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主动要求补课,花再多钱也不能心疼,何况这点开销还不至于拿不出来,只是唯一担心的是,这孩子怎么又变成原来傻读书的样子了
“木木啊,这都放假一个礼拜了,你天天除了去补课连个楼都不下,光知道学习,这也不行呀。”贺冬兰将一碟西瓜端到薛木的卧室,有些担忧地说道。
薛木正在研究一道卡了他二十分钟的数学题,贺冬兰的话完全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敷衍地“嗯”了一声,头都没抬,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地写着公式,无意识地发出“嘶啧嗯”的声音。
贺冬兰看他学得投入,也怕打扰他的思路,撂下西瓜,默默地坐在了一旁。
又过了五分钟,薛木终于放弃了努力,无奈地翻开答案看了看,然后惊呼了一声“哦对对对”又奋笔疾书写了一阵,总算做完了这道题,这时候才意识到贺冬兰还坐在旁边。
“嗯怎么了”薛木拿起一块西瓜送进了嘴里,全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贺冬兰怜爱地摇了摇头,又重复道“我说你这样整天在家闷着不行,出去玩儿玩儿去,找大钱儿或者朝阳他们,活动活动。”
薛木听言笑了笑,说“离高考就剩不到一年了,想玩儿什么时候不能玩儿这时候玩儿一秒就浪费一秒。”
贺冬兰“啧”了一声,说“你努力学习我肯定不反对,但是也不能为了学习什么都不顾了呀,不说别的,你一天到晚坐着不动,身体也不好啊。”
薛木听了这话却是一惊,猛然想起自己上辈子早夭的事,不禁反思起来,莫非真是小时候就没把身体素质练好的缘故
“再说了不光是身体,”贺冬兰又道,“将来你回想中学时代,除了做题就是考试,别的什么愉快的回忆都没有,早不早恋咱们不谈,朋友你也就大钱儿和朝阳两个,你将来多遗憾啊,你看我跟你陈阿姨、蔡阿姨、陆阿姨,还有你爸跟你林叔叔、于叔叔、吴叔叔,我们这交情最好的也都是中学的同学呀。”
薛木沉浸在或许又要重蹈覆辙英年早逝的恐惧中,顾不得贺冬兰又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道“那要不我办个健身卡去健身吧。”
“健身”贺冬兰没想到薛木会有这个想法,“健身咱们这儿也没有健身房啊。”
薛木一愣,万万没想到二零零八年的靖溪竟然还没有健身房,所以说靖溪到底是有多落后啊
“其实你要有这个做做运动的想法,也不用非得去健身房呀,平时早晨起来跑跑步,或者偶尔去爬爬山,要不打打球、踢踢球,不都挺好的嘛”贺冬兰笑道。
“打球”薛木无奈道,“我是不是您儿子啊,我这二十──我这十多年了,什么时候打过球踢过球”
“都可以尝试嘛”贺冬兰仍带着笑说道。
薛木转着眼珠琢磨了一阵,说“其实爬山也还行,朝阳之前还说想跟我一块儿出去玩儿呢,要是一起爬个山”
“行啊,爬山挺好的,”贺冬兰连忙附和,“你们可以利用这个暑假多爬几座山,把北京的这几个著名的山都爬一爬,什么百花山、妙峰山、香山、景山、凤凰岭,你们就照着天去一个这个进度,都能爬一遍。”
“我天,”薛木哭笑不得,“您倒不怕我累着。”
“嗨,大小伙子,有什么累不累的,爬爬山有好处。”
“行吧行吧,我跟朝阳商量商量。”
“把大钱儿也叫上,我看他比你还瘦弱,也得锻炼锻炼。”
“昂”薛木心道我要是把大钱儿叫上,朝阳不把我撕巴了才怪呢。
三天后,薛木和万朝阳坐上了前往妙峰山的大巴车。
万朝阳对于这个活动安排其实并不十分满意,他期待的是能跟薛木一起去个远点儿的地方,最好当天不能来回,晚上去小旅馆又刚好只有一间大床房什么的。
不过聊胜于无,放假以来薛木沉迷学习,两人只有睡前能发个几百条短信到深夜,这回尽管没能如他所愿,好歹也是能一起出门游玩,比他只能一个人泡网吧强多了。
去妙峰山的公共交通十分不便,两人要先坐公交到市区转地铁,一号线到西头才有大巴,而大巴一天只有一趟往返,为了保证能坐上,两人六点多就出了门,又在车站溜溜站了半个多小时才上了车。
到站后离山门也还有十万八千里,还得再打个车才能上山,终于折腾到售票处的时候早已到了中午。
“回去的车是四点,咱俩最晚三点半也得回到这打车了,要不就得一路打到苹果园去了。”两人检了票,还没开始游玩,薛木已经开始盘算着返程,“所以三个钟头,咱俩往上走一个半钟头,就得下来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万朝阳点了点头,走到附近的一处观景平台,尽管还没开始往上爬,却已是在山腰上了,朝外俯瞰,景色倒也开阔。
薛木从包里拿出防晒霜涂抹一阵,走到万朝阳跟前,说“来,手给我,涂点儿防晒。”
“不用,”万朝阳无所谓道,“晒黑点儿也没事儿。”
