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尚德点了点头,再度驱动马车,有意的放缓了速度,马车平稳了许多。
李惊滢坐在玄尚德的旁边,忽然想到了宫中那名奇怪的少年,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可认识一名叫额尔德木图的少年”
“谁”玄尚德一愣。
“就是在宫中负责陪伴漩王读书聊天的那名少年。”
玄尚德这才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哦,您指的是武青肃吧”
李惊滢这才想起杜公公当时确实称额尔德木图为武公子。
“原来他的中原名叫武青肃”
谁知玄尚德却一脸茫然“额尔德木图也是他的名字吗难道他是蒙古人”
二人目光一对视,却同时沉默下来。
李惊滢为自己可能无意间曝露了六皇兄的把柄而扼腕不已,玄尚德则是惊诧于他见过多次的少年竟是一名蒙古人。而二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却同样是因为宗元皇子身边有一位蒙古少年,将会意味着怎样的危险讯息。
李惊滢思忖了片刻,既然已经说出口,而玄尚德也没理由会因此而背叛六皇兄,但不如坦诚不恭的畅谈此事,总好过这般尴尬。
“这名少年从何时起跟随在六皇兄身边”
玄尚德的神情随着李惊滢平淡的提问而明显一松,他笑了一下,说道“自王爷从蒙古凯旋而归时,武兄弟就跟随在旁,已经有段时日了。”
李惊滢点点头,正色道“玄丞相可知此事”
玄尚德沉思片刻,苦笑一下“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言外之意,知晓此事的人少之再少,李惊鸿似乎也知道留有败寇余孽在旁多有不妥,并未向身边的人俱实相告。
武青肃三字,便是李惊鸿想要掩饰此人身份的一大证明。
一个中原名字,在某种意义上便能保住那名少年的 xing 命。可是,蒙古人的身份却是一个无形的烙印,会如影随形的跟随他一世,也意味着,他会成为李惊鸿身边一个随时会被人揪出的把柄
李惊滢再想到那名少年的奇怪态度,不禁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六皇兄,你留一个心怀异心的人在身旁,难道就真的不怕养虎为患吗
“玄兄弟,李某有个不情之请。”
李惊滢严肃的口吻令玄尚德笑盈盈的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他认真的看着李惊滢“殿下请讲。”
“关于武公子一事,请玄兄弟权当从未听闻。”
玄尚德露出一丝心知肚明的微笑“请滢王殿下宽心,尚德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惊滢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细细端详了一下玄尚德的侧脸。温文儒雅的外表或许能松懈旁人的警觉,但那双明炯有神的眸子中透出的睿智,却难以掩盖在舒心的笑容之下。这,又是一个深谛宫廷生存法则的新一代吧。
在他们的身上,也会重复我们这一代的艰辛与苦涩吗
思及沉重的地方,李惊滢不由安静了下来,二人再度陷入沉寂。
李惊滢悄悄扫了一眼玄尚德,发现他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在拼命找话题打破寂静。忽觉有些好笑,就算再精明能干,孩子终归是孩子,随意把握无意间流露出的动作或神情的本领,到底不如成人来得自如老道。
于是,李惊滢微笑着找出一个新的话题“为何出城时守城的士兵没有搜车四箱书籍,似乎非常抢眼。”
玄尚德轻轻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李惊滢不得不感叹这名少年的笑容确实会使人放松心情。
“殿下大概没有注意到,由御书房抬出来的那两箱书已经换过了。”
李惊滢一愣,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车内的四个书箱都是普通质地的木箱,虽制工精细却也只是一般富家之物。若是由宫中抬出来的箱子,则大多贴有金箔或镶有珠玉,价值不菲,自然也引人注目。
原来路上几经停顿是换箱之故李惊滢不动声色地想道。
“小民从三年前开始,便奉王爷之命经常借故由城内运书至城外的玄府偏宅,一次至少两箱。看守城门的士兵早已熟知玄府的少爷喜静,所以玄丞相特在城外购得一块宅邸,而这位小少爷常常运书出去呆上数日再运回来。呵呵,算是尚德的一个怪癖吧时之长久,众守卫对小民的运书车早已麻痹,若遇上人 chao 较多时甚至连看都不看便直接通过了。”
“从三年前开始”李惊滢的心头一动。
玄尚德看向李惊滢,微微一笑,两眼眯成月芽形,轻松的笑意好似在不经意的聊天,却说出不得了的话来“这样,不论小民想运出几个潜逃出城的人,都不会引人注目。当然,这也要在通辑令下达前才行。”
李惊滢定定地看着玄尚德,后者冲他温柔的笑着,眼中却闪烁着暗示 xing 的光芒。李惊滢淡淡的报以同样轻微的笑容,了然于心。
若说此行中遇到的一系列人物是六皇兄颠覆河山的辅力的话,那么玄尚德不,正确来说是丞相玄绍一族,大概就是他最后的退路。
六皇兄为何将他的实力展现在我的眼前此次带惊漩离宫虽然不易,却也不至于令他的精锐倾巢而出,甚至为此曝露出玄氏这枚暗棋
除非正如乔庆山所猜,八皇兄是故意如此只怕,是另有用意吧
李惊滢轻轻地问了一句“六皇兄可有话交待”
玄尚德笑了起来“滢王殿下到底是个明白人,王爷特别交待过,若殿下不问,便不主动提起。若问了,便说你已知道太多。”
李惊滢闻言也笑了起来,是啊,我已知道太多。
所以,若有朝一日我反悔回宫,等待我的,也只有灭口的杀机。
这就是六皇兄想告诉我的不要再回来。
马车在沉寂中缓慢前行着,直到李惊滢在遥遥官道上看到了另一辆简朴的马车。福海远远的看到李惊滢的身影,当即跳下马车奔了过去。
“王爷”
李惊滢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看惯了福海身着王府管家服的李惊滢,第一次看到他一袭农民打扮,顿觉好笑,不由取笑了几句,直把福海臊红了脸。
李惊滢进入车内,柔声唤了唤仍在熟睡的李惊漩。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意识昏沉,有气无力,眼中布满血丝。
“惊漩”
李惊滢慌忙扶起李惊漩,李惊漩虚弱地倚在李惊滢怀中,用微弱的声音小声的问道“咱们离开皇宫了吗”
“离开了,我们已经在宫外了。”
李惊滢紧紧地搂着李惊漩,怀中的高温令他完全无措,是否应该先给惊漩找个大夫
玄尚德抚了一下李惊漩的额头,英挺的剑眉微微一皱“漩王的体温有些异常,就算是发高烧也未免太烫了些。”
李惊滢紧咬下唇,当即将李惊漩抱起,福海慌忙在旁帮衬着。李惊滢将李惊漩抱到了福海的马车上,将细软展开,把衣物尽数往李惊漩的身上披。
“离这里最近的城镇需要多久能到”李惊滢沉声问道。
“离下个小镇最快也要三个时辰。”玄尚德一顿,轻声道“但只怕再过半个时辰,宫中就会发现漩王失踪,最多一个时辰便会开始搜城,并派兵向城外追捕。而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