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也回过神, 好奇看着秦渭。
他的脚步又稳又缓,向方若兰走了过去。方若兰脚边也堆着兰草,她看着秦渭走了过来,目光颤颤得低头,然后又抬头,咬唇接过他手中兰草,将自己手中的递了过去。
欢呼声响成一片,静太妃笑道“这可是今日最般配的一对。”
温雅也笑了起来,心中替秦渭高兴欢喜。
丹凤郡主正靠在庄亲王妃怀中痛哭, 一边哭一边叫嚷“他宁愿喜欢一个寡妇,也不喜欢我。”
庄亲王妃一边安慰女儿,一边恨恨看着秦渭与方若兰, 咬牙切齿说道“那个目下无尘的方若兰,不知道这秦渭是怎样龌龊的人, 她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延平瞥她一眼含笑说道“王嫂就少说两句,休要在这儿煞风景。”
她悻悻闭了嘴, 拽着丹凤郡主道“咱们走。”
惠太妃又说一声快看,就见武灵儿跨出脚边兰草,含着笑意大大方方向翟冲走去。
温雅再次站起身看过去,就见翟冲紧绷着脸面色冰冷,僵直着身子看着武姑娘越走越近, 眼看就要到他面前,翟冲身形蓦然而动,竟转身飞一般逃走了。
武灵儿怔怔站住了, 立了一会儿回过身去,就见一对俏丫头迎面而来,其中一个嘲讽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武灵儿没说话,弯下腰一声冷笑,再起身手中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
“她竟敢带着暗器。”小双惊叫声中,武灵儿已纵身过来,寒光闪过,大双小双各被削去一绺头发。
二人呆呆看着断发飘落地面,就听武灵儿冷声道“日后再胡作非为,再敢肖想翟统领,就削脑袋。”
荣瑛喝一声可恶,就要跃过去为大双小双出气,月婵一把拉住她,说声等等。
大双呆了一会儿,眼眸中迸出泪珠,指一指武灵儿嚷道“你怎么这样厉害”
小双往前一步扑闪着眼“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教教我呗,灵儿姐姐。我没有肖想翟统领,喜欢翟统领的是大双。”
武灵儿憋着气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改日再说。”
“一物降一物。”荣瑛笑了起来,看向荣夫人,“娘,有了能管住这两个丫头的人了。”
荣夫人面色稍霁“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
武灵儿将短匕塞回靴筒起身欲走,内禁卫副统领蒙阔大步走了过来,拱手道“武姑娘擅自藏利器出入宫禁,请跟我走一趟。”
“怎么是你翟统领为何不来处置我”武灵儿扬眉睨着他。
蒙阔心想,翟统领忙着在小校场疾走转圈呢,没空理你。话却不能这样说,又拱拱手客气笑道“我也是一样,武姑娘请吧。”
“算了。”太后声音略高发话了,“武姑娘只是为了防身,让她回去吧。”
蒙阔说一声是,低着头后退。
太后扬声道“今日皆大欢喜,都散了吧。”
众人齐齐施礼下去,大声说恭送太后。
温雅抬步而走,延平大长公主两位长公主和几位太妃跟在身后,众多女官内侍簇拥着,很快离了金明池。
秦渭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远眺的目光。
方若兰笑笑“秦公子这是何苦”
“方姑娘不也一样”秦渭也笑,“我们两个同病相怜,不如联手。”
“好啊。”方若兰轻笑,“秦公子要怎么做”
“我因犹豫与她错失,如今重逢,余生都会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秦渭目光坚定。
方若兰点头“秦公子和太后的旧事,可愿意跟我说说吗”
秦渭抿了唇,方若兰轻声细语道“秦公子不跟我说,我怎么与你联手”
他终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与她自小相识”
她小时候不一样的顽皮,她年纪稍长后不亚于男子的才学,长大后看见她就心跳得逃开,她的及笄礼上,他远远看着她决定非她不娶,他去求亲,他犹豫要不要入仕途,他追着她北上的龙船
他娓娓叙说,方若兰安静倾听,与他并肩离开金明池。
说到被内禁卫押回江宁,被皇上的近侍和温总督夹击威胁,险些累及父母家族,自己关在书房中愤怒悔恨,一年多足不出户,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微微发哽,顿住脚步,两手抱头倚住了金水河的石栏。
