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呢你俩”杨钊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两人一同扭头一看,却见到他和郑大钱正拎着暖壶从门口走了进来,笑着说“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行如此苟且之事,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万朝阳听到这话还来不及心虚,薛木却干脆直接蹬着梯子爬上了万朝阳的床,大大咧咧地将万朝阳的脖子一搂,大笑道“既然诸位已经看到,我们也就不瞒着大家了,其实我们早已经私定了终身”
杨钊配合着薛木的笑话笑了一阵,郑大钱却臭着脸将暖壶“哐当”撂在了地上,转身拉着杨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咱俩今天吃小炒吧。”
薛木愣了愣,心说大钱儿什么时候跟大钊这么好了转念又一想,自己最近老是和万朝阳黏在一块儿,难免冷落了他,他自然是要和别人走近些的。
“你们俩人吃小炒”薛木接话道,“点一个菜多不划算,咱们四个一块儿去吧,能点仨菜。”
“哼,”郑大钱拉着杨钊头也不回,“我们可不当电灯泡,你俩吃吧”
“嘿谁稀得跟你吃呀”薛木撇了撇嘴,扭脸问道,“咱俩吃啥”却赫然发现万朝阳近在咫尺的脸有些泛红,“呀怎么还脸红了”
万朝阳怔了怔,连忙把勾在自己脖子上的薛木的拿下来,推了他一把说“去去去,离我远点儿,恶心死了,你爸妈都误会了,回头再让他们也都瞎说。”
薛木听言大笑一阵,说“脸皮儿还挺薄他们说说去呗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呀还真能把咱俩说成一对儿了”说着又扶着栏杆跳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说,“走吧走吧,咱俩也打水吃饭去吧。”
“”万朝阳脸上的微红一点一点褪去,沉着嗓子“嗯”了一声,也跟着下了床。
晚自习的时候,不出所料李晓梅又把薛木叫进了办公室教育了一通。
薛木也很无奈,他这回已经是认真考了的,可是确实功课上差了一年半,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上来的,全年级六百多人,他考个三百已经算是中等水平了,奈何在这个实验班里,还是只有倒数的份。
李晓梅更是为薛木感到痛心疾首,心疼一个这么好的孩子突然就这么自甘堕落了,有了一个万朝阳在前她已经十分惋惜,现在又添了个薛木,她真是心都碎了。
当然更令她无奈的是薛木父母的态度,明明是一个可以上北大清华的苗子,居然说出了“只要身心健康,上什么大学都可以”这种话,简直气得她肝直疼。
薛木听了李晓梅苦口婆心劝说了一个多钟头,完全可以体会她的用心良苦,但是一来客观上自己真的没办法轻易承诺会把成绩赶上来,二来是主观上他是真的学伤了,还是不太想学习。
于是在李晓梅深度访谈之后,薛木尽量老实了一个礼拜,到了那个双周的周五,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跟万朝阳去了网吧。
其实薛木并没有多么沉迷网络游戏,但是学习真的太枯燥太无聊太辛苦了,而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廉价的娱乐消费活动,也只能去网吧了,同时也算是捎带手给计划的未来继续铺路了。
万朝阳当然是很开心,他憋了两个礼拜,一直陪着薛木上晚自习,早就已经手痒难耐,连什么故意骑得晃一点好让薛木扶着他的腰的小九九都顾不得了,三下五除二冲进了网吧就打开了对战平台。
薛木也有段时日没有玩了,当初玩腻的状态而今也一扫而空,在万朝阳的带领下一路横扫千军,大获全胜,好不痛快。
当初许下的决心很快就被薛木抛诸了脑后,两人又开始隔三差五地往网吧溜。
薛木渐渐看穿到了游戏的吸引力所在,不论是哪一种游戏,都会给玩家设定一种十分明确的目标机制,只要按照游戏的规则去c,ao作数据,付出了时间和ji,ng力,就一定能达成目标获得奖励,这与太过不确定的现实世界相比真的是太容易获得成就感了。
薛木想通这件事后,对于游戏就完全是抱着一种批判试验的心态去玩了,赢了也不过分喜悦,输了也不会如何懊恼,因为他都明白不过都是一堆数据而已。
万朝阳察觉到了薛木变得愈发冷静,虽然不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但是就莫名地觉得他好像特别厉害,尽管他的c,ao作并没有十分犀利,可是这种置身事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却自带着一种大神的气场,整个人都透露着自信超然的气息,每每都看得万朝阳入了迷。
虽然没有按照计划的那样努力刻苦,但是智商水平和学习能力还有残存的记忆摆在那,薛木用心地上了课,仔细地听了讲,也很快重新找回了学习的感觉。
一个月后的月考,薛木取得了重大的进步──班级48名,年级133名,被他挤掉排在四十九的,毫无疑问,又是万朝阳。
“你这回是认真考的吗”万朝阳看着薛木的数学卷子问道。
“认真啊,当然认真啊,我进步了小两百名好吗”薛木这么巨大的进步竟然没有得到万朝阳的肯定,让他十分恼火。
万朝阳拿起卷子前后翻了翻,微微蹙着眉,转头看着薛木,问道“如果这个是你认真考的,那我真的纳闷了,你到底怎么了认真考会考成这样”
薛木哑口无言,臭着脸抢回了卷子,鼓着腮帮子说“就你那分数还好意思说我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最近又跟我去网吧,是又不打算好好考了,所以我才陪你考差了的。”
“嘁,”薛木翻了个白眼,“你那意思你想考多少就考多少有本事下回考试考个第一啊”
