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水天一色 第1节

作者:花漫夜 字数:25494 更新:2022-01-01 11:16:48

    文案

    饮剑阁,江湖第一大门派,高手如云,且富得流油,究其原因,只因它的商堂堂主很会赚钱,都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有一半他家的商户,没钱才怪。

    酒楼里,有好事者说“会赚钱有用吗江湖门派,重在武功,话说这饮剑阁,武功最高的是谁啊”

    一老者捋着胡子说“就是这个商堂堂主,一手沧海剑法难逢敌手,更兼使得一手好飞针,人称针剑双绝,童颜修罗程山水。”

    好事者愣了下,又问“那武功第二高的哪”

    老者继续说“是商堂堂主的贴身侍卫,名叫天成,擅用铁棍,听说可独挡千军万马。”

    好事者糊涂了“这商堂堂主如此厉害,还要侍卫作甚”

    老者神神秘秘“你有所不知,这人明里是他的侍卫,实际上,是他老婆,俩断袖。还有,听说这侍卫生的极其俊美,真应了他的名字,玉质天成,很多人来都城,都是为了一睹他的风姿但是,不能看太多,看一眼就行了,看多了,童颜修罗可是会揍人的”

    好事者皱眉,道“这童颜修罗,竟这般小气。”

    隔壁的包间里,天成正按住程山水,哭笑不得。

    程山水“竟敢说我小气我哪里小气了我要出去砍了他”

    天成“”

    有虐身,也有甜。

    聪明可爱炸毛攻沉默清冷闷sao受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山水天成 ┃ 配角徐子归彭鹏齐广袖 ┃ 其它有虐,也有甜。

    第1章 童颜修罗

    神安城的荣华大街,永远是一片喧嚣,即使是深沉的秋夜,月明星稀之时,也不曾有片刻安静。街如其名,经常有人说,神安城百年荣华,尽在这一条街上。

    这夜,街上依旧是灯光辉映,流光溢彩,让人目不暇接,连带着满街熙攘喧闹,人声说不上鼎沸,却也是此起彼伏,连绵不断。小商贩的吆喝声、茶楼里客人的聊天声、评书的先生抑扬顿挫的说书声、青楼女子软糯风sao的邀客声千万种声音中,充斥着千万种情绪,管你喜怒哀乐,最终只在这一片嘈杂之中,再难以分辨。

    程山水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本是一轮满月,却不知是这五光十色的灯火让它自愧不如,还是这一片喧闹吵得它脑仁疼,总之这月亮,是把大半个身子都藏进云彩后,只露出一角,怯生生却又满怀好奇的,望着这不夜的大街。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既来了这里,便不要站在门外看月亮了,难道妾身,还不如这月亮好看吗”

    这声音脆生生的,娇俏甜美,却带着难以掩藏的刻意,如一碗冰糖荔枝水,冰糖放得太多,反倒腻人。

    这倒也无可责怪,青楼女子,不都是如此甜又怎样甜得发腻,也好过苦涩难耐,何况,他程山水喜欢甜食,是出了名的

    程山水转头,收回目光,望着这女子。那女子方才说俊俏,只是一句客套话,此时她细看他的脸,才知道,俊俏二字,怎能配得上这张脸呢

    只见他皮肤白皙,双颊红润,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乌黑有神,乍看有几分天真,细看上去,却又透着深邃,似乎那便是一个谜语,让人越是猜不到,越想去猜。五官均是出尘,偏偏这张脸,是个娃娃脸,让那本来有几分清冷的五官显出几分可爱俏皮,这绝妙的组合,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勾人魅力,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眼球。

    只是,他的身形似乎不高,这女子粗略估计一下,比自己也高不了多少,但看他年纪,应该还有长高的余地,女子心中暗笑,这谁家的小公子,这么一点点,便往青楼跑以后还怎么得了罢了,不想了,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这荣华大街第一青楼,烟雨楼的生意,才会如此红火。

    “这位姑娘,怕是新来的吧”程山水说着,微微翘起朱红的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脸上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让人很想去掐一把那张水嫩嫩的脸。他的声音很是清脆,透着几分童稚,但那语气,却是沉稳平静,让这女子多少有些吃惊。

    “哎呀哎呀,程堂主贵客呀姑娘们,程堂主来了,快来呀”

    没等这女子反应过来,不知是谁用尖细的嗓音吆喝了一声,一群穿红戴绿的女子便一窝蜂的围了上来,簇拥着程山水便往里面走。这情景颇有几分吓人,若他真是第一次来青楼,恐怕要吓得腿软了,但这位看似年轻的程堂主俨然是这里的常客,在一众女子过分的热情下,依然一脸淡然与闲适,不疾不徐的,在花团锦簇中向二楼的雅间走去。到得楼梯拐角时,他稍微回头,看看门前傻愣愣的女子,唇边掠过一丝笑意,便消失在拐角处,再也看不见了。

    那笑容并不热烈,轻轻浅浅的,很是好看,却仿佛深深藏着一缕落寞,让这女子小小的心脏,不自觉的漏掉了一拍。

    “呦,春桃,被程堂主迷住了”

    听到这声音,名桃的女子才缓过神来,看到同是青楼女子的秋红摇着一把团扇,对着她,坏坏的笑道。

    不等她回答,秋红便走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缓缓说“这程堂主,你可千万不能惹,他可是江湖中人。别看他长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他狠着哪,据说数年前一场大战,手上的人命,没有成百,也有数十了,要不,他哪有资历成为饮剑阁的堂主而且,他是双堂主,商堂堂主,和什么堂来着”

    秋红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他究竟是兼任什么堂主,望着春桃一脸期待,她只恨自己脑袋不好用,连八卦都说不上来,半晌,只能叹口气,道“唉,我们青楼女子,管江湖中事做什么无论程堂主在外面如何,他对我们这些苦命人,倒是极好的,从不为难我们,而且出手很是阔绰,这也难怪,饮剑阁商户众多,他是商堂堂主,这点打赏我们的小钱,在他眼里,恐怕都不算是钱了吧你看,他一来,这群人便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他点谁,谁都能高兴得飞起来”

    春桃托着腮,一边听着,一边望着楼梯口,若有所思。听秋红说到这里,随口问道“秋红姐,他这么好,你怎么不过去争啊”

