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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分页 第 31 分页

作者:荔箫 字数:7799 更新:2022-01-01 12:37:15

    西院,容萱在生病的几日里迅速消沉。

    穿越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消沉过。

    她原本自信、斗志昂扬,把叶蝉试做敌手,认定自己拿的是女主剧本。但在现下的状况里,这些情绪一分分被蚕食。

    郑嬷嬷其实也没有太折腾她,戒尺从来没有实在地往她身上落过。但她本身就发着烧,每天在堂屋跪两个时辰听训也够受了,原本因为受惊而引起的发烧便这样缠缠绵绵地一直没能痊愈。

    除此之外,令她消沉的,还有她身边的下人在府中各处屡屡碰壁。

    最初,是她病的不舒服,让花簪去请大夫。广恩伯府里没有自己养着的大夫,但有个张大夫就住在这个巷子里,医术不错,平日府里有人要看病都是请他来。

    容萱便给花穗塞了点钱,让她去请张大夫来。结果,花穗连府门都没能出去。

    门房冷哼着跟花穗说“近来你们西院的人还是少出门吧,别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来。什么请大夫那你去跟夫人或者老夫人禀一声,她们点了头,我就放你出去。”

    整个西院,现在都对夫人和老夫人怵得慌,花穗哪儿敢去禀话啊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容萱也没法子,还好这病虽然已拖了几天,但始终没闹大过。她自己感觉,体温大概也就是三十七度多,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八度。那不请大夫也成,她先把学规矩这几天熬过去,再多喝热水多吃橘子,估计自己也能养好。

    可是生病终归是不舒服的,容萱便想吃点顺口的东西。是以她让人去厨房叫清汤面和川贝雪梨回来,原本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可清汤面是耗了很久才端回来,明摆着是被刁难了。川贝雪梨则是根本没要到。

    花钗端出去的豆沙奶卷和鲜牛乳又被原封不动地端回了屋,哭丧着脸跟她说“厨房说时辰太晚,做不了别的了,让您凑合吃。奴婢使钱也不管用,他们收都不肯收。”

    容萱躺在床上,憋屈得说不出话。只好摆摆手,让花钗先退下。

    至于那豆沙奶卷和鲜牛乳,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一是因为发着低烧,这些奶味的鲜腥实在让她反胃;二是她无比清楚,厨房总做这些东西,无非是因为叶蝉喜欢。

    叶蝉

    呵呵。

    她现下就算再消沉,也还是难免两分不甘。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谢迟究竟喜欢叶蝉什么叶蝉又是靠什么在府里立稳脚跟的

    她明明没什么过人之处,明明属于扔在人群里完全不显眼的那种。

    容萱怨恼地抱紧了被子,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难受得想哭。

    堂屋突然短暂地嘈杂了一阵,容萱听到花钗在局促不安地跟谁打招呼。她正一阵紧张,看到一个侍女模样的人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认出是正院的人,不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冷眼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红釉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放到桌上,福了福,向她道“夫人听说您要吃川贝雪梨,交待厨房给做了来。您慢用,奴婢告退。”

    红釉说罢就退了出去,容萱怔怔然,张口想吩咐花钗端过来,却没忍住一阵咳嗽。

    已退到门口的红釉脚下一定,迟疑了片刻,又还是照常退了出去。

    正院,青釉跪到半夜才叫人给扶回了屋。这还是刘双领照顾,不然她估计得跪到爵爷或者夫人起床想起她来才行了。

    跪了这么久,腿上当然酸疼,青釉便一直也没睡实在。到了清晨时,一察觉到有人进屋,她就醒了。

    “轮值了”青釉打着哈欠问红釉,红釉却说“姐姐,我跟你请教点事儿”,说着凑到了她床边,把昨晚在西院听到的动静一五一十地说了。

    “病了”青釉听得怔怔。

    红釉点头“我只听见了咳嗽,可我觉得是病了。要不你说,她怎么又要清汤面又要川贝雪梨的”

    川贝雪梨倒可能只是为了嗓子舒服,可清汤面,听着真像发烧时想吃的清淡东西啊。

    红釉说罢又追问“您说咱告诉夫人吗”

    告诉夫人,就随夫人怎么办了;不告诉,那就让容姨娘且先这么病着,多吃两天苦。至于再踩西院一脚、让容姨娘病得更厉害,那是犯不着的。再说有了昨晚的事,她们也不敢啊。

    青釉看了看她“你打算呢”

    “我觉得”红釉撇撇嘴,“我不喜欢西院,从上到下没一个好相与的,让她们再吃吃苦头也好。可是夫人那儿”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青釉盖在被子里的腿。

    青釉沉默了半晌,喟叹着开口“那我这么说吧你要是想好好在府里待着,就去跟夫人说。不想,就由着性子瞒着。”

