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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 第11节

作者:花漫夜 字数:23553 更新:2022-01-01 11:16:56

    天天在皇宫里,这个不让吃,那个不让碰的,好不自在,这下出来了,不得好好尝尝野味他想着,满心欢喜,暂时把正事撂倒一边,笑得开开心心。

    他的笑容却忽然僵住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头晕脑胀,一个站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

    “皇上,不,黄老板,你怎么了”彭鹏扶住他,惊慌的问道。

    他也知道,他若有事,必定天下大乱。

    第47章 毒草升级

    他这一倒,一屋子人都慌了,彭鹏忙不迭的喊快去找大夫来,却见程山水白了他一眼,上前,伸手搭着黎月德的脉搏。

    他都能在齐氏医馆跟齐广袖一起坐诊了,这穷乡僻壤的大夫,水平还不一定赶得上他。

    手一搭,他便放心了,镇定的说“没关系,风寒罢了,可能是刚来此地,水土不服,又是夏末秋初,风寒好发之时。抓点药吃,休息两天就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暗道还好没事。本想把那四个神兽叫进来扶黎月德出去,黎月德却不干了,坐起来说没事,挺得住,吃完再走。

    食欲还这么好,看来没什么大病。

    程山水和天成才刚吃过早饭不久,本来就不怎么饿,很快就吃完了,看他们吃饭很是无聊,程山水便嚷嚷着要出去转转,顺便去医馆抓些药。

    众人没怎么阻拦,二人就这样,起身去了医馆。

    “天成,有空给我烤只ji吃吧。”程山水一边走,一边悠闲的说,见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天成心中终于松快了一些。

    “好。”他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情。

    程山水早料到他会这样回答,继续说“我在沙凉军营里假装哑巴之时,曾经有人给我只ji要我烤,结果,烤的黑乎乎的,根本没法吃,后来还着火了,郁闷死了还是你手艺好”

    天成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潘阁主说你把人家军营给点着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程山水也不隐瞒,欢快的点了点头,似乎这是什么好事。

    天成无语,这也太随xi,ng了,但程山水,就是这个作风吧他不禁轻笑一声,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弱点。字写的丑,不会烤东西吃,若是没有这些弱点,他简直是神啊

    “明天就烤,不,今天晚上就烤”程山水像个小孩子一样,围着天成乱蹦跶,搞得天成连忙阻止他“腿上的伤还没好,不要跳来跳去的”

    唉,简直是个猴子,还是没断nai的小猴崽儿

    说话间,二人便已到了医馆。本以为这小地方,人都不多,看病一定不用排队,待到了这里,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医馆里,可谓是人山人海,看病的队伍从门口排出去,排了半条街。再仔细看这看病的,男女老少都有,似乎老人和孩子多一些,咳嗽的、喘息的、捂着心口的、哼哼呀呀的真是让人一看就头痛

    亏了没当大夫程山水暗自想着。他可不想,整天对着这些病人。

    他没有心思排队,也不用排队,想要直接去抓药,又没带纸笔写方子,便拉着天成,在一众老弱病残中挤过去,在一片嘈杂的“怎么cha队”的声音中,废了半天劲,终于挤到了那个大夫面前。

    那大夫也是个年轻人,估计和齐广袖差不多年纪,长相也有些神似,只是看起来更端正一些,也是一袭白衣,程山水特意看了看,还好,没有我是断袖四个字。

    “大夫贵姓啊”程山水望着那低头写方子的大夫,脱口问道,一边问,一边四处寻找纸笔。

    那大夫百忙之中抬起头来,斜睨一眼他,便立刻不耐烦的说“去去,我这里没有长高的药”

    一句话说的天成差点笑出来,程山水则是一脸黑线,若不是看他是这镇上唯一大夫,早就一脚踹飞他了

    “老子不是来找你看病的”他咬着牙,低吼道。

    见他一个小毛孩子,竟然自称老子,还不是找他看病的,这大夫终于出于好奇,抬头仔细打量起他来。打量了一会儿后,他得出结论小孩子来胡闹的

    刚要挥挥手把程山水赶走,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腕被人家抓住了,紧接着,手上的笔被抢走了,因为程山水左看右看,这屋子里,只有他手上这一支笔,不抢他,抢谁啊

    “你,你要做什么”这大夫很是生气,想要抢回来,但他这身板,根本连程山水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转头看看天成,一脸不爽的说“你是他哥吧他胡闹成这样,你也不管管”

    这好像是第二次有人把程山水认成他弟弟了,天成有些无奈,他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好吧而且,程山水比他大六岁啊

    其实不是我长的老,而是,你长的太小了说你成年了都没几个人相信。

    天成望着奋笔疾书的程山水,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还没等天成说什么,这大夫却忽然诧异起来,因为,他看清了,程山水写的东西。

    程山水写起药方来,字体要比平时好看一些,就是有点难认,但这大夫熟知各种药名,还是认出来了,他写的,不但是张药方,而且,是张颇为高明的药方。

    “这位兄台,你也是大夫你是刚从外地过来的吧我姓陆,名陆生,可否与你交个朋友”这大夫自报家门,说的很是急切。想来此处就他一个大夫,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好容易遇到个同行,高兴坏了吧

    程山水却一盆冷水将他的心浇了个透心凉“我才不是大夫,这活儿天天接触外面那些老弱病残,我才不爱干哪我只是路过此地,有个朋友突然生病,来此抓药罢了。”

