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热了起来。他的脸颊滚烫,她也是。
粉腮娇艳樱唇润泽,诱人采撷。他不敢再看,只好将她按在怀里。馨香而柔软。
就这样静静偎依,好像能到地老天荒。
“湘湘放心,也不用替我担心。”许久之后季元湛才低低地道,“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讨厌的人,讨厌的事持续不了多久。”
皇宫。
议事已毕的朝臣三三两两地走出朝天门,却并不立即登上各自车轿。人人心情沉重,都在低声谈论。
“皇上今日又憔悴了些。”
“可不是吗,眼白儿那么红,嗓子哑成那样。”
“准是又一宿没睡。刚才在御书房,谈起国事还那么精神奕奕的,这是硬撑着呢。”
一阵叹息之后有人用更低沉的声音问,“穆家小姐还没醒”
靖平伯府也有几位小姐,但谁都知道说的是哪一位。
回答是更沉重的叹息声,“不然穆大人怎会也病倒了。再这样下去我看皇上也”
“嘘,胡说什么”
从九王府回来当晚穆凝湘就发了烧,一直烧到现在,始终未醒。整条穆家巷的人都急坏了,但最急的还是年轻的皇帝。
穆凝湘得的是一种罕见的疫病,起因就是季永烨抓破了她的手。
开始谁都不知道她怎会生病,后来季永烨在采芹书斋与十王爷季永烆一起读书,课间打架把十弟的脸抓破,第二天,两个孩子双双高热不醒。
这古怪的病,是那只皂雕带给季永烨的。服侍季永烨兼带伺候鸟儿的小厮已经病死。他们都被抓破过手或脸。
小厮的死震惊了所有人。季元湛命人封锁了九王府和十王府,而穆凝湘早就被穆皓嵘送至郊外一所偏僻的宅院。那是穆老将军去年购下的,燕州闹疫情的时候楚秀茹就住在那里。
大家正说着话,许铉带人与朝天门的侍卫交班,诸官员不再谈论,纷纷拱手作别登上车轿。
许铉沉默地望着朝臣们的背影。刚才的议论他已听见了。
这是个晴暖的春日。他记得去年这时穆凝湘还在梅州,经常来许府找七妹玩耍,只要她来,小七的笑声总是特别多
这活泼可爱的少女,是他们都敬佩万分的帝王的心上人。临朝大半年,好容易挽回些许颓势,这场疫病又陷大魏于凶险之中。
折磨皇帝的,不仅仅是即将失去爱人的痛苦。
因为九王爷和十王爷,都没活过来。
他们是两位太皇太妃的依傍,也是维系荣王宁王两位藩王的情感纽带。已有流言传出,皇帝将能找到的救命药都送到穆凝湘的病榻前,导致两个孩子生生病死。他封锁王府却没有封锁穆家巷,这一举动也被说成区别对待,乃至别有用心。
这样的消息传到两位藩王耳中,加上之前的削藩流言
日头渐高,许铉对着红墙碧瓦无声叹气。魏史已展开新的篇章,而新帝御下的建兴元年,会平稳翻页吗
季元湛批完所有奏折,垂头揉着眼角,双目紧闭,两道浓黑剑眉锁成一道深深的“川”字。
孔瑞急忙端来参茶,“皇上,这是刚沏的,热着呢。”
季元湛掀起盖碗送到嘴边,默默啜饮。
孔瑞看得心酸。往常这事都是穆姑娘做的,不要说皇上,连他们都习惯了。小姑娘甜美的笑是多么赏心悦目啊。那阵子有她作伴,皇上格外有活力。
半个月过去了。皇上每次探望完毕,神情都像失了伴侣的孤雁。而没有她的勤政殿,显得无比凄清。
那种病太棘手了。太医院的院正带着一群身经百战的大夫,琢磨了无数个方子,仅仅能维持病人有呼吸心跳。还是高烧,昏迷,一天天这样下去,再鲜活的生命也要被熬干了。
“孔瑞,”季元湛低沉沙哑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愁思,“你下去吧。”
“是。”
皇上除了政务,多数时候都爱自己待着,也不和他们说笑了。孔瑞不敢开口,小心地退了出去,反手掩上门。
他去了一趟御膳房看午膳好没好,然后回来,不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是十五啊,”孔瑞睁圆了小眼睛,“你可好久没在宫里出现了,几时回来的”
“刚刚的事儿。”十五笑眯眯的,“瑞公公怎么眼圈儿都红了,是想我想的吗。”
“呸,你个油嘴滑舌的猴崽子。”
孔瑞说到这里顿悟,十五走这么久定是有什么特殊使命,而他能笑得这么开心
“瑞公公就别进去了,里头有神医呢,我跋山涉水请来的,公公别打搅皇上替穆姑娘问诊。”