    春桃初来乍到,容貌又不出众,知道定然争抢不上,但秋红却已从业数年,外貌甚是甜美,xi,ng子也是开朗欢快,为何不去试试哪

    “春桃妹妹,你有所不知,”秋红凑过来,故作神秘的说,“程堂主有个特点,便是从不专宠,他虽是常客,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似乎对谁都很好,又对谁都很疏淡。他从不连续点一个人两次,我不去,是因为他上次点了我,这次,便断然不会再点我,我去了,也是徒劳。”

    春桃默默点头,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却怎么也不愿相信,他曾经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心中有几分纠结,她突然没了招呼客人的心思,只是趴在桌子上,细细看自己手中团扇的绣工。

    “对了”秋红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春桃手中团扇险些掉落,只听秋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满脸兴奋的说“我想起来了,据说程堂主在江湖中有个名号,叫童颜修罗对,就是童颜修罗”

    这名字好生奇怪,细细想来,又有几分可怕,但春桃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老鸨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春桃,程堂主点了你,还不快上来接客”

    二楼雅间布置的很是别致,没有太多艳俗的装饰,只是桌上一套茶具,一只绣瓶,绣得并不是大红大紫的花朵,而是小小的的兰草,葱绿中的一点点淡蓝,更能抓住人的心思,让人顿生怜香惜玉之情。

    春桃坐在桌前,默默望着这绣瓶,只觉一颗心怦怦乱跳。

    既然下定决心c,ao此业,必定早已做好准备,但事到临头,心中还是涌起难以压抑的不安情绪。

    男人来青楼,必定要做那件事,可是这程堂主,却并没有急躁,而是在她对面坐下,用流水一般清淡的目光的望着这张可以说是平凡的脸。

    “春桃,你为何要做这一行”

    这声音让她心中一颤,抬头,却见程山水悠然的端着茶盏,玩味的望着她。

    青楼女子,多的是逼良为娼、家境所迫等等苦大仇深的故事,但春桃却不愿用这些博取同情。她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云淡风轻一些,说“我本是绣花女子,但绣技不ji,ng,卖不了几个钱,耐不得清贫,才转做这一行。”

    程山水没有再笑,也没有看她,但说也奇怪,他分明是看向窗外的明月,她却觉得,他的目光就快要把自己看通透了。她一狠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便站起身来,款款道“程堂主,您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猛的撞开,一个一袭黑衣,脸上还戴着面具的人闯了进来,也不管春桃,面对程山水,抱拳行礼,道“程堂主,沧山派”

    这几个字一出口,程山水的身体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却控制好自己,没有太大的动作,仍是用沉稳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沧山派,跟我再无关系”

    他说的很是坚决,每个字都刻意的掷地有声,太过刻意,反而像是在掩饰什么。

    那黑衣人闻言,略微低头,旋即又重新抬头,继续说“我们捉到一个魔教中人,这人参与了沧山派灭门一战,且据说,他是魔教教主身边近侍,可能会知道些什么。魔教蛰伏多年,一露脸便灭了沧山派满门二百余口,此事必有蹊跷若是能从他口中套出些信息,也好早作防备。”他说的很快,生怕不等说完便被打断,还好,程山水只是默默听着,到他说完,方才开口。

    “想知道什么,严刑拷问便是,找我做什么”程山水说完,略一停顿,便继续说“难道,以我刑堂二十四道刑罚,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吗”

    他的声音仍是沉稳,却透出一丝嗜血的冷厉,骇得春桃全身一颤,差点坐不稳椅子。

    这段对话,春桃听得心惊rou跳,她不是江湖中人,对沧山派并无概念,但她分明听到,沧山派满门二百余口全部被灭门了本是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口中,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他们的世界,到底是

    她心中紧张已极,偷瞄一眼程山水,却发现他神态自若,和那个黑衣人一问一答,仿佛她并不存在一样。

    不会吧,难道我待会儿也会被灭口了还有,他说刑堂二十四道刑罚,好像是极可怕的东西,他究竟,究竟

    春桃再无心继续听他们对话,浑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倒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一个不小心,椅子坐不稳,只听哐啷一声,她连带着那张ji,ng巧的木椅,一齐倒在地上。

    她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却抬头看到程山水那张正对着他的,毫无表情的脸。分明是那样清新可爱的面孔,此刻看来却是那样森寒冰冷,春桃满心惊恐再无法遮掩,连连向后瑟缩着,想要开口求饶,却被吓得只是连连流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山水也不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衣襟里,春桃听过关于江湖中人的传闻,只当他要掏出什么一击毙命的暗器,满心绝望的,闭上眼睛等死之时,却只听到一声轻响,当她到底压不住心中好奇,睁开眼睛望之时,却发现他放在桌子上的,只是一锭银子。

    他并没有像很多看不起青楼女子的客人,把银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甚至是丢在地上,要她们趴在地上去捡,他的动作很是轻柔,丝毫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他的声音也无端带上了一丝柔和,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春桃姑娘,我要走了,你受惊了,今夜便不要再接客,好生安歇吧。”

    春桃仿佛看到那红润如春野桃花的唇边闪出一丝笑意,只是一闪而过,便再无从捉摸。她还没待说什么,再抬眼看时,那二人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留下桌上那锭银子,兀自立在绣瓶旁,与她两相对视。

    春桃坐在地上,喘息了半晌,方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扶着桌角缓缓站起来,扶起倒地的椅子,把那锭银子好生收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浑身冷汗,没有一丝力气。她缓缓行至床边,像丢个枕头一般把自己丢在床上。床褥间柔软的质感终于让她感到一丝安心,有了那么一点思考的能力。

    双堂主,商堂,还有秋红想不起来,春桃却从刚才的对话中推断而出,他,是商堂堂主,兼刑堂堂主

    程堂主,究竟是怎样的人哪

    春桃禁不住想着,即使可怕,她仍是无法控制自己想下去,因为她总觉得,除了可怕,他身上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她,虽然可怕,仍是想要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春桃只是个配角,小受下一章出场。