    说话间,他手里的药方已经写完了,把笔往陆生怀里一丢,笔尖的墨水差点jian到他的衣襟上,他却看都不看,径自转身,要去抓药。

    陆生却急了,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兄台你别走啊看你会开药方,也是知道点医术的,我清石县有难,还请你多多帮忙啊”

    程山水听到这话,才诧异的回头,本能的反应,是回他一句清石县有难,与我何干,但又觉得那样太过冷漠,好歹假装问问也好,陆生见他回头,很是高兴,连忙道“这事情,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程山水眼一斜,看看站满了大半个屋子的,等着看病的病人,道“把这些看完,再说吧”

    他说的也是,因为陆生这半天没看病,屋子里已经有人催促起来,虽然没有大声喊出来,都在七嘴八舌窃窃私语,但如果他真的说来话长了,估计多半会被揍一顿。

    陆生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重新坐回去看诊,一边给人家把脉,还一边问道“兄台你住哪里啊我晚上去找你”

    程山水头也不回,拉着天成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说“烟花楼”

    “好,我晚上去烟花楼”陆生想都没想,便说出了这句话,自己都没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

    程山水根本没理他,自顾自拉着天成走了。他给黎月德抓好了药,拎着往回走,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不对不对”他一边走一边摇头,嘟囔着。

    天成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不对”

    程山水找了个台阶坐下,若有所思,道“你想啊,这么小的地方,为何会有这么多人看病就算是风寒会传染,这人也太多了吧这地方只有一个医馆,就意味着平日,一个医馆便可诊治所有病人,但这陆大夫忙的不可开交,又是什么道理”

    想了想,他的神情突然凝重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吸元毒草”

    想到这里,他立刻转身,向着医馆飞奔而去。

    天成反应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对,虽然他不知道吸元毒草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便跟着程山水跑了过去。

    医馆里,陆生正在埋头诊病,忽然感觉人群中一阵sao乱,程山水带着天成闯了进来。

    陆生一头雾水,病人们也是愤愤不平,纷纷道“你们回来做什么不是都抓好药了吗不要cha队啊”

    程山水懒得理他们,而是自顾自拉了张椅子,坐在陆生旁边,拉过下一个病人的手,放在桌子上,便开始摸他的脉搏。

    “喂,你干什么哪家小孩子装什么大夫大人哪也不管管”被他抓住手腕的,是个蛮强壮的男人,看来病的不重,吼起来还中气十足。

    他想要抽回手,但那可是童颜修罗,怎能容他轻易活动他只觉那只手仿佛被钳子牢牢钳住一般,不能稍动。

    一时间他几乎要惊呼救命,却听到陆生陪着笑,说“这是我师兄,医术很高明,就是脾气有点奇怪。”

    这陆生反应倒是挺快,清石县就他一个大夫,这话由他说出来,在场大半人便都信了,再加上程山水诊完脉,夺过陆生的笔,像模像样的写起方子来,他们便更加深信不疑,有些还暗自庆幸,可以少排点队了。

    程山水把方子丢给那男人,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耐烦的喊道“下一个,快点”

    于是,排队的人们便自动分成了两队,有些还是比较信得过陆生,有些是为了图快,再加上觉得程山水是师兄,可能比陆生要强一些,便排到他这边来了。

    陆生看看他,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知道他肯帮忙了,暗自庆幸,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笔,埋头,继续诊病。

    虽然两个人一起看,但人实在太多,一时也是看不完的。天成坐在程山水身后,望着他忙碌的诊脉、写方子的身影,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津津有味,只是程山水眉宇间那逐渐加深的凝重,让他心中愈加不安起来。

    在他身边,天成便觉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只看了他一会儿,便已是日落西山。门外长长的队伍,逐渐缩短起来,但仍不时有人加入,最后,到明月初升之时,医馆才终于打烊。

    程山水站起身,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淡淡的,吐出四个字“吸元毒草。”

    “什么”陆生有些不解,问道。

    程山水看看他,反问“陆大夫,最近的病人是否增加了好几倍虽然听说每年这里都会流行风寒,但今年的风寒,比往年都重”

    陆生诧异的点点头,程山水并不是本地人,但他说的,都对。

    “他们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这毒,便是吸元毒草。不,吸元毒草是要受伤见血才能传播的,但这些人,大部上都没有伤口。”程山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吸元毒草,升级了”

    第48章 探查灾情

    吸元毒草,便是春桃的弟弟,春野所中之毒,春野是在与沙凉人交战之时,被人所伤,被兵器上淬的毒进入血液,才卧病数年。吸元毒草本身并没有什么太过特异的症状,但是中毒之人,会变得抵抗力下降,什么病都容易得,而且一得上就很重,普通的风寒便可要命,所以这毒很是隐秘,若不是程山水对毒有所了解,普通大夫,可能都只当这是一场比较重的风寒了。

    清石县每年夏末秋初之时,都会有风寒流行,但从未如此之重,感染者如此之多,这,便是吸元毒草的作用。

    “我看了这一下午病,基本上所有病人,都中了吸元毒草,不只是风寒,有几个腹泻的、头痛的,都说平时也经常犯病,但没有这次这么重。吸元毒草就是这样,能够让人死在小病上。问题是,为何,会这么多人中毒”程山水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想着,忽然灵光一现,道

    “水”

    “水什么水程堂主你不是只喝甜的水吗话说你们两个去抓个药,为何会抓到这个时候啊”

