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甫不知道如果重来一回他跟赵元善之间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但她现在还活着, 他就要救她。他跟赵元善好不容易一起走到今日,那些过往如何能轻易的抹去
“我向来不讲究什么重头再来,只会一直走下去。”裴敬甫道,“要救你,必定要填补你所缺失的地方。”
填补她缺失的地方
赵元善瞳孔骤然一缩,她全明白了
只是还没有说什么,赵元善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最后失去了意识,倒在椅子上。
裴敬甫见赵元善忽然昏倒, 眉色之间划过一丝紧张“元善”
李忘笙道“这沉香只对她有这个作用。”看到裴敬甫不解的目光,他继续解释“因为她跟你我都不一样。”
“她说,曾有人在她身上用过罗刹眼和六合珠。”
李忘笙怔了怔, 这点他也不清楚。“有些疑惑,或许等会就有答案了。”
“如果我的命真的可以救她, 那我还会付出什么其他的代价”
李忘笙摇头,“你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自己的一半性命, 就不会再有其他的代价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在这个阵法施行之前,我们谁也不知道你的命还有多久,分给了她一半的话”
“起码,到时候我可以跟她同日死。”
赵元善觉得自己仿佛昏过去很长时间,直到外面一声惊雷, 她的意识才彻底清醒。
她起身下床,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还不如来之前,她须得扶着床才勉强能站得起来。
外面的雨不知道下了多久, 天色明亮,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桌上的那盏熏香早已燃尽,只残存丝丝余香。
赵元善想找裴敬甫,只是还未行动半步,李忘笙便端着一碗汤羹从外面推门而入。
赵元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会觉得十分虚脱,她撑着桌面,开口就问“裴敬甫呢”
李忘笙将那碗冒着鲜香味道的汤羹放到她面前,“他等会就过来了。”
“他去哪里了”
“自然是回了京师。”
“回京师”赵元善不解。
李忘笙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然后自己又坐在她的对面,看了眼窗外边的天色“现在已经是第二日辰时一刻了,裴大人他是锦衣卫最高统领,如果长久不知去处,会引人怀疑。”
赵元善还清晰的记得他跟裴敬甫是下午的时候来的,没想到自己这一睡,竟睡到了第二日
李忘笙将汤羹推到她面前“这能补气,对你的恢复有好处。”
赵元善直接问道“裴敬甫他是不是用自己的命救我了”
这点让李忘笙很意外,他没有想到她居然能想到这一点“没错。”
而后,赵元善陷入了沉默。
她昏过去之前,首先想到的便是之前那个梦境里真栾和杨卓说的话。
裴敬甫竟然真的会把自己的命分给她
“其实这个续命的办法是我师父以前告诉我的,本来应该早就忘记在脑后的,做这件事情之间,也没有想过到底会不会成功,其实不过是赌一把罢了,救你这件事情,除了赌,没有别的办法。”
赵元善抬眼道“可若是没有成功呢”
李忘笙停顿片刻,说道“大概也就是折他一半的寿命。从给你续命的阵法开始,他一半的性命便作为了祭礼,不论成功与否,那一半的命都不再属于他。不过好在这个阵法没有失败。”
“那他现在如何”
“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李忘笙对她说道,“裴夫人,不管过去你跟他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或是隔阂,但往后余生,还是要相互珍重。当时我说出要用他一半的寿命作为献祭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
赵元善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对李忘笙说道“多谢李先生给我说这番话。”
裴敬甫回来的时候,看到赵元善坐在木屋门口,脚下步子便下意识加快走过去。
“你怎么坐在这里”
赵元善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到是他,忙站了起来“你回来了”
但因为起的过急,赵元善的脚下一下虚晃,差点没站住。
裴敬甫搀扶住她,道“杨柳渡不比京师,即便现在是夏末时节,你现在的身子也不能坐在这里吹风。”
赵元善对他笑了笑“我还好,没有真的那样娇贵对了,你怎么样”
“我没有什么事。”裴敬甫往四周看了看,道“李忘笙呢”
“他一刻钟之前出去了,去了哪里没有说。”赵元善说罢,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他叫我转交给你的。”
裴敬甫接过那封信,拆开,纸上只有寥寥几行。
赵元善见裴敬甫神色凝重,问道“怎么了”
裴敬甫合上信纸,望着雨雾下水面泛起的涟漪“这回,真的是最后的诀别了。”
赵元善听得糊涂“什么诀别李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敬甫将信纸递给赵元善,赵元善这才看到上面写的什么。
人各有命,我的宿命也到尽头了。千山万水,就此诀别。
“这是什么意思李先生他”赵元善忽然想起早上李忘笙跟她交代的一些话,现在想来,倒真有最后的嘱托那么几分意思。
裴敬甫问她“你可知,为什么他会成为信众千百的无为高僧吗”
原本在江湖上杀人如麻的第一剑客,最后却成了普度众生的高僧,赵元善的确疑惑不解。
裴敬甫接着说道“罗刹眼原本是他从百里伤那里偷来的,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借助罗刹眼窥得天机。同时也窥到了自己的命运。”
赵元善想起第二次在含光寺内见到李忘笙,那时他对她说的那番话。
李忘笙早对她的事情了解,难道就是因为罗刹眼
“自己的命运也能窥的到”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事情,赵元善根本也不会相信这种看似荒谬的事情。
“我也并不是很清楚。”李忘笙快意江湖的时候,他们无话不谈,但遁入空门之后,许多事情李忘笙也并未彻底跟他说清楚过。
裴敬甫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一定要追根究底的人,虽然这世上的事情有因才有果,但有的事情若是有了结果,也不一定就要去追溯他的本因。
赵元善将信纸收起来,陷入沉思。
裴敬甫转过身去牵马“我们回京师吧。”