“不是怕晒黑是怕晒伤,”薛木拉了拉万朝阳的手,不容分说地挤在了他手上一坨,“今天太阳这么大,回头晒秃噜皮了。”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掌心摩擦一阵就要往脸上糊。
“哎哟我的天”薛木赶紧拦住他,笑着从他掌心又挖了挖,轻柔地拍打涂抹在万朝阳的脸上,“得这么均匀地拍开,这又不是大宝,直接糊哪儿行啊”
一边说着,薛木随口又道“哎我才发现,你手还挺好看的,又嫩又细溜的,不过好像就是小点儿。”说着,薛木将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上比了比,笑道,“还真是,比我手小一圈儿。”
万朝阳正享受着薛木的手指在他脸上温柔的按摩,听了这话,哼笑一声说“大手抓柴小手抓财。”
薛木一听,猛地在他掌心拍了一下,而后继续给他涂着脸,心中却暗道倒也不无道理
万朝阳偷偷笑了笑,又问道“你这防晒理论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你”
“大钱儿呗。”薛木顺口答道。
万朝阳眉头一皱,“他也给你抹脸了”
“啧,”薛木顺势拍了拍万朝阳的脸蛋,“再跟我小心眼儿我不搭理你了啊。”
万朝阳扁了扁嘴,心道你让郑大钱摸你的脸还不许我小心眼儿了
涂完防晒霜,两人一路上了山。
薛木向来不爱运动,自然也没有什么爬山的习惯,登了百十来节石阶就难免有些气喘吁吁,万朝阳连忙借机表现,一把拉住了薛木的手。
虽然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两个哥们儿一个拖着另一个,可只有万朝阳自己知道,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心里早乐开了花。
山上除了花草树木,自然少不了一座接一座的庙宇,薛木不敢说是无神论者,却也对求神拜佛没什么兴趣,不过在自己死过一回又重生之后,倒莫名地生出些敬畏之情,到了每座菩萨金身前都不免双手合十,客套地鞠一鞠躬。
万朝阳看在眼里,哂笑道“你还这么封建迷信呢”
薛木唬得连忙拉了拉他,低声道“别在这开这种玩笑,都是善男信女的,回头人家揍你我可拦不住。”
万朝阳撇了撇嘴,看了看眼前的“王三naai”,读了读立在一旁的解说,笑道“拜了个女大夫呀,您哪儿不得劲儿啊”
薛木白了万朝阳一眼,懒得搭理他,万朝阳却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月老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小伙子,求姻缘啊。”月老殿旁边支着一个摊子,一个大妈和颜悦色道,“可以在姻缘牌上写上名字和八字挂那边的姻缘树上,保佑感情顺利、白头偕老。”
万朝阳一听,一边从兜里掏着钱一边问道,“多少钱啊”
薛木忙一把将他拖到一边低声喝道“有毛病你”
万朝阳笑道“就许你封建迷信,不许我挂个牌子了保佑白头偕老呢。”
“哪个月老能保佑俩男的白头偕老你也不怕月老抽你,走吧走吧走吧,别在这儿抽风了”
从售票处到主峰峰顶也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万朝阳心情亢奋,ji,ng力充沛,拉着薛木的手,说说笑笑,玩玩闹闹,不到一个小时就登了顶。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吹了吹风,看了看山景,又补了些防晒霜,又转个弯从另一边下去,七拐八拐却拐到了个“玫瑰谷”。
薛木来之前也并没有仔细查过什么景点介绍,况且这个年代什么大众美团也都还没有,因而他也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这样的所在。
玫瑰谷里铺天盖地开满了各色玫瑰,乍一看也有些浪漫的意思,旁边的特产店展示着各式各样的玫瑰产品,薛木死拦活拦,最终还是没拦住万朝阳,硬是买了一枝玫瑰,还非要塞到薛木手里。
薛木颇有些无奈,只得又买了些玫瑰ji,ng油准备回去给贺冬兰,顺手将玫瑰随手塞进了袋子里。
晚上回到靖溪时,太阳已落了山,薛木和万朝阳两人头靠着头睡在一起,险些还坐过了站,好在薛木及时惊醒,二人才手忙脚乱地下了车。
万朝阳将薛木送到楼门口,薛木自然邀他上楼。
万朝阳却笑道“不介了,下回吧。”
“我都跟我妈说了,给你做着饭呢。”
“你替我多吃点儿就行了。”
“那哪儿吃得了我爸今天本来就出差,我跟我妈俩人,准得剩下一大半”
万朝阳听了这话顿了顿,又笑了笑,说“那那要不我上去吃点儿吧。”
薛木噗嗤一乐“合着你怕我爸呀”
万朝阳有些尴尬,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对长辈难免都有些不安,贺冬兰是总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他才倍感亲切,可面对薛峰他就只有尴尬和见外了。