    这声音突兀的传来,程山水一愣,转而叹了口气。

    讨厌的彭鹏,又来了。

    彭鹏是看他们久久未归,心中焦急,便带着黎月德一道来了医馆,谁知道,队伍排了老长,黎月德说待到快关门时再来,先到处逛逛,结果中途回来看了好几次,都是那么长的队,到这时候,才终于没有人了。

    程山水看都不看他一眼,随手丢出一包东西,道“药给你,自己煎去”

    “喂喂,你也太懒了吧煎个药都不肯,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啊整天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样。”彭鹏嘟囔着,发起愁来,因为,他真不会。

    程山水白他一眼,笑道“我可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小事不会也不奇怪。你要不会,可以去找子归,他虽然也挺笨的,但好歹做了多年我的手下,学会了。”

    天成明知他胡说八道,竟然说自己不会煎药,有一段时间天天给天成煎药,还用尽各种理由骗他喝下去,目的只是为了把他喂胖一点,想到这里,他唇边不由的浮起一丝笑意,却还没等笑出来,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了一大群人,走最前面的,正是徐子归,后面,是潘龙行、柳元章,和那四大神兽。

    徐子归显然听到了程山水的话,脸色一时y晴不定。程山水看到他刚好进来,有种说人家坏话被人家抓现行的既视感,连忙圆谎“子归,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笨,跟彭鹏一样聪明,你是刑堂堂主手下,还能会煎药,可以说是人才了”

    徐子归很少见他这副慌乱的样子,反而被逗笑了,说“无所谓,反正在你看来,绝大多数人都是笨蛋。”

    可是程山水并不会像有些人一样欺负笨蛋,而是极尽所能的照顾他,在沧山派时便是,在饮剑阁时仍然是,所以,徐子归才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话说回来,程堂主,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徐子归终于切入了正题。

    他们一行人,是看程山水和天成不回来,后来去的彭鹏和黎月德也不回来,才成群结队找过来的。

    程山水终于想起来,吸元毒草这貌似很重要的事情,收起玩闹的神色,郑重的说“黄老板,我要去各处的水井里看看,你赶快去联系此地知县,发出告示,让大家不要再饮用井水”

    看到一头雾水的黎月德,他便长话短说的,将这事情说了一遍,站在一边的陆生虽然不明白这群人到底是干啥的,但总归他们要管清石县的事情,要帮他们,便尽其所能的解释了些自己所知的细节。

    事关重大,不能耽误,程山水便不眠不休的,跑去查看井水了。

    黎月德也觉得事态紧急,便立刻带着彭鹏,跑到当地知县家中去联络了,而程山水、天成和陆生,便奔向各个水井所在之处。

    好在此地不大,水井也就二十多口,只有极少数几个大户人家是自家打了口井,其他都是很多人共用一口井,一行三人跑了一夜,终于得出结论除了烟花楼里的水井,其他的井里,都被下了毒

    这毒下得很是隐秘,毒xi,ng似乎比春野所中之吸元毒草要略弱上一些,但覆盖面却更广,只需饮用井中之水,中毒也更容易,魔教竟然能想出如此卑劣的方法,可见穿心鬼面,根本不把此地百姓的命当做是命

    烟花楼没事,可能是因为,这里,是青落的地盘

    但是,这毒如何解吸元毒草的解药可以说是剧毒,剂量有误,便可能要命,而在井里投放解药,根本无法掌握剂量,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解毒,这样要耗费很长时间,而且,这里也并无如此多的药材储备。

    “事情麻烦了。”程山水查看完最后一口水井,望着熹微的晨光,叹道。

    三人一道回到医馆,想要查看到底还有多少剩余药材。忙了一夜,程山水和天成两个习武之人还无甚大碍,但陆生一个常人,当真是累得站都站不住了,本想要先小睡一会儿,没想到还没等看到自己的医馆,便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陆生吓得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程堂主,你可要快点想到办法啊,不然,我要累死了”

    说着,他便强打ji,ng神,一步一步,恨不得一步一回头的,向着那小小医馆走去。

    嗯,ji,ng神可嘉,这样子了,还要给人诊病。这,这,这不是给我压力吗

    程山水叹口气,本来,还想要天成帮他烤ji吃哪,现在看来,根本没那个时间了

    他转头,对天成说“你去休息会儿吧,我要晚些回去。”

    天成有些不舍,不舍得离开他,也不舍得看他劳累忙碌,拉住他的手,说“山水,你”

    程山水对他笑笑,说“人家陆大夫都去了,我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不能连人家都比不上吧放心,我没事的,我ji,ng神好着哪现在虽然解不了毒,但按照病症对症治疗,也能拖延些时间,我总归,是个很有用的人,能救好多人哪,是吧”

    天成无语,说不出反驳他的话,眼看着他跟着陆生一道,埋头在一堆他自称很不喜欢的老弱病残里,只恨自己不会医术,帮不上他的忙。

    青落说,他不是好人,但是,天成不相信。

    他到附近的早点铺子里,给他们买了些吃的东西,送到医馆里,他自己也并没有休息,不会医术,帮着维持秩序,他还做得来。

    另一边,黎月德跑到知县家中,亮明身份,把个知县吓得魂飞天外,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忙把家里最好的一间屋子腾出来,给黎月德住。还好,黎月德待人一向随和,若是神征帝那样的做派,这知县恐怕一早就被吓死了。

    听到黎月德的解释,这知县忽然明悟。这知县姓宋,长得圆圆胖胖的,一副贪官的样子,实际上还是多少有些忧国忧民的。他也发现最近病人急剧增加,却毫无办法,只当是今年风寒流行的时间长、病情重罢了,听皇帝一说,才明白原来是中毒了。

