润生有些吃不消,他试探询问“为何没有粉色鲛绡我想要买一匹粉色的。”
鲛人闻言在水中甩了甩尾巴,云润生扫了一眼,不是他想象中的美人鱼尾巴,而是更细更长,尾端缀着层层的透明纱翼,说实话,很漂亮。
云润生分神的刹那,鲛人扬手一挥,面前的摊位上顿时又多了一小堆鲛绡,其中正好有他想要的粉色,而且不止一匹,足有三匹粉色,粉粉的程度皆有差异,有的粉的几乎透明,有的像桃粉,有的粉的水润。
云润生凭眼缘,觉得粉的最水润那匹看起来最柔软舒服,瞧着都舍不得掐一下的嫩,实在是
“咳,这一匹什么价位”云润生将之抽出来。
鲛人蹙眉,似乎在思索,随即报价“两千灵石这批是陈年旧货,算你便宜点。”
“那这两匹”
鲛人张口就来“一千,两千。”
“”呵呵,鲛人族是不是都这么任xi,ng
孙霸业忍不住翻白眼,原来鲛人都是这样的鲛人。
鲛人不耐烦买家问了半天磨磨唧唧一匹没买,尖利的双手抱胸,凉凉盯着云润生“买不买”
“买,三匹粉色我都要。”云润生率先拿了粉色,而后又在陈年旧货里选中一匹暗蓝,一匹姚黄和一匹魏紫“一起算多少”
鲛人再次拧眉,身子前倾,顿了顿道“一万。”
“八千成交,如何”
鲛人摇头。
“八千八,不能再高了,毕竟你说了这都是旧货。而且我一次xi,ng买了六匹,以后我还会来买。说实话,鲛绡在妖类客人中并不是特别好卖可对妖类各有皮毛鳞甲天生自带保护层。大约爱美的女妖会舍得买昂贵的鲛绡,其余妖怪,若不是闲的钱多或者爱面子,大多肯定不舍得买。但我们人类修者不同,我们既需要妖类的出产作为材料,同样也看中衣装。我买了可以送人,自用,给家人,与人交易。总之,你八千八卖给我,我以后还会照顾你的生意”
孙霸业汗颜,老大你还价就还价呗,还一本正经地唠这么多。
没看到那鲛人眉头皱成川字,爪子已经凑到你脖子上了吗
鲛人吸气,收回手“行,不许再废话。”
云润生笑而不语,扬手抛给他八千八的灵石,收好鲛绡,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孙霸业咋舌“老大你真是舍得,今天赚地都花了吧买这么多鲛绡穿得完吗”
云润生点头“赚了钱就是用,喜欢就买。”
孙霸业一脸震惊“原来老大喜欢粉色衣服我还以为你是买了送给心爱的姑娘。”
“没错,送人。”云润生叹气,仔细一算算,呵,今天给黄粱花的灵石真是一笔巨款。
孙霸业感叹“鲛人美则美矣,脾气真不好,硬邦邦爱理不理的怎么做生意啊。幸亏这儿不能动手,不然真担心那鲛人一爪子挠过来。”
云润生对传说中的东方美人鱼带着先入为主的好感,泣泪成珠,织水为绡,听起来多么凄美。
“鲛人很厉害”
孙霸业嗤笑“当然厉害,凶巴巴的粗暴地狠。不过我们这块儿的鲛人族离得远,平时也遇不上,所以我在海上自由自在。”
“鲛人在哪片海”
孙霸业回头朝鲛人摆摊的后方指指“另一面。听说坊市连接了四片海域,寻常时肯定找不到彼此。越了结界才能踏足另一方。反正我没去过,也没兴趣。”
云润生闻言倒是十分好奇,既然有结界隔离的其他海域,恐怕也有其他的大陆。
坊市还未结束,两人继续在街上闲逛,
天亮时,街上的人群纷纷散去,云润生和孙霸业一起离开了坊市,出来后,仍在小船上,约好下一次坊市行程,两人分道扬镳。
云润生来到海边沙滩上,等到黑鹰飞来,当即将买好的东西包扎好,点心、鲛绡、玉簪连同一封信。
“又要麻烦你去京城了,路上注意安全。”云润生摸一摸黑鹰的脑袋,拿出一块在坊市买的妖兽血rou补偿它。
黑鹰果然大快朵颐,情绪非常好。
“下次再帮你多买些妖兽rou块,去吧。”
黑鹰ji,ng神奕奕地展翅而起,驮着昂贵的礼物疾驰远去。
平县云家。
云润生回来时,一家人正准备吃饭,算上他,如今云家人才是真正的齐聚一堂。
云夫人感慨万千,在席间几次落泪。
“我什么力都没出,倒是你们忙前忙后的跑。那么大个宅子就我住岂不是孤单大家要去就一起回去,老爷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咱们分开。”
几个姨娘推来推去。
云润生看出云夫人是真心的,他倒是无所谓,只要这家人过得好好的,云六满意,他就满意。
翌日。
云家上上下下子子孙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往曾经的云宅,云敏荣亲自打开紧锁的大门,嘎吱一声,大门敞开。
云夫人为首,大伙心情复杂地回到家。
云润生落在最后,慢慢踏入正堂。
