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芳。她丈夫徐褚光面色就 yin 沉些,拿剑在手,十分戒备地盯着门前二人。
“褚光,放下。”季远芳柔声道。
徐褚光偏头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叹口气,缓缓放下手中剑。
封平平一手也按在猎刀上,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叶尉缭已经从他身侧挤进门,站到他前头,笑着招呼“徐夫人,徐大侠,一切安好半夜三更跑到我们屋子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问得和气,共话家常一般。
季远芳笑得更是柔和,柔声细气地说道“别怕,就我们两个,没有知会别的人。先进门来吧,当心让左右房间旁人听见。”说着还招了招手,想让他二人也坐到桌前去,还催着徐褚光往桌后面挪挪。
叶尉缭听着就要坐过去,封平平一手揪住他后领不许他动,一手关了身后的门,他两个原样在门边站着跟他夫妇二人说话,其实,也就是叶尉缭跟季远芳说话。
“徐夫人是怎么找来的想找初六的人可多,只有您二位找上门了。”叶尉缭好奇地问道。
“我们”季远芳跟徐褚光对看一眼,低声道“我们找的不是他,我们是冲着你找来的,你不难找,你的样子见过的人多少都记得,吃茶的时候问到有这么一个人,一路就问过来了。”
封平平偏头瞪了叶尉缭一眼,叶尉缭撇撇嘴,问道“覃中吕已经烧成灰了,您二位这么紧追不舍,难不成还要杀她师侄抵数”
“哼”徐褚光闷声冷哼。
“不是,”季远芳摇摇头,笑容未褪,神情却更见悲戚。“我们找覃中吕不是为了杀她,只是想问她一句话,跟她要一个人。”
叶尉缭抬眼看了看封平平,总觉有些不好,事已至此却也不得不听。
“我们夫妇有个孩子,叫徐翊云。甲寅年生人,算算年岁,长到现在大约跟你一般大。”季远芳望着叶尉缭,目光湿润,仿佛望见了别的什么人。“翊云在十年前被人掳走了,那是一天夜里,八月,天热开着窗,掳走他的人悄没声息就进了屋。翊云机灵,惊醒了就大声叫,我相公赶过去,跟那人过了招,受了重伤。虽没能看清那人样貌,也知道那是个女人,独臂,掌上有毒,只是轻轻擦过一掌毒 xing 就深入经脉,经年不好。我们打听到她就是覃中吕,她掳走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各处找她,找了许多年。到头来,她死了,也不知道我们的孩子究竟”
“徐夫人”叶尉缭越听越是心惊,想要出言安,也找不出合适言语。
“翊云小时候就生得十分好看,眉目跟画得一样”季远芳眨了眨眼,越发期待地望着叶尉缭,轻声道“就跟你一样是一见难忘的相貌,真的一样,越看越觉得一模一样。叶少侠,你是哪里人是本名吗你父母你还记得吗”
叶尉缭舌头有些绊住,到底是据实相告还是就瞒天过海地认下来,一瞬之间左思右想不能决断。
“他就叫叶尉缭,他父亲叫叶展图,莒县人士。”一旁封平平忽然开腔说话,直言相告“除了长得像,他跟你们孩子没有一点关系。我记得徐翊云这个名字,他死之前跟我说过。他是第一个,也是最像的一个,同样年岁,同样脸。”
“初六”叶尉缭拽他手,拦不住他往外说,干脆站到他跟前用脑袋挡着他脸。
“你说什么”季远芳颤声道。
“你见过他你说他死了快说”徐褚光喝道。
“徐夫人徐大侠你们听我说,初六当年不到十岁还是个小娃娃,这件事不能怪他,都是覃中吕做下的孽,她是疯的,你们的孩子是她害死的”叶尉缭抢在前头解释。
“覃中吕把他抓来,叫他杀我,杀了我他就能回家去。”封平平在他身后几乎同时说道“我杀了他。”
“初六你住嘴”叶尉缭转头吼道。
“既然做了就不怕认,你们想杀我报仇就来,我就在这。”封平平冷声道。
