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的肩。
舒晏:“……”
赵翊挺壮实,壮实得像台挖掘机。其实长得也不错,就是挺荣幸地能被归类进脑子以下都是顶配的那一撮人里。
那铲斗似的两巴掌往下砸第三次的时候,舒晏巧妙地躲开了。赵翊一点没发觉,还认为是自己步子迈得太大没有等等新同学。
纪宸抄着兜,不紧不慢地在后头跟着,这位新同桌不着痕迹的小动作自然也看在眼里。
掀了掀眼皮,纪宸没说话。
(12)班去年级办公室的路还挺长,赵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很久之后,突然转身,看着纪宸叹了口气,真诚感慨道:“那小子得多欠儿啊。”
宸儿这种报仇找错了对象的都没能和和善的舒……舒什么来着的干起来,那个无名人士,居然能让舒晏干到转学。
“……操?”纪宸狭长的凤眼都瞪圆了。
妈的。这个舒晏别真是什么神棍吧?不然怎么刚来就给赵翊下降头了?
“……”
舒晏默默往旁边挪了两寸,不太想掺和他俩的塑料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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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完书发完书,老王说班干部先按照高一时候的代理,等月考结束了再重新选举。
他们班好像除了正副班长团委,其他还是原先那几个人,倒也不妨碍工作。
新同桌和他的塑料兄弟也没再跟他有太多交集——人家不住校,得回去。舒晏照着老王的指示,上教务处领了学校住宿生统一配置的牙缸脸盆儿棉被四件套。
宿舍刷得挺新,却一看就是用以前的教学楼改造的。
舒晏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十二中东南角上那栋突兀的综合楼,新得像在龙猫的帮助下一夜长成的大树。跟这个刚做完热玛吉还在恢复期的老楼形成鲜明对比。
宿舍一共六层,他的在顶楼。一字型的建筑,走廊顶头最后一间儿,特别适合孕育滋生各类校园鬼故事。
舒晏开门进去。
宿舍里面的设施倒是不错,进门左手边一排一体柜,右手边是卫生间和淋浴房,再进去,就是两张上床下桌的木架子床,最外面是阳台。
学校给他安排的是两人间,正像老王说的那样,他舍友的床位上空空荡荡,半点儿人气没有,一看就是没人住过的模样。
不过,这位同学不知道是特别热爱书法,还是想用他无形的气势告诉后面进来的同学他不好惹,居然在自己上铺的白墙上贴了副……对联。
勉强算是对联吧。
原本连贯的两句话,硬被这位好脾气的室友拆成——
上联: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下联:一切阴谋诡计都是
横批:纸老虎
“……”可以说是非常工整了。
舒晏看着这位舍友笔锋凌厉飞龙舞凤的一手好字,配上这种强行工整的行为,有点儿怀疑他是在玩什么行为艺术。
白底烫金的宣纸,极其考究。
舒晏不知道人家写对联会不会落款,反正这位室友落了。
还落在了横批旁边。
莫名其妙地就对“纸老虎”旁边的小尾巴产生了点儿兴趣。视线挪过去,舒晏看见那人写——
己亥冬,纪宸书。
……啊,纪宸。
纪宸?