“不怕呀”万朝阳违心道。
薛木笑了笑,开了单元门一边上楼一边说“看来你心里还算有点儿数,知道欺负了儿子有老子撑腰是不是”
“谁欺负你了”
“孙子欺负我”
“妈,我回来了,朝阳也来了。”
“哎正好菜刚出锅”
“阿姨。”
“哎朝阳来啦,今天玩得好吗累不累晒不晒”
“嘿,谁是您儿子呀,怎么光问他”
“问了朝阳不就知道你了吗小心眼儿劲儿的”
“嘿枉费我给您买玫瑰ji,ng油了”
“哎哟,谢谢儿子啊。哎这花儿是”
“呃朝阳送您的。”
“呃对阿姨我送您。”
“呵呵呵呵,行吧,就当是送我的吧,阿姨待会儿就cha花瓶里放木木那屋,洗手吃饭吧,累了一天了,待会儿早点洗澡休息吧,朝阳也别走了,在这住一宿。”
“嗯”
“那也行,谢谢阿姨。”
“嗯”
第三十九道题 我整个人眼快就快要不是我的了
“你还挺自觉,我妈让让你,你还真留下了”吃完晚饭,薛木一边刷着碗一边吐槽万朝阳道。
万朝阳耸了耸肩“盛情难却。”
“你跟你爸说了吗”薛木将一个洗干净的盘子递给万朝阳,又问道。
万朝阳接过盘子,一边放进柜子里,一边答道“说了,不说他也不管我。”
薛木无奈叹了口气,问道“你爸现在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啊他不管你是因为生你的气,随便你破罐破摔”
“我管他怎么想的呢。”
“”薛木摇了摇头,想来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还是不要随便置喙了。
“朝阳你自己跟木木玩儿啊,我得去写写教案。”
“哎,阿姨您忙,我们估计待会儿就睡了,今天太累。”
“行啊,木木你待会儿想着给朝阳把热水器打开啊。”
“知道了,您干您的活儿去吧。”
贺冬兰点了点头,站起身却又犹豫了一阵,拉了拉薛木说“过来帮我给朝阳找个毛巾被。”
“嗨,不用,我们俩盖一个就行,这么热的天,估计最后也就蹬了。”
贺冬兰却朝薛木使了个眼色“快点过来。”
薛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贺冬兰是有什么话要说,只得起身跟她进了主卧。
贺冬兰轻轻掩上门,转身在床头柜里翻了一阵什么,然后拉着薛木在床边坐下,低声道“木木,你跟朝阳,你们俩,现在是在谈恋爱吧”
薛木一噎,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是对着贺冬兰温柔诚恳的脸,又撒不出谎。
“你爸之前跟你说过吧,不管是同xi,ng恋还是异xi,ng恋,我们两个对于你这种青春期自然的懵懂冲动,都是完全理解的。”
薛木张了张口,心说您儿子我还真是脱离青春期挺久的了。
“你爸关于你们交往的事,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贺冬兰又问。
“呃”薛木心里尴尬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说只要别有太太过分亲密的举动就行”
贺冬兰点了点头,又问“能做到吗”
“能。”薛木窘迫地答道。
贺冬兰轻轻笑了笑,说“你说的话我是绝对相信的,但是但是你们年轻气盛,有的时候难免冲动”
“妈您别说了我们俩不会不会那什么的”薛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贺冬兰又温柔笑笑,说“没关系没关系,你所有的想法我们都可以理解,所以我让你们来家里,家里不管怎么说,也比外边干净、安全。”
“嗯嗯”薛木听着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味儿。
贺冬兰拉过薛木的手,轻声道“我和你爸还是希望你在成年之前不要越矩,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给你这个,毕竟安全为上。”说完,在他掌心上轻轻放下了两个安全套。
薛木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想要把手里的东西撇掉。
“这个怎么用你们生理健康课应该教过吧”贺冬兰继续说道。
“妈您”薛木脸上红得要滴出血来,“我们我们不会那个的”
“我知道我知道。”贺冬兰连连点头,“但是有备无患你到底会不会用”
“会用”薛木咬着牙答道。
贺冬兰稍稍松了口气,微笑道“会用就好,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们希望你们能等到再长大成熟一点,再尝试这样的事。”
薛木站在门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表情,才抱着毛巾被开门走了出去。
