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时候, 他正看着她笑。
皮肤黝黑双眸晶亮咧着嘴露一口白牙,她说一声可恶,闭了眼眸。
“怎么可恶了”他低头亲亲她。
“不怕我有孩子了”她在他怀中动了动,从头到脚都在酸疼。
“我日思夜想的女人,千里迢迢追到我的地盘,躺在我床上等着我,这样的美意,我怎能拒绝”他轻声笑道。
“坏蛋。”她呸了一声,抬手抚上他脸“怎么瘦了”
“对你相思成疾, 能不瘦吗”他看着她,“雅雅也消瘦了,可是因为想我吗”
“对, 想你。”她吸一下鼻子,“怎么就那么狠心, 不告而别,一夜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呢”他圈着她的手臂收紧, 咬牙说道,“看到睿宗皇帝的手册,听到我留下五千兵马,便要在朝堂上亲口宣读我的十大罪状,将我逐出京城吗”
“你听到了”她的手环上他腰, “你在密道里听到的那日夜里,你去找我了”
他委屈看着她“总该给个辩解的机会再砍头吧。”
“这会儿给机会,开始辩解吧。”她抱他紧了些。
“这五千人马是我手里最精锐的军队, 我留着他们,是为了给雅雅建一座城池。雅雅跟着我,总不能一辈子浪迹天涯吧,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园。”荣恪笑道。
“我看到那张图纸了,我很喜爱画中的城池。”温雅笑着亲亲他,睨着他问道,“可是荣小二,你敢说这其中一分造反的心思都没有”
“若是熙和帝容不下我,我自然要造反。”荣恪也不否认。
“他怎么会容不下你”温雅笑道,“你是他崇拜信赖的太傅啊。”
“那是以前,他如今大了,懂事了,又有秦渭常进谗言,他看我的目光中露着恨意,在他眼里,我已经不是昔日的太傅,而是勾搭他母后的奸夫。”荣恪哂笑,“秦始皇怎么处置嫪毐的,他就会怎么处置我。”
温雅拍他一下“你不是嫪毐,我不是赵姬,昕儿也不是秦始皇。”
“他心里真正将你当做母亲,任何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的母亲有了别的男人,心思和秦始皇都别无二致。”荣恪认真说道。
温雅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些,在她心里,昕儿一直是荣华殿与她同窗时,那个机敏懂事的孩童。
荣恪不想让她添了烦忧,捏捏她手笑道“该你了,该你辩解了。”
温雅舔一下唇“看到先帝的手册,我深受感动,十分遗憾与他错过。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与先帝的错过让我更加珍惜你。那几日不想见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分外在意我对先帝的感情,不想让你看出我的情绪,不想让你吃醋难过,想等着过去了,平静下来再面对你。”
荣恪喉间吞咽一下,抿一下唇索性说了出来“去年三月的那个雨夜,你因为他几乎快要疯狂,我一直在意,一直觉得你更喜欢他,只不过他死了,你只能选我。”
温雅咬牙看着他,他又说道“从那以后,你就分外纵容我,让我在朝堂上任意施展,你也开始纵容自己,与我在一起没了顾忌,若不是我有顾忌,早就像今日这样了。”
温雅狠狠拍他一下“傻瓜,我全心信赖崇敬先帝,我发疯是因为他骗了我,我最受不了亲近的人骗我。而你为了我,放弃了苦心经营十年的造反大业,我满足你的权力欲望,让你尽情品尝坐拥天下的滋味,余生才不会愧对你,你也不会有遗憾。我纵容自己,是因为我太过喜欢你,想要纵情恣意和你在一起。”
荣恪怔怔看着她,半晌方说道“就那么喜欢我吗”
“就那么喜欢。后来我收到了哥哥的密奏,知道你依然在豢养兵马,而且以一当十,我气愤至极,我封了密道,写下你的十大罪状,我练了许多遍,我一宵没睡,次日一早去往前朝的路上,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去宣读,我心里知道,你只要站在那儿,只要这样看着我,我就狠不下心。”温雅轻声叹息,“我不像你,说走就走。”