    青釉和红釉兰釉白釉都不一样,她们三个都是直接被卖到广恩伯府的,但青釉之前还被卖过三回,广恩伯府是她伺候的第四个人家。离开第一户,是因为她那会儿还小,和府里的嬷嬷出去采买走丢了,叫人贩子拐去又给买了;后两户,则都是因为她命不好,没能混到主子跟前,府里一有人拐弯抹角托着关系要进来做事,就免不了要发卖个卖了身的出去,把差使腾出来。卖着卖着,就轮到她了。

    但没在别的主子跟前混过,不影响她对这些事看得比红釉她们透彻三分。青釉很清楚,纵使都是富贵人家,人和人也都是不一样的。

    就拿她们在夫人面前指摘西院的不是这事儿,放在她待过的上上户,估计得被打死。因为那户人家的一妻一妾关系好得很,跟亲姐妹似的,根本不容下人在里头挑拨;但搁到上一户呢,那又不是个事儿了,因为上一户的家主有十七房小妾,正妻又是个刻薄主儿,看谁都不顺眼,天天就愁找不到借口磋磨底下的妾室。

    放在广恩伯府呢她从前不清楚,现在摸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广恩伯府到底还是皇天贵胄的关系,即便在洛安城里看起来毫不起眼,实际上也还是比那两家的规矩都大。

    她们伺候的这位夫人,眼瞧着不可能跟妾室姐妹情深至少跟西院这位是不可能了。可是,她也并不会磋磨西院。

    或许是不想交恶,也或许是不稀罕和妾室斗,但总之,她把自己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嫡妻”的位子上,拿尺子给自己画了个框,框外不该她这个正妻做的事,她就不乐意去碰。

    而且,爵爷也是这样。青釉从前觉得爵爷和自己差不多大,也没什么敬畏感。直至昨晚爵爷突然拿她立规矩,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犯什么糊涂啊

    她是带着卖身契进来的,府里要再卖了她甚至弄死她,官府都管不了。那她跟容姨娘斗什么气还是自己好好活着最重要。

    摸清了两位主子的性子,就怎么让他们顺心怎么来。自己的心思就省省吧,下辈子再说。

    谁让她这辈子早早地就被爹娘卖了出来,注定只能为奴为婢呢

    于是一刻之后,叶蝉便听说了容萱生病的事。

    她有些诧异“怎么突然病了呢”

    “不知道。”红釉低着头,还是和青釉的那番话,说自己只是听见她咳嗽,但想到要清汤面,猜是生病了想吃清淡的。

    叶蝉想想,觉得有道理,便说“那去请大夫来看看吧。告诉郑嬷嬷一声,学规矩的事缓缓,等她病好了再说。”

    红釉一福身,便要告退出去照办,又被叶蝉叫住“等等。”

    红釉又收住脚,叶蝉说“等大夫看完容姨娘,就请过来看看青釉。开些药让她好好养着,别落下病。”

    彼时叶蝉只是想着,这乍暖还寒的,夜里还凉着呢,膝盖冻着了没准儿一辈子都要难受。结果到下午时,青釉非要过来磕个头谢恩,她才发觉自己让请大夫的事和昨晚谢迟罚她的事搁一块儿,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好好好,那她算是又学会了一招

    叶蝉心里挺美。考虑到青釉平日办事都还算得力,以后也可以重用起来,她决定再给多给个甜枣儿

    她便吩咐厨房以后每天晌午给青釉上一盏汤,让她补补。

    宫里,一本奏章在午后从东宫送进了紫宸殿。太子递来的奏章,皇帝素来都是先看的,傅茂川知道这一点,便也不在意皇帝手头正读着一本,直接上前便道“陛下,太子殿下有事禀。”

    皇帝果然开口就说“拿来看看。”

    傅茂川就将奏章呈了上去。

    皇帝翻开一瞧,奏章里谈及的是前两日用膳时提及的提拔宗亲辅佐太子的事。太子当时神情不太自然,他还当他因为宗亲们近来的动静而不乐意,从奏章来看,倒是没那个意思。

    太子说,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该由父皇定夺。

    然后又小议了一番用远亲近亲各自的利弊,道单论远近似乎哪样也不是绝好。但人与人各不相同,具体还要看所用之人的品行才学如何,多劳父皇甄选。

    这倒还像个太子的样子。

    皇帝不觉间有了点笑容。暗想若太子当真能想明白这些,那即便不能做一个明君,在盛世里做一个平庸仁君也够了。或者,哪怕这奏章实是出自太傅之手,他只誊抄了一遍,但誊抄间将这番道理看了进去,那也不错。

    要选人辅政,要紧的当然不是血脉远近,而是品行才学。目下的亲王府里,有好几个孩子都不错,他会慢慢地培养起来。

    但是,近来各亲王府太不安分,看他训斥了太子几回,竟就明里暗里推起了过继宗亲承继大统的传言。这也太过了,就算太子再不济,他也还没年老到立时三刻就要驾鹤西去,大可以把小皇孙好好教起来,何轮得到过继宗亲继位