云夫人被众人簇拥着再次坐上堂前的红木椅子,她看向左手边原本属于一家之主云老爷的位置,眼前空荡荡地,心里头更是空落落,老泪纵横。
云家的冤屈洗清了,宅子回来了,死去的老爷和长子却再回不来了。
本来是开心的日子,姨娘们一时间却哭成一片。
云润生远远站着,叹气。
起初他还在奇怪,云六死了魂魄还在,宋小姐死了魂魄也在,含恨而终的云老爷为何不见
原来,他一直在老宅。
他的妻妾们在哭,云老爷仍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笑中带泪。他本该更高兴的,可是看着身边的幽魂云六,再看看不远处的云润生,云老爷面色复杂极了。
云六拉住云老爷的手“爹别伤心,以后我陪着你。总有一天,云道长会带我们去京城接大哥。到时候事情了结,我陪爹一起去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父子。”
云老爷沉重点头,感激的看向云润生“虽不知道长为何和我儿有如此奇妙的缘分。但我云家能有此番光景都是托道长的福。云某感激不尽。”
云润生只是点点头,微颔首。
最终大伙商定今年都在老宅过年,分家的事元宵节之后再细谈。转眼到了年除夕,云家人上山祭祖辞年,云润生迎来了新生后第一个年。
灯笼红红,鞭炮声声,子时过后,烟火和鞭炮就再没停息过,炸了整整一夜,照亮了整个京城。
公主府内院长廊下,容映穿着一身喜庆的新衣服,欣赏了一夜的烟火。
宋毓秀懒洋洋坐在小火炉前,喝喝小酒吃吃烤rou,他亦是一身新衣,不是喜庆的大红,而是水润鲜嫩的粉色衣袍,耳鬓两旁的黑发高高挽起,发间一支玉簪斜cha而过。
用容映的话说,那叫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又喝了一杯,宋毓秀舔着嘴唇吩咐“把点心拿来给我吃一块。”
“殿下既然嘴馋,不如多吃两块”
宋毓秀摇头“吃一块就行,慢慢吃。”
“殿下若是喜欢,不如写信让道长下回给你买。”
宋毓秀嗤笑“傻瓜,那种点心肯定很贵,寻常金银买不着,怕是要花道长许多灵石。哎,想当初为了找一块灵石,差点丢了我小命。也不知道长送这么多东西给我花了多少钱,太浪费了。像这鲛绡吧,买一匹就够做好几件衣裳,道长一送就送我三匹不同的粉色,又送了那珍贵的点心,还有头上这支护身玉簪,啧啧,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道长大破费”越说嘴角翘的越高,醉红的脸上满溢的得意和幸福简直和酒香一样四处蔓延,那笑脸分明扯都扯不掉,他还要叹气“你瞧瞧这些鲛绡,多的我用不完,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是它,床纱账也换上了鲛绡,初见时我一身粉色,道长大概觉得好看吧,以为我最喜欢粉色。难不成以后我天天穿粉色道长就是太固执太古板了,真是太浪费,太败家了”
自认为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对自己的主子羡慕嫉妒恨的容映静静听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小ji啄米似得点头点头再点头。
身旁的虚影古埙幽幽一叹,对表情僵硬地可怜小厮道“他日等我凝行,我也可以赚灵石,赚了灵石也给你买鲛绡。你喜欢蓝色,那就墨蓝,深蓝,水蓝,都买全。”
容映撇撇嘴,嘀咕“我才不要”
“那你在想什么”
容映指指喝醉的主子“我在想殿下对道长执迷不悟,道长对咱们殿下也是又舍得又偏宠这以后怎么办道长是道长,殿下是公主,难不成殿下还能找道长做驸马”
古埙不解“若是他们两厢情愿,有何不可”
容映叹气“哪有那么容易。”
他上前去搀扶喝醉的宋毓秀,手触碰的鲛绡的确非常舒服,光华内敛,穿在殿下身上,当真是粉艳可人又仙气缥缈。
“殿下快歇歇吧,哎,昨日还疼的打滚哭了一夜。”
醉醺醺的少年挂着笑,倒在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容映轻轻关上门离开,小心收拾廊下的火炉子。
旁边的古埙却忽然一声长叹,容映奇怪“怎么呢你还有心思”
古埙欲言又止,摇摇头不说话。
他修为不高,也不知揣测的对不对
翌日天一亮,皇子公主们盛装打扮进宫祭天,年年如此。
毓秀公主一身粉色暗纹华服出现在宫中,安静的和其他公主们站在一起。