万朝阳听言耸了耸肩“我不想考,我要想考早考了。”
“行行行行行,”薛木不悦地把卷子塞进了桌洞里,“谁比得了您呀想玩儿就能玩儿个dota大神,想考就能考个年级第一,您是不是想参加运动会还得破个校纪录啊我看咱也甭去什么玉渊潭春游了,组织全校排队参观您得了世界九大奇迹靖溪之光北京之光中国之光华人之光就是您了嘁”
薛木没好气地把笔一扔,气冲冲地起身走了,留下万朝阳一人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纳闷怎么突然发火了
薛木走出教室没过五分钟就冷静下来后悔了。
这是干嘛呢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儿事儿跟未来的金主爸爸发脾气呢高中男生可不就爱吹牛逼吗你让让他怎么了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你这考个一百多名有啥可光荣的还得让人家恭维恭维你怎么的你咋比高中生还幼稚
薛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慢慢地开始不再一味地把万朝阳当做未来要抱的大腿看,而是愈发地真的把他当做亲密的朋友,会因与他一起玩而开心,也会因为这点奇怪的小事儿气恼。
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啊你跟他当朋友,你比他大十岁呢叫你叔都差不多了吧你还跟人家发脾气了把你能的拿出成年人的气度来去道歉
薛木下定决心,叹了口气跑到学校的小卖铺去买了个巧克力派。
万朝阳被薛木凶了一通之后也暗暗反思了许久,尽管被骂的是自己,可是却是自己先把薛木惹生气了的,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而更令他不安的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气着他了。
是因为问了他分数怎么这么低可是这确实很奇怪啊,他怎么考也不能考出这个分儿来啊。
是因为我说自己能考第一那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本来就能考第一啊。
万朝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但是却想明白了一点,不管怎么着,气着他了,就先道个歉吧。
想到这里,万朝阳心里却紧了紧,他这么有一说一的xi,ng格,从来就是只讲道理不说情分,如今竟然能为了薛木不问缘由就放下身段主动道歉,这是多铁的哥们儿也做不到的,那个被他压了又压的念头再次在心里长起了草──这恐怕不是友情吧
薛木原本打算像小时候的广告里看的那样,把巧克力派放在两人桌缝中间用手肘顶过去,万朝阳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只要他接过派,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完美的友情修复了,他要是不肯接这个台阶──那就只好厚脸皮地再跟他爱你爱我了。
而为了避免在这之前的尴尬,他独自去打了水吃了饭洗了个澡,赶在晚自习开始前才回到教室,一进屋就看见窗户边上正在听歌的万朝阳,两双眼睛瞬间对在了一起。
薛木内心一阵窘迫,没想到自己都拖延到现在了居然还是会撞上,正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就直接道歉,万朝阳却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巧克力派递到了薛木面前,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妈呀,”薛木没想到万朝阳竟然主动给了他台阶,赶紧也把自己的派掏了出来“这事儿闹的我也给你买了”
两人看着彼此面前的派,忍不住都笑出了声,一旁路过的杨钊却cha了一句“嘛呢交换信物呢”
薛木一听,又把手勾在了万朝阳脖子上,说“终身都定了,还用交换信物”
万朝阳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温暖,这回竟然忘了斥责薛木那一句“恶心”。
第二十四道题 那里春风沉醉 那里绿草如茵
李晓梅可能是彻底对薛木死心了,即便他又一次考了倒数第二,她也没再试图去挽救他,毕竟班上还有四十七个懂事的孩子等着她c,ao心,学习说到底是自己的事,一次,两次,她也没有耐心再去找他第三次。
月考之后学校组织了玉渊潭公园的春游活动,薛木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律所的团建活动他也没有参加过,但是好歹组织的也是个日韩新马泰的,万万没想到自己谢绝了这些地方之后最终要去玉渊潭。
郑大钱倒是对此很兴奋,对于他们这样的郊区孩子来说,从小学开始的春游秋游都是在靖溪范围内,学校组织去市区公园还是头一回,他还特意从家里拿来了数码相机,准备好好拍几张照。
“哎这是莫文蔚做广告的那个相机吗”出发的路上,郑大钱迫不及待地把相机掏了出来显摆着,迅速吸引了班上同学们的目光。
“是呀”郑大钱嘚瑟不已,举着相机扭来扭去模仿着莫文蔚的强调说,“你好色彩”
薛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中暗叹原来二零零八年的时候人类还是会使用数码相机的,可惜啊,应该没过两年这个产品就被智能手机和美颜a取代了吧
“给。”坐在薛木身旁的万朝阳悄悄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巧克力派塞到了薛木手上,自己也打开了另一个。
薛木拿着派愣了愣,笑道“你们家是加盟好丽友了还是怎么的一年四季的吃啊”
