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是五更, 回宫可就晚了。”荣恪笑看着她。
怏怏到了街口上了马车,各自原样装饰了向着织金巷而来,刚进巷口,宝慈宫的两个小黄门打马马迎面而来,看到荣恪拱手道“柳姑姑头风复发,疼得在榻上打滚,命我们来请郎中再进宫针灸。”
迎阳门外下了马车,两个小黄门正在门口焦灼转圈,看到荣恪迎上前来“可算是来了, 快些请进,柳姑姑这头风一犯,太后都急了。”
回到宝慈宫, 温雅松一口气,回头看着荣恪“快走吧。”
荣恪过来抱一下她, 这才转身离去。
次日垂拱殿相见,温雅看着他笑“昨夜里, 像是做梦一般。”
“高兴吗”他看着她问道。
她嗯了一声“高兴。”
“下次我还带着你出去。”他笑道。
“太过冒险,不能有下次了,我们从公主府客院出去也是一样,夜市鬼市早市,连着逛一遍。”温雅唇角噙着笑意, “我穿最娇嫩的颜色给你看。”
“听说乞巧节的夜市最为热闹”荣恪话没说完,翟冲在门外说道,“臣有急事求见太后。”
温雅忙说一声进来, 翟冲进来说道“方太师昨夜里中风,连夜请了龚太医和吕郎中过去,经过诊治针灸,神志清醒,只是右边身子不能动弹。”
温雅有些慌,颤着手问道“方太师身子向来强健,怎么会突然中风”
荣恪看她慌乱,忙说道“太后别急,先召龚太医和吕爷爷过来仔细问问方太师病情,再看该怎么做。”
温雅竭力镇静下来,吩咐翟冲去召两位郎中。
焦灼等候着,蹙眉对荣恪道“方太师刚过六旬,怎么突然就中风了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岂不是半身不遂怎么还偏偏是右边”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荣恪刚说半句,温雅打断他,“道理都明白,可事情到了面前,谁又能那般冷静方太师也是你的长辈你就不着急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见惯了生死”
说着话突然捂了嘴,惶恐看着他,半晌结结巴巴说道“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我说错了话,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荣恪无奈看着她“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在我面前尽管随情随性,不用那么小心在意。”
她懊恼垂着头“如果你不在,我会很冷静。”
“我知道。”他说着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圈她在怀中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力所能及做该做的事就是。”
她嗯了一声靠着他“本以为今年可高枕无忧”
外面一声禀“启禀太后,姜太医求见。”
荣恪松开她,温雅忙整肃了神情,迅速冷静下来对他说道“你别走,也听听方太师的病情。”
荣恪坐回去,温雅方缓声说进来。
姜太医进来行过礼,温雅和煦问道“方太师怎么生病的病情如何”
“方太师昨日得一本古籍,因贪看忘了时辰,坐得过久,过了夜半想要起身去睡,就觉站不起来,好在神志清醒,忙忙喊夫人,夫人跑过来的时候,看他口眼歪斜,知道是中风之症,没敢让他动,直接打发人去了臣府上,臣赶过去时,吕郎中也来了,臣把脉开方,吕郎中针灸。方太师神志十分清醒,只是右手右脚不能动弹,右边脸口眼有些歪斜,嘴角流涎,言语有些口齿不清。”龚太医详细说道。
“休养些日子,可能缓解”温雅忙问。
“口眼歪斜嘴角流涎口齿不清这些会逐渐减轻,右手右脚能不能动”龚太医顿了一下,“得看天意。”
“天意”温雅挑了眉。
“中风病人病情各不相同,有变痴呆的有失语的有便溺失禁的有半身不遂的,半身不遂的病人有养些日子恢复的,有虽能动弹却行动不便的,也有从此病卧在床的。”龚太医言简意赅。
“此病凶险,发作只是瞬间,因此送命的也不在少数。”荣恪说道。
龚太医感激看他一眼,忙说不错。
温雅嗯了一声“我与皇上想去探病,何时去合适”
“太师的病不能激动,臣以为,十天半月之后,太师脉相稳定,太后与皇上前去,较为合适。”龚太医回道。
温雅点头,唤柳真进来吩咐道“龚太医列一张单子出来,柳姑姑和薛明带人前往太师府上,照着单子送些珍贵药材,并告诉太师,我与皇上十分惦记,待他病情稳定后,再前去探望。”
柳真答应着退下了。
荣恪问龚太医“太师的家人,情绪如何”