    “皇不,黄老板,我清石县地处偏僻,并无油水可榨,他们为何要害我子民”宋知县颤颤巍巍的问道。

    其实,不是为了害子民,而是为了害军队。沙凉人卷土重来,居黎国的部队很快就要到来,大军到这里,必定要饮水,饮水,就必定中毒,大军中毒,沙凉人,便可不战而胜。

    这方法虽然卑劣,但对于人数少的沙凉人来说,便是上上之策。

    彭鹏跑到医馆,从一堆病人中间,把程山水和天成拉出来,带到了知县那里。

    程山水虽然忙乱,思维却很是清晰,飞快的说“黄老板,要做三件事情第一,从附近州县调集药材和大夫,支援沙凉,第二,告知大军先按兵不动,原地待命,只有一口井能用,一次来那么多人,必定不够用,第三,”他顿了顿,皱了皱眉眉头,说“派人,把程山水身在沙凉县这件事,散布给流星门”

    话说完了,他仍在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他摇摇头,想要把这事情甩出去,然后便起身,想要再次回到医馆。

    他们当然不让他走,因为他们一头雾水,这前两件事听着很有道理,但第三件事,他到底要做什么

    程山水转头,望着柳元章,一字一顿道“我说流星门的人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柳元章并没有太过犹豫,因为这事情,他早有耳闻“信。”

    他相信程山水,程山水却并没有感激他,反而讥诮一笑,道“你在这里躲避这些日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元章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果然,什么也无法瞒过程山水。柳元章知道玄夜大圆满破解之法,且身在清石县,这都是青落透露给潘龙行,潘龙行又告知程山水的消息,所以,程山水当年才抛下天成,离开饮剑阁,其实他离开之时,本就想去沧山派看看,然后直奔清石县的。

    既然柳元章在清石县,这消息是假,为何他真的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是因为,他想要阻止程山水达到大圆满时滥杀无辜,想要用断脉毒蛊对付他,便将计就计,潜伏在此处,等待程山水来找他。

    他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他下这毒蛊,却没想到,他自己做出了决定。

    “山水”柳元章的声音有些颤抖,自己,终究也没有善待他吗

    程山水不理他,而是自顾自说下去“当今江湖,对于毒的研究,无人能胜过殷素柔,她在这里,可能能够想出解毒之法,而殷素柔恨透了我,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她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跑来”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心中烦躁,因为,他着实不想再见那女人。

    第49章 神秘鬼宅

    这些日子里,清石县中,处处是一片颓废恐慌之景。

    大半的人都病倒了,有些平时就身体弱的老人和幼童,还未等到解药,便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xi,ng命。

    本来有二十多口井,现在却只剩下烟雨楼中这一口井可以用,每天排队打水的队伍,从天明排到天黑。有些本就患病之人,还要勉强自己虚弱的身体去排队打水,排队之时一头栽倒,有些无人照顾的幼童,被爹娘抱着去排队,在队伍中哭闹,有些平时蛮横一些的人,为了快些得到水,想要强行cha队总之是一片乱象,不堪入目。

    宋知县也想了法子,比如让人准备水盆水缸,放在外面,待下雨之时接雨水用,或是让人赶着马车,多带几个水桶,到远在数十里开外的州县之中去取水,但这些方法,都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因为水源和病患,清石县已是一片混乱。

    程山水这一行人倒是不缺水,因为对于他们习武之人来说,跑个几十里挑水回来,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段时间,程山水依然过得很累。

    看病的人不断增多,他和陆生一天到晚忙得抬不起头来,经常是天快亮了才睡,天刚亮就要爬起来,其他时间都在给人家看病。就在这仅有的睡眠时间,程山水也睡不安稳,满脑子都想着,这毒,要怎么解。

    天成看得心疼,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他忙碌之时,给他准备一日三餐,程山水往往看都不看便吃,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山水,歇会儿。”天成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说。

    程山水回头看着,疲惫的笑笑,顺便啃一口嘴里的包子,刚想说话,就听见陆生同样疲惫,还带着垂头丧气的声音。

    “程堂主,可以歇着了。”陆生直接瘫在椅子上,长叹着,说,“因为,没有药了。”

    程山水听得如此,连忙转头看他,一脸惊讶。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惊讶的,清石县是个小地方,本来就没多少药材,这一次病的人这么多,这医馆里储备的药材,不出三天就用了个ji,ng光,又是几天下来,把从临县借来的药物,都用完了。

    这附近没有什么大的城镇,基本都是和清石县差不多的,一个大夫,一点药材,人家大夫借不了你,药材也不能全都给你,能够帮上的忙,着实有限啊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当程山水听说可以休息之时,并没有怎么高兴,反而一脸沮丧,无所不能的童颜修罗,也有束手无策之时吗

    医馆闭馆,宋县令发了告示,说他们已经到较远的州县去调大夫和药材,待药材一到,医馆立刻开馆。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甚至要找宋县令和陆生的麻烦,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因为,他们都已尽力了。

    其实陆生自己也受了风寒,一直用药撑着,加上一股ji,ng神力量,才没有倒下去,这下,药没了,他整个人顿时垮了,直接躺床上不起来,连饭都不吃了。

    “山水,你没事吧”天成很害怕程山水也会倒下,虽然他们没有喝过有毒的井水,但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就算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再好,也终究会有撑不出的一天,明显看着程山水没有以前活蹦乱跳了,他心中很是担忧。

    “我没事。”程山水站起来,望着窗外萧索的天气,说“我们出去转转吧,我有些睡不着。”