    日更,时间不固定,绝不烂尾

    第2章 碧瞳深深

    程山水最近心里很乱,他平日话不算少,但心里越是乱,便越不愿说话,这一点,徐子归很是了解。

    徐子归便是那去雅间找他的黑衣人,是他唯一的心腹之人,他从小便认识他,知道他的过去,他的伤痛,他的纠结。

    所以,一路上,程山水不说话,徐子归也不说话。二人轻功都好,就这样寂静而迅速的,穿过熙攘的人群,回到了饮剑阁,来到了刑堂漆黑的大门前。

    沧山派灭了,而程山水,以前是沧山派的人。沧山派中人对他并不好,百般苛待刁难不说,最后还把他丢在魔教的包围圈中送死,要不是他武功够好,命够大,恐怕早就没有今日的程堂主了。

    虽说如此,但沧山派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沧山派灭门,他心中定不会不起一丝波澜。

    他没有做出大度之态,原谅沧山派对他的不公,一副悲悯的姿态,也没有拍手称快,说那些人活该倒霉。他只是沉默,听人在他面前说起沧山派,他会立刻打断,说沧山派与他再没有一点关系,但徐子归知道,若真是没关系,他便不会如此沉默了。

    徐子归请他回来,其实不是想要他问出魔教下一步的动向。不管魔教有何计划,实施断然要有个过程,不至于一夜都等不了,但沧山派有两个孩子,是掌门柳元章的孙子,在这一场血屠中不知所踪,可能死无全尸,也可能落到魔教手中,或是逃往山野了,总之,是二百多口人中,仅有的两个可能幸存的人,若是能撬开这人的嘴,得知他们的下落,现在去救援,可能还来得及。早一刻摸清楚,两个孩子便多一分生存的希望,所以,徐子归才贸然跑到烟雨楼,请堂主回来。

    他是这么想的,却不敢这么说,因为程山水最恨柳元章,若告诉他是要替他找孙子,他很有可能会一脚把徐子归踢回去,自己眠花宿柳去了。

    程山水面无表情,但徐子归却知道,他现在心情很烂,也好,这样他下手便会更狠,也许能撬开里面那人的嘴,但是

    想想里面那个魔教中人,徐子归只觉头痛。协助程山水掌管刑堂数年,他早已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哭喊求饶的自然好说,一身硬气满口骂娘的,假以时日,在他面前也大多会服软,偶尔有几个耍滑头胡说八道的,也被他整治得只会说真话了,而这个人,却根本不属于以上三种情况,他是

    沉闷的响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那扇漆黑沉重的大门,被程山水缓缓推开,高大乌黑的铁门,和他矮小的身形,白里透红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相信,他是刑堂堂主。

    程山水不跟他说话,只是把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走近刑堂深处,那间闪着火光的刑室。不需要有人带路,从那飘荡在空气中的,浓重的血腥味中,他便知道,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其实饮剑阁的刑堂,本没有这么可怕,毕竟是名门正派,又不是邪教,一般不主张严刑拷打,否则便会有一些老学究似的人物站出来,说正派当施仁政,这样做,和魔教又有什么区别可是上次正魔大战期间,饮剑阁在情报方面吃了大亏,饮剑阁阁主痛失爱徒,自己也差点送命,这个观念便开始悄悄改变,而程山水接任刑堂堂主后,简直把这里搞得,比魔教更可怕。

    徐子归一直不能理解,为何程山水会是这样的人虽说从前那些不堪的经历让他变得冷漠,但表面上,也还属于温和之人,为何有时,会如同嗜血的魔鬼一般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仿佛对鲜血和惨叫上了瘾,望着那些常人不敢直视的酷刑场面,面露残忍的笑意,本来明净的黑色眸子中,闪现出血色的光芒,当真状若地狱修罗,他的名号,便缘于此。

    好在近几年江湖太平,刑堂也好些日子没啥活干了,徐子归也是好久没见到他那副吓人的样子了,但此番魔教复起,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程山水心中短暂的宁静,恐怕也终究要被打破了吧

    徐子归想着,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看到程山水已经打开了最深处那间刑室虚掩的门。

    一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血腥之中,是那样一副骇人的景象。

    墙上垂落的锁链吊着一个身影,修长而纤细,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见被水浸透的墨色黑发垂落下来,黏在胸前赤红的血口上,随着他的呼吸略显急促的起伏。

    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绽开的血rou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一片刺目的红色。仅仅在鞭痕的间隙中,能够找到一点点,苍白的肌肤。

    双腿长而直,让程山水微微有些羡慕,但那双如此好看的腿,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被酷刑撕得褴褛的裤子早已看不出本色,鲜血顺着裤脚,一滴滴滴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墙上、地上都是一片斑驳的血迹,不难想象刚刚鞭打之时鲜血飞jian的样子。右侧肋下,还有一块焦黑的烫伤痕迹,显然来自于火盆上那块冒着白烟的烙铁。

    这样的场景,程山水早已不是第一次见,但他依然怔了一下,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

    对了,安静,刑室里,根本不该如此安静。刚才他就有些诧异,只听到鞭子击打皮rou的声音,却听不到惨叫声或压抑的呻吟声,面前这人,竟是如此硬气吗他冷哼一声,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走了进去。

    看见堂主进来,打手们停止了鞭打,面对程山水,齐声唤道“程堂主”

    程山水仍是没说话,微微点头,明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飞快的取下墙上挂着的鞭子,不由分说,来到那人面前。

    打手们以为,他是要问什么,却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甩开鞭子,便对着那遍布伤痕的身体,狠狠砸下去。

    问都懒得问了,看来,真是心情烂到极点了。徐子归暗想。

    程山水内力深厚,他的鞭子,自然比别人更狠。只听那牛皮绞着钢丝拧成的鞭子携着强劲的风声,以极大的力道,落在那人身上。

    只听噼啪一声脆响,那纤细的身体猛的晃动,带动铁链哗哗作响,那鞭子如同猛兽的利齿,瞬间便撕开血rou,留下深深的,狰狞的伤口。

    血立刻流淌下来,滴到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愈加密集起来。

    然而,除了鞭子击打rou体的声音、铁链的响动和滴血声,刑室里依然是安静的可怕,那受拷打之人,竟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哪怕是最低弱的惨呼。