“方夫人惊得只知道哭,三姑娘若兰镇静,在内宅操持,状元郎跑前跑后,请郎中抓药这些都亲自过问,太师没有儿子,大姑娘和二姑娘嫁得远,多亏了眼前有这个女婿,这一桩婚姻是结对了。”龚太医因替方太师感到欣慰,面色缓和下来。
“我都知道了,龚太医忙了一夜,退下歇息去吧。”温雅和煦说道。
龚太医前脚刚走,吕太昌进来了,坐下喝口茶摇头道“常言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方老头儿啊,好静不好动,整日坐着看书写字,出门有轿子,进宫也有轿子坐,一天走不了几十步,发病的源头就是因为动得太少,我跟他说过,不听,也不信邪,说身体好着呢,待皇上亲政后,还要给皇上的孩子们做老师。”
温雅叹一口气“依吕爷爷看,方太师这半身不遂可能痊愈”
“再怎么也回不到发病前了,还得持之以恒得锻炼,这老头要是喜静不喜动的毛病不改,病情还得恶化。”吕太昌看温雅皱了眉头,又说道,“太后放心,我会多跟他讲道理,先让工部的能工巧匠做辆木轮车,方太师下床后能外出晒太阳,然后再拄着拐杖试着慢慢走动。听起来几句话,怎么也得耗半年。”
“我知道了。”温雅看荣恪一眼,荣恪会意点头,下地走动都需半年,看来雅雅在考虑新的辅臣和太师人选。
吕太昌走后,温雅对荣恪说道“如今六位大学士,四位由尚书兼着,只剩了方太师和孙智周。孙智周不可能任帝师,几位尚书太忙,其他的人,学识威望都嫌不足。”
“两位少师就很不错,都是方太师的学生,跟在他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学识人品都是上佳。威望确实不足,不如先不给太师衔,先将方太师手中的事项分派给他们,观察一段时日,再决定由谁领头。”荣恪说道。
“好主意,就这么办。”温雅点头,“只是上书房得有个领头的人,你就暂时充任吧,年底太傅大人回来,也就轻省了。”
荣恪说一声好。温雅看着她“国公爷身兼数职,我得给你个官职才是。”
“不如就叫跟班大臣,太后走到那儿,臣就跟到那儿,太后指那儿,臣就打那儿。”荣恪认真看着她。
温雅手掩了唇“这个官职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荣恪摇头“先不要有官职,我做事就行了,免得太过惹人注目。”
“那倒也是。”温雅点头。
荣恪站起身“我去瞧瞧方太师。”
温雅说声去吧,看着他告退走出,端着茶盏沉吟片刻,起身进了隔间批阅奏折。
午时柳真回来了,温雅忙问如何。
“方太师一直睡着,三姑娘倒是镇静,只是可怜了秦渭。”柳真摇头,“方夫人昏迷了一次,醒来后问起方太师病情,龚太医体谅她的心情,说得模棱两可,吕太昌不管那么多,都是实话实说。方夫人接受不了,就怨天尤人,头一个被埋怨的就是秦渭,方夫人说二人成亲前去大相国寺抽签是下下签,去白云观卜卦,道长说二人八字不合,果然成亲才半年,方太师就病倒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被秦渭给尅的。”
温雅诧异问道“方夫人竟然对秦渭这样的女婿不满意”
“方太师耿直,两袖清风,家中银子本就不多,方太师又爱淘个古籍字画文房,花费不少,府上又总是宾客盈门,方夫人掌家,难免捉襟见肘,三姑娘美貌,总盼着能嫁入公侯之家享福,谁知嫁了秦渭,方夫人只当他是上门女婿看待。”柳真说道。
“那秦渭岂不是受了不少委屈”温雅替秦渭不平。
柳真摇头“他倒是满不在乎,没听到一般,该叫人还叫人,该做什么做什么,还有方姑娘护着他,当着面就说方夫人,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得,母亲自己好好想想,您这话说得合适吗方夫人就不说话了,过一会儿又憋不住提起话头,方姑娘就拉了秦渭的手说,我们回房去,陪着秦渭回到房中,很快又回来,对方夫人道,再这样不尊重他,我们就自己买了小院,搬出去住,方夫人就不敢说话了。”
“有人护着就好。”温雅心里一松,问柳真道“她们当着你的面应该是好好的,这些话又打哪儿听来的”
“还能是哪儿”柳真回道,“吕太昌呗,这老头儿瞧着疯疯癫癫的,心里明镜似的。”
“吕爷爷自是妙人。”温雅翘一下唇角。
“只是秦渭,我本以为是一桩绝美的姻缘,没想到他会受岳母的委屈。”提到秦渭,温雅又蹙了眉头。
柳真忙道“奴婢是看着秦渭长大的,走到那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孩子,听说方夫人这样对他,奴婢心里也有些气,便绕着圈子说了方夫人几句,让方夫人知道,她没有儿子,以后还得仰仗这个女婿,太师府的未来都在秦渭身上。”
“但愿她能明白。”温雅摇头,“听起来是个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