万朝阳正乖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瞧见门一开就立马站起了身,一见只有薛木独自一人出来,才松了口气,微笑接过毛巾被说“我跟你盖一个就行,多麻烦。”
薛木一听这话,联想到方才贺冬兰的嘱咐,顿时满脸通红道“谁跟你盖一个,各盖各的”
万朝阳一愣“你脸红什么”
薛木又是一噎,大声喝道“ji,ng神焕发”
烧好了热水,薛木问万朝阳“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万朝阳反问道“不一块儿洗吗”
薛木没由得又红了脸“做梦”
万朝阳有些莫名其妙“在学校不都一块儿洗吗做什么梦咱俩一个一个的洗,中间还得重新烧,又浪费水,又耽误工夫,图什么你不累啊“
薛木被万朝阳的噎得话哑口无言,憋了半天吼道“平常怎么没见你那么多话呢一看你心里就没想好事儿”
万朝阳一听这话却怔了怔,说“我我还真没想什么坏事儿是你想多了吧”
薛木被万朝阳说得脸愈发红了,犟嘴道“我想什么想也是你瞎想”
“没想什么你怕什么,一起洗啊。”
“洗就洗”
上辈子上学的时候,在学校里洗澡薛木回回都是和郑大钱一起,重生之后为了拉拢讨好万朝阳,便也总是拽着他一起去洗,即便是两人糊里糊涂地“谈恋爱”了之后,也一直没改掉这个习惯,薛木也一直未曾因此尴尬过什么。
然而此刻两人一起走进洗手间,又加上刚刚听得的贺冬兰的一番叮嘱,薛木的心境却全然不同了,怎么想怎么觉着好像是前戏
万朝阳心里自然也咚咚直跳,原本他确实只是单纯地想着洗澡睡觉,至于睡觉之后发生什么那要看缘分,可是经过薛木这一出,此刻心思也难免活泛起来,看着薛木一件件脱掉t恤短裤和袜子,小兄弟也礼貌地敬起了礼。
这一幕自然落进了薛木的眼睛里,然而令他难堪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有些不受控制。
“你你先进去洗,我在找一条浴巾去。” 薛木红着脸就要往外跑。
万朝阳却一把将他拦住,哑着嗓子说“我都看见了,怕什么”
薛木一听,连忙拿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裆部,清了清嗓,故作坦然地抬眼看着万朝阳的眼睛,说“我是尿憋的。”
万朝阳却动了动喉结,说“我不是。”
薛木顿时心中更加慌乱,一个闪身冲进浴室,反手拉上了帘子,说“朝阳,还是还是我先洗吧我洗完你再洗。”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没想什么,不怕什么吗”
“”薛木咬了咬牙,“我想了,我怕了,我认怂,行不行”
“”
薛木听着外头没了动静,以为万朝阳默认了他的提议,稍稍松了口气,默默地脱下了内裤,打开了花洒。
然而这举动的投影打在帘子上,看得外头万朝阳的眼睛都直了,他忍了又忍,硬是又把脱下来的衣服套在了身上,转身走了出去。
薛木迅速地洗完,身心都冷静了下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了看热水器的指针,忙穿上短裤走出卧室向万朝阳道,“我就用了一点水,你现在就可以洗。”
万朝阳抬眼一看上身赤裸的薛木,顿时又把眼睛看呆了。
薛木一见万朝阳色眯眯的眼神,连忙拿着浴巾挡了挡胸口,说“快去呀”
“好、好。”万朝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轻咳了两声,连忙进了浴室。
薛木才刚平静的心情,又被万朝阳这一个眼神勾得跌宕起来,他关了电视,转身回到卧室,铺了铺床,然后关上大灯,只留下一个小台灯,迅速躺倒,企图在万朝阳洗完之前就赶快睡着,可是越着急却越睡不着,不多时就听见万朝阳走来的脚步声,连忙侧过身闭上眼装睡。
万朝阳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薛木正面朝着墙呼呼大睡,他轻轻笑笑,问道“睡了”
薛木咬了咬唇,假装没有听到。
万朝阳耸了耸肩,脱鞋上床把灯一关,却听到薛木咚咚咚咚咚的心跳拼命敲击着床垫,几乎都能感觉到微微的轻颤。
犹豫片刻,万朝阳挪了挪身子,如他们惯常睡在一起时一样,轻柔地将薛木搂在了怀里。
薛木的后背贴着万朝阳温热结实的胸膛,两人的心跳彼此应和着,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更快更激烈。
“薛木”万朝阳呵着热气在薛木耳畔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薛木知道此时也不该再装睡,再装下去肯定要出事,于是清了清嗓,说,“别吵吵了,睡觉,困死我了。”
“你睡得着吗”万朝阳的语气里燃烧着欲望。