赵元善跟在他身后,忽然说道“裴敬甫,你把你一半的寿命分给了我,难道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上一世即便是杨卓,那个最依恋她的皇子,都没有轻易这么做过。因为杨卓是皇帝,一个女子与江山皇权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可对于裴敬甫来说道理也是如此,裴敬甫不是一个喜欢儿女情长的人,可李忘笙告诉她,裴敬甫知道借命这个办法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不必再问什么后不后悔。”
赵元善道“裴敬甫,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如此待我。”
裴敬甫牵着缰绳的手一顿,回头目光迎向她。“我曾经允诺过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在凤阳镇那一夜他对她说过,不论何时,他都会护她周全。
“其实之前我们之间的那些话,我都没有真正的在意当真过。”那之前,赵元善与裴敬甫之间还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亲近。
“可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裴敬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对她伸手“上来,我们回家。”
赵元善抬眼看向雨雾中伟岸英俊的男人,不知怎么,这最后一句让她心里莫名的生出一道暖流。
她伸出手“好。”
赵元善在府中调养了好几日的身子,精神和气色都开始恢复正常。
关于借命续命的阵法,赵元善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本来也在怀疑这种方法是否可行,是事实证明,她身体的情况的确是比之前好很多了。
关于那天的事情,裴敬甫没有多说,也没有再问。只是那日回京师之后,裴敬甫与她待在一起的时日比以前多了不少。
他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即便他不怎么说话,有时候他会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元善知道裴敬甫不善言辞,但他对她的温柔从来没有任何掩饰,他对她好,她也依赖他。
这几日赵元善都没有与赵元慧见面,一来是赵元善身子不好要养身子,而赵元慧则是要养胎,之前赵元赫战死边关的消息让赵元慧动了不小的气。即便是过了这几日,任凭欧阳岚如何低声下气的讨好赵元慧,赵元慧都没有理他,只认为哥哥的死也跟欧阳岚有关。
欧阳岚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来裴府求赵元善去开解开解赵元慧。
然而赵元善心中本就憎恨杨佑,欧阳岚又是杨佑那边的人,见到欧阳岚,平日温和的赵元善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家中妻子心情郁结,欧阳岚实在是担心赵元慧会气出病来,只得硬着头皮“我身为朝官,如何能忤逆天子元赫兄与我曾经也是兄弟之交,虽然我无法左右皇上的心思,但害元赫兄这事我是万万没有做过,更何况,我若是真的跟元赫兄的事情有关,岂非是要让我跟元慧夫妻反目成仇”
赵元善也知道这个道理。欧阳岚虽为内阁大学士,受杨佑重用,虽然表面潇洒风流,做事他还是极有分寸的。欧阳岚虽然不算什么真正的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那等阴邪小人,更何况,以前赵元赫与欧阳岚的私交的确是不错的。
赵元善沉默了会,冷静下来。她也怕赵元慧会真的因为这事想不明白,便去了欧阳府。
赵元善的到来让赵元慧欣喜了不少。那日夏蝉回来说赵元善得知哥哥战死的消息后便病了,后来这好几日都不知道裴府的事情,如今看到赵元善好好的,赵元慧便从床上下来,拉过赵元善的手,红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元善抱了抱她“你怀有身孕,最忌大喜大悲,见到我你就这么难过”
“大姐,那日夏蝉回来告诉我你吐血昏了过去,我当时都要吓死了。”见到赵元善安然无恙,赵元慧这几日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了,母亲也虽大夫人去了那偏远的渝州郡,你若是再出什么事情,你要我一个人在这京师如何是好”
“若是没有我,你不是还有欧阳岚”
赵元慧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低着头不说话。
“元慧,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的,哥哥死了,我也不好受但欧阳岚才是那个会陪你一生的人,你别与自己过不去,有时候,还是要多理解他。他对你的确是真心的好。赵家的事情,我们一介女流没有办法去扭转,但你想想,你若不是嫁给了欧阳岚,现在兴许也被发配到偏远的地方去了。”
“我知道哥哥的事情跟欧阳岚无关,只是他是那凶手的臣子,我”赵元慧说起这事有点恨,“我气不过。难道大姐就一点气也没有么”
“我如何没有”赵元善缓缓舒了一口气,“只是有的时候,不要因为那些我们恨着的人,拖垮了自己,更何况,你现在还有了孩子,即便是生气,又有什么意义将自己折腾出一个好歹来,那才是最不值当的事情。“
赵元慧沉默了很久,点头道“大姐说的话,我记下了。”
第一百零一章
半个月后, 陆烬与阿霖成婚。
南镇抚使的婚宴并不算是有多气派,陆烬向来也不善什么人情往来,但因为与裴敬甫的关系的缘故,婚宴虽然不算气派,但也还算风光体面。锦衣卫,六扇门,三法司各个官职的人几乎都出席了婚宴
自那日赵元善开解,赵元慧与欧阳岚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欧阳岚顾及赵元慧的情绪,便什么都顺着她。因为不放心赵元慧一人来这人多的结亲宴, 欧阳岚只好推脱了手头上的事情,陪赵元慧前来道贺。
陆烬是大老粗光杆子一个,高堂之上也就只有秦阿婆一个人。赵元善同赵元慧替阿霖梳妆打扮, 欧阳岚一会寻不见赵元慧的人,便找了过来。
赵元慧对欧阳岚寸步不离显得很是不耐烦“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跟着我。”
欧阳岚就跟在她身后, “我这不是怕你会磕到碰到么”
“有夏蝉跟着我,你堂堂内阁首辅, 总是守着夫人算是怎么回事”赵元慧睨了他一眼,继续给阿霖戴上珠花,“你的那些同僚若是说你,你别觉得没面子。”
欧阳岚压根不在乎这个“我护着我的夫人,怎么还成了没面子了你现在怀有身孕, 之前又胎气不稳,我还是看着你比较好。”
赵元慧嘴上说着不愿意,但心里对欧阳岚巴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的态度即位满意, 她丢给他一个白眼“那随你吧。”
今日裴敬甫被陆烬灌了不少的酒,欧阳岚也趁此机会灌了裴敬甫几杯。裴敬甫知道自己酒量并不是很好便直接拒绝了,谁料陆烬当场便调侃起来了“裴大人是怕自己喝了酒会毁了你这不近人情的形象你那日找我喝酒可不是这样的。”
