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恪意外受重伤, 镇国公府忙而不乱,荣夫人嘱咐不许告诉老夫人,有条不紊坐阵指挥,月婵心细,负责给下人们分派活计,小双在后院哄着荣老夫人,大双轻手轻脚给荣恪打扇,荣恪的堂婶娘招待得信后前来探望的各路人马,荣瑛招待那位乌孙女子。
乌孙女子在荣恪房中外隔间坐着, 不肯摘下帷帽也不多说话,荣瑛试探着客套几句,她爱搭不理, 吩咐人上了茶水瓜果也都没动,荣瑛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 她有些恼火“人还没醒呢,我哪能吃得下, 你们家人怎么一点儿不着急”
“着急有用吗”荣瑛笑笑,“吕爷爷说没有性命之忧,好好养伤就是了。”
“镇国公府的女人还真是不一般。”乌孙女子说着话一眼瞧见月婵,指着问道“她那么美,是谁啊”
“是我家大嫂。”荣瑛笑道。
乌孙女子哦了一声, 又一眼看见大双,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是一双吗怎么只有一个”
荣瑛大致猜出来人身份,笑说道“另一个r陪着我祖母呢。”
这时冯茂进来了, 瞧见一紫衣女子朝他招手“你过来。”
冯茂知道她救了荣恪,客气过来作揖,女子一笑“你很俊美,可成亲了”
“成亲了。”冯茂笑道,“我是延平大长公主的驸马。”
女子哦了一声,冲他摆摆手“对成了亲的没兴趣。”
冯茂愕然“那若是没成亲呢,你要如何”
“没成亲就跟着我回乌孙去,我会待你好的。”女子大言不惭。
冯茂起了兴致,反正也是等着荣恪醒来,就与她有一搭没一搭逗闷子,荣瑛乐得不用与她相对,一闪身躲了出去。
冯茂说得多,女子说得少,宫里来人的时候,女子正对冯茂说“你可真是啰嗦,要不是看你生得好看,我才不耐烦听。”
冯茂拱手说声多谢多谢,迎了出去,客气对领头的中官说道“中贵人有何吩咐”
“太后召大长公主驸马进宫。”中官微笑说道。
柳真想破了脑袋,让太后扮做宫女或者黄门,可她那尊贵天成的气度,扮做什么都得让人生疑,可若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礼佛敬香之类的,太过招摇,想来想去还是得找冯茂,因此派人找他进宫相商。
太后瞧见他,第一句话就问“镇国公怎么样了”
“没有性命之忧,背上挨了几刀,刀口不算深,就是带着伤打斗的时候牵动伤口,有些撕裂,血肉模糊的。”冯茂实话实说。
“可醒过来了”太后的声音有些发颤。
“还没有,臣一直等着,昏睡一上午了。”冯茂说道,“镇国公府上女眷经得多了,都很冷静,照顾得也好,太后就放心吧。”
“我不放心。”太后两手捏在一起,狠命咬一下唇说道,“我想瞧瞧他去。”
冯茂一惊,抬眼看着太后,太后扑闪着眼看着他,焦灼说道“冯驸马,你给我出个主意。”
“太后可找对人了。”冯茂笑得意味深长,“臣这就去安排。”
半下午的时候,延平长公主的轿子从迎阳门进了后宫,宫门下钥前离开,翟冲回府养伤,他不在,内禁卫没人敢细查延平大长公主的轿子,看到冯驸马的笑脸从轿壁小窗探出来,也就放行了。
到了燕子巷,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温雅跟着冯茂,沿着后墙边的窄道进去,冯茂送她进了后门,低声笑道“绕过紫藤花架就是荣二的书房,秦义机灵,早安排好了,这会儿没有别人,只有他在。”
温雅进了后门站在紫藤花架旁,一颗心怦怦乱跳,怎么跟做贼似的
深吸一口气看向书房的方向,窗户里透出灯光,灯光下一个人的剪影坐着,分明是位女子。
她愣了一下,向前迈动了脚步,好不容易出宫,总得看看他再走。
那灯下的女子,是大双或者小双吧无论是谁,我不摘帷帽就是。
她走近了,有一扇门开着,隔着门听到那女子在笑“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欠我两条命了。”
荣恪的声音嘶哑“昨夜里看百戏的时候,就觉得那双眼睛在那儿见过,原来是你。”
女子哼了一声“那出百戏可是专为你演的,练了好几年,就盼着再见到你的时候,可以在你面前惊艳亮相,竟没认出我来真是叫人伤心。”
“你怎么来了符郁不是让你在乌孙坐阵朝堂吗”荣恪问道。
“朝堂跟你比起来,算什么呢。”女子笑道,“为了见你,谁还管什么朝堂,你在信中给我的承诺,可别忘了。”