一道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毓秀公主不为所动,他盯着天坛上高高在上的国师,国师今日依旧风华绝代不似凡人。他鲜少出现在人前,连天子的吩咐也不一定听,可每回现身,必然最是耀眼之人。
宋毓秀不禁想,要说妖,这京中谁比国师更妖
那个男人,无论横看竖看都像危险的大妖
为何,父皇就是不信呢
和毓秀公主一样恨得牙痒痒地还有一人。
天坛下,一群身穿道袍的道士严阵以待,为首的白胡子老道拉着驴脸,紧紧握着手中的法宝铜铃,此法宝乃师门传承,只要遇到妖孽必定会铃声大作颤动不止。自从三年前进京,之后进宫。寥寥几次遇见神秘强大的国师大人,此法宝便会发作不止。
国师乃妖孽啊
可是偏偏他告诉陛下,陛下就是不信。
老道士气得吐血却毫无办法,国师必然是大妖,他根本斗不过。
祭天大典结束后,已经是午时。
庆帝在宫中设宴。
众臣子,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以及道士齐齐赴宴。
公主们走在一起,皇子们走在一边。宋毓秀的目光一直忍不住去看国师,四公主冷不丁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三皇姐今日好美皇姐的衣服真好看,这料子连我都从未见过呢,是不是父皇赏给皇姐的江南贡品”
“不是。”
“真不是吗啊,太子哥哥”
四公主忙松开毓秀公主的胳膊,规规矩矩站好。
和庆帝有七八分像,已到中年的太子盯着宋毓秀。
宋毓秀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蹙眉“原来你早已回京了,还以为你仍在外面野。既然返京,为何不来东宫知会于我你心中可还有我这个兄长”
宋毓秀满心郁气,整个皇宫,他最不想应付的便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太子。旁的兄弟姐妹要么讨厌他要么嫉妒他,是无视还是使手段尽管来便是。唯独太子不一样,他小太子一轮,年幼时异想天开想亲近唯一的兄长和母后的娘家杨家人。结果一次次碰壁,杨家人直接当毓秀公主是空气,太子对毓秀公主亦是不冷不热。高兴了说两句话,不高兴了就莫名其妙训斥她一顿。
可偏偏太子是个出名的好脾气,和善可亲。对别的兄弟姐妹亲昵有加,他人见了太子,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的比鬼都甜蜜。
毓秀公主亦是有脾气的,见多了太子的冷脸后,从此他嘴中的出来只有太子殿下,尊敬,疏离。
正是太子和杨家冷漠的态度,京中才一直有毓秀公主非皇后所出的谣言。毓秀公主生世传的离奇,有说是宫女所生,有说是民间女子所生。
宋毓秀曾经天真的以为太子不愿意搭理他是因为怨恨,皇后为了生下公主难产而死,太子少年丧母,心中芥蒂也不奇怪。但随着时间推移,宋毓秀无法欺骗自己,他很清楚,无论是杨家人还是太子,是打从心底,从来就没有认可过他,他们和很多人想的一样,认为毓秀公主根本就不是皇后的女儿。
连宋毓秀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个事实。
可是那又如何,他哪怕不是皇后所生,起码他爹一定是庆帝
“太子殿下真会说笑,毓秀上一次去东宫已是三年前,当时太子殿下说了,禁止毓秀以后踏入东宫,毓秀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太子殿下慢行,毓秀先走一步。”
宋毓秀懒得管太子难看尴尬的脸色,甩甩宽大的衣袖大步上前。
他很快追上一群道士,其中为首的乐善真人便是害得他仓惶逃离京城的罪魁祸首。
“乐善真人。”宋毓秀靠近,那道士的铜铃顿时叮铃铃响了起来。
一群道士大惊失色,乐善真人瞪着美貌的毓秀公主,咬牙切齿“没想到毓秀公主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宋毓秀嬉笑“如你所见,让你失望了。此番远行,本殿下倒是知道了何为真正的方外高人,何为半桶水晃荡招摇撞骗。看见父皇变年轻了可对惊不惊喜可惜你没有。你那个破铃铛趁早扔了吧,烦人”
乐善真人瞪圆眼,上上下下打量宋毓秀,又极其失礼地凑过鼻子嗅嗅,宋毓秀皱眉退开,嫌弃道“臭道士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