欧阳岚有些吃惊,裴敬甫是个不会主动与他人随意往来的人,也从不沾酒,听陆烬这么说便有些好奇“他居然还找你喝过酒”
陆烬对于不关自己的事向来不留什么脸面,欧阳岚一问,他也就说了“之前他们两口子有事没事闹和离”陆烬只手搭在裴敬甫的肩上,“咱的指挥使大人被伤到了,可不就找我诉苦了”
裴敬甫脸一黑,僵硬的看了陆烬一眼,眼中的警告意味明显。
陆烬浑然不管裴敬甫是什么脸色,今日他大喜,难不成这姓裴的还要跟他比划不成
欧阳岚笑了一声,故意问道“裴大人是怎么被伤到了”
“被自己的夫人主动提出合理,我那时候说裴夫人不要他了,他在我跟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还从未见过裴大人在人前哭成那个样子”
在场宾客无不轰然一笑。
裴敬甫干咳两声,无比尴尬。
欧阳岚听到裴敬甫居然也有这种时候,心里觉得痛快,“果然还是大姐能制得住这抬着鼻孔看人的裴大人,大姐,妹婿这杯敬你。”
赵元善尴尬一笑,举杯回礼。
陆烬喝的一上头,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包不住话,继续向众人说道“我跟你们说,那夜裴大人说的话要多肉麻有多肉麻,这裴大人一喝多了,这话说的比我还顺还多,他“
“陆大人。”裴敬甫再也忍不下去,立马抬起面前早被斟满的酒杯,“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裴某理应还是要敬你一杯。”
裴敬甫心里暗暗后悔,那日他怎么会想不开,听了陆烬的话,还给他说那些陆烬这大嘴巴,若是不制止,他那点底就要被全部抖出来了
“裴大人这够意思,干了”陆烬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转移。
接下来欧阳岚跟陆烬陆续找理由灌了裴敬甫不少的酒,赵元善知道他并不是很会喝酒,生怕他等会回不了府,谁想这陆烬喝高了什么话都不避讳,意味深长的对她一笑“放心,嫂夫人,晚上绝对不耽误你跟裴大人的春宵一刻”
赵元善脸一红,一时语塞。
裴敬甫双手撑在桌沿,身子明显有些站不稳。
欧阳岚一时兴起喝的也有些脸红,“陆大人,你还是少喝一些,不然等会洞房可如何是好”
一提到洞房,陆烬立马想到什么“我可告诉你们,这洞房你们可别给我闹,我的阿霖害羞的很。”
赵元善忽然想到赵元慧成亲那日,是由上官菁带头闹洞房的。
如今哥哥战死边关,上官菁和寻芳都没有了踪影。
想到这里,赵元善脸上的笑意渐渐低了下来。
男人们兴起喝多喧嚷的厉害,赵元慧便拉了赵元善出去外面透透气。
彼时天色已晚,弦月当空,正值立秋之夜,清风月明,舒适静谧。
赵元善和赵元慧坐在外面说了一会子的话,宾客陆续散尽。欧阳岚也已经出来寻赵元慧了。欧阳岚酒量尚可,也没有喝的太多,所以除了脸红,步子有点虚晃,神志还是清醒的。
“元慧,咱们哎哟”欧阳岚走到赵元慧跟前,还没说什么就被赵元慧踢了一脚,痛得他屈腿俯身叫唤,“你踢我干什么”
赵元慧瞪了他一眼“你何不直接喝个烂醉”
“啊,元慧,你不喜欢我喝酒,那我下回便不喝了你别生气,咱们现在就回家。”
赵元慧也懒得跟他在这里掰扯,对赵元善道“大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早些回去吧。”
目送赵元慧和欧阳岚离开,赵元善这才想到要进去找裴敬甫。结果一回头,就见裴敬甫正扶着额靠在门边。
赵元善想到刚才他被灌了不少的酒,便走到他跟前问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裴敬甫低低的回了一句,抬眼看向她。除了眼神有些微微的迷离,脸颊泛红,神志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想到上回他醉酒的模样和那晚,赵元善就觉得有点不堪回首。“我去门外叫人进来扶你出去。”
赵元善确信裴敬甫喝了那么多酒,虽然看似清醒,但脑子是糊涂掉了的,若是裴敬甫走不动,她不一定扶得住他。
刚转身,裴敬甫长臂一身,上前一步,整个人贴着她的后背靠了上去,重力微微倾在她的身上,但这猝然的一下还是差点让赵元善没有站稳。
裴敬甫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似醉似清醒的说了句“这么几步路,你扶着我出去就好了。”
浓烈的酒气混着他炙热的气息扑打在赵元善的耳边,声音低沉慵懒,随意轻柔,让赵元善的耳朵没由来的发红。
裴敬甫借着光看到她发红的耳根,还偏偏提醒似的说了一句“元善,你耳朵红了。”
赵元善忙扯开话题,侧身到他身边搀扶住他“好了,我们回去吧。”
坐上马车,马车驱往裴府。
裴敬甫坐在马车里,身子靠着赵元善,脑袋还枕在她的肩上。
赵元善僵直的坐着。虽然她跟裴敬甫是夫妻,可以前裴敬甫并不这样主动的挨着她。
她瞥了眼枕在自己肩上闭目的裴敬甫,猜想他应该是醉过去了。
赵元善浅浅的叹了口气。
可下一瞬,她放在腿上的手忽然就被裴敬甫握在手心里。
她错愕的看着从她肩上起来的裴敬甫,只见他两眼的清明大于迷醉,他什么都没有说,搬过她的身子,直接对着她的唇忽然吻了上去。
赵元善怔怔的看着在自己唇上吻的深情的男人,一时忘了作出反应。
她只觉得那两片炙热的唇将她所有的一切都融化。
裴敬甫浅尝辄止,松开她,却直直的看着她。
赵元善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只得出声“你干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裴敬甫喝醉会做一些没有由头的事情,她也习惯了。
他现在喝醉了,她没什么好跟他计较的。
赵元善问完那句话之后,裴敬甫又继续覆上去,想要继续刚才的行为。
赵元善推开了他“快到府邸了。”
裴敬甫不撒手“快到府邸又怎么”
赵元善的手被他抓着,好一阵无语,最后只得说道“我不跟喝醉之人计较,但你要是这里做什么,你就别怪我对你动手了。”
面对赵元善的警告,裴敬甫忽然笑了笑“我没喝醉,你对我动手吧。”
“你若是清醒过来,看到自己有这么无赖的模样,会后悔的。”
裴敬甫笑而不语。
很快便回到了裴府。赵元善搀扶裴敬甫回房坐下,“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端醒酒汤来。”
裴敬甫忽然起身抱住她,看着她温柔的笑道“傻元善,我没有醉。”
“你上回喝醉回来也是这么说的。你先松开我,我去给你倒碗醒酒汤来。”裴敬甫喝了多少酒她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不醉怎么可能
裴敬甫见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发笑“那些酒被我一并吐掉了,并没有真的喝下去。”
“啊”赵元善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上回的醉酒只那回一次。我怎么可能真的任由欧阳岚和陆烬灌我酒看我出丑”
赵元善这才明白过来“你刚才骗我明明自己能走,却要我扶你”
“我只是想这么挨着你罢了。”