万朝阳咬了一口在嘴里轻轻咀嚼着,舔了舔唇角,说“你不爱吃就给我。”说就要伸手去抢。
薛木连忙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说“嘿送出来了还想要回去想美事儿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不再闹他,侧头瞧了瞧坐在远处的李晓梅,偷偷从包里拿出了3,正要分一只耳机给薛木,却听见他一边吃着一边轻声哼唱着“离不开的好朋友好丽友”
谁跟你是“朋友”啊,万朝阳顿时有点不乐意,心里嘀咕了一句,自顾自地把两只耳机都戴上了。
从学校到玉渊潭大约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学生们难得集体出来放风,都有些兴奋不已,一路叽叽喳喳说说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唱起了歌。
郑大钱作为班上的文艺委员义不容辞,从林俊杰唱到方大同,从孙燕姿唱到周笔畅,越唱越亢奋,最后还非要拉着薛木一起唱。
薛木倒不是怯场,只是觉得在个大巴里头唱歌,场面也太过尴尬了,于是连连拒绝。
“来吧来吧你明明就会唱”郑大钱死乞白赖地拉着薛木的胳膊,还转头让大伙起哄,“我跟你们说吧,木头可会唱歌了唱得比我好多了就是平时低调”
万朝阳听了这话,也好奇地摘下了一只耳机转头看着薛木,他还从来没听过薛木唱歌。
“木头唱一个”“木头唱一个”
薛木满头的黑线,转脸看了看万朝阳,竟然见到他眼中也带着少许的期待,只得把心一横,无奈地站起了身,接过了郑大钱手中用读者卷成的“麦克风”。
“唱什么呀”薛木挠了挠头,要说唱歌他也不打怵的,在郑大钱的熏陶下听歌自然是无数,去个k拿起麦也都能唱得风生水起,只是面对一帮小孩儿,不论唱什么他都觉得有点尴尬。
“中国话”“那年夏天宁静的海”“青花瓷”“小小”“三国恋”
“”薛木有点无语,心说都是什么八百年前的老歌,眼珠一转,却笑笑说,“给你们唱一个你们没听过的吧”
“好好好”
唱什么呢薛木舔了舔嘴唇,唱个零八年之后的歌倒是不难,可是哪首能让大家惊艳一下
薛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窗外,车身刚好行驶在永定河的大桥上,春日里的暖阳照在河面,河岸的翠柳正随着春风摇曳,画面美好得简直有些不真实。
他恍惚地收回目光,又见到车窗边上万朝阳已摘下了两只耳机,静静地望着他,他忽然心中一动,清了清嗓,众人忙安静了下来。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薛木垂着双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柔柔地唱着。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大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发动机的声响,就连李晓梅都被薛木温柔的歌声所吸引,和所有人一起聚ji,ng会神地聆听着。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万朝阳仰着头,怔怔地望着薛木,窗外的阳光和树影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散发出唯美柔和的光。
“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薛木悠悠地唱完,缓缓抬起眼,迎上了一双双惊艳的目光,忍不住得意地扬起了嘴角,把读者塞回到郑大钱手上,坐下说“行了行了,唱完了,你接着唱吧”
“没听够啊”“再唱一遍啊”“真好听啊”
薛木达到了目的,得瑟地摆了摆手,说“不唱了不唱了,让大钱儿唱吧”扭过头来,却撞上了万朝阳一双迷离的眼睛。
“妈呀,咋的了”薛木笑了笑。
“唱得真好。”万朝阳诚恳说道。
“是不是把你迷倒了”薛木挑了挑眉。
万朝阳怔了怔,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一时顾不得反驳。
“哎这是谁的歌啊”另一边的郑大钱开口问道,打断了万朝阳的出神。
“呃”薛木摸了摸鼻子,“我我自己原创的。嗯。”
“啊”郑大钱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嗯”薛木胡乱地抓了抓耳朵挠了挠脖子,“哎你唱那个崇拜唱个崇拜吧我想听”
“啊崇拜崇拜快唱崇拜”同学们迅速被薛木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起哄,郑大钱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再追问,拿起读者又唱了起来“你的姿态”
薛木刚稍稍松了口气,万朝阳却又问道“真是你自己写的歌你还会写歌”
薛木转头看了看万朝阳,张了张口,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厉害不”
万朝阳点了点头,又问“你会乐器”
“不会啊。”
“那你怎么作曲的”
薛木一怔,他忽然意识到万朝阳的父亲就是教音乐的,他在他面前装写歌的逼,那可太容易露馅了。
“就是你知道情绪到了,即兴发挥,freestye,懂吗你肯定不懂,别问了。”
“”
上午十点半,抵达了目的地,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原本对春游什么的没兴趣的薛木也不觉心情愉悦了起来。
“两点半之前回车上集合啊,记着咱们车号是579,都自觉点儿啊,现在代表的可不只是十三班了,还是咱们整个二中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