    其实很困很累,但脑子里有事情,死活睡不着,这种困又睡不着的感觉很是难受,所以他才想出去透透气,若是能找到些线索,便更好了。

    天成其实很想一掌拍晕他,让他老老实实睡觉,却觉得这样不太好,便只好由着他,跟着他,走在荒凉的街道上。

    本就人少,现在大半的人都生病了,街上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程山水左看看右看看,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倒是看到了几家死了人,出殡的,只觉心中愈加沮丧起来。

    清石县并不大,走不多久,便已经来到了县城边缘,举目远眺,便可瞭望远处,那雄浑辽阔的大漠。

    那里,曾经是沙凉人的故乡,清石县,曾经是和沙凉一战中的前线战场。

    “大漠物产匮乏,风沙大,时冷时热,着实不是人呆的地方,所以,沙凉人才会不断sao扰居黎边境,其实,他们并不是残忍嗜血,可能,只是为了活下去。”程山水望着那滚滚黄沙,缓缓说,“神征帝也没有错,他驱除外族,是为了保护居黎子民,将沙凉人赶尽杀绝,是为了永除后患。没有他立下的威,神闲帝也不可能这般安稳。”

    天成看他终日玩闹惯了,很少听他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话。从前在魔教时,根本没有人对他好好说话,更没有人给他讲这些家国天下的道理,他有些意外,然而反复咀嚼后,他觉得,他说的对。

    “都没有错,可是一战下来,死了好多人,还留下秋棠那般,为仇恨而活之人。”程山水继续说,“若穿心鬼面真的是青家后人,他为父报仇,也并没有错,但他不但要灭黎家,还要灭居黎,这样,便会死更多人,恐怕整个居黎国境,都要被鲜血覆盖。天成,我虽然是饮剑阁双堂主,但也终究是个小人物,影响不了家国大事,我能做的,只是在这里,多救几个人而已。”

    就算是,为我爹赎罪吧。程山水想着,低下了头。

    “山水,不是你的错。”天成抚摸着他的背,轻声说。这些日子,他便已看出程山水心中的无力感,他想要救更多的人,却终究没有能力。

    他不知道,他还想要护他一生一世,却不知道,自己这一生一世,还剩下多少时间。

    “走,前面有个宅院,看来好像是废弃了的,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程山水不想要他担心,便抬起头,轻笑道。

    他们前方,确实有一座大宅院,看来当年,还曾经是个大户人家,只不过这宅院早已废弃,空无一人,大门已经在狂野的烈风中不知所踪,但终究有那么几间屋子,可以稍稍遮蔽风沙。

    他们并肩前行,却还没接近那宅院,便被一声大吼喝止。

    “别进去,不要命了”

    他们诧异的回头,看到一个壮汉,正是那天在医馆里,被程山水压住手腕强行把脉之人。

    这壮汉身体底子好,本来病的就不重,程山水给开了点药,便好得差不多了,虽然吸元毒草还没解,但只要他不再染病,短期内倒是跟常人无异。

    他看二人回头,便粗着嗓子,继续吼道“这地方可是鬼宅,多少年没人进去了,传说,谁进去,谁就必死无疑就算你们有点武功,遇上鬼,哪里还能有活路我劝你们,赶紧跑吧”

    他不说则已,这一说,反而激起了程山水的好奇心和好胜心。他嗤笑道“世上哪里有鬼传说闹鬼的,还不都是人祸我就不信了,这世上,有鬼能奈何我童颜修罗”

    那汉子被他治好了病,心下感激,有心帮他,虽然见他口出狂言,也并未动怒,而是解释道“程堂主,你有所不知,这里,十年前曾经是个大户人家,可以说是清石县最富有的财主,那时,这里可是清石县最热闹的地方,来来往往送东西的,络绎不绝,但是,十年前的一天晚上”

    他说到这里,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的情景,心中恐惧“十年前那一天晚上,一夜之间,这家里七十余口人,家主、公子、小姐、丫鬟、小厮都死了个ji,ng光”

    “怎么死的”程山水追问。

    那汉子打了寒噤,才终于说下去“被人杀死的。这人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并不是一刀毙命,而是断手断脚、挖眼拔舌,无所不用其极,竟是将这七十余口人,一一折磨致死。这家主死的最惨,是被一刀刀凌迟而死”

    “谁干的”程山水面色不变,继续追问。

    那汉子脸色有些发白,他当年曾经去帮忙收尸,亲眼见过,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至今想起,仍然心有余悸“这就更吓人了。当年我们去收尸时,有个人还剩下一口气,他说,凶手带着黑色的面具,身形颇为矮小,而且,那人杀到最后,摘了面具,现出一张脸,那分明是一张孩子的脸那凶手只有一人,这人,居然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这这这,不是鬼是什么”

    他喘了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说下去“还没完。要知道,这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是偶尔要休假什么的,所以有几个丫鬟小厮因为休假,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所有这些人,三年之内,都死于病患。似乎那件事以来,那几个人便都体弱多病起来,年年风寒都感染,身体最壮的那个,也在第三年头上,死了。这不是人做的事情,这分明是诅咒所以从那以后,这宅子便没人敢进,否则你想这么大这么好一块地,为何白白荒废了这么多年”

