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当家炸了,站起来教训他。“是谁坑葛格的”
曦的哥哥总是咬字不清,叫成葛格。
“是谁扔下葛格带着妈妈跑掉的”
是曦。
“是谁开学时候发了疯扯烂葛格新书不让葛格上学的”
是曦。不是我
可要说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要说出去心脏像是被人拿着针一下下狠狠地扎。旭只能揪着心脏,一直哭一直哭。
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
霍山扣跑过来的时候旭仿佛置身深海,隔绝了所有声音。明知道自己在很努力地哭,耳边一点儿哭声都听不见,只有那拉风箱的呼吸声、水流被重物击碎的声音、与他死前听到的一样的深海里的奇怪电流声。
旭倒在三当家怀里的时候霍山扣都要吓傻了。
“他怎么一个人从医院跑出来了皮皮阿姨给我绳子”
西寅本不想管这事儿,也不想理这坑他球友的人。看见俩人手忙假乱在那儿绑这儿不稳绑哪儿怕摔,半天没动半步实在是急得慌。“啧走这么慢人都要死了我来”西寅说着拉住霍自行车的后座,绳子全都扒拉下地,另一只手单手把上面的人拎起来。一百多斤的小胖子在他手里就是团棉花,把随手一搭扛上肩。“走”
霍山扣骑上自行车在后面使劲儿追。两条街的路西寅五分钟不到走完了。
正碰上在护士姐姐 xiong 脯清醒清醒的牛仁。西寅把人往他怀里一扔,转身走了。
听诊、探脉、倒是没事儿。牛仁就给他开了点儿镇静的药,拉霍山扣边上说话。
重生的第一夜就这么安稳睡过去了。
2002年97周六早上
手短脚短的十岁孩童趴在窗前,贪婪吮吸着医院重症病房窗台外仅存的木兰花。昨夜大雨在梦中过去,空留下枝头几朵。
有些东西今天不去明天也就不在了。就如同这花。在一列的银杏树下硕果仅存。只此一株。
他抬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蓝色腕表。软软糯糯的声音模仿着某与人类同寿的新闻播报节目的标准普通话。让人听了就想起床来揉揉说话孩子两颊的婴儿肥。
他声音抑扬顿挫地念:“现在素安居城时间,早上七点整。夜幕即将收起,日幕就要升起。请还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年轻人注意身体,不要放弃治疗,尽快起床。重复一遍。its seven cock no。the night”
一个海峡,三面环绕着海水,像是大陆母亲伸出海面的一双手。此地名为安居岛。
顾名思义,安居岛就是一个生活节奏极其缓慢,人走在路上还不时回头看的一个养老宝地。安居岛有一个传说。听说它是某个皇帝寻找不死药最后到达的地方。这里的老人家到现在依然长寿不减。七十岁还在公园每天早上跑十圈。使者把所有寿星爱吃的东西带回去。那个皇帝全当补品吃了。该死的还是死了。这里的老人家倒是依然在病房外面小公园慢悠悠晨跑着。也有外来人员参与其中,企图吸取安居城一点灵气。深吸一口清晨夹带木兰香的空气,身心舒畅。
“安居,安居。”
也许所谓长生不老,靠的是带不走的空气吧贪婪地吮吸着唯一的花香,孩童这么想着睁开眼睛。眼里是属于成年人的清澈。清晨是他一生最钟爱的时间。
“安居安居,男有业女有奋。大人小孩都安分。老人公园多情分。”
孩童扭头去看。进来一个人。顶着土的掉渣的锅盖头,穿着粉红护士服,素手不施粉黛,顶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这个看起来像是来自西北最穷农村的女人名叫甘露。
这个甘露 xing 情淳朴,为人认真。是个做实事不多话的机灵人。真的很机灵。
中心医院现在是安居城唯一评上三甲的医院。然而,崛起之前的中心医院只有刚毕业的医科学生牛仁和护士甘草。
刚死了爷爷的牛仁医生在对面公园为自己的小诊所伤春悲秋的时候,顺手用祖传秘药救了一个小孩子。自此,牛仁医生自己建立医院的梦想被宁家完成了。
中心医院是靠着两样东西步步高升独霸安居岛。一是身怀祖传秘药的牛仁医生。二是旭日东升集团的钱。
旭日东升是安居岛数一数二的财团。说是房地产起家,实际上跟宁正温婉这对夫妇是日升会当家宁日的义子义女不无关系。旭日东升短短五年挤掉了八成对手。财产涉足安居城的地产业,饮食业,医护行业。近来正积极发展金融行业。宁家掌管着他们中心医院的经济动脉,生杀大权。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而这血脉的缘起缘灭,就系在宁家小公子宁曦旭一个人的身体健康上。
这个甘露就是当年那一医一护士中甘草的侄女。今年刚从大学毕业,来安居城最好的医院实习。那无疑就是宁家小公子父亲旗下中心医院了。她不想因为自己是护士长甘草的侄女儿而被百般宠幸,学不到真才实干。报到第一天就把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剪齐到颈,戴上平光眼镜,低着头扮演着护士长远方穷亲戚的角色。
孩童昂起头笑眯眯看着这个小姐姐。“说得好好呢甘露姐姐真厉害。甘露姐姐是博士生还是硕士生难不成自学成才”
甘露被这小孩子夸得心花怒放。看见他圆滚滚的小脸就忍不住下手去祸害一番。这才戴上听诊器做惯例检查。“衣服撩上去。行了。不过是班门弄斧。哪里比得上宁小公子字字珠玑。安居城,就是这种太阳白白的大早上最清净。最能让人感觉到家的存在。这就是安居。血压也正常。”
“嗯嗯。甘露姐姐说的对。”
甘露回夸他。“从来只知有夜幕。宁小公子的日幕升起,说法真是新奇有趣。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明明在室内寸步不移,院外的忙碌照样映入脑海,活灵活现。”
孩童脱口而出,“因为这都是真的呀。”
“哈”看着甘露疑虑的神色。
哑口无言,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孩童立马堆起更大的笑脸把不协调挤兑走。打着哈哈说:“没什么。我常常做这样的梦。关于安居岛未来的一个梦。风调雨顺,各司其职,老有所依。”
“真好的一个梦。手伸出来。”
旭把手缩回去。
谈了半天感情完全没有作用。甘露改变策略,站起来,素手一扶眼镜,嘲笑道“小公子莫不是害怕打针”
“我我我我嫂子说笑了。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
“把手伸出来。”
“不。”
旭是真怕打针。从前周六日武馆过来顺道看弟弟曦,不是打针就是吃药。这样的日子是真的没劲儿。弟弟曦扎着针冲他笑的时候居都想说“你疼就哭吧别笑了”。
廖天瑞本是代他那忙碌的养父母来接义弟旭回家的。谁知道还没进门口双腿就撞到了一团肉。
“嫂子我都叫你嫂子啦你饶了我吧”
“叫娘子也没用手伸出来”
“嫂子嫂子不要啊救命啊”
旭踩过病友的手脚,钻过床底,耍过小 xing 子,总算找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抓救命稻草一样就挂在那修长小腿上。“瑞哥哥救我”
“宁曦旭有种你别廖,廖先生好。”
女为悦己者容。面对廖天瑞这种一块百达翡丽鹦鹉螺25万戴在手上都镇得住的风流倜傥留学海归,旭日东升总经理。就连甘露这种河东狮都忍不住拨弄头发,软化了声音。“小公子,我们回去吧。甘露姐姐给你检查身体。”
上一秒还河东狮吼看见廖天瑞马上莺声细语。此人真是绵里藏针。旭鸡皮疙瘩掉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