    程山水看看他,勾起嘴角,那张娃娃脸上,现出可怕的残酷笑意,这强烈的反差让人毛骨悚然,还好这里的人都适应了自己的堂主,还能镇定自若。

    “在他脚下吊上石锁。”程山水缓缓说,仍是清脆的声音,语气却是y鸷。

    打手们不假思索,把那受刑之人的双脚脚踝捆在一处,把沉重的石锁吊在他脚下。

    那石锁很是沉重,那人本就修长的身形被拉得更长,承受全身重量的手腕上,已经有血流下,但他仍是没有动静,只有那略微起伏的胸膛,让他们知道,他还在呼吸。

    程山水早就料到此人不会简单,否则也不能让徐子归连夜跑到烟雨楼找他。他并不着急,也不恼,仍是不说话,只是再次甩开手中鞭子。

    因着脚下的石锁,这次那人身体的晃动明显较前小了,鞭子便更深的陷入血rou。程山水并不停手,手中鞭子游龙一般抽向那人,只听噼啪的鞭打声连成一片,犹如暴风骤雨。锁链哗哗作响,连带着那沉重的石锁都剧烈的晃动起来。看来他并没有收力,而是用上了全部的内力。

    “程堂主,收手吧”徐子归深知程山水内力之深,只道他这样下去,再打一会儿,那人便没命了,若是连命都没有了,他要到哪里去问那两个孩子的下落

    话音刚落,程山水果然停了手,却不是因为听了徐子归的话,而是因为,那条三指粗的生牛皮鞭子,竟然断了

    包括徐子归在内,一众手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要知道,那鞭子很是结实,若是给他们用,恐怕打上一个月都不会断,但是他们的堂主,才二十几下就给打断了。

    到这会儿,不用徐子归说,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心情狂不好,没人敢惹他,因为他们知道,程堂主心情不好时,是会杀人的

    “什么玩意儿差劲”程山水气急败坏,一边骂,一边丢掉手中鞭子,使劲踩上两脚,活生生真像个生气的孩子。踩完了,他还是觉得胸中愤懑难平,似乎被这点小事勾起了大脾气,满脸不爽的,凑近刑架上吊着的血色身影。

    刚才的鞭打显然给那受刑人带来了很深的伤害,除了压在原来伤口上的,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鞭痕,还有沉重的内伤。他的头仍是低垂,只是从黑发掩映间露出的,淡薄没有血色的唇角中,流出一道鲜红的血迹,蛇一般蜿蜒流过苍白而纤细的颈项,和胸口的鲜血混合到一起。

    程山水站定,望着他,心中略微有些惊诧,因为他仍是一声不响,似乎被惨烈折磨的,并不是他的身体。掌管刑堂多年,惨叫求饶的见多了,骨头硬的也不在少数,但是纵使再硬气的人,被如此鞭打,多少也会哼几声,有的熬不住还会骂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一声不响的。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哑巴,但转瞬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徐子归不是白吃饭的,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定会比自己早想到。

    “他可曾说过什么”他转头,望着那几个打手,问道。

    一个个子高一些的打手连忙恭敬的回答,语气中却不由得带上一丝胆怯“他只说过三个字,不知道,其他便什么也不说了。”

    程山水的目光扫过那纤细的身躯,沉沉道“就是说,你们拷打了这半日,便只得到这三个字吗”

    那打手连忙垂下头,道“程堂主恕罪,属下们真的没有偷懒,只是这般能挺刑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家伙,别说是说话了,连哼都不哼一声,有几次哥几个打了半天,才发现他早就晕了,可是他直到晕过去,都是一声不吭,用盐水泼醒过来后,仍是不出声,要不是他说了那三个字,我们真要怀疑他是哑巴了”

    程山水虽然恼怒,却无法发作,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一时间,他对这受刑之人起来好奇心,走过去,踮起脚,以手指勾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看来也就十八九岁。因着失血,面色苍白如纸,却意外的,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虽然极为憔悴,那五官却仍是ji,ng美绝伦,细而深刻的眉,极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淡薄的唇,刚毅却不失柔和的脸部轮廓,恐怕匠人刻意ji,ng雕细刻,都难以刻画出这样的效果。最让程山水吃惊的,是那双眼睛,因为那双眼眸,竟然是绿色的

    不是翠绿,乍看上去,和黑色别无二致,但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是极深刻的墨绿色,仿佛静卧密林的深潭,寂静,却埋藏着孤独和无边的伤痛。

    那一抹墨绿,清澈却又幽深,他脸上分明没有任何表情,程山水却分明感到,那利刃一般穿透灵魂的,痛。

    唇角的鲜红,映衬着这墨绿色的深潭,竟是那样的冷艳,程山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知不觉中漏掉了一拍。

    那一刻,一切便开始了。

    第3章 生死之间

    怔了半晌,程山水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众手下面前愣住了,他觉得很是丢人,连忙转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他抬起手,想要一巴掌抽在那张引得自己失神的脸上,却悲催的发现这人本来就比他高很多,又被吊了起来,自己抽他耳光都很是吃力。没办法,武功再高,也无法弥补身高上的缺陷。

    他真想在脚底下垫几块砖,又觉得那样太丢人,半晌,才轻轻摇摇头,掩藏起自己满心的气急败坏,伸手,指着那个个子比较高的打手,说“你,过来,抽他二十个耳光”

    那打手听令,连忙快步走过来,二话不说,抡起蒲扇大的手掌,便抽在那张如此ji,ng致的脸上。他觉得自己打了半天只得到了三个没用的字,满心憋屈,又怕堂主怪罪,此刻便牟足了劲儿的在堂主面前表现。只见那张苍白的脸被他打得猛的偏向一侧,又偏回来,犹如飓风之中挣扎的蝴蝶。原本的苍白逐渐红肿起来,印上清晰的掌印,凌乱的黑发随着掌风轻轻舞动,凄美之中,竟生出几分曼妙之感。

    程山水就站在他面前,盯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并没有为了逃避而闭上,而是一直睁着,在猛烈的击打中,仍是没有一丝表情。

    痛苦、屈辱、恐惧什么也没有,犹如一潭止水,没有一丝涟漪。

    “堂主,打完了”

    听到这声音,程山水才回过神来,想了想,从墙角下的罐子里抓起一把粗盐,走近他,不由分说的,狠狠把那盐,揉进他胸口一处绽裂的伤口里。

    被盐水泼,一般人都会挣扎惨叫,纯净的盐进入伤口,这痛楚,绝对不是人能够承受的范畴程山水面露狡黠,一边用手在那伤口处用力摩擦,把粗糙的盐粒推向更深处,一边抬头,望着那再次被黑发遮住的脸颊。

