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羽”是一把玄铁刀,刀口极厉,鸟羽飞上去顷刻断为两截,因而得名“刃羽”,是教习师傅的心头好,那日拿出来给学生们赏玩,却被调皮捣蛋的齐傅给藏了起来,后来东窗事发,齐傅连带着当日看护兵器的顾济一道被狠狠的罚了,此事就此作罢。
只可惜那把刃羽,不知被齐傅转眼扔到了何处,两人翻天覆地的寻,却是再也不得见了。
年少轻狂的事情,齐傅想想也觉得好笑,跟着莞尔道“记得,我那时候顶瞧不起你这样的小白脸了。”
若是八年前,顾济听他这一句“小白脸”,必然伸手就敲他脑袋,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两人分宾主就坐,泾渭分明,早已不复当年情谊。
“那把刃羽,我找着了。”
“哦”齐傅倒是挺诧异,抬眼瞧向顾济。
“说来也巧,年前郡内子 cao 办诞辰大宴,请了红璇楼的戏班子,那里头就有一个吹帛断锦的杂耍,道具便是那把刃羽。”
齐傅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可倒巧,可查过来历,是真是假”
顾济也被他的兴致勃勃感染,笑意加深,道“刀确实是那把,主人家却咬死是祖传的好物,我这堂堂丞相府衙,哪里好抢一介戏子的吃饭家伙,这事儿也就只能作罢了。”
齐傅问道“就不能再买回来”
顾济摇了摇头,无奈道“千金不换。不若齐将军自己去兴许比我这嘴拙的好使些。”
齐傅挑眉,笑意盈盈道“或可一试。”
分享儿时记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方才那点剑拔铺张转眼消弭于无形。只可惜齐傅来者不善,接着提起了另一茬“蕴玑,丞相这位子已捆了你八年了罢九年”
“九载。”捆这字用的实在贴切,顾济心下苦笑。
“累吗”
“将军疆场浴血不言累,我动动笔杆子又累什么”
“你,还是休下来罢”
齐傅的语气带着绵软的叹息,不像是商榷,更像乞求。顾济却没有言语,他知道若是应了,环景朝便是一朝风雨,就好似顶梁的柱子断了,环景帝要独自撑下这局面,必十二分的吃力。
久久不语,外头传来三两犬吠之声,遥远的有些不真实。齐傅好似有些失望,抬眼问道“蕴玑,你是不是还藏着那块玉佩”
顾济心虚般笼了笼袖子,顾左右而言他“何出此言。”
齐傅却是苦笑一声,道“猜的。丞相情深不移,末将佩服。”
“莫胡言乱语。”
齐傅却提起了手掌,比了个“三”,说道“三个月。”
“”顾济不明所以。
“三个月,我让你见识见识朱牧尧的真心”齐傅的语气带着点怒其不争的咬牙切齿。
朱牧尧乃是环景帝的名讳,齐傅竟然敢直呼圣上全名,简直大逆不道,顾济大皱眉头斥责道“放肆”
齐傅却从太师椅中站了起来,目光灼烈燃向顾济,有那么一瞬,顾济甚至看到了他血丝瞳中煞气蓬勃,妖诡异常。
“你怕了吗”齐傅一步一步近逼而来。若是眼神能杀人,齐傅这眼神恐怕已经将顾济百道凌迟。
顾济怕,但他不会表露一分一毫,长睫敛去仓皇,再抬眼时,已换上招牌似得浅笑,道“齐将军,莫废心思做无用功。”
齐傅一怔,顾济的笑容仍是自信而柔和,却又十足陌生,这给齐傅一种错觉,顾济早不是八年前软绵绵的顾济,或许这笑眼似曾相识,却已然藏了锐利机锋。
仿佛棋逢对手,齐傅收了气势,对着眼下的顾济冷冷一哼,道“顾丞相,那就请拭目以待。”
话毕转身离去,走时不忘带走案几上那白玉酒壶,待到了门口,方才转身轻飘飘道了一句“告辞。”
夜谈不欢而散。
顾济一人坐于临境斋内,身子半晌都未动分毫,从袖子中抽出已摩挲的水光润泽的血丝佩,心下低徊的,又是些什么前尘往事
第4章 第四章
秋日午后,娇滴滴的妃子们摇着翎羽金丝团扇,坐在老皇帝身侧叽叽喳喳的寒暄,乍一看过去,皇后母仪天下、嫔妃姊妹和睦,端的是一派和乐融融。
左侧,满朝文官坐的熙熙攘攘,酸唧唧的引经据典谈笑风声,是寻常瞧不见的稀罕热闹。
右侧大片的观礼位空了,武将大多都下了猎场,有些在尘土飞扬的马场挥汗如雨,有些正摩拳擦掌的站在场边,等待下一场比试开锣。
齐傅已经比过一场,赤着精壮的身躯歪坐在场边的私帐处,仆人摇着扇子,手里端着沁凉的冰碗,唏哩呼噜喝的心无旁骛,脸颊上滚落粘腻汗水,被下人拿汗巾擦了去,即便如此,额头汗滴依旧止不住的冒,片刻的功夫,汗巾子就能绞出水来。
热汗流的前赴后继,齐傅烦不甚烦的抢过汗巾擦了个满脸,犹自不舒爽,干脆扔进凉井水的铜盆里,也不待绞干, shi 乎乎的直接敷在了面上,嘴里舒舒服服的嘟哝了一句“爽快”
帕子被人转手就夺了去,顾济年轻的面容透着些许不快,嗤责道“秋日风邪,还不快把衣服披上”
齐傅撇撇嘴,受气小媳妇似得挪了挪尊臀,下人就势把衣服挂在了他肩上,他也不系带子,就这么衣冠不整的对着顾济绽开个讨好的笑“行行行,我穿上了。顾小侍快去招呼您家的太子殿下,甭管我了走走走。”
一边说一边拿手推着顾济往凉棚外赶。
顾济白眼一翻,对着齐傅的下人道“别惯着他,病了祖母还不得拿你们试问。”
小厮笑脸相送“谢小公子提点,小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