“那解散吧──别光顾着瞎玩儿,回去要写游记的啊”
学生们呼喇喇作鸟兽散,迅速融入了乌央乌央的赏樱市民中。
薛木看着满眼的鲜艳色彩,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况且又与十年后不同,此刻没有ihone在手,再美的风景都是用眼看的,竟然觉得比加过滤镜的画面还要好看。
郑大钱兴高采烈地左拍右拍,各种找寻着做作的角度,拍完还都要打开浏览反复检查,不满意后再摇摇头删掉重拍,仿佛手中拿着的并不是数码相机而是个高级单反。
薛木看着他不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想到十年后每次和他出门都像是艺人出外景,他就是御用摄影师,被郑大钱调教得专会抓拍他最美丽的瞬间,一趟下来数百张照片,所有美景都是他的衬托,哪像现在,竟然还会认真地拍着风景。
万朝阳在薛木身旁缓缓地行着,他瞥见了薛木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他是因郑大钱而笑,只当是他心情舒畅,于是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双手cha在口袋里,垂着头偷偷地笑着。
“想什么美事儿呢你”薛木注意到了万朝阳的微笑,好奇问道。
“没什么,”万朝阳清了清嗓,“景儿好,心情就好。”
薛木挑了挑眉“我发现你最近不太爱装酷了啊,这是人设要崩啊”
万朝阳看了看他“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neverd。”薛木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了路旁的樱花,一阵风过,哗啦啦地吹落了许多花瓣,薛木不由得和人群一同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就看到不少人都举起了各式各样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抓拍着。
“樱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
薛木一愣,迅速地转回头,发现果然是万朝阳再哼唱着。
万朝阳被薛木一盯,顿时有些脸红,想是自己开心地忘了形,竟然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薛木看着万朝阳害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接着唱道“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heyye”
万朝阳不由得也再次露出了笑容,薛木笑道“我还头一回听你唱歌呢,不愧是音乐老师的儿子呀。”
万朝阳的微笑却僵在了脸上,而后嘴角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薛木也不傻,每每提及万朝阳的父亲或者母亲他总是会瞬间变脸,显然是家庭有什么问题,只是一直以来,薛木出于礼貌都不想过分追问,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环境这个气氛,也是真的太适合聊一聊少男心事了,既然打算抱人家的大腿,总得彼此亲厚了解些才对吧
薛木如此想着,有意识地拉着万朝阳远离了郑大钱和杨钊一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游人很少的引水湖边,转了转眼珠,问道“你会打水漂吗”
万朝阳听言“哼”了一声,捡起一个石子朝着湖面用力一甩,小石子在湖面上弹了四五下才沉入水中。
“可以呀,”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得意的神情,问道,“谁教你的”
万朝阳脸上又是一僵,没有接话,薛木却笑道“你爸吧”
“嗯。”万朝阳低低地应了一声。
薛木看了看他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跟你爸关系不好啊”
万朝阳不觉又换上了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沉默许久,还是只是“嗯”了一声。
薛木纠结片刻,问道“不想说呀”
万朝阳转头看看薛木,反问道“你想知道”
薛木耸了耸肩,“看你想不想说呗”
万朝阳看着薛木良久,默默转过身,低声说“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第二十五道题 一切安静了 一切多美好
薛木听到这话,其实并不太意外,这个年纪的孩子,父母大都身体都还康健,家里若有什么大的问题,无外乎意外事故、出轨离婚这些。
他“嗯”了一声,赶上两步,与万朝阳并肩缓缓溜达着,“然后呢”
万朝阳缓缓叹了一口气,说“没了。”
“没了”薛木对这个突然结尾有点措手不及,又想了想,问道,“什么没了”
“没然后了。”万朝阳闷闷地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头。
薛木感到了一丝尴尬,想了想,又问“因为他俩离婚了所以你就跟你爸闹矛盾了”
沉默片刻,万朝阳“嗯”了一声。
“是你爸的原因”薛木谨慎地问道,“出轨”
石子滚了滚,“咚”地坠入浅浅的湖畔。
“不是,”万朝阳沉声答道,“是我妈出轨。”
薛木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跟你爸闹矛盾”
“要不是他没本事,我妈怎么会出轨。”
薛木被万朝阳说出的这话彻底震惊,一时张口结舌,简直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万朝阳重重地叹了口气,两人刚好走到了一个长椅旁,他顺势转身坐了上去,满脸都是烦恼和焦躁。