他那位新同桌在领完书回教室的时候,貌似在每本新书的封面上用记号笔洋洋洒洒写了俩大字——纪宸。
……哦。
怪不得这手字有些眼熟。
原来这就是老王口中那个,第一……二回见面就问他想在床上躺几天下不来的,和他脾气一样好的……很和善的孩子。
第8章 原来真正的学渣……是他妈……
看完宿舍,舒晏回家拿了点儿常穿的衣服和常看常用的书籍习题。在家附近吃完晚饭,回宿舍开着卫生间的门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摸出一本《不等式的秘密》,第二卷 ,从日光灯切台灯,愉快到深夜。
大概是憋了一整个暑假,小别胜新婚,灯熄了好久,隔音贼差的宿舍墙板后面,还有叽叽喳喳的人声儿和笑声,听着特别有助于入眠。
嗯,舒晏觉得集体生活也没有他想得那么难以融入。
只是到了后半夜……整个宿舍楼安静下来,学校大概是为了省电,就连外面的路灯都熄了。
学校虽然在市中心,可是并不沿大马路。和他住的那个老小区比,静得跟个闹中取静坐拥城中豪华别野的高档小区似的。
整座学校像头蛰伏的巨兽,秉着呼吸,在黑暗里漠然地睁着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它的猎物。
舒晏开始觉得宿舍太热太闷太小。
开始觉得集体生活也就这么回事儿。
开始……莫名的躁戾压抑从每一个指甲盖儿往心口蔓延。
舒晏盯着天花板儿,撑着栏杆下地,给床架子底下一整夜通电的插座重新插上小台灯,摁亮。
腰抵着书桌闭上眼睛,暖黄的光隔着眼皮儿也能朦胧地看见,舒晏深吸了一口气。吸到肺腔都被肋骨箍着警告“行了够了再吸得炸了啊”才一点儿一点儿吐出来。
那股被人掐着气管不给呼吸的感觉终于下去,舒晏睁眼。
对面纪宸上铺的“纸老虎”在昏暗里泛着点儿金光。一闪一闪亮晶晶。
舒晏盯着,鼻腔里气音似的轻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重新坐回小书桌跟前儿,抽奖似的随手摸了套历年真题展开。
有有理根p/q,p,q为互质整数,代入原方程……
舒晏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又睡着的,大概是听见学校外面那条小街上的早点铺子开始卸门板儿起炉灶的时候吧。
结果第二天一早,起得就有那么一点儿迟。
洗漱完出了宿舍,昨晚还挺热闹的宿舍楼里静悄悄。要不是宿管大爷还在楼底下织毛衣,舒晏都要以为这楼就他一人了。
啊……织毛衣。
大爷。
舒晏又多看了一眼。
“同学眼生啊。”大爷盲织着手里的粉红色小毛衣,“怎么这个点儿才出去?食堂早饭都结束了啊,你舍友没叫你啊?”
“啊……是。”舒晏说。
“你这舍友不行啊,”大爷手里没停嘴上也没停,“我们十二中的同学,就没几个不友爱同学的。你哪个宿舍的?晚上我和你舍友聊聊。”
“我舍友……夜不归宿。”舒晏在不友爱同学和不遵守校规之间,随便给纪宸选了一顶帽子扣上。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怪不得……”舒晏加快了脚步,大爷终于漏了一针,“哎不对,夜不归宿?同学你等等!你步子别迈那么大你哪个宿舍的……”
舒晏出了宿舍楼,有点儿恍惚。
抬头看了眼朝阳,感觉又真实了些。
宿舍楼在校门和他们那幢教学老楼之间,刚听毛衣大爷说食堂收摊儿了,但他这胃不允许他收摊儿。
没带犹豫一秒,舒晏转身朝着教学楼反方向走去。
学校里比昨天报到的时候热闹多了。男生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女孩子分享暑假里新剧爱上的月抛男友。
在这一片和谐的开学新气象中,突然有个双马尾蹭蹭跑到一位小帅哥身后,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十二中民风这么放得开是舒晏没想到的。
“舟舟~我好想你啊~~”双马尾拖着尾音嘤嘤嘤。
那个叫粥粥的小帅哥非但没有任何惊讶,还温柔地拍了拍双马尾的手,示意她到跟前说话:“回来了?”
“嗯,”双马尾绕到小帅哥面前,仰着脑袋娇俏地甩了甩小辫子,“雷克雅未克的飞机晚点了,昨天报到没来得及赶回来。对啦,我给你带了礼物,和我发给你的极光是……”
双马尾明显还想和小帅哥再交流下感情,小帅哥身边的哥们儿不干了:“李一思你有意思吗?一大早就缠着舟舟聊这聊那的你烦……”
小帅哥霸气护……护那什么:“你一天到晚凶人家小姑娘你有意思吗?”
叫李一思的双马尾从善如流,像个战战兢兢的小兔子缩到小帅哥咯吱窝下面,捏着小帅哥的校服衣角软声软气地叫:“舟舟……”
然后对着小帅哥的哥们儿挑了挑眉。
“不是舟舟……”赵翊暗操一声,瞪眼指着李一思,“你看她!”
小帅哥转头,看见大眼睛湿漉漉的李一思一脸依赖地看着她,于是脱口而出:“赵翊你是不是有病?”
“……”啊。赵翊。6666回心转意大礼包的赵翊。
舒晏趁无人在意自己快步走开,决定待会儿为一大早就看见这种错综复杂爱恨情仇的自己多点一碗豆腐脑。
结果校门口更热闹。
“走那么慢是有轿子等着抬你们吗?”