“那有什么睡不着的,”薛木故作淡定道,“又坐车又爬山的,你洗澡的时候我都已经睡了一觉了。”
“薛木”
“老叫我干嘛”
“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我装什么傻”
“你这裤兜里是什么”
“嗯”
薛木还来不及反应,万朝阳已将贺冬兰给他的安全套从他后兜里抽了出来。
“你这准备的不是挺充分的嘛”
薛木连忙惊慌地将万朝阳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那是”他张口结舌,又不好说那是贺冬兰给他的,“那是我的护身符。”
“用这个护身”万朝阳挑了挑眉。
“对啊,”薛木瞪着眼说瞎话,“避邪避孕两相宜。”说完往床头柜一扔,“行了行了,睡觉睡觉。”
“睡不着。”
“睡不着数羊。”
“数羊也睡不着。”
“那你想怎么着”
“我想那个。”
第四十道题 我想我不会爱你 只是也许
黑夜里万朝阳的眸子像是猫儿一样,闪着莹莹的光,诚恳地盯着薛木的双眼,仿佛刚刚说出的是什么动人的情话,没有一丝龌龊的想法。
薛木有片刻的恍惚,连忙定了定心神,说“我不会跟你那个的。”
“为什么”万朝阳揽着薛木的后背,将身子又往他身上贴了贴,“你明明也想”
薛木抬手抵在万朝阳胸口,他剧烈的心跳隔着胸腔传递到他的掌心。
“咱俩还小”薛木竭力克制着躁动的身体,“等等长大一点”
“又是这个理由你怎么总认为咱俩还小你十六了,我十七了,再过俩月我就十八了,都成年了,还小”
薛木看着眼前的万朝阳,虽然还有些少年懵懂的模样,可眉眼骨相都已脱去了稚嫩的气息,唇边跃跃欲试冒出来的胡茬宣告着这一具男xi,ng躯体的成熟,而澄澈的眼神却又提醒着这身体所属的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男孩。
“不行不行”薛木坚决地摇了摇头,无论怎么说,这感觉也太像犯罪了,“绝对不行。”
“你到底怕什么”万朝阳的唇在薛木的口鼻间流连,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脸颊,“明明你也跟我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薛木打断了万朝阳的话,“我我没你想得那么单纯”
这话万朝阳却听得不甚明白,微微蹙眉琢磨了一阵,轻笑道“不单纯不单纯好啊,我也不单纯”
“朝阳,”薛木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万朝阳的眼睛,“你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你以为我们之间是爱情,你就想奋不顾身、就想飞蛾扑火,如果将来你后悔了呢”
“后悔为什么后悔”万朝阳愈发糊涂,“什么叫我以为是爱情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不是爱吗”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呢”薛木沉声道。
万朝阳怔了怔,拥着薛木的手下意识地脱了力,他疑惑地望着薛木许久,说“我不信。”
薛木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当初我接近你、讨好你、整天和你混在一起上网吧打游戏,都是有目的的。”
万朝阳眉头深锁“什么目的”
薛木抿了抿唇,斟酌着该如何解释“你可能不能理解,但是但是我很看好你,我认为你打游戏将来也能打得很成功,所以所以想和你做朋友,想让你苟富贵勿相忘,想利用你,来让我将来的日子过得轻松一点。”
万朝阳目瞪口呆地望着薛木许久,想不明白,也答不上话。
“我不可否认在这样相处的过程中,对你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但是这也是因为我们太年轻、太冲动,我放任了自己去享受这样的青春,但是没有考虑过将来的后果,现在现在咱们必须得踩一脚刹车了。”
万朝阳沉默良久,皱着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喜欢过我,只是为了什么你认为的我会打游戏成功,就一直顺着我讨好我”
“我”薛木张了张口,本想否认,却还是咬牙道,“对,就是这样。”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你跟我亲嘴,你跟郑大钱坦白,你这些都是假的”万朝阳目光愈发黯淡。
“都是假的。”薛木垂下了眼。
万朝阳的手臂终于从薛木的腰背上缓缓地拿了下来,他默默地翻了个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
薛木的心也沉到了湖底,闷得他喘不过气,他翻身背对着万朝阳,掀开被子透着气,以为这样就能让心里痛快些。