薛木挨在他旁边坐下,琢磨了一阵,问道“什么时候离的啊”
“去年七月份。”万朝阳瓮里瓮气地答道。
“哦刚离啊”薛木点了点头,确实,如果离了很久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这么大怨气,去年七月,高一暑假,对一个高一的孩子来说忽然,薛木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你成绩下降,不会是因为这个事吧”
“嗯。”万朝阳脸臭得谁欠了他钱似的。
“等会儿等会儿,”薛木又仔细想了想,“你之前说你考试都是不好好考的所以你是故意考成这样的”
“嗯。”
“为了什么呀”
“为了给我爸丢人。”万朝阳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湖面,眼中竟然冒出了一丝恨意的光,“让他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儿子,天天泡网吧,不好好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让他抬不起头。”
“”
薛木一时没有管理好表情,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虽然万朝阳一直以来确实有点中二有点幼稚,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夸张到这地步。
“你你”薛木“你”了半天,都不知这个槽该从哪吐起合适。
“你觉得我不应该吗”万朝阳转头看向薛木。
“当然──”薛木刚一开口,猛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万朝阳也不会进入电竞的世界,自然也就没了将来的大发横财,如果他老老实实像他一样当个学霸,结局又能如何呢
“也不是说不应该”薛木挠了挠鼻子,“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你选择放弃学业打游戏,也未必就不是正确的决定。”
万朝阳怔怔地望着薛木许久,说“你是头一个,听了这件事之后,没有劝我回头是岸的。”
那是薛木心里默默吐槽,谁能跟我似的知道你将来能玩儿出千万资产来啊
“没什么好劝的,”薛木心虚地转头望着湖面,“你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想考第一也能考,所以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没必要给你的人生随便出什么指导意见,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万朝阳始终未曾想过薛木会是这种态度,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把这样的想法对别人说过,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他也不是不懂自己是在拿未来和父亲赌气,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无法不去怪罪自己的父亲,无法控制自己叛逆的情绪。
他羞于向别人吐露这样的心声,只任由他们误会自己是因为父母离异的打击而自暴自弃,对于别人的安慰和劝诫也不屑作出解释,只有在薛木说出关于“不屑”这个说法的一番理论时,他才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现在,他鼓起勇气向薛木剖开了自己的内心,本已做好了聆听一通教诲的准备,却猝不及防得到了一句“你就这样也挺好的”,顿时让他的情绪有些翻涌,不知为何,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拥抱。
薛木体会不到万朝阳冷漠的神情下波澜的内心,在片刻的安静后忍不住又问道“你爸和你妈都不管你吗成绩的事”
万朝阳默默收回了自己眼神,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将目光抛向湖面,答道“我妈离婚之后就去美国了,不管我。我爸我爸不管我,他自己都那么窝囊,凭什么管我”
薛木有些意外,他对万树青印象不是很深刻,没有上过他的课,只是偶尔在学校的走廊里见过他。
万朝阳遗传了他英俊的外表和颀长的身形,春夏时他总是穿着整洁的衬衫,秋冬时再另配一件毛坎肩,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起话来声音却充满磁xi,ng,校园活动时总是穿着一身朴素的西装登台表演钢琴曲,高一时班里不少女生都还曾花痴过他,薛木实在无法想象万朝阳怎么会用“窝囊”这个词来形容他。
“嗯”薛木犹豫许久,斟酌道,“你家的事我是不该多说什么,不过我觉得理论上来说,你妈才是有过错的那一方吧”
万朝阳的眉头轻轻抽了抽,尽管对方是薛木,他还是有些生了气“我妈没错,我要是她我也不跟我爸过。”
“呃”薛木尴尬笑了笑,“你爸到底怎么了方便说吗”
万朝阳心底的烦躁再次涌了上来,他微蹙着眉说道“窝囊还需要解释吗四十几岁的人了,就当个破音乐老师,职称职称评不上,遗产遗产争不来,外快外快不会赚,一天到晚光知道弹钢琴、听音乐、看演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跟着他有什么盼头”