“你刚刚还装醉占我便宜”赵元善蹙眉重重拍打了他一下,“你羞不羞耻莫名其妙来占我便宜”
“我要是真的醉了,是没法占你便宜的。”
赵元善横了他一眼“那你什么时候松开我就这么一直抱着我”
裴敬甫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打横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你跟我的命连在一起了,我不会松开的。”
“可你挨我这么近,我有点热。”
裴敬甫对她轻言哄着“听话些,不穿衣裳就不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甜甜甜了。
第一百零二章
翌日, 正是皇宫大选秀女之日。
皇帝后宫嫔妃寥寥,文武百官纷纷选出自家正到了年纪的女儿,送进宫去,都期望自己家的女儿能被皇帝选中。杨佑并没有什么妃子,更别提皇后,那空着的后位便成了所有女子争相的目标。
杨佑坐在大殿之上,看着那些秀女陆续而入。
但他却并没有什么心思。
杨佑的心思更多是在朝政或者其他的事情上,他如今的皇位并不算很稳固,赵震即便是死了, 可他的党羽还在,而且朝臣百官里,他还没有将赵震生前的那些党羽查清楚, 掌握于手。
但皇嗣单薄,后宫仅有几个才人和贵嫔, 为国之根本,他还是得充盈后宫。
裴敬甫进宫面圣, 经过大殿之外,往那堆秀女里不经意一瞥,仿佛看到了某个熟悉的面孔。
“裴大人。”恰好王泽安正好入宫,看到裴敬甫也正好到殿外,便迎了上去, 打了一声招呼。
裴敬甫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来人,回礼“王大人。”
虽然二人互相看不顺眼, 可同样都在朝为官,免不了要做些表面功夫。
那日裴敬甫将赵元善带回府之后,他无时不刻都在挂念赵元善,所以便悄悄去找惊鹊打听,然后又知道裴敬甫带赵元善离开京师一日的消息,甚至连惊鹊都不知道他带赵元善去了哪里,只知道二人回来以后,赵元善的身子居然开始好起来了。
这大半个月,他都再没有任何机会和理由接近赵元善,即便是担心,也只能着人私下去打探。
“听说表妹她的病好了,最近我事务繁忙,都没有去看望她。”
裴敬甫道“劳王大人挂记,内子身子无虞。”
王泽安顿了顿,还是决定问一个究竟“表妹她之前到底得了什么病她那时从不给我说。”
而且那时候赵元善总跟他说等死之类的话,让王泽安的心一直悬挂着。
裴敬甫听罢,道“元善身子比较弱,只是寻常的虚弱之症罢了。”裴敬甫含糊其辞的敷衍,王泽安也不好多问。
“我不知道你跟我表妹之间的事情,我听说我表姑父生前很照顾你,即便赵家不复往日,也希望今后你不要亏待了我表妹,若是你是真心喜爱我表妹的,我也能放心。”王泽安近日也是想明白了,自己对赵元善不过是青梅竹马之间的留恋,如今赵元善嫁做人妇,这裴敬甫虽然性子脾气不大好,但对赵元善还是说得过去的,他也的确不该再对赵元善有什么想法了。
裴敬甫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还有什么,王大人一并说了吧。”
王泽安顿了顿,还真就接着说了“你对我表妹说话语气别太重,她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
裴敬甫忽然笑了一声。王泽安觉得他在蔑视他,便道“你笑什么”
“王大人的意思,裴某不会关怀自己的妻子别人夫妻的事情,王大人是不是有些过于上心了”
“我是元善的表哥,是她的亲人”
裴敬甫打断他的话“但我是元善的丈夫,是她如今最亲近的人。王大人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不知道分寸”
王泽安哑口无言。
二人侯在殿门之外再无二话。
秀女陆续进入大殿,裴敬甫的目光这才重新转移到那群秀女里,再一次看到人群中略为眼熟的面孔。
他移步靠近,当那个熟悉的面孔抬起眼往他这个方向看的时候,裴敬甫眉头一拧。
是消失了多日的寻芳
寻芳的突然出现让裴敬甫始料未及,如果不出意外,寻芳现在应当是在幽州的。
寻芳也发现了裴敬甫,但她只是抬了下眼,眼神坚决,然后便又迅速收回。
寻芳忠于赵震,此次顶替秀女进宫,目的无疑只有一个
裴敬甫站在殿门之外,看着寻芳随着那列秀女进入大殿。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寻芳会突然回来,可她已经踏入了这大殿,便意味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郭公公站在杨佑面前报着每个秀女的名字,秀女一一上前跪在御座下,自报家门。
待郭公公宣读翰林学士张勉之女的名字时,寻芳淡然上前。
杨佑曾经是见过寻芳一面,但他并没有记得住赵震手下的这个女子。可翰林学士的女儿,杨佑虽然不是很熟,可他却是记得几分模样的。
如今跪在御座下的这个女子,跟翰林学士的女儿并不相似。
杨佑愣了下,开口质疑“你是张勉的女儿”
寻芳不慌不忙,镇定回道“回皇上,正是臣女。”
杨佑神色一沉,犀利的看着跪在地上淡然自若,甚至过于镇静的女子,那一瞬他心里便清楚了。
“来人,把她抓起来”
金吾卫还未上前,寻芳便已极快的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刀,朝杨佑刺去。
杨佑从御座上一个翻身避开。郭公公惊慌的呼喊一声“护驾有刺客”
大殿之内的侍卫一时之间全部朝寻芳靠拢,寻芳掷出好几枚飞镖,将最先靠近她的侍卫封了喉。然后跳到拦在杨佑面前的郭公公身前,将郭公公一把甩开。
“今日我要你偿命”寻芳再次提刀朝杨佑杀去。
杨佑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手上并无一柄利器抵挡,况且寻芳的武功不算弱,他只得小心退避。
寻芳便占了上风,她将杨佑招招逼到角落里,刺伤了他的手背。
眼看着一刀就要刺入杨佑的心口,金吾卫长便已经先寻芳一步,一刀刺穿了寻芳的肩胛。
杨佑趁此机会躲开。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刀,一刀划开寻芳的喉咙。
寻芳捂住脖颈上的伤想要往外面逃去,结果刚走到大殿中央,便体力不支,口吐鲜血倒地。
秀女受了惊吓,尖叫着散到一旁。
裴敬甫来到寻芳面前,寻芳已经断气。
杨佑整理了下龙袍,站在御座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最后将目光转向裴敬甫。
“想必裴大人认得这名女子吧”杨佑大概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裴敬甫“回皇上,此女是赵震生前手下的一名杀手。”
杨佑冷哼一声,今日出了这个事情,赵震余党未彻底清除,他也没有心情再选身什么秀。
“裴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此事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彻底的交代。”
“臣遵旨。”
杨佑说罢便转身离去。
裴府。