“哎哟哟,那可太好了。”
孔瑞双掌合十感谢上苍,瞬间又支楞起耳朵。
没听错吧,这神医是个爱说爱笑的年轻女子
“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自门缝传出,“好久不见啦,尉爷想奴家不想。”
鬓挽双环髻,身着嫩黄春衫浅紫褙子,清丽可人的少女坐在御案上,两只绣花鞋一晃一晃的。
“说啊说啊,奴家的亲亲皇帝陛下。”
女子生得与穆凝湘一模一样,手里拈着一支笔,巧笑嫣然美目盼兮,声音也是同样的娇软可人。
季元湛没有搭理说话的人。他正托着一方小玉盒,仔细地看着盒里的红色药丸。
“陛下”女子嘟嘴,“人家问半天了呢,好过分,都不来抱人家。陛下这是不喜欢湘湘了吗”
“二十多岁的人了总玩这种把戏,适可而止吧你。”季元湛板着脸合上盒盖,“胡子拉碴的糙汉样儿,还想扮我家湘湘”
他的嗓音还那么嘶哑,但已轻松了很多。
“女子”敛了笑容,摸摸下巴颏儿,厚重粉黛遮住了细密胡茬子,摸还是摸得出的,硬硬地扎手。
“再说,湘湘一向乖巧懂事,从不会跑那里坐。给朕滚下来”
“好凶。”女装男子嬉皮笑脸地跳下来,“本宫那么苗条又那么小心,不曾弄皱你一块纸片儿。嘿嘿嘿。”
“把这身皮换掉,脸也是。”季元湛扔过去一块湿巾,“朕不许你扮她。”
“嘁,凶死你算了。”
男子飞快地卸妆更衣,变成一位清秀的年轻人,随着一阵奇特的骨骼抖动声,体格也渐渐高大。
如果穆凝湘在,一定会认出他。天籁堂头牌花旦牡丹的原身。
“这药能有效”季元湛抖着一张写满小字的纸,“蝎王精,蜈蚣脑,红蟾胆,火蛛囊呕,这都什么可怖药引,全是剧毒。”
“是药三分毒啊。这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在西域的飞凤雪山的玉女峰的玄冰谷,经过九天九夜辛苦采炼”
牡丹看一眼季元湛的黑脸,捂嘴笑起来,“好啦不逗你了。当然有用喽。我师父将那死雕的羽毛血肉都琢磨过了,所幸在西域有过病例,所以他知道怎么配药。奇怪啊,这种雕怎么会跑来大魏。”
季元湛冷笑着,“自然不是它自己吃饱太闲飞来的。有的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有头绪么”
季元湛点头。男子翘起兰花指朝御案点了点,捏着嗓子道,“尉爷好棒哦嗯做皇帝真麻烦。”
“将来你也是,还不稳重点儿。”
季元湛匆匆换掉龙袍,将玉盒揣进怀里就要开门。牡丹拉住了他的袖子。
“尉皇上。”他低声道,“有件事没说。这药或许能救穆小姐,只是恢复得极慢极慢,而且”
季元湛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什么”
“毕竟是毒物。师父说”
他的声音更低,说完,季元湛攥紧了怀里的小玉盒。
“怎么办是不是再等等”牡丹问。
季元湛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她昏迷太久了,我要她醒来。”
穆凝湘差不多痊愈已是五月底。她昏迷了太久,那解药又太过凶猛。服药三天后,她终于醒过来,能吃喝走动了,接下来两个多月都是大罐大罐地喝更多的苦药,为了清除解药的余毒。
她还住在那所郊野宅院里。季元湛告诉穆皓嵘,等她好彻底了再回家。
已过小暑,天气炎热,知了隐在枝叶间聒噪地叫,吵得人无法入睡。穆凝湘洗了把脸来到院子里,在秋千架上坐下,一个人慢慢地荡。
太巧了。这所宅院,前世就是在这里遇见他的。略有不同的是,此时这里还没住几户人家,冷清得很。
她自从病倒就再没见过季元湛。他来探望她时她尚未清醒,而等她脱离危险,他又不能来了。因为实在分身乏术。
季元湛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五月初,旻金再度进犯大魏。
即位之初建兴帝在维系邦交上投入了大量精力。大魏号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实则积弱积贫二十几年,且京城与三地藩王之间靠着微薄的裙带关系维系,比一盘散沙好不了多少,最怕的就是强敌入侵。