薛木听着万朝阳一通的数落,心中微微诧异,他想象着万树青的模样,确实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中年艺术家,若说不懂这些凡事俗务,听起来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万朝阳这个年纪,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去评价他父亲的价值,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万树青在面对妻子的背叛和儿子的逆反时将是怎样的一种尴尬与无措。
“你妈是做什么工作的”薛木又试探着问道。
万朝阳叹了口气,说“我妈没工作。”
“哦”薛木缓缓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这个家庭里的问题,妻子的社会价值得不到实现,丈夫又没能代替她创造两个人等量的财富,最终导致了关系的破裂。
“你别小看我妈,”万朝阳继续说道,“我妈虽然没工作,但是我爸跟她结婚才是高攀。我姥爷是军区的,家在宣武,我妈还是独生女,从小就是千金,就是因为被我爸弹个曲子迷住了,一毕了业就跟着他跑来了靖溪,吃了十多年的苦,一天轻省日子都没过过。”
薛木听着万朝阳说着他母亲的故事,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万朝阳竟然是个红三代
“我妈要不是被我爸耽误了,现在不知道能有多大的成就,她一辈子都被他毁了。”万朝阳眼中满是怨怼,“现在她想通了,走了,我觉得挺好的,我不怪她,都是我爸的错。”
薛木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看着万朝阳倔强的脸,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叔叔般的心疼,他轻叹一声,抬手揽住了万朝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说“我知道,你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不希望他们离婚,不希望你妈跟别人走的,对吧。”
一句简单的话,像是决堤的洪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万朝阳看似坚固的心防,他慌忙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愿意让薛木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薛木感觉到了万朝阳肩膀的轻颤,愈发觉得心软,安慰道“虽然他们是你的父母,但这不是他们全部的身份,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要为自己负责,两个人不适合继续走下去了,分开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做子女的呢,其实应该学会体谅父母,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爸妈的呀。”
薛木柔声安慰着,不管怎么说,他已比万朝阳多了十年的人生阅历,而看上去却又是比他小半岁的年纪,或许他讲出的道理并不新鲜,在万朝阳耳中,却分外能听进心里。
“嘿,你俩跑这儿谈恋爱来啦”杨钊与郑大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万朝阳急忙别过了头,薛木也皱着眉朝他俩摆了摆手。
杨钊看了看万朝阳的模样,比划着口型问道“怎么啦”
“去去去。”薛木故意大方地挥着手说道,“知道我俩谈恋爱呢还这瞎捣乱”说完却又用口型回复道“别问了。”
郑大钱看出万朝阳情绪不佳,识趣地点了点头,拉着杨钊往另一边走去了,薛木轻轻笑了笑,说“轰走啦,你要想哭就哭一场,叔肩膀给你用。”
万朝阳有些忍俊不禁,还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叔”自称来占便宜,他揉了揉眼睛,吸吸鼻子,努力笑了笑说“哭个屁。”说着又把身子转了转,几乎整个人背靠在了薛木肩上。
薛木转头看了看万朝阳毛躁的头发,忽然笑了一下,说“有一首歌特别适合现在给你唱。”
“唱吧。”万朝阳淡淡地接道。
薛木转眼望着湖水,清了清嗓,温柔地唱了起来“heyjudedon'tandakeitbetter”
温暖的歌声从万朝阳的头顶和着阳光倾泻下来,他悄悄地闭上了眼,嘴角慢慢扬起。
春风拂过脸颊,樱花瓣飘落在引水湖上,远处是游人和同学们的说笑声,断断续续,朦朦胧胧。
心跳平静而舒缓,一顾久违的暖流在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唤醒了麻痹的皮肤,呼吸着春天的气息。
头顶一朵樱花悄悄吐出花蕊,他几乎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
第二十六道题 在被全世界发现以前先愉快装傻
在那一场春游过后,薛木在万朝阳眼中的模样渐渐发生了些变化。
之前他是觉得薛木气质出众,说话做事独树一帜,可是最近却发现他好像变好看了
发型好像和原来不太一样,胡子貌似刮了,镜框也换了个新的,个子怎么似乎也长高了似的
气温渐暖,笨重的外套早已脱掉,走在阳光下,秋季校服的袖子被随意地 到手肘上,露出一截干净的小臂,衣摆和肥大的裤子在风中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闷热的教室里解开的夏季校服扣子,又影影绰绰地透露出锁骨的线条,万朝阳第一次理解到了男生的“xi,ng感”的意味。
当然除了万朝阳之外,郑大钱也发现薛木变好看了,而且是细微之处难以察觉的那种变化。