昨夜裴敬甫连哄带骗的跟她欢好,二人耳鬓厮磨到很晚才结束,这一时贪欢的结果,便是赵元善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来。
赵元善发现平日里的早膳里多了一道血燕羹。
血燕是滋补珍品,基本只有宫里才有。赵元善好奇问惊鹊“这血燕是从哪里来的”
她记得府中是没有的。
惊鹊回道“是太保大人送给裴大人的,裴大人叫奴婢炖给大娘子吃。”
太保曹开泰一向眼高傲慢,如今却送给裴敬甫血燕这种珍贵的滋补东西。
赵元善会了心。如今这朝堂,是杨佑和裴敬甫之间的博弈。
不过她担心,裴敬甫会成为第二个她的父亲。虽然裴敬甫跟赵震之间相似不相同,但在这朝堂之上,若非权势遮天,又怎能立足除非彻底脱离这朝堂。
赵元善知道若要裴敬甫放下这一切根本不可能,而且,她不会那么自私。
午时,裴敬甫从宫中回来,忽然告诉她,寻芳今日扮成秀女出现在宫中,欲行刺皇上。
赵元善听到失踪多日的寻芳忽然有了消息,而且还是刺杀这种事,便急道“她是疯了吗她现在在哪里”
裴敬甫顿了顿,回道“已经死了。”
赵元善听罢,身子一僵。
裴敬甫不是很愿意告诉她这件事。但事关寻芳,她们主仆二人即便相处时间不长也还是有感情的,他觉得她应该知道。
“元善,生离死别是世间最残忍,却也是要经历的事情。”
他怕她伤心,想了半天,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经过这么些事,赵元善早就已经千锤百炼,她经历过两回的生离死别,如今即便可以承受这些痛苦,但听到寻芳突然死去的消息,她依然是难过的。
“裴敬甫。”赵元善认真的看着他,“是你动的手么”
他身为指挥使,皇上遇刺,裴敬甫是要护驾的。
“不是。”即便是寻芳对杨佑出手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要杀她。他知道寻芳的结果是失败,杨佑即便武功平平,却也不是寻芳能轻易近身的人。
“元善,你哥哥其实并没有死。”
赵元善盯着他“什么意思”
“其实皇上是吩咐我派人去杀你哥哥,但他不信我,自己又派了另外的人埋伏。我便将计就计,想要皇上真的以为你哥哥已经死了。”裴敬甫道,“之前不给你说,只是因为当时你哥哥失踪了,我的人并没有找到你哥哥,不过后来,找到了寻芳。”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哥哥真的还活着”
“嗯。”
这个消息对赵元善来说无疑是个意外的惊喜。她更没有料到裴敬甫会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你方才说你寻到了寻芳,那之前她失踪,其实是去跟随我哥哥了”
“算是,她一直在幽州那一带与你哥哥还有上官小姐在一起。但今日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想要刺杀皇上,我不清楚。”
赵元善仿佛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我哥哥他们有了什么变故不然寻芳不可能会突然去刺杀皇上。”
毕竟赵元善之前也想要刺杀杨佑,她没有寻芳那样的身手,只能放手一搏。寻芳一直是个做事情谨慎小心的人,不可能会突然做这种糊涂事。
“我之前也这么想过,所以便派人去打探,下午应该就会有你哥哥的消息。”
赵元善此刻除了等消息也别无他法,她现在别无所求,只希望哥哥真的能平安无事。
“裴敬甫,你这样做,不怕被皇上知道么这可是欺君犯上的罪。”
即便知道裴敬甫做事情向来滴水不漏,但她还是怀疑。
“你不是恨着赵家么如今却肯冒这样大的险救我哥哥”
裴敬甫回道“真要叫你什么都没了,你定会伤心一辈子,而我不愿看你伤心难过,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当初他也是想着,若是赵元赫死了,恐怕自己跟赵元善之间会有另一道新的隔阂。
他想要的是赵元善的一切,他不想背负着这样的隔阂跟她过一辈子。
在借命阵法的那个幻境里,他看到了那些不可思议的一幕幕,也明白了一直以来她是为了什么,他看到那些事情之后,更加庆幸当时自己做了冒险救赵元赫的决定。
若是叫她是痛苦的跟自己在一起,那又有什么意义
裴敬甫的最后一句话令赵元善为之动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地方,仿佛被人狠狠的触碰了一下。
“寻芳已去,你切莫太过伤神。”裴敬甫还是害怕她又难过,“我回锦衣卫司,一有你哥哥的消息,我便回来告诉你。”
裴敬甫正准备出去叫惊鹊进来陪伴赵元善,不想就被赵元善一把从身后抱住。
她的手环过他健硕的腰,交叠在他身前,脸贴着他的背。
裴敬甫身子一滞,任由她这么抱着自己,半天也没有听到身后的人说一句话。
“大人,有消息了”裴敬甫的随从大步撂过来,刚要禀告消息,就看到裴敬甫和赵元善这番情形,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吞了回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元善忙放开裴敬甫,转身别向一边。
裴敬甫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神色泰然“有什么消息了”
“据探子书信回禀,赵家大公子和上官小姐前一日便离开了幽州往京师的方向来了。”
听到此话,赵元善错愕回头。
裴敬甫眉头一皱“为什么不早点禀告”
“他们是背着我们的人偷偷离开的,所以”
联想到寻芳,赵元善意识到了关键问题。“不好,哥哥回京,恐怕”
恐怕多半是因为赵家的事情。赵元赫性子骨硬,赵元善怕赵元赫回来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哥哥定是因为知道了赵家如今的状况,所以才想要回京只是哥哥如今怎么能回来”赵元赫回京无疑是自寻死路,杨佑若是知道哥哥还活着,如何能放过哥哥“眼下必须要在我哥哥回京师之前找到他们”
裴敬甫道“我会亲自去找你哥哥。”
“带我一起去。”
裴敬甫“你就在府中待着,这一路兴许不太平。”
“我哥哥必定知道赵家现在的状况了,我最了解我哥哥,被人污蔑陷害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更何况,你如果找到了我哥哥,未必能劝我哥哥不要回这京师。”见裴敬甫犹豫,赵元善又忙接着说道“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了,我还怕什么太平不太平么更何况,跟你在一起,我没什么好怕的。”
裴敬甫陷入沉思。
“你应当知道我哥哥的个性,虽然平日里他待人温和,可在一些事情上却是一根筋到底抹不开的,若是只有你或是你的近卫前去,我哥哥不一定会理睬你,你知道他对你一直是有意见的。”赵元善拉过裴敬甫的手,眼眸清澈纯净,“我哥哥哪怕是就此做个平常人也好,只要他能好好活着,也是我的心愿,若只叫我待在这府中,我定是坐不住的。”
裴敬甫思量再三,想着赵元善与赵元赫兄妹分别数日,若是前去见上一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他会陪同。于是便答应她“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会完结了。