“我早几日就有了离开的想法,我想送祖母去南边医病,想来巴州盯着南诏国的动向,那夜里想去辩解,也想与你商量,可你封上了盖板,听着你大声宣读我的罪状,我以为你因睿宗皇帝的的深情要远离我,又因我留着兵马愤恨我,心中一时绝望茫然,便下定了决心。”说着话想起那个心碎神伤的夜晚,不由黯然低头。
温雅想着吕太昌的话,说他眼皮红肿,说他哭过,抚着他的脸亲吻着他的眉眼,轻声说道“是我错了。”
“雅雅没有错,都是我的错。”他拥她在怀中,看着她笑了,“听说我走后你飞扬跋扈,前朝后宫血雨腥风”
温雅靠着他笑“不过是摆谱耍威风吓唬他们,也没有将他们怎么着。”
“你是做给我看,逼着我回去吗”荣恪笑问。
温雅嗯了一声“你离开后,我心里空了,常常控制不住自己,我也要让你知道,没有你在身旁,我会变得挥霍权势面目可憎,你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就不存在了。”
“雅雅怎样,我都是喜欢的。”他亲亲她头发,“你处置秦渭,也是为了给我出气”
“不只处置了,还不许吕爷爷给他医病,任由他疯着,等你回去后,你来决定怎么对付他。”温雅摇头,“我气急之下,可能逼他太甚,对他太狠,其实,他也是因为爱我。”
“又感动了”荣恪咬牙。
“别人一腔深情,我不能回报,总不能视作粪土吧”温雅仰起脸儿看着他,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
“太后人见人爱,可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的身子朝她压了下来。
温雅死命推挡着娇嗔道“要折腾死人吗”
他悻悻作罢,温雅哼了一声“坏蛋就是坏蛋,到处都是青紫。”
荣恪掀开毯子一瞧,白皙的肌肤上淤痕点点,忙陪着笑脸道“咱们说话,接着说话。”
“不说了。”温雅伸个懒腰,“全身都在汗里浸过了,我要沐浴,我饿死了,我要吃饭,屋子里闷,我想出去逛一逛我们的城池。”
他说一声好,起身拿过一件外袍正要披上,温雅说声等等,歪头看着他问道“你沐浴后都不穿衣裳的吗”
“对啊。”他坦然道,“我喜欢裸睡。”
温雅呸一声,他披上外袍出去喊一声来人。
不大的功夫,水备好了,腾腾冒着热气,他抱了她进去,熟练为她洗浴,沐浴后换上小双备好的衣衫,神清气爽用饭。
“大双手艺真好。”温雅赞叹。
“那就多吃。”荣恪笑着问道,“想不想尝尝重碧酒”
“重碧拈春酒、轻红擘荔枝。杜少甫的佳句,据说重碧酒原来叫做春酒,因这句诗改名重碧酒,如此好酒,自然要尝尝。”温雅笑道。
荣恪说声等着,出门捧一个青花坛子进来,两个青花的瓷盅,二人对酌浅斟漫饮。
几盏下去,温雅粉白的脸上泛起酡红,娇艳若春花,荣恪忍不住凑过去,夺去她手中瓷盅,小声道“我来喂你喝酒。”
温雅正喝得兴起,不依得去够瓷盅,荣恪手摁住她手倾身而来,唇贴上她的,舌尖挑开她唇,口中的酒送进她口中,一股醇厚甘美的滋味清爽入喉,温雅咽下去轻唔一声,两手圈上他肩闭了眼眸冲他仰起脸“还要。”
她含娇带羞似在挑逗,他笑着含一口酒再次纠缠而来,几次三番,温雅被他逗弄得兴起,依样学样含了酒在口中,也给他送进去,二人纠缠在一处,借着酒香恣意品尝彼此的滋味。
正情热心动的时候,窗外传来咯咯咯小婴儿清脆的笑声。
温雅想起昨夜里婴儿的哭声,还有一名女子的娇笑声,半是打趣半是崇拜说道“好大的排场。”
那话是对荣恪说的,那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是谁
她推开荣恪,起身走到窗边。
隔窗向外看去,就见院中石桌上坐着一名小婴儿,摇动着手中的拨浪鼓笑得正欢。
小婴儿面前石凳上坐着一位少妇,两手圈着小婴儿,以防他摔下来。大双小双围坐一旁,逗哄着小婴儿与女子说笑。
哗棱一声,小婴儿手中拨浪鼓掉落下去。
少妇忙弯腰去捡,捡起来一抬头,目光与温雅对个正着,瞬间变得冰冷而愤恨。
温雅回头瞥一眼荣恪“一美妻二艳妾其乐融融,不正是你之向往”
荣恪尚沉浸在浓情中,没留意她话里的酸意,凑过来看着她笑道“这算什么,这只能算作是吕爷爷对我的向,雅雅忘了我那十二个妃子了”
“我没忘。”温雅陡然立了眉毛,紧绷着脸冷声问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重碧酒,五粮液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