难为他辛苦地争取,给百姓赢得将近一年的喘息之机。边情传来时收麦已毕,各地采购粮草、招募乡勇,火速集齐军队。
不知战斗力如何,但领兵大将是穆凝湘的祖父。
“又睡不成晌午觉了,这叫声真能把人逼疯。”杜鹃腊梅举着长竿走过来,“姑娘精神头儿不好,回屋歪一会儿吧。”
她确实没有好透,身上没劲儿,时不时地就犯恶心和眩晕。
“也不怎么困,我早上起那么晚。”穆凝湘下了秋千,站在柳树下看她俩粘蝉。
粘蝉这活儿腊梅是好手。她仰头仔细听和看,很快锁定一只,慢慢地举着缠好面筋的竹竿,悄悄移动,看准目标,猛地一戳。
蝉被粘在黏糊糊的面团上,嘶嘶乱叫着。杜鹃麻利地将它抓下来,放入一只陶罐里。满院蝉鸣似乎轻了不少。
“哈,顺利俘虏最能嚷的原来就是你。”
杜鹃冲罐子嗤笑,扭头窥见穆凝湘望向陶罐的表情。虽也是微笑的,眼角却微红。
“姑娘又在牵挂老太爷吗”杜鹃拍拍手挨到穆凝湘身边,“老太爷虽上了岁数,可身板好得很,骑马打猎都是满载而归的。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再说他身边还跟了那么多咱家人。”
腊梅又去找下一只。穆凝湘呼了口气,抽出丝帕擦擦眼角,“就是因为祖父把那么多人都带走了,我这心里才总七上八下的。”
穆老将军带走的都是有功夫的儿孙,也包括最小的孙子穆璟枫。此外,范禹琛也报名从军,跟着一起北上。
“嗐,您乱担心有用吗还不如去烧柱香。照我说呀,姑娘身子养得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到家有太太老爷陪着,能开心点儿。”
“我这就去烧香。”穆凝湘转身走向堂屋,没应杜鹃的后半句。
不是不想家的,可她总有种感觉,父亲希望她晚点回。不知是不是这样,而原因,她更不愿深想。
掀起纱帘,她又望了望微微摇动的秋千。恍惚间,好像看到一年前榆树庄院秋千架上欢畅大笑的年轻男女他,到底怎样了呢
腊梅把能捉的蝉都捉了,院里勉强恢复清静。穆凝湘却毫无睡意,她焚起檀香,备好纸笔,认真地抄写佛经。
没抄几行字,门外跑来个小丫头,说有访客,“是位年轻公子,带了好重的礼,生得很面善。”
来人儒雅斯文,风度翩翩,一见她就深揖到地“表妹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楚奕钧。
“你来做什么”穆凝湘冷了脸,“我这里不欢迎你。”
此时此地,此种心情,楚奕钧的出现太令她联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了。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她等了一整日,盼来的却是楚奕钧得意洋洋地说着楚尉霆被他设伏杀害
现在他做了驸马,与毓王昭王两人沆瀣一气。穆皓嵘查出来毓王昭王趁重量荒地之机侵吞大片良田,其中不乏楚奕钧的手笔。
皇亲国戚犯案,季元湛没留情面,严加惩处,因此引起了一直在梅州养病的庆怡王妃现在是太后的强烈不满。后来不知怎的,这三个人和几位太皇太妃都走得很近。不然,白家姐妹如何能成为九王府的座上客。
楚奕钧也想起了前世那天的光景。他刚说完射杀那个人的事,她就昏过去了他冷笑了一下。
“表妹住在这里,形同与世隔绝,姑父也刻意不接你回家。你不觉得自己很闭塞么我来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些他们瞒着你的事儿。”
“穆泽”穆凝湘高声喊道。
“嚷什么,我又不会伤害表妹半根头发。”楚奕钧后退一步,“这天下已不是季元湛的了,你还不知道”
她正扬起鸡毛掸子要赶他走,闻讯吃惊地握紧,“你说什么”
“那个身披龙袍、恬不知耻的家伙根本不是季元湛。大家都不知道,可我知道。季元湛自幼体弱,早就死了”
楚奕钧的声音里有着快意,“表哥早就怀疑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信你可以问太后哦,他登基后根本不接太后来京城,美其名曰让她养好身体再接,实际上我看是做贼心虚。”