安静了许久,万朝阳终于又开口问道“如果你一直都在骗我,为什么现在不愿意继续了”
“因为我现在不确定了,”薛木闷声答道,“事情都在朝未知的方向发展,你也重新当回你的学神了,我也没必要再傍着你了。如果当朋友”
“我不跟你当朋友,”万朝阳冷冷地打断了薛木,“我说过,要当就当男朋友。”
“不当朋友”薛木咬了咬牙,“那就当同学吧。”
万朝阳猛地坐起了身,转头看着薛木光洁的背脊,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薛木不敢回头,咬着下唇,克制着语气说“不当朋友,就当同学。”
万朝阳难以置信地发了许久的呆,终于默默地翻身下了床。
薛木合着双眼,听着背后窸窸窣窣地穿衣服的声响,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最后一声关门声落下,一切归于安静。
正在电脑前埋头工作的贺冬兰听见关门的声音,一时纳闷,走到出卧室一看,却见万朝阳的鞋已经不见了,心中疑惑,转身走到次卧,却见那里敞着门黑着灯,只有薛木一人躺在床上。
“朝阳嘛去了”贺冬兰迟疑问道。
“回家了吧。”薛木开口答道,却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沙哑。
“回家不是在这住吗这都洗完澡躺下了怎么又回家都十点多了”贺冬兰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问道,“吵架了”
“没有。”薛木闷声答道。
贺冬兰正要开口劝慰,却瞧见床头柜上扔着他刚刚塞给薛木的两个安全套,心中顿时明白或许是与这事有关,也就不便再多问,只得简单安慰道“都是男孩子,又是青春期,脾气要磨合,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会cha手,如果解决不了,需要爸妈帮忙的,你自己来跟我们说,好吗”
薛木低低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贺冬兰轻轻叹了口气,“那就睡吧,晚安。”
“晚安。”
那日之后,一整个暑假,万朝阳再没有与薛木联络过。
薛木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做题,除了补课出门外连楼都不下,做好的复习计划日日都会超额完成任务,却还是拼命地继续学习,就怕停下来去思考万朝阳的事,可是每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还是难免为这件事无法入眠。
原本那晚,他只是想拒绝万朝阳更进一步的要求,却一不小心话赶话得落得了这么个结果。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样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段“恋爱关系”始于他对万朝阳的“不怀好意”,一切的发展都是他有意的讨好与取悦,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过分的亲昵示好,难免会挑拨起他的冲动,怂恿着他的懵懂与困惑,甚至可以说万朝阳就是一步步地被薛木引诱着陷入他的圈套里无法自拔。
但万朝阳无法自拔,薛木自知却不该如此。
从一开始误会的告白,到后来故作亲密的同床,再到最后的忘情热吻,薛木的理智一次次地让步给身体的冲动,沉溺在本不该属于他的少年初恋中,尽管得到了好友的支持,得到了父母的包容,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不该如此,一切都不该如此。
如果说五月十三号是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天,那么七月二十号这天,就是薛木亲手为这一段仅仅维持了两个月的感情画上句点的时刻。
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薛木每天晚上辗转难眠时,心里都再这样反复宽慰着自己。
重生的这一回,他原本只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人生,不努力、不奋斗、抱大腿、沾金光,但而今他明白世界已与他所知不同,他在这里仍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北京郊区高中生,仍旧需要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才能考上一个名牌大学,才能过上熬夜加班望不到头的平凡生活,暧昧、早恋、初尝禁果,这些都是他最不需要的。