    居然,还是不声不响。

    “把他放下来,拿钉板来。”他的语气仍是平静,似乎早就料到,这人的反应。

    打手们拉动铁链,把他的身体降下来,除去他脚下的石锁,却并没有完全放开那双流血的手腕,而是调整角度,让他刚好能够跪在一块钉板上。

    那钉板上,布满寸许长的铁钉,他们踩着他的双腿,让他跪下去,铁钉穿透血rou的闷响让人心惊,鲜血流出来,染红那森然的钉板。

    很疼,一定会很疼,腿上本来就伤得不轻,很多钉子便直接扎进伤口中,一扎到底,肆虐在血rou深处,可是,仍是没有声音。

    他的双手依然被吊高,却比刚才离程山水近了一点,此时,程山水才看清,他的十指指端,都扎着钢针,入针之处,隐隐有烧伤的痕迹,那显然是把钢针烧红之后扎进去的,料想他那时,依然是如同现在一样,一言不发吧

    细细看去,那双手很是漂亮,纤细却有力,苍白而修长的十指,不似女子般娇嫩,却有着更加完美的形状。若他不是魔教中人,程山水断然不会愿意对这双手用刑的。

    但此时,他是饮剑阁刑堂堂主,他是魔教教主近侍,程山水聪明过人,从不会昏头。

    “把他的手放下来。”程山水缓缓说着,目光中的嗜血狠辣不知不觉减少了一些。

    打手们听得此话,便立刻明白了,他是要对那双手用刑。他们本就训练有素,此时又急于表现,很快,便把那双刚刚被解放的手腕重新锁了起来,固定在面前的石头刑台上。

    那人只是轻咳一声,吐一口鲜血,便再没有了声音。经历了这样的折磨,他却并没有昏迷,而是微微抬头,望向前方。他面前,只有那堵血迹斑驳的肮脏墙壁,但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墙壁,穿透了面前凌乱的刑具,穿透了这世间一切的悲欢,飘飘摇摇,迷失在遥远的地方,如同飞遍天涯海角,永远找不到归宿的孤雁。

    “程堂主,先用哪一样”高个子的打手捧着一堆刑具,拶子、钳子、铁钉等等,恭敬的询问道。那些刑具很是可怖,虽然每次用完都会清洗,却永远也洗不掉,那深刻的血腥味道。

    程山水抬眼扫过那些刑具,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那受刑之人,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脸显露出来,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十指连心,你还是说点什么吧。”

    不出所料的,那人仍是没有丝毫反应,仿佛面前这残酷的世界,并不存在一般。

    程山水恼了,动作飞快,放开他的头发,倏的抽出随身的匕首,狠狠刺下去,待到徐子归看清时,只见那苍白的左手,已经被匕首穿透手心,钉在了石台上。

    仍是没有惨叫,没有,但终究是有了一些反应,那人转过头,目光凄然,望着程山水神态冰冷的脸,终于,开口说话了,但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人们,全都大吃一惊,不知所措。

    毫无血色的薄唇缓缓开启,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很是圆润,因着虚弱,带一丝喑哑,他说的缓慢而清晰,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快要死了。”

    无悲无喜,仿佛他说的根本不是他自己,但那双眼眸中深藏的哀伤,却没有逃过程山水的眼睛。

    话音未落,血便从他口中涌了出来。鲜红的血立即沾污了那张惨白的脸,染红他面前冰冷的石台,和同样冰冷的青砖地。这血,不像刚才那般一线流淌,也不是一口口的吐出来,而是仿佛他的内脏都被碾压成血,一腔热血迫不及待的,从他口中奔涌而出。根本无法阻止,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直到,鲜血流尽。

    众人看得呆了,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照理,他伤得虽重,但并未致命,为何此时会

    程山水也是一愣,但他的反应比那些手下快得多,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已经软软倒伏在石台上的身体扶正,手下不停,连连拍了他胸腹上几处大x,ue,才堪堪止住那奔涌的鲜血。

    那人已经失去意识,软软的倒在程山水身上,不知不觉中,把脸埋在他胸口。他的声音极微弱,只有程山水,能听清他此刻的声音。

    “青蓝,对不起。”

    这五个字,梦呓一般,缥缈不可捉摸,程山水知道,这根本不是有意识的产物,若他是清醒的,他绝不会说。一时间,他心中忽然升起巨大的好奇他是谁他经历过什么怎样的经历,能让他沉默隐忍至此还有,青蓝,到底是谁

    不能让他死他死了,这些疑问,该如何解答

    想到这里,程山水只觉心中一阵恐慌,伸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感受着那已经开始不规则的脉搏。

    程山水自幼聪明过人,过目不忘,会用毒,也会医术,此时他手一搭,便已知道这人为何会突然吐血了。

    百日锥心散

    看来百日之前,便有人给他下了毒,百天之内,若得解药,便可活命,反之,将会全身剧痛直至死亡

    这毒程山水知道,疼起来很是要命,能让人满地打滚,甚至自行了断。几年前刑堂里还曾经把它当成拷问的毒,不知多少嘴硬之人在这非人的剧痛中屈服,后来因为那几个老学究强烈反对,才被禁止。难道,这个人,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除了承受刑堂的酷刑,还要承受百日锥心散带来的剧痛吗他怎么能

    程山水忽然觉得心中一痛,一颗心仿佛被锥子穿透一般,疼得难耐。好多年,没有这样疼过了。

    他轻咬下唇,一把拔出穿透他手掌的匕首,解开锁住他双手的刑具,扶起那单薄的身体,让他的双腿离开残酷的钉板,抱起他,明知道他听不到,仍然在他耳边郑重的说“今天若是救不了你,我就不叫程山水”

    话毕,他转头,对呆呆愣在原地的徐子归说“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那人满身的血迹,染得程山水满头满手满脸都是血,程山水却已经顾不得去在乎了。那人虽然高,却很是消瘦,所以并不重,程山水自幼习武,力气不小,抱着他其实毫不费力,但他太高了,无力垂落的双臂难免的拖在地上,程山水想起他指尖上还刺着钢针,连连抬手,把他抱高一些,不让刑室粗粝的石板再折磨这双手了,虽然他知道,此刻这人,并没有知觉。