太后自从庆怡王爷遇刺就病了,一直都没怎么好。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她常常做噩梦,梦见有女子在她耳边嘤嘤哭泣,跟她索要孩子。她吓得重金找道士作法,结果道士告诉她不宜北行,尤其不能在京城安佑帝的后宫,那里怨气太重。所以她就一直留在梅州老宅,和溪芸长公主住在一起,放话要皇帝为她重建新的宫殿。
“你都在胡扯什么”穆凝湘气愤,“那是她自己不肯来国库没那么多钱建新殿皇上把所有能省出来的银子都用到民生和军治上去了,她老人家倒会狮子大开口,怎么不自己掏钱”
“表妹就不要替他辩护了。”楚奕钧双目因嫉妒而发红,“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号称季元湛的家伙,已经被囚禁起来了”
“姑娘”
穆泽和杜鹃腊梅都赶了过来,十七十八也冲进堂屋,将楚奕钧反剪双手。
穆凝湘感到一阵眩晕,唇色变得煞白。杜鹃腊梅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她,她用力一咬舌尖,不让自己再次昏倒。
她不再是那个身陷藩篱的孤女了,更不会听了只言片语就信以为真。重拾忘却的记忆后她反复想过,也许楚奕钧嘴里那个被他杀害的人,并非楚尉霆。没有落实之前,什么传言都不可信。
“把他赶出去,”穆凝湘喘息着道,“以后,永远都别让他靠近门外三丈以内”
“表妹还在执迷不悟。”楚奕钧挣扎着,“你不知道姑父每日过得有多艰难那个伪帝把他害惨了,把穆家也害惨了九王爷十王爷被伪帝害死,惹怒了几位藩王,旻金挑衅,怎奈藩王拒不出兵,我朝仅剩那点子散兵游勇,你觉得穆老将军能撑多久倘若你的祖父战败,等着穆家的会是什么,灭门即使你已做了皇后,也救不了穆家”
“住口。”穆凝湘颤抖着走过去,“啪”地扇了楚奕钧一耳光,大喝一声“滚”
“表妹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
穆泽捂住楚奕钧的嘴,三个人一起将他拖了出去。
穆凝湘慢慢坐下,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她掏出帕子,狠狠地擦干。
她知道楚奕钧的来意了。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季元湛没来看她的真实原因,是他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这是她猜想的,却始终不敢相信。可楚奕钧,为什么又是楚奕钧,告诉了她
“姑娘,别哭了,才将养好了七八分呐。”杜鹃腊梅又惊又痛地劝着。穆凝湘泪如雨下,丝帕很快就湿透。
不用问了,现在宫里掌权的换成了毓王或昭王,也就是太后一脉。他们与太皇太妃及藩王勾结在一起,说服藩王们出兵,击退旻金
这仿佛在重写季潇纶当年被逼退位的历史啊而季元湛还提前被他们禁锢了。
楚奕钧对她还不死心,此行是想说服她委身于他。呵,他现在以当权派自居了。
可她实在不愿相信她的爱人和亲人,都这样岌岌可危么
“姑娘,洗洗脸吧。”杜鹃打了盆水,“别哭了,就当那个人是疯子”
穆凝湘沉默地坐着,任由两个丫头给她洗脸匀面。待到收拾完毕,她已冷静下来,觉得头脑也清醒许多。
她找来十七十八,询问宫里情形,得到的答复,本质上和楚奕钧的意思差不多季元湛因为操劳过度而“病倒”,由毓王昭王联合摄政。
“皇上早就有吩咐了,”十七说道,“要属下等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里守护姑娘。”
“这是皇上的原话。”十八补充道,“属下等只是守在暗处,寻常时刻不好随便现身的,姑娘莫要怪罪。”
“我都明白,你们不要自责了。”穆凝湘摆了摆手,“皇上是几时吩咐你们的呢”
“您刚搬来这里的时候。”
穆凝湘看着两个神情严肃的年轻人。他们都是忠实的侍卫,接了命令就一心一意地执行,不细问不细究