方若兰安静站在他身边,抬头看着西边天空满天的彩霞,耐心等他平静下来,低低说道“明日是个艳阳天呢。”
秦渭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自嘲笑道“我失态了。”
“失态才是人之常情。”方若兰看着他微红的眼眸,“当年你若是带她私奔,她会愿意吗”
“会的。”秦渭笃定说道,“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只不过是睿宗皇帝从中作梗。”
“如今先帝已去,太后正青春妙龄,这几年垂帘听政,日子过得忙碌,待到皇上亲政,自然空虚烦闷,身旁需要男人陪伴。”方若兰微笑看着秦渭,“所以,你要做我父亲的女婿,借着他平步青云,站在权力巅峰陪伴太后,我说的可对”
秦渭点了点头“你若后悔,还来得及。”
“我与秦公子今日对弈,难得棋逢对手。”方若兰笑道,“人生寂寞,有个棋友陪伴也是不错。我又怎么会后悔”
“那好。”二人并肩迈过金水桥踏上御街,秦渭扭脸看着她,“方姑娘与镇国公之间的事,也能跟我说说吗”
“他有时候会去我家与父亲相谈,我只是偶尔见过他,甚至没有说过话。只是看到他的瞬间,感觉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男人。”方若兰笑笑,“那样的念头一起,就像是入了魔障,越陷越深拔不出来,可我羞于启齿,便绕着圈让武夫人跟荣老夫人提起我,荣老夫人曾经进宫求太后赐婚,可太后不置可否,都说镇国公对我无意,可他对谁有意呢他会喜欢怎样的女子我十足好奇。”
“今日来赴临水宴,借着下棋留心观察,自从太后进来,镇国公的目光屡屡在她身上停留,二人几次忍不住目光相触,甚至四目交投,我起了疑心,想起镇国公回京后发生的一切,心里有了答案。撇开太后与一等公的身份不谈,这二人乃是天造地设。”方若兰看秦渭脸色沉郁下来,顿一下移开了话题,“秦公子呢又是如何察觉的”
“荣恪说的那一番话,让雅雅起了震动,她一直在发呆,她一直看着荣恪的背影”秦渭突然焦灼起来,咬牙说道,“我再不会准许任何男人染指她。”
方若兰移开目光,看向天边残留的一丝金线,微笑说道“秦公子想要喝茶吗护城河边贾家茶楼清幽僻静,秦公子可想同去”
秦渭渐渐平静下来,点头说一声走吧。
方若兰说声等等,回身朝身后跟着的马车招招手,马车缓慢驶来,她比手道“这儿离城门有些远,秦公子上车吧,车上有棋盘,刚刚金明池边的残局,可以继续。”
秦渭跳了上去,方若兰朝他伸出手,手指纤细莹白,盈润的手腕上戴一只青玉镯子,看秦渭发呆,轻笑说道“秦公子不拉我一把,我上不去。秦公子怎么只管自己”
秦渭歉意得笑,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方若兰笑道“既是未婚夫妻,不用避嫌了吧”
秦渭轻轻握住她手腕拉她上去,二人对面坐了,方若兰拈起棋子摆着棋局,秦渭不由赞叹“竟然记得如此清楚,方姑娘好记性。”
“秦公子知道我没有摆错,自然也是记性极好。”方若兰抬眸笑看着他,说一声请。
屏息凝神对弈拼杀,数十个回合之后,秦渭拱手道“方姑娘棋艺高操,在下认输。”
方若兰笑道“秦公子心情杂乱,不能专心,所以才输。我说得可对”
秦渭点头说道“我心中诸多筹划,尚未理清头绪,是以纷乱繁杂,虽竭力沉静心情,却依然焦灼。”
“依我的浅见,朝堂争斗也若下棋,步步为营徐徐图之,所谓来日方长,秦公子何需焦灼”方若兰给他斟一盏茶,“小女子说得可对”
“是我太心急了。”秦渭自嘲一笑,“不如再来一局。”
方若兰摇头,“我有些乏困,想要歇息一会儿。”又指指茶几下的架子,“那儿有些书,秦公子无趣的话,可以看看。”
她闭目养神,秦渭低头拿几本书出来,随意翻看着,她看书的内容十分庞杂,并喜爱在旁批注,字迹娟秀细致,很多时候批注的见解要超过原文,还有的时候以画作为批注,淡淡几笔勾勒出风景人物,充满了趣味。
他讶然看向方若兰,安静的脸庞像她的字一样,秀美精致,长长的睫毛颤颤得动,自打她没有睡着,郑重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得偿所愿。我的目的达成后,荣恪就是你的。”
方若兰唇角上翘,安静的面容上染了浅浅的笑意,低低说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