“你们看木头最近是不是变帅了啊”郑大钱没有万朝阳那么多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次熄灯前,趁着薛木去倒洗脚水的时候,便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口。
万朝阳顿时有些警觉,他暗自揣测自己的感受应是心理作用的结果,那郑大钱也这么觉得了是几个意思
“是吗”杨钊反问道,“没发现啊”
其他几个舍友也纷纷附和,表示没看出薛木有什么变化,听得万朝阳心里愈发打鼓郑大钱莫非也有那个想法
“你觉得呢”郑大钱抬头看向斜上铺的万朝阳。
“没发现。”万朝阳冷着脸答道。
“没发现什么”薛木正好拎着脸盆走了回来。
“大钱儿说你变帅了,”杨钊接话道,“朝阳说没发现。”
“嘶──”万朝阳顿时横眉倒竖瞪着杨钊。
杨钊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不是吗”
薛木却没在意万朝阳说什么,只是听了说郑大钱称赞他变帅,便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收起脸盆,打开柜子开始涂护肤品。
郑大钱歪着头看了看薛木,问道“你是不是偷猫搞什么了用的什么擦脸油”
薛木听了笑着晃了晃瓶子“大宝”
郑大钱皱了皱眉“什么老土的东西”
“你还少看不起大宝”薛木扣上盖子放回柜子里,转身脱鞋上了床,“国货就是实诚好用”
“那你还让我用妮维雅”郑大钱又问。
“洗脸我也用的妮维雅呀,擦脸我就用的这个。”
“妮维雅洗脸根本不行,都不能磨砂。”
“我的妈耶哥哥您内脸皮有多厚啊天天磨”
“我没听错吧你们俩在聊擦脸油洗面nai”杨钊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撇了撇嘴,“娘不娘们儿啊”
郑大钱一听,顿时有些窘迫,一直以来他的身形长相还有举止都难以摆脱有些女xi,ng化的形象,因此对这个词尤为敏感。
薛木则迅速地扫了一眼郑大钱的脸色,立刻回嘴道“护肤跟娘不娘们儿有什么关系现在你装an不保养,过几年遍地小鲜rou就你老脸蹉跎跟大爷似的后悔你都来不及姑娘都不愿意跟你打啵儿”
杨钊见薛木这么激动,意识到是自己随口的话伤了郑大钱的面子,略带尴尬地笑笑,没再接话,躺到了床上。
郑大钱却疑惑地问道“小鲜rou是什么”
“这不重要。”薛木翻身躺倒,熄灯铃也适时响起。
其实变帅这事确实是薛木有意在经营的,在不远的二零一七年,任何问题面对的第一层考验都是“看脸”,因而原本并不那么注重外表的薛木也渐渐学会了捯饬自己。
特别是在郑大钱的影响和指导下,洁面、护肤、胡子、头发、服装、配饰,样样都是他亲自把关,久而久之,他也慢慢摆脱了曾被郑大钱嗤之以鼻的“直男审美”,即便身材并不很好,却也能每每把自己拾掇地人模狗样的出门。
只是回到了二零零八,资金投入上达不到十年后的标准了,只能在细枝末节尽量改善,先是通通换掉了一众不适合自己的护肤品,然后以度数不够为由重新配了副眼镜,再小心翼翼改良了几个月还原了十年后的发型,尽管只是面对固定的那几十个同学,可每天早晨都坚持刮胡子洗头,出门前还要用发泥抓一把,改善脸型的同时也让身形都看起来拔高了两厘米,再加上原本就充满活力的十六岁的年轻身体,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了蓬勃的魅力。
薛木这样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倒也不是为了惹人注意,只是十年后都已经习惯了,再说谁不想变好看呢即便每天抓头发的时候会被别的舍友默默翻白眼,可是──死都死过一回了,还不能帅帅的
“你是变帅了。”万朝阳闷闷的声音忽然从上铺传了下来,打断了薛木的思路。
“什么”
“我说你是变帅了。”万朝阳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好在没人看得到。
薛木听明白后不由得笑了笑,说“叔回头给你做个私人定制美容顾问,也不贵,一顿小炒就行。”
“那我也要”隔壁床的郑大钱急切地说道。
“我特么给你多少建议了你听吗”薛木翻了个白眼。
“我──”
“咚咚咚”严厉的敲门声打断了郑大钱的话,宿管的手电照进了301,所有人赶紧闭上了嘴装睡,没过一会儿,就真的都睡着了。
万朝阳早就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都和薛木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只是这第二天早晨洗漱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薛木刮胡子的动作。
薛木刮胡子并没有多么优雅,又加上早晨起床本就带着点气,焦躁地洗了一把脸后,晃了晃剃须泡,挤在手掌心,然后就胡乱地糊在嘴唇四周和下巴及两腮,接着拿起刮胡刀对着镜子由上至下用刀片迅速将泡沫刮掉,而后再涂一遍,又由下至上刮了一遍,之后就冲了冲刀片扔到一旁开始洗脸。
万朝阳转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嘴唇上沿那一层柔软的绒毛,暗暗决定周末也要去买一套刀片和泡沫。
薛木没有注意到万朝阳对他的观察,洗漱完只觉得ji,ng神了许多,回宿舍擦完大宝对着镜子抓头发时才发现万朝阳正悄悄看着他。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万朝阳,万朝阳连忙惊慌地错开眼神,薛木笑了笑说“看什么呢你”
万朝阳知道躲不过,只得犹犹豫豫地说“看你抓头发挺厉害的。”
薛木一听自己的手艺获得赞美,立马笑逐颜开,又挖了一块儿在掌心搓了搓说“来,我给你也抓一个。”
万朝阳听了还来不及拒绝,薛木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手指径直cha进了他的发根。