    是以皇帝打算先冷一冷各亲王府。但远亲里有出息的孩子,倒可以先挑两个用起来。

    不过远亲

    皇帝不禁摇头,远亲里他所熟悉的,也实在不多。

    思来想去,头一个冒进脑海的竟然是广恩伯。论血脉这个广恩伯离皇家实在太远,本事如何他也不清楚,不过么

    性子倒还纯善。

    以他的家世也掀不起什么过继的风浪。这么算来,内外都可说是白纸一张,拿来教着倒是省心。

    皇帝便开口道“传广恩伯来。”

    傅茂川手底下的宦官赶来传召的时候,谢迟正在御前侍卫操练的校场滚得满身都是灰土呢。

    在去冬狩之前,他一直在练骑射,冬狩结束后便把擒拿刀剑一类的功夫都跟着练了起来。他现下的体力比刚当御前侍卫时好多了,练起来又如旧拼命,比他大几岁的谢信被他打翻在地,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起来。地上的尘土在二人的搏斗间扬起一阵又一阵,负责操练的百户笑说“行了行了,谢迟你赢了”的时候,刚好赶到近前的宦官差点没晕过去。

    “什么事”那百户扭脸随口问。

    宦官滞了滞“陛下传广恩伯谢迟觐见。”然后神情复杂地看向灰头土脸的谢迟。

    谢迟“”

    按规矩来说,这个样子面圣大不敬。

    可是谢迟也没法找地方先洗个澡去,让皇帝久等同样大不敬。他只能尽量把身上掸干净点儿,又打水洗了把脸,便跟着那宦官赶去紫宸殿。

    进了殿,谢迟行过大礼,几尺外传来一声“免了,赐坐。”

    咦

    谢迟一愣。

    这是他第三回面圣,但是头一回捞了个座儿。

    眼看宦官把椅子添在了离御案不远的地方,他低着头过去坐下,接着心里就开始犯嘀咕。

    他飞速地琢磨着,最近自己犯什么错了吗得罪太子了干什么要让陛下亲自过问的大事了

    好像都没有。

    然后听到皇帝问“听闻你府里的长子前不久刚过周岁生辰你才十七,长子都周岁了”

    “”谢迟怔了怔才将思绪从瞎琢磨里抽离出来,忙回道,“是过继的,原是恪郡王府的孩子。”

    皇帝哦了一声,不禁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怎么过继孩子”

    谢迟如实道“忠王殿下牵的线。臣的父亲去的早,臣又既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爷爷奶奶怕断了血脉,求宫里赐了婚。不过夫人”他哑了哑,寻了个委婉的说法,“夫人太年轻了。所以忠王殿下牵了这个线,臣便应了下来。”

    皇帝点一点头,便不再多问此事。略作沉吟,又道“平日在家,读不读书”

    谢迟微愣,继而点头“读。”

    皇帝“是请了先生教你,还是自己读”

    “”谢迟愈发奇怪皇帝叫他来到底是要问什么了,不过还是先照实回话说,“早几年是请了先生,后来父亲故去,家里多有些拮据。臣又大了,自己读也能明白六七分,便不再请先生了。”

    皇帝忖度了会儿,话题又一转“你在御前侍卫,几天一轮值当不当晚值”

    谢迟心下已经快被皇帝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法吓哭了,强撑着继续回道“每五天歇一天,暂还不当晚值。”

    “好,那你从明日开始,连着歇上三天。”皇帝说着,从案头拿了本册子递给他,“这是太子去年写的一篇文章,你拿去看一看,写写自己的见解,三天后呈过来。”

    谢迟简直窒息了。

    陛下什么意思

    让他品评太子的文章他最近是不是真的无意中犯了什么错

    可他哪儿敢问啊,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把册子接了过来,然后施礼告退。

    退出殿外的刹那,小风一吹,身上一冷,谢迟才发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的汗。

    这事

    他看看手里的册子,欲哭无泪。这事怎么办啊

    待得回到府里,他就更欲哭无泪了整篇文章里,他没个字都认识。可文章到底写的什么,完全看不懂啊

    谢迟被逼得想撞墙,连用晚膳的事都彻底给忘了,自也没顾上让人去正院传话说自己有事。

    于是,叶蝉闹不清状况便寻了过来,刚到书房外头,就听里面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真的看不懂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她诧异地问门外候着的小厮,小厮无辜地摇头“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听爵爷干嚎半天了。”

    叶蝉驻足想了想,还是提步进了门。谢迟正伏在桌上痛不欲生呢,旁边传来一句软软的“你怎么啦”

    “”他吸着凉气抬起头,有点窘迫,“你怎么来了”

    叶蝉心说我饿了啊,我在等你一起用膳啊

    接着注意到他桌上那本明显与他字迹不同的册子,猜想这大概是令他崩溃的难题所在,就善解人意了起来“怎么了什么看不懂我能帮上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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