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蜂起说“好吧我就开个玩笑,你也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江笠眉头一挑“可是我是认真的啊。”
别蜂起跳脚大怒“你说什么”
刚才还能装模作样地狞笑一把,这会真是嘴角一点笑容都绷不住了。他卧槽一声跳起来,一拍桌子将江笠困在臂弯,俯身咬牙切齿地狞笑道“有什么好感动的那小子一看就是在装可怜博同情,他这招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江笠倏然站起身。
别蜂起愣了愣,吃味道“干嘛,连说不许说啊老子偏要说”
江笠扬起脸,背着手,朝别蜂起走去。
别蜂起看他目光幽幽如寒潭,面上似笑非笑,莫名的就心虚了,忍不住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老子说他怎么了怎么了”别蜂起色厉内荏地吼道。
江笠看着炸毛的别二公子,一言不发,只是微笑,同时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两人几乎前襟碰了衣领。
“够了啊”别蜂起节节败退“不说就不说嘛,你以为老子稀罕说啊”
江笠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向前踱去,别蜂起被逼得只能不断后退。
别蜂起一边退一边喝道“好了老子再也不说他行了吧你想干嘛,难道你还想给他出气你以为你打得赢我吗好了别再走了,再这样我生气了啊,玄王一怒,血流百里有话好说,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行不行”
终于走到床边,别蜂起退无可退,一屁股仰面朝天摔到床榻上。
江笠俯下身看他,同时慢慢举起手。
别蜂起立刻惊叫一声,抬手挡住自己的头,大吼道“你敢打我你敢你敢打我,我就去打他老子揍死他”
江笠捏住别蜂起的下巴,在他嘴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别蜂起吃痛地捂住嘴,然后就呆滞了。
他看到江笠眉睫弯弯,眼波如水,烛火映照下美的让他乱了呼吸。
“知道吗,就算你把他打死了,我也不怕。”江笠拍拍别蜂起的脸,目光高傲地睃去一眼,就像君主信马由缰,巡视着自己的领土,得意中带着一丝傲娇的嫌弃“小样儿”
然后他直接走人了。
别蜂起维持着抱头的姿势瘫在床上,沉默了片刻后,他才恍然大悟,江笠不是不许他说桂臣雪的坏话,而是怪他太闹腾,吵得他看不了书,这才给他一点教训。
别蜂起赶紧跳起来追出去,边跑边喊道“那我可以骂他了是吧那要是他骂我呢你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是吧是吧”
隔壁房间的房门打开,赵侍卫长露出半个脑袋,就见自家少爷一阵旋风似的从眼前刮过去,正是要去追着江笠献殷勤,不由啧啧感慨。
看来二少爷永无出头之日了,唉
不过也好,江公子比较聪明,这家还是公子当家做主的好,他跟着公子混也比较有前途。
关于桂臣雪的案件,皇庭在三天后终于给出决断。
押送回京,面圣处理。
据传达圣意的大臣透露,皇庭中那位并无要重处桂臣雪的意思,毕竟桂臣雪是他的得意干将,是他十分看好的子侄后辈。而且,据某位近侍说,那位有意将桂臣雪留给下一任储君。
不过为了给沈家和长公主一个交代,打压一番也是必须的。
在朱太守看来,桂臣雪很可能会被贬谪至云贵一带当个小衙吏,最多也就五六年,待磨合了心姓再调回京师。对桂臣雪的影响倒不至于太严重。
只是他至今还是想不明白,桂臣雪为什么要刺伤沈少昊,杀害秦少云,这得多大的仇恨呢,至于这么冲动吗等双方都出了银雁城再玩阴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连累他呢
朱太守不敢问沈少昊,只能问桂臣雪。
桂臣雪不置可否。
“朱大人,我会在被押送回京的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清楚这件事,给众人一个交代。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要求。”桂臣雪道。
“桂大人请讲。”朱太守道。
桂臣雪望向铁窗外的层林。
远处天际晚霞万丈,绚烂迷人,山林深黄浅绿层层叠叠地渲染开了,更是明艳动人。然而再美的景色,也不及他心中那人的万分之一。能够使他恋恋不舍,驻足企望的,也唯有那人而已。那人便是
“李轻舟,我要见李家二公子李轻舟。”
今天,便是桂臣雪被押送返京的日子。
这天天刚蒙蒙亮,街上便喧闹无比,官道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几乎全城百姓都跑出来看这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堂堂金甲卫队长,执法队长,知法犯法,被戴上镣铐,押送回京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除官袍,摘官帽,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啊
