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进宫的路上, 秦义告诉他一件事,新科状元秦渭琼林宴后,被庄亲王以榜下择婿之名捉进府中,死活不肯放人。
荣恪心中暗笑,庄亲王好样的,一下子为我和雅雅解决两个麻烦。
孙智周不敢怠慢,早起太后召见四位辅臣时,他头一个站出来说有本要奏,将这件轰动京城的大事告诉了太后。
太后一听, 传令急召庄亲王进宫。
庄亲王来得很快,满面喜气进来朝太后行了礼,对四位辅臣笑道“本王昨夜里得了东床快婿, 你们几个,还不快向本王道贺”
方太师没说话, 孙智周供一拱手,徐泰哼了一声, 冯茂笑嘻嘻道“难不成已经连夜洞房了”
这也是温雅最关心的,庄亲王摆摆手“女婿是大才子,新科状元,本王打算先礼后兵,这会儿在府里好吃好喝招待着呢。”
“丹凤郡主愿意吗”冯茂笑问。
“女婿一表人才才高八斗,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庄亲王拉长了声音,眉宇间浮出几丝苦恼。
“听说丹凤郡主不在京城”冯茂又问。
“前几日读一首诗,说是烟花三月下扬州, 坐船到扬州游玩去了。”庄亲王说道。
冯茂哦了一声,看向太后。
温雅明白事情还有回转余地,微笑说一声赐座。
庄亲王坐了下来,温雅笑问道“秦状元的意思呢可乐意这一门亲事”
“秦家虽是江宁大族书香门第,跟皇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能做皇亲国戚,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庄亲王大咧咧说道,“臣已派人前往秦家,接秦渭的父母亲前来京城,也派人去扬州,绑也得把丹凤绑回来,这几个人到京后就成亲。”
“那不妨等人来了再商谈亲事,庄亲王先将人放了,翰林院还等着秦状元前去任职。”温雅依然和气,“堂堂状元郎被连夜捉去庄亲王府,在民间传为笑谈,有些不成体统。”
庄亲王瞪了眼,不服气说道“明明是佳话,怎么会是笑谈怎么会不成体统孙相当年不就是被榜下捉婿吗若不是被李大人捉去,能夫妻恩爱飞黄腾达吗”
孙智周轻咳一声“王爷怎么扯上我了就因为当年被他家捉去,三十年了,我怎么努力,都说我是沾了岳丈的光。若是重来,我必誓死反抗。”
“别得了便宜卖乖。”庄亲王哼了一声。
孙智周因这些日子相府门前冷落许多,孙子又不能承欢膝下,心中常有凄惶之感,虽有老妻陪伴左右,到底心中不足,满腔怨愤正无处发泄,庄亲王短短几个字,他心中怒气蓬勃而出,当下大声反驳“我当年乃是一介穷书生,家中无权无势,看榜时被李府家人强行掳去,心中惶恐无依,老丈人对我软硬兼施一番胁迫,又派人到我家乡吓唬我父母,我父母老实胆小,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无奈答应下来,成亲后自请前往州县,没有沾他家的光,他们家人却总把施恩挂在嘴上”
孙智周说着话顿住了,想起老妻从未这么说过,涨红着脸紧闭着嘴没再说话。
“孙相是孙相,秦渭是秦渭,庄亲王休要胡搅蛮缠。”温雅脸色发沉,竟有些护着孙智周的意思,“秦渭是我的旧识,我知道他的脾气,这门亲事是不会成的。秦家二老也不会答应,秦业大名鼎鼎,你总听说过吧”
“秦业”庄亲王吸一口气,“当年跟本王打过架的秦业秦渭的父亲怎么偏偏是他”
冯茂笑道“是打架吗我怎么听说是一个打,一个挨打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招架之力”
“那是他使诈。”庄亲王瞪眼说道,“我喜欢的小娘子邀我幽会,让我屏退了左右侍从,我衣裳都脱了,他跳出来就打”
“那个小娘子,就是秦渭的母亲。”冯茂笑道。
庄亲王嘶了一声,有些惶恐说道“他们夫妻二人会来京城吗若来了又该如何”
“那就放了秦渭,追回派出去的人,此事作罢。”温雅笑道。
“不成。”没想到庄亲王脖子一梗,“旧事归旧事,亲家归亲家,说不定我与他们夫妇有缘呢。”
温雅本以为抛出秦业夫妇,必定十拿九稳,没想到他依然纠缠,紧绷了脸不耐烦说道“马上回去放人,这是懿旨。”
“太后也得讲理。”庄亲王站起身,脸上带着不满,“丹凤的亲事求过太后多少次,就是不肯给做主。太后让臣放人也行,将镇国公赐婚给丹凤,臣立马放人。”
“我问过镇国公了,他不愿意,京中有的是青年才俊”温雅耐下性子说道。