万朝阳身体骤然僵直,鼻尖到鼻尖的距离不过十来公分,大宝淡淡的香味顺着薛木的呼吸飘落在他的脸上,惹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薛木认真仔细地搓弄着万朝阳的头发,全然没有注意他的小心思,拾掇完毕后退两步端详了一下,笑道“妈呀,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帅呢”
万朝阳心花怒放,还来不及脸红,一旁的郑大钱却叫道“哎木头木头我也要我也要”
万朝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见着薛木的双手也抚到了郑大钱的头发上。
“完事儿”万朝阳给郑大钱抓完,心满意足地转头问向万朝阳“帅不”
郑大钱听了也转头看向万朝阳,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寒碜他妈哭寒碜,”万朝阳翻了个白眼,“寒碜死了。”
“呸”
在那之后,万朝阳也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周末回家时买了和薛木同款的护肤品、刮胡刀还有发泥,对着镜子将那一层绒毛刮掉的瞬间,万朝阳忽然有了一种变成大人的错觉。
“是个男人了。”这个想法没来由地冒了出来,让他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像个男人一样,大大方方的,喜欢就喜欢吧。”
他擦了擦脸,挖了一块发泥涂在手上,学着薛木的样子在头上抓了抓,却怎么也抓不出一样的效果,重新洗掉吹干再抓,却还是失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去和薛木坐同一趟车了,他只得懊恼地把发泥塞进包里,仓促地出了门。
“你们家怎么每个礼拜都在这吃饭啊”万朝阳再一次出现在薛木和郑大钱面前时,郑大钱怀疑地问道。
“管得着吗我乐意。”万朝阳照旧没给他好脸。
郑大钱审度地打量着万朝阳,薛木却惊讶道“哎你是不是刮胡子了帅了哎”
万朝阳压了压唇角,故作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薛木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娃儿都长大了呀你看大钱儿也刮了。”
万朝阳却没去看郑大钱,转头瞧了瞧公交驶来的方向,嘀咕道“爱刮不刮。”
公车驶来,郑大钱第一个上车,又坐在了老位置,万朝阳却眼珠一转,直接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哎我要挨着木头”郑大钱连忙抗议。
“你就挨着我吧。”万朝阳冷着脸驳回了抗议,而后得意地看着薛木坐在了自己身边,顺势将自己的耳机分给了薛木一只。
薛木借过耳机一边戴上一边笑着说“还主动要挨着大钱儿了呢完了,这是要移情别恋呀”
万朝阳忍不住白了薛木一眼,至于身旁的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郑大钱,他连看都懒得看。
“我是壁虎等待蚊子你是蝴蝶翩翩飞舞”薛木低低地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着,全然没有发觉身边两人水火不容的局面。
晚自习的时候没有去网吧,万朝阳在薛木左边沉沉地睡着,郑大钱在课前与薛木右边的同学也换了位置,此刻正在作业纸上写着什么,薛木则左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做着习题。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薛木这回难得地有点信心,虽然基础比不得其他同学牢靠,但是期中考试考的就是这两个月学的内容,薛木自认为掌握得还可以,尽管三不五时还是会跑出去和万朝阳泡网吧,可是好歹也是认真学了的,他保守估计,考到班里中等水平应该没问题。
正算到一个难解的步骤,郑大钱忽然递过来了一张纸,薛木疑惑地接过一看,上头写着你跟朝阳搞什么
薛木转头看了看睡得正甜的万朝阳,纳闷地扭头又看了看郑大钱。
郑大钱扁了扁嘴,拿回了纸写了几笔又递回来你傻吧他喜欢你
第二十七道题 我没说的你却都懂
“噗咳咳咳咳咳”
薛木的古怪动静迅速引起了四周一小圈同学们的侧目,万朝阳也也被猛然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看着他。
郑大钱心中一惊,一把从薛木桌上把自己的那张纸抽了回来,迅速地揉成了一团。
万朝阳警觉地瞪了瞪他,他默默地抬起一只手挡住万朝阳的视线,低头又做起了自己的王后雄。
“笑什么”万朝阳用气声向薛木问道。
薛木犹自吃吃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万朝阳扁了扁嘴,活动了几下压麻了的手臂,顺手敲了敲左手边同学的桌子,借来他的青年文摘翻阅了起来。
薛木一边继续做着题,一边嘴角仍不断地翘起。
这大钱儿也真是太逗了,自己是基佬就看谁都不像直男朝阳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
郑大钱悄悄瞄了薛木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木头真是个木头,朝阳这么明显的爱意都看不出来万万没想到啊,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同类喜欢的却不是我。
万朝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眼睛也在往薛木的笑脸上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