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提了,你弟弟为什么穿着裙子梳着两个髻子,怎么看都是女孩子”
“他命不好,隔壁船上的婶婶说当女孩养可以改改运。”
“胡说我是女孩,你看看我的运气”
初五看看她,她看看初五,两个一起叹了口气。
“我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打小沿街乞讨,被师父,被那老混蛋捡回去,他跟他老婆每日苛待我就不说了,还欺负我,我在鞋底藏了把小刀把他捅死了。又逃出去当乞丐,还要被他们追杀,一路找到这里来你们还不让我上船”忽红叶说到这里,又来宽初五“你们也惨,不过总算有个好师父,虽然一直睡着不醒。”
“也是。”初五笑起来,问道“当乞丐难吗要会什么手艺吗”
“难倒不难,就是有时候接连几天吃不上饭,饿得不行,要是赶上婚丧摆酒能讨不少吃的,有时候还有铜板”忽红叶想了想,问道“我会唱莲花落,你想学吗”
“好啊”初五一乐,道“我把初六抱过来一起学,说不准什么时候得一起讨饭去。”
忽红叶教一句初五学一句,初六也跟着“咿咿呀呀”地唱起来,虽然词喊不清楚,调大致没跑远。忽红叶大赞初六招人喜爱,说他去街上乞讨一定收获丰厚。
他三个唱得正欢,韦 xing 玉远远跑来,一路高喊着“红叶红叶红叶”
忽红叶抬头瞪他,喝道“你来干什么”“你怎么跑出来了,曾家人到处找你,多危险快跟我回去”韦 xing 玉道。
韦 xing 玉伸手拉她,忽红叶抬手又要打他,两个正纠缠着,初五出声喊道“三少爷”“干什么”韦 xing 玉凶道。“你那些跟班还在吗你还认识更多的吗年纪小一点的,越小越好,越多越好。曾家娘子领着三个孩子在侯府门前哭,你领一群孩子去跟她对哭呀,就扮成红叶之前那个样子,跟她讨饭,看谁哭得更大声”初五一直在想办法,这会一股脑说出来。
“你可真够坏的”韦 xing 玉赞道。
“你想留下红叶就照我说的办去,快去”初五挥挥手把他赶走了。
随后领着忽红叶去了贺均梅的房子,安排她暂住下来,贺均梅跟忽红叶倒是一见投缘,刚好多了个姐妹陪伴。
韦 xing 玉回去侯府,当真领着一群小孩把曾家娘子一群人给闹走了。苏水朝亲自去了趟怀安,赔了一大笔,跟曾家主事的人尽数谈妥,免除后患。韦侯爷事后知道这么一出,叫人打了韦 xing 玉几板子,关了几天,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李合意又来接忽红叶,贺均梅原本舍不得她走,也不好一直耽误她。忽红叶也舍不得走,让贺均梅赶出去,没过两天又跑回来定波湖找她玩,再去找初五初六唱莲花落。
焦重望经过,骂了这三个乞儿一顿,丢下几枚铜钱。
忽红叶拿去买了小糖人回来给初六拿着,初六笑着叫她“胡唧唧”,忽红叶不知道这称呼怎么来的,初五叫她知足,他自己至今还是“猪锅锅”。忽红叶愣了愣才听明白,笑得打跌。
这天忽红叶又来,还给初六带了侯府顺出来的糖糕,忽然发现船上多了个人。
一个皮肤黑黑的少年,看去比初五还小些,神情专注地数着一堆从小船搬上来的药包,初五站在他身边,专心地跟他一起数。
忽红叶招手叫初六跑到船头来,问道“那是谁他为什么可以上船”“朱。”初六道。
“你怎么喊谁都是猪”忽红叶嫌道。
“朱”初六明明说对了却没什么用,急得喊起来。
“他叫朱律,是牟神医的药童,牟神医不在就由他给崇堂先生配药送药。”初五听见他两个吵嚷,走来说道“本来只有两个人能上船,他是顶替了牟神医,不是要加入三尸门。你可别想加入三尸门的事了。”
“我早就没想了,知道你们不是”忽红叶问道“那牟神医去哪儿了”
初五忽地神情一黯,缓缓说道“他去给崇堂先生找解药了,十分凶险,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第八十二章