无论如何难道季元湛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的“讨厌的人讨厌的事”,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吗。
他一定没算到她会病倒。他替她找来解药,趁机将她安置在此所以,她的父母应该也无虞。也许会压力重重,但安全是有保障的。
那么,他自己呢那些浴血奋战的大魏士兵呢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有不停回忆他临别的话,努力地相信他。
刑部大牢。
狱卒为毓王推开厚重的木门。明灭不定的火光下,木桩上绑着的男子血迹斑斑,发丝凌乱,破碎的衣衫里露出的伤口散发着奇臭的味道,熏人欲呕。
毓王嫌恶地捂住鼻子,“怎么味儿这么大”
“回爷的话,咱兄弟天天都好好伺候着,就怕爷不满意”狱卒谄媚地笑,“爷要看看他下面的伤口么。”
“不看了,恶心得不想吃饭。”毓王后退几大步,比了个手势。
狱卒会意,抄起一盆掺了盐的冷水,冲男子一浇。
男子呻吟一声醒传,透过肿胀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皮,看见了毓王狰狞的脸。
他咳嗽了几声才慢慢开口,“是你。你来做什么。”
“季元湛,呵呵呵。”毓王怪笑几声,“窃国者侯这几个字,将不会体现在你身上了其实你才是楚尉霆,对吧你这个季潇纶的野种,还妄想假冒我等正统龙裔。”
他还想再奚落几句,牢里气味实在熏得他头疼,便又奸笑一声,“你该庆幸本王没杀了你。战事还如火如荼,现在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废话少说。”绑着的男子低低地笑,虽然狼狈不堪,却似在睥睨这锦衣华服的王爷,“你来不会只为了观赏吧,到底要什么”
毓王吞了吞口水。
“听说季潇纶留给你嗯,一座金山。你用那里的黄金买粮发饷,是不是现在边关吃紧,还需要追加军力”越说口水越泛滥。
男子发出嘲讽的笑声,“你也要刚才令弟已来过了,问了同样的问题。”
昭王爷竟然抢先一步毓王怒道,“你告诉他了”
“呵,你真蠢。要是我告诉了他,我还有命么”
“哈”毓王大喜,想了半天才道,“本王能保你不死你放心,本王比较得太后欢心,手底下能人也比他多”
男子歪了歪头,“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说话算数万一你得手之后让这些人”
他扫一眼垂手站立的狱卒,接着说,“把我灭口了呢”
“嗯”
“除非,王爷留一件信物给我。不能是普通的玉佩扇子什么的,我要先帝御赐的那种,专为留给皇子的,血玉印章。”
毓王骂了一声,“这样贵重的东西,本王岂能随身携带”
“原来如此。哎呀不妙,我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男子打个哈欠,“那你还是让他行刑吧,打死我算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闭气而死呀,本少学的邪门功夫多得你想不到。”
“你”
“你们真是亲兄弟。”男子打断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毓王瞳孔一缩。这么说,昭王也是不好。他一定回去拿那血玉印章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想想又道,“不给的话,穆家小姐的命”
“随你。”这次男子眼都不睁了,“她已病入膏肓,她住的那间院子踏进去就是个死,你不妨试试。”
这都不在乎,也真是被逼到尽头了。毓王撇了撇嘴,这个他只是随便一问,他本来就没觉得一个女人能要挟住季元湛,穆凝湘病的时候他不是左拥右抱么。
“本王去去就回。”毓王下定决心,“本王就住在宫里,比昭王要快很多。”
“那你最好快点儿。这里臭死,老子呆腻了。”
毓王冷笑起来,“本王拿到地图就放你。让你带着玉印,远走高飞。”
毓王大踏步离去。狱卒看了牡丹一眼,眼神平静,转身锁了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