我总感觉这故事写的没完没了的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大结局
立秋之后, 这几日连续多雨,洗去了夏末里最后残存的余热。
傍晚,赵元赫与上官菁途径紫陵郡,在一件客栈住了下来。
上官菁只要了一间房,赵元赫转身便要问掌柜再多要一间,结果被上官菁堵在了门口,趾高气昂的对赵元赫说道“怎么,跟我睡都睡过了,住一间房怎么了”
赵元赫拿她没办法, 虽然上官菁跟他说话总是口无遮拦不害臊,但他还是好一阵语塞。
“晚上我打地铺。”赵元赫最后只得丢下这么一句话。
上官菁没有说什么,只看着他笑。
到了晚上的时候, 赵元赫真的在地上铺了一层被褥。他发现上官菁躺在床上看他,便故意僵着脸, 尴尬说道“快睡吧,万一晚上不太平, 到时候就没有经历去对付他人了。”赵元赫说完就背对上官菁阖眼躺下。
皇上的人以为他死了,其实他跟上官菁只是落到了天狼部落的地盘,之前依靠寻芳,他们才好不容易逃出来。
天狼的人一直在跟踪他们二人,赵元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甩掉了那些人。天狼人想要招他为天狼的勇士, 用来对抗大周。即便赵元赫心中怨恨皇帝,却也不是那轻易叛国之人。
如今寻芳突然失踪,他确定她是回京师去了。眼下不仅要防着天狼部落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得将上官菁平安的送回京师,也算是给那上官太傅一个交代。
谁料他闭上眼没多久,上官菁就从床上下来摸进了他的被褥里。
赵元赫如临大敌般坐起身来,惊愕的看着躺在他身后笑意盈盈的上官菁,红着脸“你这是要闹什么快回你的床上躺着去”
上官菁才不,她只开这一间房,本来就是为了跟赵元赫睡在一起的。本以为他们在幽州的时候有了夫妻之实,赵元赫跟她会亲密些,哪知这个木头还是跟她保持距离,说什么会尊重她。
她知道赵元赫是不想给她父亲落下什么人情,但她跟着他完全是心甘情愿的,她知道赵元赫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见上官菁不说话,赖在地铺上不走,赵元赫忍不住扶额“那我去床上。”
上官菁一把扑在他身上,故意凶他“去什么床上你是不是嫌弃我还是你不想认账了”
赵元赫愣住。
“你说,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娶我”上官菁说着就红了眼,“你要是真的不想娶我,那晚上为什么要碰我”
看上官菁红了眼,赵元赫便开始有些无措了,他忙安慰“我没有这个意思,那晚上是我糊涂,没有克制自己只是若是赵家还像以前还好,如今我这样的身份,你跟着我只会受苦。”
“这是什么狗屁话我要是介意这些,当初就不会不顾家人偷偷跟你去幽州”
赵元赫也知道上官菁为自己付出了许多,他从内心深处也是喜欢她的,不然那天就不会放任自己跟她发生了那种关系,战事未平的时候,上官菁跟他去了那危机四伏的幽州,他就想要娶她了,只是谁知道后来赵家会成为现在这样
上官菁抹了抹眼,赵元赫这态度也是真的惹恼她了,这几日他总是这么疏远自己,不管她如何主动亲近她都被他避开。她心中一气,便掀开被褥起身要走。
赵元赫见她要起身要往外面走,忙拉住她“你去哪里”
上官菁带着哭腔“你不喜欢我,我还赖着你干什么”
赵元赫制住她想要甩开自己的手,将她拉了回来,连忙低声下气的哄“我不是那个意思。”
上官菁僵着脸“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我为妻你要说是,我现在立马就走,不用你护着了”
上官菁咄咄逼问,意思直接明了。赵元赫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将她拉到怀里抱着“我也真是拿你没办法了这样行了”
他从未这样抱过上官菁,这一举动让上官菁经感到了猝不及防的甜蜜,心里的气也瞬间消散。
上官菁搂紧他的腰“早这样不就好了我可跟你把话说绝了,你要么就娶我,要么就要看着我出家吧”
“”赵元赫哭笑不得,他除了答应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知道上官菁做得出来。
赵元赫本想说点什么,可门外不寻常的动静却让他瞬间生出几分戒备。
与此同时,上官菁也察觉到了。
赵元赫松开上官菁,摸出藏在被褥下藏着的剑,准备会一会来人。
只是二人才刚站起来,一群身着黑衣的人便破门而入。
赵元赫和上官菁都认得为首的那个人,是天狼部落的一个将领。
“赵大人,别来无恙。无论你们怎么逃,我们都还是找到了你们。”为首那天狼人几分得意,“成为我们天狼的将士,我们替你报你赵家的仇,如何”
赵元赫冷笑“你觉得我看不出你们的意图想要借我的手杀我大周的百姓,占领我大周国土,你们天狼不过是小小部落,本该安分的待在你们自己的地方”
那天狼人被赵元赫激怒,也不再多说其他的,一声令下“给我擒住他们”
赵元赫与上官菁蓄势待发正要迎战,围在门口的几名天狼人忽然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那个天狼人的首领听到动静回头一瞧,只看到一把刀和一个人影正往自己袭来,虽然他躲避及时未伤到要害,可脸还是被那破风而来的刀锋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个人出现的突然,让赵元赫上官菁,甚至是那些天狼人都防不胜防。
天狼人的首领站定,那把刀还是架在了他的颈侧。
那天狼人一眼便认出了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男人是谁,那时候便是这个男人,生生带着那名中原女子,从他们部落杀出了一条血路
“是、是你”
裴敬甫目光森冷,“是我”然后手毫无征兆一转,那人便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其余的天狼人见状,根本不敢有任何逗留,急忙逃窜。
赵元赫的刀根本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知道裴敬甫的身手绝顶,却也没有见过他杀人如此利落。
“是裴大人”上官菁说了一句。
裴敬甫将绣春刀回鞘,赵元善正好也跨过门口的尸首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活生生的赵元赫之时,欣喜溢于言表“哥哥”
赵元赫手里的刀落在地上,错愕的看着来到自己跟前的妹妹“元,元善”
赵元善拉住赵元赫,上下观察,确认哥哥的确是还好好活着,高兴的红了眼“哥哥,上官小姐,你们果真还活着”
上官菁收起兵器,对突然出现在此的二人感到不解“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元善道“我们是根据探子的线索找到你们的,好在是真的找到你们了。”