哪怕心中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他,哪怕总在期待着手机振动时会是他发来的短信,哪怕在草稿纸上算着算着题总是无意识地写下他的名字,他都只用力地摇摇头,坚信着这只是少年身体的情难自禁,不肯承认自己那早该成熟的灵魂,仍然会爱上一个天真幼稚的少年。
苦夏难捱,七月流火,秋意试探着伸了伸脚,暑假便在蝉鸣中悄然结束了。
郑大钱难得地没再来找薛木借暑假作业,这个假期他也是在补习中度过,尽管得了空还是会疯玩疯闹,却也在目睹了二十个同学黯然离去后懂得了该自觉努力的道理,没再像往常一样挥霍时光,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作业。
和他一样,班上剩下来的三十个学生,在开学返校的那个晚自习上都默默地各自做着各自的题,全无别的班级里因暑假结束同学重聚而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的盛景,唯独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万朝阳。
晚自习结束时,万朝阳也依旧没有出现,回到宿舍,他的铺盖也一直卷着没有打开。
郑大钱知道薛木和万朝阳已经“分手”,没敢开口乱问,杨钊却一边洗脚一边随口问道“都几点了,朝阳还不回来,返校头一天都这么嚣张啊木头你怎么没跟他一块儿”
郑大钱听言悄悄看了薛木一眼,薛木故作自然地笑了笑,说“不知道,暑假没见着他。”
“朝阳啊,他不来了。”宿舍长在一旁接话道,“他改走读了。”
第四十一道题 我不管了什么都不要听
薛木愣了愣神,一时语塞,郑大钱却脱口而出问道“走读了”
“是呗,”宿舍长答道,“他爸是咱们学校老师,想走就走呗那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儿,再说他们家住的也不远。”
“那怎么前两年都不说走读啊,上了高三了才开始”郑大钱又问道。
“上了高三得抓紧了呗,没准儿天天回家有人补课呢,他爸肯定认识好多老师啊。”杨钊接话道。
“哦”郑大钱讷讷地应了一声,又偷偷看了一眼薛木,薛木无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上铺,心里也是一样空落落的。
第二天早读的时候,万朝阳又如当初一样踩着点进了教室,作为语文课代表的薛木正在讲台上准备带着同学们读课文,眼睛一抬,两人目光相对,而后都匆忙地望向了别处。
班上的人少了近一半,整个教室都空旷了许多,三十个座位重新排成六排五列,每两列中都隔着能过人的间隙,再也没有了同桌的概念,万朝阳和薛木的座位也调成了前后桌,薛木在前,万朝阳在后。
万朝阳走到那个堆满了新书的座位上坐下,也不管薛木在讲台上说着什么,自顾自地从包里拿出了一袋面包,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
同学们在薛木的带领下捧着语文书读起了课文,只有万朝阳仍自顾自地吃着,随手翻开了一本物理书看着。
“笃笃笃”,薛木走到万朝阳身边,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低声道“读课文了。”
万朝阳一边嚼着面包,一边瞄了薛木一眼,迟疑了片刻,收起了物理书,拿出语文书,却也不肯开口诵读,仍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
薛木张了张口,却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赌气道“爱读不读,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说罢愤然转身离开。
新的一个学期,又已经进入了高中的最后一年,经过两轮筛选的孩子们都知道紧张了起来,尽管头一天开学生物钟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但经过李晓梅的提前叮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在犯困的时候主动起立听讲了。
只有万朝阳还是依然故我,任凭老师在台上讲得如何激情澎湃,学生们在下头记得如何运笔如飞,都阻挡不了他一颗想睡的心,早读七点到最后一节五点下课,中间一大半的时间他都是趴在桌上睡过去的。
薛木时常也会犯困,也总是课上头一个起立到教室后头听讲的,虽然平时坐在万朝阳前头感觉不到,但是一站在后头,一排排认真听讲的背影里凹陷下去的那一块就会尤为明显。