“哪有什么青年才俊。”庄亲王竟然打断了太后的话,“我就看好一个镇国公,可那小子自己跟我说,丹凤若是纠缠,只能一辈子嫁不出去,好不容易来一个秦渭,太后又不准,难道要让丹凤也像丹阳一般,嫁个徐淳那样的蠢货”
徐泰忍无可忍“徐淳窝囊,都是被丹阳逼得,丹阳仗着郡主身份飞扬跋扈,前几日徐淳不过是摸一下她身边丫鬟的手,让她给看见了,竟然剁下一只手指放在徐淳枕边,徐淳吓得脸色发白,丹阳还说,摸一下剁一只。这样凶狠的女人,我还为徐淳不值呢。”
庄亲王待要说话,太后喝一声闭嘴,怒斥道“什么鸡零狗碎也到我面前来说,庄亲王回去放人,不放的话,就兵围庄亲王府硬抢,到时候看谁脸上难看。”
庄亲王最好脸面,又看太后动怒,勉强说一声遵命。
冯茂在旁说道“王爷回去先放人,派去江宁的人依旧前去,看秦业夫妇如何说。太后觉得可好”
温雅嗯了一声“就这么办。”
庄亲王本就是勉强答应,回到王府跟庄亲王妃发牢骚,庄亲王妃笑道“太后也就是吓唬你,这么点事儿也值得兵围王府秦渭这女婿,我是越看越喜欢,我觉得比镇国公好,镇国公桀骜不驯的,丹凤降不住,秦渭温柔,定会对丹凤好。先派人给太后回个话,就说秦渭愿意了,自己死活不肯走,非要等丹凤回来。就这么先抻着。”
庄亲王也不好提起秦业,皱眉问道“秦渭的父母若不愿意呢”
“管他们愿不愿意。”庄亲王妃笑道,“丹凤一回来,就把二人关在一处,孤男寡女,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成了”
庄亲王一把搂过自己的王妃,让她坐在腿上,连说有理,夫妻二人调笑一会儿,庄亲王提起丹阳郡主的事,庄亲王妃正得意,一时没有防备,脱口说道“才剁下一只手指若是我,怎么也得把两只手都给剁了。”
庄亲王心中一缩,想起王府中莫名消失的几个俏丫鬟,颓然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庄亲王妃揪一下他胡子,起身扭着腰出了后门。
庄亲王发一会儿呆,唤一声来人,吩咐进宫如此回话。
温雅听到庄亲王府回话,沉吟一会儿,命翟冲去找荣恪。
荣恪进来规规矩矩行礼拜见,温雅赐了他坐,微笑说道“你去趟庄亲王府吧。”
“太后请恕臣不能从命。”荣恪拱手,“常言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丹凤郡主和状元郎男才女貌十分般配,臣以为是佳偶天成。”
温雅皱了眉头“庄亲王油盐不进,我又不好真的派人过去硬抢,传出去像什么话,听说京中这些勋贵中,他也就对你还客气三分,你去劝一劝。”
“庄亲王好不容易找到满意的女婿,太后说的话他都不听,臣去也是白去。”荣恪又拱手说道。
旁边几双眼睛盯着,温雅不好发作,咬了唇狠狠瞪着他。
荣恪假装没看到她的不悦,嘴角噙着笑说道“状元郎早晚要娶妻的,太后又何必阻拦再说状元郎又不是个孩子,自己就不能解决这样的小事”
“这是小事吗”温雅咬牙道。非是她不相信秦渭,而是庄亲王府从上到下霸道跋扈惯了,他一介书生初来乍到,如何对付
“当初就该为你和丹凤郡主赐婚。”温雅气道,“这会儿赐婚也不迟,你做了他家女婿,他们自然会放了秦渭。”
“就是说,在庄亲王府上下众人眼里,臣要强过状元郎”荣恪嘴角依然噙着笑。
温雅不耐烦道“你退下吧。”
荣恪看她脸色更加不善,忙收了笑容叹一口气,无奈说道“臣去就是,臣想办法就是。若是庄亲王不听劝,臣留下,换状元郎回来。”
温雅又好气又好笑,冲他摆了摆手。
荣恪多方设法,想着怎么捏住庄亲王一举拿下,密密筹划三日,正要出击的时候,秦渭施施然从庄亲王府出来,骑马来到宣德门求见太后。
温雅立马召见,看到他进来忙忙问道“他们怎么肯放人的”
秦渭摇头“臣自有妙计,只是不能对太后说。”
“出来就好,我都急死了,让镇国公设法劝说庄亲王,若他也不行,我就撕破脸发兵将你抢出来,也顾不得什么皇家颜面了。”温雅说道。
秦渭看着她笑了“这么说,太后为臣担忧了”
“你脾气倔强,怎么肯受人胁迫我自然担忧。”温雅笑道,“出来就好,按理说你应该任翰林院修撰,方太师说太委屈你了,你就到上书房做皇帝侍读吧。”
“那臣岂不是常常可以见到太后”秦渭笑道。
温雅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精通史学,我若得空,会传你为我讲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