    “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碍事”程山水恨恨道,他不知道,这句话,他后来还要再说上好多遍。

    刑堂的耳房里,一行人无奈的望着他们的堂主一个人忙里忙外,徐子归熟悉程山水的饮食起居,尚能帮他递点东西,而其他人,完全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打手们只会打人,对于救人,根本一窍不通,而今天,他们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程堂主救人的本事,并不比打人差

    “子归,去拿我的针盒,还有屋角里那个箱子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按一下,别的不行,帮他止止血还不行吗笨死了”程山水一边把一颗护住心脉的药丸塞到那人口中,一边喊道。

    这人现在真的很危险,看得出来他本来内力不弱,但此刻却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无法运内力护体,外伤又是重得一塌糊涂,还有,这要命的百日锥心散,即便是他收藏的灵药够多,可以配出解药,但煎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他这身体,真的能挺过去吗

    昏迷之中,他终于没有了受刑之时淡漠的神情,而是眉头微皱,银牙轻咬,流露出一丝痛苦之态,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早已闭上,长长的睫毛如同小小的扇子,映着火光,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疏淡的y影。

    脸颊上尚有残留的红肿和指印,让那张原本坚毅的脸庞,显出一丝无助。

    “你不是挺能熬刑的吗那就给我熬过去活过来啊老子这么多灵药都给你用上了,你死了,对得起我吗”

    程山水一边忙着,一边碎碎念着,口中念叨点什么,能稍微遮掩住他心中的恐慌。他真的在怕,怕他再也醒不过来,怕再也看不见,那双如此动人的眼睛。

    他把他的身体翻过来,顾不上他背上血rou模糊的伤口,一掌拍在他后心,把自己的内力度给他。

    “子归,照我说的,煎药”他一边把内功催动到极致,一边大声喊道。

    可怜徐子归不通医理,这一乱起来,更是这也找不到,那也做不来,把程山水气得,连声骂他饭桶,恨不得把自己拆成两个用。至于那些打手,就更是大老粗,连字都不认识,别说是药了。一时间耳房里乱成一团,人声嘈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搞什么庆祝。

    正自慌乱中,一个别样的声音忽然传进了程山水的耳朵,有人站在耳房外,大声喊着“报告程堂主,那两个孩子找到了”

    程山水何等聪明,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瞪一眼徐子归,然后冲着门外大声吼道“老子忙着哪,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身高的设定程山水165

    天成185

    程山水表示抗议。

    第4章 秋日暖意

    两个孩子,相互依偎在草垛里,望着他们这群身着黑衣,手中握着冰冷兵器的人,瑟瑟发抖。

    “要杀就杀我,放了我弟弟”稍大一些的孩子搂着小孩子,高声喊道。

    然而,教主的命令,是灭沧山派满门,没有人,会放过他们。

    这两个孩子,大的八九岁,小的,也就六七岁,年纪太小,根本无从抵抗,杀了他们,只是瞬息之间的事,然而,天成下不去手,他只觉得手中平素挥舞自如的铁棍,有千斤之重,根本抬不起来。

    曾几何时,他也曾像这样用尽全身气力,想要保护一个小孩子,却终究,没有做到。此刻,看到他们互相依偎,往昔的回忆潮水一般流过脑海,携着哀痛和悲切,让他一时愣住,再做不出下一步动作。

    魔教中人,心狠手辣者居多,他下不了手,自有人能下手。他正犹豫之间,一把长刀破空砍来,直取两个孩子纤细白嫩的颈项,看那架势,一刀下去,便可把两颗小脑袋都砍下来。

    那刀速度很快,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电光石火的一刻,天成没有再犹豫,终于做出了动作。他横起铁棍,撞击在那把刀上。

    那用刀之人力道远不及他,刀棍相撞之时,便后退了两步,黑巾遮盖的面孔上,一双眼睛闪着愤怒仇恨的光。

    天成没有再看他,他既已出手,便再无退路。自己会怎样,他无暇去想,只是用尽力气向着那两个孩子,大声吼道“逃,快逃啊”

    两个孩子反应倒是不慢,听到他的吼声,立刻大的拉住小的,向着远处的密林里逃去。那密林颇为幽深,若是逃到那里面,便再难以寻找。

    那用刀之人还要去追,却被他轻易挡住,天成觉得他的身法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挡了几招,只见两个孩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密林中不见了,他心中,终于浮现出一点欣慰,但那一点点欣慰,却立刻被恐惧取代。

    “天成,我说过多少次,要你学会心狠手辣,你终究,要违抗我吗”

    鬼面,黑色的,雕刻着红白相间的花纹,诡异不可捉摸的纹路,天成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心中却是如坠万丈冰窟的恐惧、寒冷。

    魔教教主,穿心鬼面,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和样貌,江湖中人,只知道他戴着鬼面的样子,和杀人之时,一剑穿心的狠辣。

    这人,带给天成的痛苦,永远都没有尽头。

    天成默默立在原地,一言不发,他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等待他的,又将是那熟悉的,惨烈的酷刑。

    穿心鬼面也没有说话,挥手一掌,速度极快,天成还未看清他是怎么出掌的,便被极大的力道拍在胸口,整个人向后方疾飞而去,重重撞击在坚硬的砖墙上。

    刚刚受过杖刑,背上的伤尚未愈合,此刻被狠狠的撞击,剧烈的痛令他眼前一阵发黑,吐一口鲜血,以双臂用力支撑着地面,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只觉胸口剧痛,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活生生撕裂。

    想要运起内功,压制住伤痛站起来,却发现内伤太重,内功根本无法运行,强行催动的后果,便是又一口鲜血,染得他眼前,一片血色。

    教主的惩罚并没有结束,他只觉按在地上的右手猛的疼痛,一把匕首猛的刺进他的右手,再,鲜血便如同花朵,绽开在苍白的皮肤上。

    “天成,百日锥心散的时间快到了吧”那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如同冬夜酷寒的死牢,恐怖,却又讽刺的熟悉,“这一次,我不会给你解药了。”

    说完,那鬼面便消失在他眼前。

    魔教撤走了,却把他丢在沧山派的废墟上,这倒也没什么,反正他只剩下,不到一天的命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哪好像很近,又仿佛遥远的恍如隔世。