“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第三粒扣子给我扣起来。”
“头发怎么长那么长了?男生,男生,耳朵露出来。”
……
一只“黄鹤专用”扩音喇叭,不带歇地播放着一早录好的语录。
舒晏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并不激情,却有种教导主任平着嘴角面无表情,猫猫祟祟从后门窗口平移出现观察着你的紧张感。
不由自主地偏头看过去,舒晏看见了一位……发型呈现前秃后翘走势的中年男老师,跟他想象中的表情毫无二致地站在喇叭旁边。
“……”舒晏不认识,喇叭老师却看了他一眼。
舒晏勾起程序式微笑:“老师早。”
“早。”喇叭老师说,然后看着舒晏逆着人流往校门外走。
“嗳同……”学你怎么要上课了还往外走?门卫大姨很惊讶,鼻梁上的老花镜往下一滑,手里压着研究的书都松手合页成了封面。
“嗯?”舒晏纳闷。
“没事,去吧。”喇叭老师说。
大姨看了舒晏一眼,没再拦他。谢主任都不管了,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不知道这小帅哥是谁。
“好的老师。”舒晏点头,余光瞥见大姨合上的书皮——《武当内家点穴术》。
“……?”舒晏眨眨眼,转头目视前方,快步走开。
直到吃上豆腐脑的时候,舒晏还是没忘了时不时低头闭一会儿眼睛。
可能下一次睁开的时候,他就醒了。
舒晏吃完早饭回校的路上,又看到了那位前秃后翘的老师,正在一家城管来了绝对要罚款的杂货铺跟前儿和老板友好理论。
“你这喇叭怎么又没电了?”
“老师诶,”老板一大早就在啃西瓜,“你这每天早上‘都要迟到了还不跑起来?说的就是你,还转头看?’连我都能背了,这电池再有技能环也经不住你耗啊。”
“聚能环。”喇叭老师说。
“对啊,技能环啊。”老板开始啃瓜皮,“高科技。”
舒晏:“……”
喇叭老师没再纠正他,隔空指了指他扔在占道经营地摊儿上的技能环:“再拿五节。”
“三块七一节,五节就是……”老板扔了瓜皮擦擦手,“看你买得多给你算便宜点20块钱吧,凑个整。”
“你数学体育老师教的?”喇叭老师盯着老板。
老板怒了:“你数学才体育老师教的呢!你等着我去拿计算机!”
喇叭老师说:“我数学不是体育老师教的,我是教数学的。”
“……?”老板明显愣住并捋了下这之间的因果关系,连信誓旦旦要拿计算器摁一下的事儿都给忘了,“……啊,这样啊。”大概是虽然毕业了很多年,依旧记得被数学老师支配的恐惧,老板居然怂了,“那老师您扫码吧,随便扫。这电池吧我跟您说它是这么个情况……要不我再多送您几节吧您可以不用常来这几步路也挺费体力的不是……”
“……”
舒晏没再听下去,他从接近这个学校开始……不对,似乎是接近了跟这个学校有关的人开始,他的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扒拉开了另一个次元空间——挺魔幻的那种。
里面的人都有血有肉,看着都是真实存在的,但就是……挺神奇的,说不上来的神神叨叨奇奇怪怪。
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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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宸觉得自己的新同桌挺神奇的。
开学第一天就能迟到,关键他还住校。
第一节 是王光远的语文课,起立坐下老师好都已经走完了,新同桌才不紧不慢地晃悠到教室门口,并且十分礼貌地喊了声“报告”。
纪宸本来还觉得没什么。
毕竟学渣嘛,偶尔迟个到也算是基础配置。结果接下去老王和新同桌几个回合的过招,他就属实看不懂了。
“舒晏?舒晏!”老王从来没让人看清过的视线都从齁圆儿的镜片后头射出一道金光,“你来上课啦!”
纪宸:“?”这种语气里不加掩饰的感动是几个意思?
“啊,”舒晏神清气爽地说,“昨晚刷题睡得晚了点儿,迟到了,不好意思。”
“好好好!不管是刷题还是上课,都是为了学习嘛,都是好样的!”老王镜腿儿一提,招呼他,“别站着快去坐快去坐!”
“……”纪宸不知道是老王天真还是他对学习这事儿一直有什么误解。
暑假作业是昨天报到时候就交了的,舒晏作为一名打了架才被迫迁徙来十二中的转学生,压根就没有作业好交好吗?
刷题?刷他的the famely?
这逼是不是上面有人?可老王也不是这种人啊。
今年夏天格外长,新同桌身上穿的还是他们的夏季校服。宽松白T,袖口和小翻领拼了藏蓝色,心口一个校标,长裤是配套的藏青色运动裤,裤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