从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客栈中,江笠倚着栏杆望着窗外,长久地看着,也保持了长久的沉默。
朱太守的人就等在门口,等候他的答复。
事实上,今日也是他们计划离开银雁城的日子。
桂臣雪临行前想见他最后一面,他说只有见了他,他才能安心离开。
江笠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见桂臣雪一面。
桂臣雪想帮他,其实完全可以将此事掩盖下去,但是他却毫不犹豫选择了舍身定罪。因为他既想保护他,又想维护律法的尊严。既然有违法者,那就必然要有受刑者。他只执行律法,而不关心律法的对错。
别蜂起气呼呼地抱臂等在一边。
今日也是他和江笠出城回家的日子,他刚收拾好行装,备好车马,这桂臣雪突然就来上这么一出,真是很讨厌啊对不对
“好吧。”江笠叹了口气,举步朝门口等候的护卫走去,“桂大人既有如此要求,在下便前去送行便是。”
别蜂起一把抓住江笠的胳膊,沉声道“小书生,你真要去啊这姓桂的一看就是不安好心,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要威胁你答应他的什么要求,否则就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到时又是在全城百姓面前,由不得你后悔你不会连这都看不明白吧”别蜂起一脸老道掐指一算就知道他桂臣雪玩儿什么把戏的表情。
江笠看他这么义愤填膺,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一样,心中不由好笑。江笠拍拍别蜂起的手安抚道“无妨,我自有主意。”
“可是”
江笠温柔一笑“不是还有你吗,我的小蜜蜂”
别蜂起俊脸一红,立刻就心服口服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只要咱们一起面对,谁怕谁啊”
其实别蜂起也知道,他可以抗议,却左右不了江笠的决定。江笠心意已决,他也就只能听从了。待会一定要把小书生看紧了,若姓桂的有什么不规矩的,他一定叫他好看
别蜂起现在还是个大胡子车夫形象,扶着江笠坐进马车后,他便负责驱车,跟在朱府护卫后边,往城门驱驰。
一路人山人海,不少人都是自觉来为桂臣雪送行的。幸而有官兵护卫开道,维持秩序,马车倒是走得顺畅。
桂臣雪声名在外,许多百姓都不相信他会犯下如此恶行。有些闺阁小姐甚至坚定地相信,如果桂臣雪真的犯错,那也一定是有苦衷的。
远远便见前方瞭望台下,空出一块方圆二三十里的平地。
走近些,便见一群身着暗黄飞鱼武术服,外罩铠甲,腰挎长刀的皇庭护卫队站成左右两列,在他们中间,就站着一个身着囚服,银发披肩的伟岸背影。
看到桂臣雪如今的模样,人们忍不住遥想起当日他衣锦还乡时的气派,穿藏青绣锦深襟窄袖统领军装,身披明光铠,腰别象征着统治政权威严和神秘的碧岭鱼蛟,如此高傲不可一世,今日却落魄至此,令人无限唏嘘。
虽然身着囚服,手戴镣铐,但桂臣雪依旧站的身姿笔挺,昂首挺胸。哪怕千夫所指,他的面上也一如既往的冷冽淡漠,目光如冰锥般严酷,不为任何事物所动摇。
因为他知道,他做的是他想做的事情。
无关道义律法,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这于他而言便已足够。
江笠的马车哒哒行来,就停在城门前。
桂臣雪似有感应,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
刚好看到驱车的车夫扶着江笠走下马车,两人朝他望来。
桂臣雪知道那车夫便是别蜂起,不过他已经不将别蜂起放在心上了。因为他已经想明白,投胎转世也好,借尸还魂也罢,最重要的是江笠还活着,便胜过千千万万。
他今日只是想见江笠一面,因为知道此地一别,后会无期。也许余生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
所以他只看江笠,看得目不转睛,多看一眼,便是一眼。看得目光灼灼,愁肠百转,直到江笠走到他几步之遥,他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眼睛还依旧牢牢粘在江笠脸上。
不知不觉中,原本闹哄哄的人群都静了下来,众人翘首张望着,一路目送江笠白袍翩翩地行来。
围观百姓中,立刻有人猜出江笠的身份。这弱冠书生可不正是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受害的美公子吗
前些日子,关于桂臣雪强行入车撕衣的逸闻,他们可都是听说了的。关于这位遭受迫害的美公子更是诸多猜测。今日一见,就见这公子果真名不虚传,虽不至于美得勾魂夺魄,却也芝兰玉树,风度翩翩,乃是南方人最为欣赏的儒雅温润。
而且这一言一行,礼仪行止,都是这么的无可挑剔。于万千注目下也能从容不迫,应对自如,这份气度谈吐,更叫人啧啧称道,大感惊奇。
听闻此人还是位博学的玄王,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除了出身普通了点。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这李轻舟出身普通,又岂有他们今日的热闹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