站在后头原本是为了强迫自己提神认真听讲,可是薛木的目光总是不知不觉被万朝阳所吸引,每每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一不小心溜了号,错过了好多该重点听的内容,到头来课也没听明白,还不如趴桌上睡觉。
如是两个礼拜过去,薛木和万朝阳几乎一句话都没讲过,尽管大家平时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课业上,却也难免注意到他俩的奇怪表现,偶尔闲聊都会问上一句“你俩怎么了”
“没怎么呀,挺好的呀。”薛木对于这样的问题,往往都是如此回答,万朝阳则是一贯冷漠的语气道“管得着吗”
任谁一看都知道两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儿,只是大家都没那个闲心去八卦,只有郑大钱,在双周五回家与薛木一同在书店里挑辅导书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俩到底因为什么呀”
虽然没有任何前言的铺垫,薛木却也当然明白这“你俩”指的是他跟谁。
“没什么,不适合在一起,就分了呗。”薛木目光在一排排的书架上流连,故作淡然地答道。
“怎么不适合了”郑大钱外头看着薛木,“放暑假之前还撞见你俩打啵儿,跟我坦白的时候还啪啪冒粉红气泡呢,怎么才一个暑假过去,你就不是你了”
“谁冒粉红气泡了黄漫看多了吧你”薛木将一本五三从书架上抽了下来,“都高三了,还搞个毛的早恋不考大学了”
郑大钱挑了挑眉“就因为这为了学习”
“不然呢”薛木打开辅导书翻了翻,摇摇头又塞了回去。
郑大钱有些难以理解,蹙着眉又问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薛木的指尖在书本就猛然停住,转头看向郑大钱,说“我身体上喜欢他,ji,ng神上不喜欢,你能明白吗”
“身体喜欢咦”郑大钱不觉打了个寒战,“这么色情”
“”薛木又抽出一本王后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不就是你明明喜欢他但是为了学习你不能跟他谈恋爱吗”郑大钱道。
薛木翻着书的动作又是一顿,经过郑大钱这么一提炼,中心思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郑大钱看了看怔住的薛木,唉叹着摇了摇头,说“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不再像原来是那么傻了,没想到啊,你还是你呀”说罢也转头挑自己的书去了。
“我怎么傻了”薛木把书放回去,抱着已经挑好的几本转头看向郑大钱,“你以为高中生的早恋能有什么好结果尤其是还是搞基我要是因为这个事回头连重本都上不了,那我上哪儿吃后悔药去”
郑大钱转过头看看薛木,耸了耸肩,说“你不早恋,你好好学习,上了重本,将来就不会后悔了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一道惊雷劈中了薛木的天灵盖,他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是啊,好好学习,上了重本,将来如何呢留学,工作,熬夜,猝死,难道他不正是因为后悔,才会在这重来一次的机会面前去招惹了万朝阳吗
如果仅仅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就轻而易举地放弃因重来而拥有过的未曾体会的初恋,转而去重蹈当初的覆辙,那这重来一次的意义又何在
如果放任自己去拥抱这一段懵懂的爱情,将来或许会后悔,可克制自己拼命努力,将来也一样会后悔,人生,是不是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都必将面对无法挽回的遗憾
那么同样是遗憾,我是不是至少也该尝试一下去过不同的人生
或许未必轻松,或许未必幸福,或许都未必能有上辈子活得长久,但既然未来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若把上辈子当错一次试错,难道在已知结果的情况下,还要再错一次
“木头木头”郑大钱一声暴喝惊醒了薛木,“想什么呢你选好了吗选好了结账走吧。”
薛木看着郑大钱,猛地将自己挑好的书塞进了郑大钱怀里。
“哎哟,干嘛”
“大钱儿你先帮我结账,回头我给你钱我我现在必须要立刻去找朝阳”
郑大钱愣愣地眨眨眼,“呃行”
薛木粲然一笑,抓着自己的背带,一阵风似的朝书店外头跑了出去。
我不管了。
什么十六岁还是二十六岁。
什么身体的冲动ji,ng神的冷静。
什么游戏大神。什么上市股东。
什么重本。什么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