赵元赫知道裴敬甫的人一直都在跟着他们,虽然对裴敬甫一直心存芥蒂,但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裴敬甫,他和上官菁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赵元赫忽然想到寻芳,“对了,寻芳呢她背着我们回京师了,你们可碰到了她”
“哥哥寻芳她,进宫欲刺杀皇上,结果”赵元善不说下去,赵元赫也猜到结果了。
“她果然去做了傻事。”在知道赵震已经被赐死的消息,寻芳便说,她替他报仇,他只管好好活着。
上官菁叹道“寻芳也是一个执着的丫头,当时我跟元赫都劝过她,她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转身就背着我们回京师了,我们这也才要赶回京师。”
裴敬甫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换个地方为好。”
四人没有再言其他,趁夜离开了紫陵郡。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泗水镇。
泗水镇离京师五百里。因要摆脱天狼人的纠缠,他们只得往京师这条路靠近。
晨时,四人才最终在一家客栈落脚歇息。
赵元赫虽然明白自己欠裴敬甫人情,可话中还是不免有责备之意“你不该把我妹妹带来。”
赵元善忙解释“哥哥,是我自己要来的”
赵元赫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上官菁道“路这样远,你跟过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哥哥恐怕要心疼死了。”
赵元善这才说道“哥哥,能活着已经不易,为何还要回京师”
赵元赫知道赵元善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也不再隐瞒“我只想去问问皇上,为何要让将士寒心我在边关杀敌,他却做了什么”
裴敬甫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他本就存了铲除你赵家之心,如今你回京师,不过是自投罗网。”
赵元赫冷哼“所以,我便要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
赵元善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哥哥一生宁愿光明磊落,也不愿苟且偷生的活着,但是如今赵家已经如此,父亲也不在了,哥哥能活着便是好的,我什么也不求,只想哥哥能好好活着。“
赵元赫听罢,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知道你战死边关的时候,我跟元慧已经十分难过,如今知道哥哥还好好的活着,便是最大的喜事,若是哥哥又因为别的再出了什么事情,叫我跟元慧如何是好母亲和三夫人都去了渝州郡,更不知你的事情,母亲必定是希望看到你平安的,即便赵家不复往日,可起码我们家人都还在不是吗”
上官菁见状,说道“我父亲是起码也是曾跟赵太师并列三公的太傅,在皇上面前还是有说话的余地的,即便回了京师又如何赵元赫拼死抵御鞑靼侵犯边关,是为功臣,即便我们光明正大的回去了,难道皇上还真的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元赫下手吗好歹我父亲在朝中也是有威望的重臣,若是我父亲出面,难道还怕皇上不给这几分薄面”
裴敬甫听到此话,说道“只怕上官太傅,并不会愿意掺这趟浑水。”
上官菁道“我知道我父亲不会愿意掺这趟浑水,但我有办法叫他帮这个忙。”
裴敬甫等的便是上官菁这个话“既然有上官小姐这句话,那便不是问题了。”
三人狐疑的看着他。赵元赫问道“什么意思”
“诚如上官小姐所说,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皇上面前。”
赵元善道“这岂非是太过冒险皇上知道哥哥还活着,怎么可能会留哥哥活口”
以杨佑多疑的性子,即便明面上不对哥哥做什么,暗地里也定会做什么手段。
他不可能会任由自己的威胁存在。
裴敬甫继续说道“皇上虽然身为一国之君,但并不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他纵然是有彻底将赵家铲除的心,却也不得不顾及他人的议论。更何况,赵大人为国死而后已,并不十恶不赦。再由上官太傅加以劝告,光明正大,又有何不可”
上官菁道“若是你真的有办法,我父亲那里我也能摆得平。”
“那就得仰仗上官小姐了。”
赵元善大概明白了裴敬甫的意思,只是一旦赵元赫入京师,可能就没有回头之路了。她还是不免担心“你觉得皇上真的会放过我哥哥”
裴敬甫顿了顿,说道“在朝堂立足,便要多给自己准备足够的筹码和后路。虽然你父亲死了,可你父亲余下的势力依旧存在,这对皇上来说,是他的威胁。然而,让他所不安的威胁,如今到了我的手中,所以皇上他忌惮我。”
赵元善停顿片刻,说道“你就不怕他以后对待你,会想之前对待我父亲那样”
裴敬甫“权势会让人成为明枪暗箭的目标,但更能成为保身的筹码,你可明白”
赵元善垂下眼,眉头微蹙,“我只是”权势也能让人自戕,她终是不想看到裴敬甫会有她父亲这样的下场。
须臾,赵元善忽然问道“若是我想让你离开这些纷争,与我一起去过平常的生活,你可会放得下”
她心中兴许是有答案的,曾经若是想到这个问题,结果不用裴敬甫说,她都能想到以他的野心,他不会甘愿放下这些。
只是现在,她很想知道如果有可能,他到底会不会放下这些名利。
“如果有选择,我会。”
身处这旋涡中心,他早就没有了想抽身便抽身的选择,只有走下去。
尤其是,有了想要护着的人以后,步步都要比从前周详
杨佑在宫内听到赵元赫突然回到京师的消息,而且还是大张旗鼓的回来,除了错愕,便是不解。
当时他派出去的人回禀他没有找到赵元赫的尸首他便一直疑心至今,只是这将近大半个月都没有赵元赫的消息,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搜查到他的踪迹,他差不多也当他真的死了。
没想到今日,赵元赫又突然回来了。
杨佑不信赵元赫不知道赵家如今的状况,也不会认为赵元赫不知道他做的事情。
既然侥幸活着,不是应该苟且偷生如今居然大张旗鼓的回来,究竟是不知道内情,还是别有用意
当裴敬甫将赵元赫带入皇宫复职之时,杨佑才恍悟他居然被裴敬甫摆了一道
赵元赫原本就因为抵御鞑靼有功,如今他出现在朝臣面前,他更不可能有什么理由再动他。
赵元赫回来,即便是想要官复原职那大都督一位,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让杨佑没有想到的是,赵元赫因为父亲的罪过,只请求去边关镇守。
这让杨佑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即便今日赵元赫要官复原职,他也不可能真的任由他在京师站稳脚跟。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杨佑应允,封了他一个镇远将军的职位。
同一日,上官太傅入宫,一番男有情女有意的陈述,让杨佑赐了婚。