    不是鬼,是人程山水立刻在心里反应过来。可是,是什么人哪十二三岁的孩子,如何能有如此绝顶的武功和如此狠毒的心肠

    体弱多病吸元毒草可是,若是魔教所为,穿心鬼面为何要特地来对付这穷乡僻壤的土财主

    不行,这事情,还得回去问问知县,当年如此大的案子,他们定然会有记录。

    程山水正想着,忽然觉得身边的天成,身体僵了一下。

    “天成,你害怕没事的,这世上,并没有鬼。”他拉着他的手,安慰道。难道,他害怕鬼

    天成摇摇头,他并不相信鬼神,只是对这地方,本能的恐惧,虽然他对此地并无印象,好像并不曾来过。

    “天成,要不你在门口歇歇吧,我进去看看。”程山水关切的望着他,说。

    天成仍是摇头,压下心中莫名的恐惧,坚定的说“我跟你进去。”

    第50章 落难母子

    程山水点点头,稍微用力的握紧他的手,说“我们走。不会有事的,我护着你。”

    没等天成说话,那大汉便惊慌起来,一叠连声道“不是吧,你们真的要去啊有鬼啊说不定,这次瘟疫,就和鬼有关系哪”

    为了稳定民心,宋知县并未告知大家,这是中了毒,只说是瘟疫流行,而井水是传染源,只有烟花楼里的那口井没被传染,可以饮用。那大汉不知就里,只当是瘟疫,而在民间,瘟疫这东西,经常会和鬼神联系起来。

    程山水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说“若是有关系,就更要去了你不要说了,快回家吧省的一会儿鬼出来吓着你。”

    那大汉听他如此说,还没看见鬼就吓得够呛,一想到自己在这宅子边上晃悠了这么久,便浑身不自在,又硬着头皮劝阻了几句,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程山水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便转身,重新打量那座大宅院。

    这宅院的规模,确实很是阔大,当年,这家人也应该是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富甲一方,生活应该也算安稳,却遭此变故。程山水想到这里,感叹人生无常,谁都不能预测自己明天的命运。

    他拉着天成的手,一步步走进这座宅院,将自己的脚步稍微加快一些,保持比天成快半步的步伐,以便在有危险袭来时,挡在他前面。

    这座宅院房屋众多,他们便一间一间走过,有些明显是住人的房间,缺了一条腿的桌椅还斜躺在布满灰尘的地上,而有些,可以看出,是储藏物品的房间。一个房间中,还摆放着一张石磨,只是那石磨不知为何,诡异的,从中间碎成三四段,似乎是有内力极强的人,一掌拍在这石磨上,可是就算是有如此高人,没事跟个石磨过不去做什么

    程山水靠近那磨盘,仔细观察那石磨的裂痕,一头雾水。

    他查看石磨之时,便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天成的手,此时,忽然听到一声轻响动,抬眼望去,才发现,是天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那张平素少有波澜的脸上,此刻却是一脸惊恐,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脸上,只觉一片晶莹之感,天成,在出冷汗

    程山水急了,连忙起身凑过去,见四下无人,便抱住他,在他耳边安慰道“天成,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听到他的声音,天成狂乱的心跳稍微安定下来,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这恐惧似乎是出于本能,根本无法解释,只是怕,怕得厉害。

    程山水也是诧异,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天成,你在怕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天成的声音有几分颤抖,程山水不禁将他搂得更紧了。

    “天成,不要再想了,你怕,我们就回去”程山水说着,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就要往回走。

    天成摇头,说“不,你想看,我们就继续看。我没事的。”

    他怕成这样,程山水怎么忍心让他继续跟着他心中有些疑惑,天成为何会怕成这样难道,这里有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吗在他记忆中,天成除了怕穿心鬼面和青蛟,还真没怕过别的什么,再说习武之人哪有胆子小的一时想不明白,算了,先把天成哄回去再说吧。

    “走,我也不看了。县令都查不出来,我们再走几间屋子也是白费。天成,我也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程山水安慰着他,缓步走出屋子。

    出了这间屋子,站在院子里,天成的恐惧好像稍微消散了一些,但仍是在怕,程山水便拉着他,快步走过那阔大的院子,向着大门走去。

    谁知还没等他们出大门,便看见一个身影急匆匆的奔过来,身形娇小,似乎是个女子,看那架势,是要直接冲进这院子里。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好久没人进了吗

    那女子看到他们,也是一脸疑惑,还没等进院门,便惊叫了一声,引得程山水连忙示意,让她不要出声。

    女子看懂了程山水的手势,止住了惊叫,但她手中那包东西,却发出了咿呀咿呀的哭声。

    此刻,程山水和天成才看清,她抱在手里的,是个婴儿。

    “你们为何会在院子里,你们不知道,这里是鬼宅吗”这女子一边轻柔的拍着婴儿,一边压低声音,问道。

    知道是鬼宅,你一个妇道人家还往里冲程山水心里抱怨,却没说出口,而是打着手势,叫这女子进屋说话,一边打手势,还一边看了看天成,看到他在点头,示意他没事,但程山水仍是不放心,抓住他的胳膊,一步步再次走进院子。

    这女子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拐了两个弯,便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屋子里。这屋子刚才二人并未转过,此时才发现,这间屋子,显然是住人的,收拾的很是干净,床上还零碎的放着一些婴儿的东西。

    “二位是外乡人吧我是本地人,孩子的父亲早亡,我孤苦无依,前些日子风沙太大,吹倒了我的茅屋,我无家可归,又不忍让这孩子露宿街头,便想到了这里。虽说是鬼宅,但好歹能遮风挡雨,而且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女子说着,神情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对了,我带着孩子住在这里这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可能会被被人当成鬼”

