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要干嘛好家伙小脸儿一下就撂下来了,也不吭声,默默把我手头的活儿拿走自己干了。
我刚开始还笑他老是因为这个事冲我摆脸色,跟着他私奔了只能靠着他一个人了就开始对我凶,但是后来,我也有点不高兴。
这种不高兴一方面来自于心疼,他真的太累了。广西的夏天太阳那么毒,他回来的时候一身的汗,衣服都透了,也没时间冲个澡就跑进厨房做饭,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我呢我就抄手看着吗
另一方面来自于,我觉得剑秋还是在把我当个公子伺候着。感觉自己像个被包养的二奶,还感觉这种日子不踏实,踩不到底。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委实用不着人这么呵护着。
我这么说大概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但是当你真的到了我这个境地,你就会明白这种感觉。
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好,但你能眼睁睁看着你想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一手捧着你一手干活吗
不能。我也不能。
这个小镇子的人习惯把衣服拿到河边洗,但我和剑秋都选择在院子里洗。主要是不乐意跟一帮大姑娘小媳妇的蹲一块儿,有点尴尬,次要是觉得拿根棒槌实在是洗不干净衣服。一盆衣服洗了没几下他就回来了,看见我在那吭哧吭哧地搓衣服皱了皱眉,走过来按住我手腕,道“好好的做这个干什么,不怕裂了手。”
我笑了,说“脏衣服多了就洗呗,也不能擎等着你一个人来。”
他道“我来可以。这些事你以后不必插手。”
我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个事,咱们俩以后这样,做饭你来,洗碗我来,修家具上房砌墙什么的你来,那个我是真不会,然后扫地拖地洗衣服就我来就行了,好不好”
他没搭理我,一扬手把轻甲脱了,坐在小板凳上一声不吭地搓衣服。
我说“嘿,你这人。行不行啊”
他说“不行。”
我被这个斩钉截铁的“不行”给噎了一下,好半天,憋出一句“嘿。”
我说“为什么啊”
他背对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丫鬟小厮的活计,不能让你做。”
我气结“那你也不是丫鬟小厮啊秋教头,这活计怎么能让你做呢”
他说“我没关系。”
我这人,脾气爆,被他一句一句的拱得火又上来了,我说“那不行您是武师,我是先生,这活儿咱俩都别干,来,明儿我就上街买俩丫头专门给我们洗衣服做饭扫地拖地,行不行关键咱俩有那闲钱吗那活儿就摆在那我能让你自己全干了吗你一天天累不累我能不知道吗我没良心的吗”
他皱着眉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不累。你小一点声说话,嗓子受不了。”
我教了一天的书,嗓子早就劈了,这会儿一高声说话像只尖叫鸡。
我愣了一下,好像心里一块软肉被人轻轻戳了戳,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o 了 o 鼻子到他面前蹲下,好声好气地讲“小秋,咱们现在呢,已经出了沈府了,我不能也不想再当个锦衣玉食的小公子了,咱们俩现在啊,就是一对贫 jian 夫妻,有活一起干,有钱一起花,明白吗来,我把衣服洗了。”
我伸手去拿洗衣服的盆,剑秋拦了一下,面沉如水地看着我。
他说“没错。你不再是个公子了,可是执玉,你有没有想过,是谁带你出了沈府,是谁让你从一个公子变成一个只能躲在山里度日的穷人,你若非跟着我,决不会沦落到此地,还要背着不忠不孝的骂名,执玉,”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没有良心的吗”
“你有你良心大大的有棒槌”我气得快无奈了,拄着搓衣板浑身没劲儿,说完觉得自己不够有气势,只是免冠徒跣,以搓衣板抢地耳,于是我把搓衣板扔在地上,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棒槌”
算了,真的很像尖叫鸡。
实心棒槌一声不吭,默默地搓着衣服。
我说“你怎么想的啊是你给我下迷药把我绑到这里来的吗我不是自愿的吗我乐意你让我一个人锦衣玉食地在沈府待着,我宁可跟你跑到这山沟儿里待到老你明不明白啊。”
说话间那几件衣服已经洗得差不多了,剑秋把衣服捡起来拧了拧,晾在晾衣绳上。腰细腿长的棒槌背对着我,说“反正是不行。我看了难受。”
我发现了,真的,这人。
平时一副夫为妻纲的样子,一到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执拗。
他晾完衣服,去做饭了。
我两只脚踩在搓衣板上,内心无比复杂。
我为什么因为这个事情冲他大吼大叫,我为什么又冲他发脾气。
明明我们都那么心疼对方啊。
饭端上来了,我们俩依旧脸对着脸吃饭,剑秋不说话,我拿眼睛瞟他。
我说“晚上我洗碗。”
他嘴一抿,是个要说“不”的表情。
我手疾眼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口菜,然后冲他咧着嘴笑,我捏着我自己沙哑的尖叫鸡嗓,叫到“夫君。”
他一僵。
我说“夫君君。”
他低着头,半晌,说“哪里有抢着干活的。”
我不说话,歪头瞧着他笑。
他闷了半天,扛不住了,往我碗里夹菜,低声道“怎么不吃肉。”
我乐,边扒饭边含含糊糊地说“你最好了,爱你。”
晚饭之后他浑身难受地原地坐着,看我自己把碗洗了。
我擦完手走进屋,剑秋坐立不安地说“要不我”
我走过去,趴在他后背上,说“不用。碗我还不会洗吗。”
他坐着,我站在他身后,搂着他脖子,两只手垂到前面捏他的腰,剑秋被我骚扰习惯了,反应不是很大,挺直了腰背坐着。
我的下巴顶着他的肩膀,在他小声耳边说“我不是故意要吵架我就是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
我拿额头蹭他的肩,动作黏糊语气沉痛“我脾气太差了。”
他把手拢在我的手上,说“这有什么关系。”
生活还是要过下去。剑秋把“不跟我吵架”这一条贯彻落实得很彻底,事实上我们俩的确不怎么吵架,我脾气爆,动不动就叽嘹叽嘹地炸毛,小秋挺大度地不怎么和我计较,然后事后我就认错,像条拆了家之后撒娇耍赖的大狗。
至于冷战,那是不存在的因为我憋不住。我这么个坐不住屁的人,生起气来简直恨不得把“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写脸上,半天不说话我就得跑到剑秋面前撩闲,生怕他没发现我在生气似的。
有一天我们隔壁的一个老头来串门,一边喝着我给他倒的茶,吃着我给他递的米花糖,一边吧唧着嘴说“都是惯的。你就是仗着你的兄弟脾气太好,他打你一顿你就不敢这样。”
我呸,他才舍不得。
就是这么有自信。
那天晚上我想起这个事,还跟剑秋说“隔壁老大爷说我这猫嫌狗不待见的臭脾气都是你给惯出来的,你揍我一顿就好了,”我扣着他的腰,整个人压到他身上撒癔症,“说得我都有点害怕,要是哪天你真生气了,哎呦,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啊,你这一拳下来我可能就交代了。”
他躺在我身下,说,没有。
我本来以为,就算不奢求这人说句“我惯的,怎么了”这种霸气一点的土味情话,至少也得说句“没事,你脾气不坏”之类的商业互吹安一下我吧。
结果他说“没有,你挺解闷儿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