旧年元宵,覃中吕到访之后,牟渐春回来船上跟仲崇堂大吵一架。
他原本在大骂苏水朝,说他领着人四处追击,把三尸门余党赶得 gui 缩起来找都找不到。仲崇堂问他找三尸门人干什么,让他不要去招惹覃中吕。然后他们就吵起来了,你一言我一句比着高声,仲崇堂中气不足,到底没吵赢。
牟渐春吵赢还没消气,药包用尽也没过来,遣了个小药童乘船送药。小药童朱律还没初五高,秀目薄唇黑黑的皮肤,行事说话板板正正,跟他师父牟渐春半分也不像。
隔了数月牟渐春再来,领着朱律一道上船放下一堆药材,凶着脸给仲崇堂号脉,再叫朱律配药,叫初五熬药。仲崇堂看见他藏着的一只手指尖有几处尖利齿痕,多半是蛇咬的,揪住他手质问,两个又大吵一架。
仲崇堂气得不肯吃药,牟渐春叫初五初六来一起给他磕头,看他吃不吃。仲崇堂险些气得背过去,牟渐春又给他加了几味安神宁气的药,结果他睡得更多了。
牟渐春再过来已经是深秋时节,手上没带伤,仲崇堂也没再骂他。
仲崇堂的话都少了,往往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似的,一脸糊涂地笑。牟渐春坐在他身边,搭手在他腕上,悠悠叹气。没人跟他吵架他反而有些郁郁不振,抬头看到一旁守着的初五初六,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入秋时候染了风寒,闷咳了几天,后来就不大说话了。”初五板着脸,尽力说得细致。
“那有半个月了,”牟渐春深深叹口气,道“从我医他至今也有一年半的光景,到底是我医术不精,出尽了法子耗着,也只是耗着。他体内蛇毒不能拔除,以毒攻毒的药一碗一碗喝下去,不过是熬练身骨精力,一点点耗干净,要不是他身强体壮功力深厚,得死多少回了。”
“牟神医”初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牵着初六的手,紧紧牵住。
“我验过他伤处毒 xing 试着寻根究底,还选出几样毒物喂养了各色毒蛇,仍是不对。”牟渐春举起手来,指尖轻轻搓动着几处细小疤痕,道“或许喂的毒物差一两样,又或许那条小黑蛇跟寻常毒蛇不同,不知覃中吕从哪里寻出来,反正不在渭水一带。”
“牟神医你不能去找覃中吕”初五急道。
“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他也快垮了,要想拔除毒 xing 只有找到覃中吕那条蛇,她自己也说没有解药,我不信她不想要解药,我就是找不到她,还要怪小苏那个混小子追杀他们也不肯带着我,让我先去跟覃中吕说句话又怎么了现在人都躲得没影了”牟渐春说着说着又骂起来,忽一下站起身,大步往船舱外头去。
“老牟,”仲崇堂叫了他一声,偏着头,仿佛使劲用脑袋想了想,道“别去。”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牟渐春回头笑了笑,平声说道“不论你是死是活我都要解这个毒,解不了我不甘心。”
牟渐春这一趟离船而去,经年未归。朱律隔上一月两月上船来送药,都是牟渐春留下的方子,都很难喝。仲崇堂时好时坏,清醒时候越来越少,糊涂时候越来越多。朱律跟初五凑着商量,不好时候就给他加重分量,要是精神些就减去一些,勉力应对。
只是仲崇堂仍旧一天天地衰弱,一天天地失了心智。
到定波湖的第三年,牟渐春仍是杳无音讯,每每问起朱律他也回答不出。担心得太久,倒也不那么急切地想要结果,初五有时想起牟渐春或许早已不在,仲崇堂也只能这么渐渐离去,更恨不得时日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