    这女子衣衫褴褛,裙子上满是补丁,包裹孩子的,也是破破烂烂的布料,又是面黄肌瘦,脸有菜色,看来,确实是穷苦人家,没有房子可住,才来到这里的。据她所说,这里,还真没有什么异样。

    “这位大嫂还请放心,这事情,我们不会说,但是,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早晚会让人知道。”程山水说着,稍微有些失望,她住了很久都没发现什么,可能真的是没什么。

    未等女子说话,她手中婴儿便啼哭起来,女子忙用手轻拍婴儿,却根本无法止住哭声。那婴儿哭得声音很是微弱,显然身体并不好,啼哭声中,还夹杂着阵阵咳嗽声。

    程山水心中一动,说“把孩子给我看看”

    女子犹豫了一下,本能的将孩子抱的更紧了。

    “给我我不会害他,但他生病了,不医治,可能会有xi,ng命之忧”程山水正色道,语气坚定,不容辩驳。

    那女子犹豫半晌,只听孩子的哭声愈加凄惨,程山水又长得一副人畜无害样,才犹犹豫豫的,将孩子递给程山水。

    那小小的婴儿,也就五六个月大小,被包裹的紧紧的,小小的脸,小小的五官,很是可爱,此刻不住啼哭,那微弱的哭声,简直哭进了人心里,让人不自主的想要保护他。

    看清这孩子的脸时,程山水有一瞬间的惊讶,因为,这孩子的眼睛,是跟天成一样的墨绿色。

    “他父亲是沙凉人”程山水问道。

    那女子一惊,再看看天成的眼睛,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天成也有几分惊讶,心中恐惧因着注意力的转移,淡去了很多,看到这孩子,他也觉得很是可爱,便凑近了去看,那跟自己一样的眸色让他只觉心中一暖,伸手,轻抚着这婴儿的脸颊。

    程山水没有多问,而是伸手搭上那小小的脉搏。

    不出所料,这孩子也是中了毒,还有,便是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小小的孩子没有抵抗力,若不解毒,根本撑不了几天。他又摸了摸那女子的脉搏,也是中了毒和营养不良,好在未感风寒,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看来,这对母子平时,生活的很不好。

    “孩子早就病了吧怎么不去看”程山水皱眉,问道,一边把那孩子还给母亲。

    那女子小心的接过孩子,在那小巧的鼻尖上吻了吻,动作温柔至极,饱含着说不尽的爱怜,她低头凝望那张小脸,再抬头时,眼中已然笼罩了一层泪雾,缓缓说“早想去看,但一来,我们根本没有钱,二来,医馆那么多人,根本排不上队,现在,连药都没了,医馆闭馆,这孩子,岂不是”

    说着,她便落下泪来,泪水打在孩子的小脸上。

    程山水看不得这种情景,一时心头一热,道“没关系,我救他,就是看这双眼睛的份上,我也要救他大不了,我们带着他,去临近的县城”

    女子一惊,扑倒在地上,连连磕头,程山水不喜欢这种被当成菩萨的感觉,赶紧制止了她,这女子一起身,便扑倒床前,一把掀起床单被褥,从床板上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那里面,是五个铜板。

    这便是她仅有的财产。

    “这位爷,小女子只有这点家财,还请收下,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这女子又是一阵哭,惹得程山水连连皱眉。他程堂主有的是钱,还不至于连五个铜板都不放过,虽然这心意可嘉,但说真的,给五个铜板,还不如不给。

    “好了好了,不要你的钱事不宜迟,我们抱着孩子快走对了,先回医馆跟陆生说一声。”他说着,就要站起来走,但他随意瞟了一眼被女子拉开的褥子,忽然如同被钉住了一般,再难移开脚步。

    他扑过去,揭开被褥,发现那床板之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用锐器刻在石板上的,看来多半是剑,字写得很好,端正而有力,虽然历经风霜,却依然清晰可辨,可见当年落笔之深刻,仿佛那人写字之时,带着满腔的愤慨。

    然而,这些并不是让程山水移不开目光的原因,他注意到的,是字的内容。

    这两个字,便是青蓝。

    青蓝

    不可能,他不是早就死了吗纵使他没死,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杀了这么多人而且,据池渊说,青蓝体弱多病,武功并不算好,年龄也对不上,十年前,青蓝应该不到十岁,不应该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世间,真的有鬼

    这想法一出现,便立刻被他自己否定了。

    世间只有人,所有的一切,定然都是人做的

    若是人死后能有灵魂,为何,他爹娘一次也不来找他他经常这样想。

    天成也看到了这两个字,程山水看得出来,他脸上的震惊,并不亚于他。看来,天成也是不明就里,但程山水隐隐觉得,这事情,和天成有关。

    “青蓝,他”天成的声音略有些颤抖,不只是恐惧和惊讶,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程山水连忙抓紧他的手,说“天成,不要多想,我相信,不久之后,这事情便会水落石出。”

    若青蓝活着,对天成好还无所谓,若是敢伤天成,我必定和他拼命

    程山水暗想着,握紧拳头。

    第51章 故人相会

    二人带着那女人和孩子,回到了医馆。还好,其他州县接济的药材都已到位,不需要他们抱着孩子乱跑了,更好的是,去借药材的人,还搜集到了一些解吸元毒草必要的剧毒,虽然数量少,但是,可以捡老弱病残的,先解掉一部分人的毒了。