昨夜里表演百戏的女子原来就是琼华公主,温雅想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原来今日凌晨是她救了荣恪,荣恪又在信中给她承诺了什么
扶住门边的墙怔怔发呆,又听屋内琼华公主说道“你跟我回乌孙去吧,何必呆在殷朝受这窝囊气,兼着两份不咸不淡的差事,上朝都没你的份,还得扮做内禁卫护卫你们的太后和皇上,堂堂镇国公,跟那杂役有什么两样出门连个扈从都没有,要是按着一等公的仪仗,昨夜里能受伤吗”
“是我自在惯了,不愿意那么多人跟着。”荣恪说道,“再说了,还不是你们乌孙人狠毒,要置我于死地。”
“胆敢伤你的人,我自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琼华公主咬着牙笑,“殷朝的劳什子规矩太多,你也不是能受得了束缚的人,跟我回乌孙去,我会让你过得比皇帝还舒服。”
荣恪不说话,琼华公主道“怎么舍不得你们的小太后”
她说着话站了起来,走到榻边蹲下身去看着荣恪“你说,她美还是我美”
“那自然是”荣恪顿了一下,“你美”
温雅心头如同被大锤狠狠击打了一下,疼得缩在一起,松开手倒退着下了石阶,就听屋内荣恪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叫了一声,琼华公主咯咯笑了起来,他又啊得一声叫“别,别呀,伤好了再说”
她僵立着,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滋味,又苦又涩又辣又酸,疾步转身绕过紫藤花架出了后门,冯茂和柳真正在等候,瞧见她的身影忙迎了过来,冯茂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温雅没说话,柳真扶着她上了轿子,温雅僵坐了一会儿,吩咐道“回宫吧。”
“这会儿宫门下钥,进不去了。”冯茂忙道,“太后去别馆那儿委屈一夜,明日一大早回宫。”
“哪来的别馆呢”温雅问道。
“是京中大富朱家借来的,臣都已做了准备,太后过去放心住着。”冯茂笑道。
“原来,我出趟宫要让这么多人受累。”温雅长叹一口气,“走吧。”
她闭了眼缩在大轿一角,想着那琼华公主。
她此刻在荣恪的书房,与他轻松恣意得笑谈,毫无顾忌说着热辣辣的情话,她知道他不愿被束缚,要带他回乌孙,说会让他过得比皇帝都舒服,而且,她能做到。
而自己,来瞧他一眼都得费尽周折偷偷摸摸。
想着她说的话,兼着两份不咸不淡的差事,上朝都没你的份,还得扮做内禁卫护卫你们的太后和皇上,堂堂镇国公,跟那杂役有什么两样
自己分明让他受了委屈,却还觉得能让他呆在身边,就是对他莫大的恩赐。
从来自信从容的温雅,头一次心生怯意。
自己对他,是不是做错了
可想到她问荣恪谁美,荣恪说自然是你美。
温雅紧咬了唇,怒气升腾而起,坐着了身子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坐榻上,恨得咬牙不已。
好你个荣恪,等我料理了乌孙人,再回头跟你算这一笔账。
突然又后悔了,刚刚为何要退出来,就应该进去站在荣恪面前,摘了帷帽,让他仔细瞧瞧,自己和那琼华公主,究竟谁美
又想到他声音嘶哑,说话有气无力,如果与那琼华公主一起站在他面前逼问他,是不是太折磨他了
可你既受了伤,怎么还有力气跟人家打情骂俏
又嚷又叫的,真是不像话。
正咬牙的时候,听到冯茂在外面和柳真说话“后背上刀痕摞着刀痕,这次怕是要留下疤痕了,肩上的伤才好了没几个月,唉,荣二回京后,还真是多灾多难。知道他醒来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他说,又是我赢了。你说这人气不气人”
心里一颤,两手捏在一起,荣恪,你受了伤,我可是出宫看你来了,你既然醒了,好生养伤就是。
养好伤进了宫,一切再慢慢细说。
你若动了心,想要和琼华公主回乌孙去做神仙,那就进宫来求我。
他如果来求,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温雅又缩在大轿角落里紧咬了唇。
唇快要咬破的时候,大轿停下了。
柳真揭开轿帘,温雅抬眸望出去,但见乌云遮月细雨霏霏,分外让人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的小长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