    疼,好疼,这痛楚,从记忆之初,便从未离开过他,他从不知道,身上不痛,是怎样的感觉。

    只是,有些奇怪,这一次,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息的疼下去,这痛楚好似在慢慢消退,从刀割一般的尖锐,变得迟钝微弱起来,不像平时那样难以忍受,还有,为何,他会觉得浑身温热而舒适,仿佛那是他从未拥有,却想象过千万次的,母亲的怀抱。

    对了,我中了教主的百日锥心散,此刻应该已经死了,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吗青蓝,你在哪里

    他缓缓睁开滞涩的眼皮,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眼前所见,绝非死后世界的景象。

    “你醒了”

    程山水悠闲的坐在床上,双腿还在有节奏的摇晃,手中拿着一块桂花糕,正在往嘴里塞。

    他终于把人救回来了,此刻很是高兴,一张娃娃脸白里透红,让人想起年画上,抱着鲤鱼的娃娃。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那帮笨蛋手下,连个名字都不问吗”程山水见他清醒,很是高兴,把手中剩下的桂花糕全部塞进口中,跳下床,凑过来。

    名字对了,教主曾经给过我一个名字他略一思索,才懵懵懂懂的回答“天成。”

    “唔,好名字,姓哪”程山水舔舔手指,继续问道。

    天成摇摇头,他根本没有姓,本来连名字也没有,多年来被人呼来喝去的,只有一个代号。

    “你没有爹吗”程山水蹲在他身旁,不假思索的问。子随父姓,他没有姓,自然是没有父亲。看他这样子,恐怕连娘也没有。

    天成没有说话,轻轻点头,不顾一身伤痕,想要支撑身体,却意外的,听到一片水声。

    他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巨大的浴盆里,除了头部,全身都浸泡在浴盆中,明黄色的奇异液体里。

    这液体并不冰冷,不像从前被浸泡在海水中那般痛楚刺骨,而是温暖如玉,软软的包围着他,让他前所未有的舒适。

    苦涩的药味钻进鼻孔,很是陌生,他伸出右手,支撑在浴盆壁上,想要离开这奇异的液体。指尖曾被烧红的钢针刺进去的地方传来尖利的痛楚,但他已经习惯了痛,习惯了忍着全身的痛,行动如常。

    “把手放回去你知道我为了配这药浴,耗费了多少药材老老实实躺着,时辰到了我自然会放你出来。”程山水很是不爽,不由分说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回水中。

    天成很是奇怪,右手一浸入水中,指尖的痛楚便明显的减弱了,他回味程山水的话,才明白了,这,便是药,他从未用过的,药。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知如何表达,只能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微微张了张嘴,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山水看看他,微微一笑,说“我独门特制的药浴,怎么样,厉害吧百日锥心散我已经帮你解了,你外伤虽重,却并不要命,内伤也不轻,但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你的命,我算是救回来了。”

    天成仍是望着他,思绪从最初的茫然变得清晰,他理解了他的话,但是,他救他,真的对吗活着太疼,虽然青蓝告诉他,活下去,但他却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

    程山水本就没指望他千恩万谢,对他的反应不以为然,自顾自的站起来,从桌子上端来一碗汤,一手端汤,一手拿着勺子,来到天成面前。

    “你昏迷了三天,这会儿一定饿了,把这汤喝了吧。”

    听到这话,天成才觉得,确实是饿了,还会觉得饿,我是真的,不会死了吗

    他伸出手,想要接过那碗汤,却立刻被程山水喝止了。

    “跟你说了,不要浪费我的药浴”

    听到程山水带着愤怒的吼声,天成楞了一下,便立刻乖乖的,把刚刚伸出水面的那只手放回水中。

    他觉得面前这个瓷娃娃一般的人很是奇怪,他对待他的方式,和从前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程山水一脸气鼓鼓的,看到他把手放回水中,这才消了气,仍是撅着嘴,凑近天成茫然的脸,用勺子盛了一勺汤,柔声说“来,我喂你。”

    话音未落,那勺汤已经送到了天成的唇边,就等他张嘴了。

    天成从小历尽苦难,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此刻受宠若惊,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呆呆望着程山水可爱的娃娃脸,直到对方不耐烦的呵斥他,让他张嘴,方才开启薄薄的嘴唇。

    “这就对了,乖乖的,把汤喝了。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又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汤对肠胃好,等你恢复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程山水一边一勺一勺的把汤喂给他,一边口中不停地嘟囔着。天成始终没说话,他本就不爱说话,此时只有一张嘴,忙着喝汤还忙不过来,哪顾得上说话。

    不多时,那碗汤便见底了。这味道很是奇怪,但天成从小习惯了忍饥挨饿,从不会挑剔味道,并不觉得难喝,相比之下,居然有人能亲手喂他喝汤,这件事情对他的震动更能攫住他的心神。

    山水不管他,自顾自看了一眼外面的斜阳,说“时间差不多了,这水也快凉了,你可以出来了。”

    天成听得真切,却有些舍不得这让人舒适的奇异液体,不愿离开,但他无从表达,便被山水不由分说的,一手搂着他的背,一手抄起他的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早已铺好的白色浴巾上。

    其实这个动作,程山水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天成昏迷了三天,程山水天天把他丢到药浴里,想让属下们帮忙,无奈他那堆属下在他眼中个个愚笨,他谁也信不过,便只能亲力亲为,亲自把他抱到床上,擦干身体,给他度一点内力,再给他盖上被子,让他安睡。

    这动作,他做得轻车熟路,但前两次天成完全昏迷,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这次,他却是清醒了。

    天成被程山水抱起来,才局促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一件衣服都没有从前虽然经常被人毒打惩罚,但挨打之时,都只是剥去上衣,偶尔对双腿用刑之时,也断然会留下一条裤子让他遮羞,但此时,此时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天成仍是不说话,但两颊淡淡的绯红,却让山水不自觉的笑起来。

    原来,他也会害羞的吗受尽酷刑面不改色,他还当他无知无觉哪

    于是,程山水便坏坏的,悠哉悠哉的把他抱到床上,细细擦干他的每一寸肌肤,擦到下身那敏感之处时,只觉那身体微微一颤,轻轻咬牙,仍是没有说话。天成的皮肤略显苍白,不似程山水那样白里透红,却意外的细腻,经过药浴的浸泡,柔软光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程山水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只是,那身上虽已开始愈合,却仍然狰狞的伤口,让程山水感到很不舒服,不禁想着,伤口愈合之后,这身体,该是怎样的完美无瑕