    程山水给那女人和孩子开好了药方,还随手丢给他们一锭银子,将她们安排在烟花楼暂时居住,反正这时节,那里根本没有生意,姑娘们都闲得很,正好逗逗孩子玩,然后,他便要去找县令要当年那灭门案件的卷宗,却被天成劝阻了。天成说,他太累了,先不要想这些事情,先睡一觉要紧,而且,药来了,很快便会有病人上门了,又要开始忙了。

    程山水起先不听,但这次,天成是少有的坚决,他又是真的累了,便被天成哄着,睡着了。

    天成就坐在他身边,望着逐渐y沉的天色,怔怔发呆。

    “青蓝”

    良久,他才吐出这两个字,那声音很轻很轻,如同天边随风的飞絮,虽然,这名字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似千斤巨石。

    接下来,程山水和陆生又忙乱了一段时间,但这次还好,几天之后,这批药材将要用完之时,较大的州县接济的药材也到了,宋县令甚至还借到了几个大夫,终于能够让程山水和陆生喘口气了。

    程山水倒是挺佩服陆生这人,虽然不会武功,身体底子也就一般,却硬生生跟着他扛了这么多天,中间还生了病,天天喝药。后来,程山水给他解了毒,但他过度劳累,身体虚弱,病还没有完全好,便再次埋头给人诊病了。

    这才是好大夫的典范,不知道神安城那个断袖,能不能做到。

    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普通药材有了,解毒的药却不够,因为解本身都是毒,一般医馆并没有多少,殷素柔也没有出现,不然若是把流星门的仓库抄了,应该会有很多这些药材。

    还有,百姓吃水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烟花楼的水井前,依然是整天排着长队,还好前些日子下了场雨,不然程山水都怕,那井要干了。

    程山水后来去县令那里调阅了卷宗,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那里记载的,跟那汉子所说差不太多,再没有别的信息了。关于青蓝那两个字,当时衙门里去探案的人也发现了,却找遍了附近的州县,也没发现这个人的踪迹,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叫这名字的,不是老得快要入土,就是刚生下来的娃娃,没有一个年龄和武功对得上,这案子,便成了死案,多年无人问津。

    程山水自诩聪明过人,这事情,他却根本想不明白,下午空闲之时,抱着头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什么结果。

    “天成,这”他本想跟天成嘟囔嘟囔,一抬头,却发现天成根本不在他身边。

    他有些慌了,天成从不离开他身边,他已经习惯了,夜里抱着他的腰入睡。

    这些日子,他们都是睡在一起的,因为这里不比饮剑阁,有的是房间。烟花楼太乱,他们早就搬到了县衙居住,清石县小得可怜,这县衙也小得可怜,统共没几间房子,还要一下子住进去这么多人,他便主动提出,要和天成住在一起。

    天成曾经说过,他每天都盼望天亮,只因天亮了,他才能见到程山水。这句话,程山水越想越美,简直要飞起来了他一直想着,他要让他不管天黑天亮,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我

    不过,他这段时间一直很累,也没对天成做什么,虽然他知道,他若是要做,天成多半不会拒绝,但是,他心中仍是有那么一丝克制。

    他不愿,不是因为不想,事实上他疯狂的想,但是,他还想着自己血脉中的断脉毒蛊,若是有一天,天成要过没有他的日子,他不想让他太过留恋。

    天成去哪儿了他想着,打开门走出屋子,却意外的闻到一阵诱人的香气。

    他立刻便知道天成去做什么了,他去烤ji了

    程山水喜欢甜食,对rou类食物并不是太感兴趣,但也要看是谁做的天成这手艺,以后回到荣华大街,都可以自己开家烤ji店了

    他一边想,一边暂时压下心中思虑,开开心心的朝着香气最浓的方向,狂奔而去。

    其实也并没有多远,天成就在后院那片空地上架起了支架,将一只集市上买到的公ji,收拾干净了,升起柴火,细细烤了起来。

    他曾答应过程山水,要给他烤ji吃,这些日子稍微闲下来,终于可以兑现了。

    当他看到程山水一蹦一跳,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子一般向他跑过来时,心中很是高兴,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那清浅的笑意,绝对能够迷死人

    程山水飞奔过来,伸手就要抓,却被天成阻止了。

    “别急,还没熟透。”他抓住他的手腕,说。

    程山水点点头,虽然有点失望,更多的却是期待。蹲在烤ji旁,一边嗅着那浓郁的香气,一边流口水,那样子,活脱脱像只望着骨头吐舌头的小狗。

    天成被他逗笑了,说“你喜欢,以后每天都烤给你。”

    “呦,什么东西这么香啊我可要尝尝程堂主,你不能独吞啊我跟你说,你这个年纪,再怎么吃也不会长个子了,只会长rou而已”

    彭鹏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程山水在心中暗道晦气。

    彭鹏也是被香气吸引过来的,他倒没有程山水那样猴急,而是看了看烤ji,判断了一下,知道还没到火候,便决定先聊点闲话“天成,没想到你不光棍法厉害,还会做这个,厉害了今后要是娶了媳妇”

    还没等说完,程山水便狠狠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你给我滚不给你吃一块都不给”

    “程堂主,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俗话说见者有份,我”彭鹏待要辩解,却刚说出这几句话,就又被打断了。

    程山水火冒三丈,飞身过去就要一脚把他踢开,却意外地听到另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

    “程堂主,多日不见还是这么ji,ng神啊有幸看到这帅气的小哥,清石真是个好地方啊,哈哈哈”

    他意外地抬起头,果真看到了齐广袖的身影,那身白色衣袍上,是久违的四个大字“我是断袖”。

    原来,这宋县令,不,是黎月德,竟然把神安城里的大夫,调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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