杨佑感念上官菁生死不弃,封了上官菁为正二品命妇,随赵元赫赴边关镇守。
杨佑站在城楼上,看着离开皇宫的赵元赫,说道“裴大人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裴敬甫站在杨佑身边,卑躬俯首“臣不及皇上的胸襟,必定会为世人所称赞。”
杨佑冷哼一声“不愧是赵震的义子。连巴不得明哲保身的上官太傅也跟你站在了一条线上。”
赵元赫成为了上官家的女婿,等同是有了上官家这一道屏障,他更没有理由去动赵元赫了。
裴敬甫不动声色道“上官小姐与赵将军郎情妾意,与臣并无关系。皇上肯成人之美,胸怀广阔,臣永远不及。”
杨佑看了眼远处沉沉的天色,最后,只道了一句“秋凉了。”
随后转身离去。
皇权,果然是一个无法一人权衡掌握的东西。
上官太傅与赵元赫一道出宫,上官菁和赵元善在马车上等候多时。
上官菁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去搀住上官太傅的手“父亲,您劳累了。”
上官太傅睨了她一眼,纵然心中不大愿意,可无奈女儿坚持非赵元赫不嫁,还已经成了赵元赫的人,他也只得成全。
上官太傅道“皇上还封了你为正二品的命妇,估计圣旨很快就会下来了。你啊你,为何偏要我去找皇上赐婚你可知皇上”上官太傅深深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上官菁道“皇上赐婚跟我们自主成婚怎么能一样”
上官太傅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摆摆手“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上官太傅对赵元赫说道“我上官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甘愿随你去那边关吃苦,若是叫我知道你没有好好对待菁儿,我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元赫诚诚恳恳回道“伯父放心,此后我必定用性命疼爱菁儿。”
上官菁听到这话,心里如同吞了蜜糖。
赵元善也算是欣慰了。有的事情不是执着到底就会有一个好结果,哥哥为了上官菁不去做那亡命徒,如今去镇守边关,是哥哥最好的选择。
她也算没有辜负母亲的嘱托。
赵元善道“元慧还不知道你们回来的消息,等会我们去欧阳府吧,她现在怀了孩子,见到哥哥,必定十分欣喜。”
上官菁笑道“说来我也想她了,没想到多日不见,她竟要做母亲了,现在咱们立马就去。”
之后,赵元赫与上官菁成婚,半月后,才开始远赴幽州。
那日,赵元善与赵元慧去送别,阿霖也来了,三人最后与上官菁抱在一起都哭成了泪人。
上官菁红着眼打趣“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弄得这样伤心。”说罢,她结果绣帕抹泪。
赵元善道“哥哥嫂嫂要照顾好自己,幽州不比京师,你们要照顾好自己,也要趁早给我跟元慧生一个小侄子。”
上官菁顿时笑了,“你们二人在我们前头成婚,都不见你们生出个娃娃来。”她摸了摸赵元慧微微隆起的小腹,“不过好在这里有了一个阿霖也要赶快些生一个,到时候凑在一起必定热闹”
惜别之后,赵元慧由欧阳岚带回去了。赵元善坐在风口里,一直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城门口。
虽然是各自分别,但好在大家各自都有了好的归宿。
赵元善唤了惊鹊回去,回头便看到裴敬甫正骑着马朝她赶来。
她不禁莞尔,迎了上去。
裴敬甫翻身下马,道“你哥哥他们离开了”
“嗯。”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裴敬甫触及她略显冰冷的手,眉头一皱,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了几下。“天气秋凉,你身子虚寒,容易手脚冰冷,也不知道加个手捂么”
赵元善浅浅笑道,眸子在这秋色里清澈分明“这不是有你了还要手捂做什么”
裴敬甫顿了顿,对她笑了笑。
赵元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她才终于对他说道“裴敬甫,你对我这样好,嫁给你,跟你过一生,我不后悔。”
“只是因为我对你好”
“也不是。”她靠近他一步,看着眼前的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忽然踮起脚,浅浅一吻落在裴敬甫的唇边。
惊鹊见状,错愕的背过身去。
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她家大娘子光天化日这么主动过啊
裴敬甫也没有料到赵元善会突然亲他,他们之间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过这样亲密的事情。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赵元善低低说道“还有,我喜欢你。”
裴敬甫听她这句话,心尖上最软的那块肉仿佛被狠狠的碰了一下。
“元善,杨柳渡那日,在梦里我见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裴敬甫道,“我看见你入宫为妃,被深宫禁锢了十五年,后来,赵家被满门斩首,你被一杯毒酒赐死。而那个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了我的眼前。”
赵元善怔怔的,许久都没有说话。
“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若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我只恨那个自己没有护好你。从那以后,我便下定决心,不会让你再遭受那些事情。”
“若是一开始我没有缠着你,没有把你拖进这趟浑水之中,其实你会过的比现在好。”
裴敬甫摇头“我见过梦境里的那个所谓十五年后的自己,他权势滔天,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让他去挂念的人,那样浑浑噩噩的,又有什么好如果没有你,我恐怕也会活得跟那个自己一样可悲,却不自知。”
“对了,一直没有问你,罗刹眼和六合珠去哪里了”
裴敬甫道“李忘笙带走了,或许,已经被丢到哪个无人找得到的地方了。”
若是这样,也是好的。
“元善,走吧。”
赵元善下意识问道“去哪儿”
裴敬甫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回府,要孩子。”
说来,他们的确也应该要有孩子了。
赵元善红着脸,攥住裴敬甫的手,一言不发,二人并肩往人来人往的街上远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正文终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