    习惯xi,ng的度了点内力给他,程山水给他盖上被子,坐在他身边,望着那张因为刚刚浸泡过温水,而透着淡淡红润的,苍白脸颊。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药味,很是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黄昏了,绚丽的晚霞透过窗子,映在小小的屋子里,如歌似梦。秋深了,天气已然微凉,但屋子一角燃烧着炽烈的炉火,让他们感觉不到寒冷。

    身上不冷,但是,心哪

    程山水叹一口气,开口,缓缓说“你在魔教,过得并不好,是吧”

    他曾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除了刑堂的毒打造成的遍体鳞伤外,还有很多愈合大半的旧伤,背上纵横的鞭痕间隙中,隐隐有着钝器造成的伤痕,程山水熟悉各种刑具,知道那是杖伤,他不久前,刚受过杖刑。还有,程山水曾用刀穿透他的左手,后来却惊讶的发现,他的右手手心,也有被利刃穿透的痕迹,只是时间更久一些罢了。还有,那可怕的百日锥心散,那是魔教惯用之毒,却用在了他身上

    他们说,他是魔教中人,是魔教教主近侍,那么,为何他身上会有如此多的伤痕他在魔教,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天成不说话,微微垂下眼帘,程山水的话勾起他痛苦的回忆,不,那不是回忆,那便是,他的生活。

    望着他失神的双眼,程山水不觉有些心痛,伸手,拂过那消瘦的脸颊,继续说“那两个孩子没事,你放心吧。”

    天成一惊,旋即点头,一脸凝重仍是没有改变。

    天成昏迷的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沧山派的两个孩子,被他们在密林之中找到了,他们说,他们之所以能活命,是因为有个魔教教主身边的大哥哥救了他们,而那个大哥哥,因为心慈手软,被魔教教主一掌拍在胸口,受了沉重的内伤,并用利刃穿透他的右手,将他丢弃不管。

    他们曾经围着昏迷不醒的天成痛哭,却被程山水赶了出去。

    他没有伤人,反而是在救人,可笑他们居然把他吊起来毒刑拷打。他不说话,因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他能够在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不是因为他有多坚强,只是因为,他习惯了。习惯二字,用在这里,竟是如此残酷。

    其实对于天成,饮剑阁尚有争议。几个元老还是主张把他关起来,再细细审问,他们觉得,他是魔教中人,救人可能只是一念之仁,本心终究是邪恶的,可是程山水力排众议,说谁救的他,他就归谁处置,硬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无奈的看了看那张仿佛万年不变的脸,程山水叹了口气,说“看你这个样子,魔教一定认为你死了,不会再找你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间屋子便是你的房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卫。你伤还没好,先好好休息几天吧。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过几天,你伤好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顿了顿,他又一脸坏笑的说“对了,刚才我喂你那碗汤,是我的独门,叫盈月销魂散,一个月内,若不得解药,便会七窍流血身亡,解药我会每月给你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哦谁叫你问都不问,让喝就喝的好了,你先睡一会儿,我要走了”

    望着那张俊美无匹,却透着忧伤的脸,山水竟是一阵心痛,透过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他知道,他心中定然在翻腾不休,他还太虚弱,他不要他多想,便伸手,点了他的睡x,ue。

    天成本就没多少体力,再也无法抗拒席卷而来的困倦,沉沉睡去。睡着之前,他只觉眼眶一阵发热,似乎是陌生的,要流泪的感觉,却终究流不出泪来。

    多少年没有流泪了他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哭泣。

    第5章 岁月悠然

    “真是的,个子这么高,rou怎么这么少”

    这一日,程山水恼怒的声音穿透天成的窗子,把外面树上的鸟雀都吓了一跳。

    天成的恢复能力超乎他的想象,不到半个月,内伤外伤都好得没有一丝痕迹,程山水仔细查看了半天,终于允许他下床了。

    其实这些日子,天成过得很是辛苦,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每天窝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竟是这么难受的事情,但他不恼,像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因为他知道,程山水是为了他好,而且,这样从未有过的,不用流血的日子,对他来说,是多么珍贵。

    看着程山水撅着的小嘴,他不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副为难的样子。

    程山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衣服天成穿着必定会短,所以他特地跑到那个个子比较高的手下那里,去找他的衣服,想着二人高矮差不多,天成穿着,必定会合适。结果,他把人家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一应细软都掏出来丢在地上,搞得那人还以为堂主要把他扫地出门,眼泪汪汪正要求饶时,才终于找到一套干净又好看的衣服,这会儿带给天成,却发现,短是不短,但是太宽松了,穿起来,简直跟身上披了个床单一样

    看来,那个手下太胖了改天要他减肥可是,个子高又瘦得吓人的,到哪里去找啊程山水抱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终于拉起天成的手,斩钉截铁的说“没关系,我们走去一趟瑞福祥,要是那里没有合适你穿的衣服,我就把他家给烧了”

    瑞福祥是卖布料和成衣的铺子,是饮剑阁的产业,程山水作为商堂堂主,经常去巡视,那里的掌柜对他,可说是客气恭谨,不敢有分毫怠慢。

    其实商堂和刑堂干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事情,刑堂那帮人就是一帮大老粗,商堂却都是会ji,ng打细算的买卖人,像程山水这般奇葩,可以统管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堂的人,饮剑阁数百年历史上,还是头一号。好在他能力很强,分明看他每天不干正事四处乱逛,却意外的,把两个堂都管理的很好,让人不由的不服。

    正是由于他双堂主的身份,商堂中人才格外怕他,怕他哪天心情不好,把这些整日打算盘从不见血的商人给丢到刑堂去,那不是要了老命了

    那老掌柜看到程山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出现在他店里时,差点吓死,待听清了他的来意,方才反应过来,一面现场找出一套成衣,一面又拿出尺子,要给天成量尺寸。

    他找得那套成衣很是合适,程山水撅了半天的嘴终于放松下去了,那掌柜刚松一口气,却因为帮天成量尺寸时碰到了他,被程山水骂了几声后,大气都不敢喘,站在原地犯难,不知如何是好。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18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