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景帝不再多言,交代了几句监视齐氏一族,又询问了些公事,便急匆匆的摆驾回宫而去。
顾济随侧出了相府,伫立在府门处目送宫灯环绕的銮舆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秋风过处,卷起袍角蹁跹,顾济抬眼去瞧月色,纤长的睫微掀,琉璃墨色的水珠迎着当空秋月姣姣,倒影出一抹淬亮的月辉。
九年,那血丝玉佩已经裂了九年,再无回寰。
落进栖玄湖内的那一半玉碎片,怕是早已入了鱼腹。
第3章 第三章
郡主大人我行我素惯了,相府内外随便来去,寻常顾济也不会拘着她,即便彻日不归,顾济大抵也是后知后觉。多年夫妻之名下,从无夫妻之实。
只是这一次,老管家都看不下去了,犹犹豫豫的跑来禀告了顾济。
“几日未归”顾济墨笔空悬,修眉皱成了一道川字。
“丫鬟回来禀过了,郡主这几日宿在齐将军府内。”
“为何事逗留”一介妇道人家随便盘桓将军府多日,实在太不像话。
“齐将军归京时带了个南疆舞姬回来,过了年便要纳为妾室的,夫人与那舞姬很是投缘,这几日就住在那处了。”
“哦这舞姬是何来头”顾济随口问道。
老管家到底周到细致,这些早已经打听过了,回道“那舞姬听说是南蛮敬献给齐将军的贺礼,很是投了齐将军的意,便一直收在身侧,已有半年余了。”
郡主寻些手帕交,顾济倒也不想为难她,吩咐老管家道“那就派个小厮去接她回来。住几日便罢了,太久了容易落人话柄。”
“是。”老管家躬身退下。
小厮去接了郡主,却只接回来一封请帖。信中寥寥三句三日后雀楼,齐傅设洗尘宴,诚请顾丞相大驾云云。
顾济将信原封不动的塞回封内,夹进奏折之中,翌日早朝,递上了金龙案头。
洗尘宴,自是不会去了。
雀楼离相府不远,齐傅推杯换盏应酬了一夜,待酒席散尽已是月影西斜,近三更的天了。
顾济又吩咐换了热茶,静坐在临境斋里目色散淡而没有焦距,不知思忖些什么。
“在等我”书房门只是虚掩,齐傅一推便开。
顾济见人打着摆子踱步进来,皱眉道“喝了不少”
齐傅将手中半壶酒随手放在几上,随后软绵绵的藏进太师椅,一边揉着太阳 xue ,一边埋怨道“都是些无脑武夫,就知道灌酒,粗俗”
顾济修长的手指执起壶盏,斟了一杯暖茶,递到齐傅面前“用些罢,解酒的。”
手腕忽然被制,那半盏解酒茶端不稳洒出三两水泽,溅了斯人莹润的指盖之上,愈发显得肉粉诱人。
顾济皱眉欲退,那制人的爪子却犹如铁镯,越箍越紧。齐傅染了醉意的眸中,舔了三分戏虐的势在必得。
顾济挣脱不开,嗤道“放手”
“为什么不来”
“放手”
“不来也就罢了,三更夜斟茶以待,又是何意”
“”顾济一心只想挣脱钳制,哪管他问了些什么,挣扎愈发厉害,手中茶盏盖子叮当作响。齐傅却又突然松了手,顾济立即抽手而去,却不想脚下被巧力一勾,整个人身形不稳,立时扑倒下去。
齐傅伸手揽了那人的腰身,正正抱了个满怀,随后云淡风轻的调笑道“丞相投怀送抱,最是难消美人恩呐。”
顾济手中茶盏不稳,最终“当啷啷”滚落太师椅,茶水蜿蜒成一道弧,似在嘲笑顾某人不自量力。
齐傅显然是喝多了,凑近了一身酒气扑鼻,顾济边挣扎边张口要骂,却听齐傅忽冷冷的道“京师南郊外有荒丘三处,老树茂密人迹罕至,蕴玑,你看那一处可藏多少兵力”
藏兵齐傅果然起了反心顾济挣扎的身形一滞,追问道“你说什么”
顾济虽斜靠着齐将军,却极力以足尖支起全身,僵直的肌骨片刻便瑟瑟颤抖,齐将军见人这样不情不愿,只得松了制力,顾济立即逃脱而去,后撤两步站定,面上不悦责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齐将军见了顾济这幅兴师问罪的架势,却突然笑了起来,不一会儿笑的前仰后合,连话也说不齐整了“你真是书呆子空长了玲珑心。哈哈哈”
顾济皱着眉站着,殷红的唇抿成一丝不愉的弧度,冷眼旁观他嬉笑怒骂的醉态,终不放心的责问道“为何京郊藏兵”
齐傅没有答,执起手边酒壶,咕咕灌了一大口,姿态豪放洒脱,随后眸色锐利而来,直勾勾盯着顾济“自然是谋大事。丞相可愿助我成事”
“糊涂”
“顾相,是清醒人。”齐傅的笑意还在,只是深渊眸色中添了丝陌生的神采,令顾济心中无端犯起了毛躁。
环景朝“三公九卿”十二位权臣里,齐傅的老父齐太尉已经半退,御史大夫一职又空悬多年,真正实权在握的只有丞相一人。环景朝上下文武百官,社稷诸事皆须顾济拿捏处理,地位煊赫。而此一文彼一武。齐傅军权在握权势滔天,此次回京,兵部哪个大臣不得让他三分。若是齐傅没有二心,内有丞相可理事,外驻将军扬威名,何事不当这两位大贤环景帝大可以高枕无忧袖手天下。
只可惜世事难料,齐将军已然亮出了獠牙,摆在顾济面前的,却是一道非此即彼的两难抉择。
顾济转身回到案几处,不接齐傅这一句调侃,却是说起了前尘外事“齐大哥,可还记得当年,你把教习师傅的刃羽偷出来却弄丢了,后来咱们两个在洗炼堂罚跪了两个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