“你”叶尉缭全然说他不通,掉头又去跟徐氏夫妇讲道理“徐夫人徐大侠你们别听他胡说,这件事”
徐褚光踢起了一整张圆桌,迎面朝他二人撞过来,人在桌后,一把剑竟使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照着封平平劈头直斩而下。叶尉缭无法可想,连鞘刀挥出,把一张桌子从中劈作两半。封平平猎刀出鞘,高高扬起,从他头顶横扫而过,硬碰硬地接住徐褚光一剑之势。
他虽然后发而至,力道奇大,徐褚光人在半空无处着力竟被他一刀迫退。
封平平人随刀去紧追着徐褚光,自叶尉缭身侧闪身而过,叶尉缭一把抓住他手臂。封平平以弯刀连鞘绕他手腕,敲了一圈,强要他放手。叶尉缭连鞘刀穿进弯刀之下,叮叮叮跟他鞘碰鞘连磕了一圈,仍是牢牢捉住他手臂。
同一时,季远芳身形变换站到了徐褚光身前,持剑在手。她站着也是一副摇摇坠的模样,却定定站着,挡着她丈夫。
四人面对面站定,两两拦住,那两半桌子这才砰然坠地。
“覃中吕捉了我的孩子,是为了给你练刀”她看着封平平,强自镇定地问道。
“不是”叶尉缭道。
“嗯。”封平平道。
“真的不是”叶尉缭勉力辩道“初六那时候刚被她掳走,一直哭闹。覃中吕专门抓跟我形貌相近的少年陪他,然后害死,不许他再闹。此事不管怎么说都是覃中吕做下的,还请徐夫人明辨是非,不要迁怒。”
“你只说动手杀人的是谁是覃中吕还是封平平”徐褚光怒声喝问。
“他是被迫的。”叶尉缭道。
“他来杀我,我杀他。”封平平道。
“远芳你让开,就让我杀了这小畜生”徐褚光只要听见封平平说话便更怒一分,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只是季远芳始终在他身前静立不动,一手伸开,拦住他杀人。徐褚光恨得把一柄剑砍进了身旁凳中,嘶声叫了几回。
“叶少侠,”季远芳沉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字字不虚”
“徐夫人,初六那时候只有九岁,他知道什么不过也是被覃中吕任意摆布,令公子遭遇不幸,罪魁祸首就只是覃中吕。徐夫人知道的,徐夫人”叶尉缭说到此处也是词穷。
“我初时见你,只觉得像,真像。你又跟覃中吕的师侄站在一处,我一心以为,你就是被她掳走的翊云。你换了名字,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不记得我们了。”季远芳扯了扯嘴角,笑得哭一般,道“原来你不是。原来翊云受那么一遭罪,就只是因为像你。你现在还站在他前头,一心一意帮着他说话。你用这么一张脸看着我,让我不要怪他他还不停地说,他杀了翊云。”
季远芳说着说着流下泪来,无声地流了满脸,伸手攥着心口衣襟,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抖颤。徐褚光倒转剑柄,展臂将她揽在怀中,偏着头,也红了一双眼。
“徐夫人,徐大侠,是初六混账不懂事胡乱说话,你们”叶尉缭道。
“他很想你们,”封平平忽道“他成天都说父母有多好,家里有多好,只想早日回去。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还丢了,他说他给我当哥哥带我回家。他骗我。覃中吕让他杀我,他就拿剑来杀我了。”
“然后你就杀了他”季远芳咽下哭腔,问道。
“是。”封平平点点头。
“他的尸身呢”
“我也不知道葬在哪里,覃中吕带走了。那时候躲在大堰的安固山,一个四面峭壁的山谷,躲了好几个月。他几次想逃,还带着我爬过山,爬不出去。多半他就留在那里了。”
“你还记得地理方位吗”季远芳追问道。
封平平想了想,摇了摇头。
“好。”季远芳点点头,伸手轻拍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