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蜂起本来正胡思乱想着自己可能要被江笠抛弃,心里正难受着, 忽然就听到江笠的告白, 而且还是对着他的情敌说喜欢的人是他,这可比直接对他本人告白还让他激动。
从地狱一瞬间飞到天堂,无外如是了。
别蜂起傻愣愣地望着江笠, 末了就咧嘴笑。他想,沈少昊算什么, 桂臣雪算什么,斩钰算什么。
沈少昊虽然早有这种预感,但是当真听到江笠亲口承认, 他还是十分震惊且无法接受
“不可能,他是你哥哥你们不可能”沈少昊大吼道。
江笠与别蜂起互看一眼,这可怎么说清楚呢。
还是别蜂起开了口“我们不在乎。真情可以冲破一切阻碍。”
江笠不想说话。
“你们你们”
沈少昊似哭似笑地“哈”了一声,神情又落寞又惨然。
这一刻, 他不仅输了心上人, 还把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一起输了。李轻舟宁愿承受世俗眼光的谴责,也不愿要他一个贵族公子。贵为沈家嫡子的他,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江笠想了想, 还是缓和了语气“沈兄,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若你真心为我好,便请不要再为难与我。你该知道,身为沈家嫡子,你是必定要完成家族联姻的,那么你又置我于何地即便我没有喜欢之人,你以为以我的人品,能够容忍被你如豢养宠物般养在这座金屋一辈子吗你自诩为我的知己,却这么对待我,你这么做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轻舟,我没想过”
“你没想过你扪心自问,你所作所为,究竟置我于何地”
沈少昊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这是第一次,“轻舟弟弟”没有再跟他打哑谜兜圈子,而是把什么都说开说清楚。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但是,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李轻舟跟别人走吗,岂不是叫他心如刀割不争上一争,叫他如何甘心
如今说清楚了,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了解江笠,正如江笠了解他一样。
“对不起”沈少昊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他终于明白,是自己用错了方法。
“不好,有人来了”
就在江笠迟疑之际,别蜂起蓦地低喝道,同时警觉望向窗外。
这股强大冰寒的气息,不必说,肯定是桂臣雪
显然,两大玄王的对决引发了银雁城周边气息的波动,普通人也许难以察觉这点细微变化,但是却绝对逃不过桂臣雪的眼睛。身为金甲卫队长,保护百姓安危,维护律法权威是他的职责所在。所以他当仁不让立刻赶来。
别蜂起若在全盛之时,与桂臣雪孰胜孰负还不好说,但是经过刚才与秦少云的一战,他现在绝不是桂臣雪的对手
别蜂起沉声道“来不及了现在就动手吧”
江笠做了个深呼吸,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他转头交代别蜂起“用玄气封住他的命门,让他好好睡上几天,我们马上离开银雁城”
“不杀他”别蜂起睁大眼睛,一时无法接受。
“不放过他吧”江笠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为什么”别蜂起不乐意地叫道。
江笠看了别蜂起一眼“听话”
“你嘁”别蜂起气哼哼的,然而还是没有悖逆江笠的意思。
“轻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沈少昊强撑起身,拉住江笠的衣袖。
他对着江笠无声地摇头,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他的骄傲,他的尊严,他的矜持,在这一刻,面对着拂袖而去的心上人,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沈兄,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杀你,是因为你的姓氏,也不全是因为你的姓氏”江笠凝望着沈少昊,眼底闪过一丝柔和,“你我之间,不必走到那一步,对吗”
“轻舟,可是我”我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你
江笠凝望着沈少昊“沈兄,你是我的知己,应当懂我,知我,而非与我为难。”
“轻舟,你这样说,你叫我如何自处”沈少昊的气息都打了颤。
他懂,他也知,他就是不甘心
“沈兄,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江笠狠下心肠,拽回自己的袖子。
“轻舟”沈少昊呆呆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心中一阵苦涩跟茫然。
“小书生,来不及了”
别蜂起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在沈少昊胸口点了几下,借由指尖将一股细小的玄气送入他穴道中,封住他的命门。
沈少昊张了张嘴,来不及多言,便昏倒在床褥中。
“他能睡几日”
“最少三天,最多五天,再多他的生机就乱了。否则干脆杀了完事”
“算了,我们走吧。”江笠转开眼。
“好吧。”
别蜂起一手驮着斩钰,一手搂住江笠的腰,脚下一蹬,在桂臣雪赶到之前,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沈府中。
几乎就是前脚与后脚的间隙,桂臣雪已经如一道炙白的闪电击落在沈府庭院中。
他一眼看到横躺在庭院中央的秦少云。
银雁城中有几个玄王,都是什么身份来历,没有人比他这个金甲卫更清楚。
几步上去查看了秦少云的情况。气息已绝,但生机未尽。他快速往对方经脉中引入一道玄气,护住对方最后一口气息。
再往前走,他看到沈家公子失魂落魄地昏倒在床上。
桂臣雪上前查探了他的伤势,还好,只是被封住命门,命倒是保住了。只是这锁命门的手法十分刁钻,除非配合特殊丹药,否则他一时也解不开。
幸好这位沈公子没有死在银雁城中,要不然皇庭那位说不定要拖着许多无辜的人给沈少昊陪葬。
当然,沈少昊在银雁城遇险,银雁城的麻烦一样不小,论责任,朱太守首当其冲,若找不出贼人,朱太守连降几级官级是跑不掉的了。接下来,恐怕还有不少官员要承受沈家长公主的雷霆之怒
不过,现在沈少昊和秦少云都活着,这事就好办了。
放出烟火信号后,桂臣雪在房间,庭院两处慢慢走,仔细看。
他在寻找贼人留下的痕迹。
忽然,床柱子阴影处一颗珠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俯身捡起那颗珠子,发现是一颗很特别的紫檀佛珠。低头再望,床底下还散落着不少个同样的珠子,看来这应该是同一串佛珠上的。
桂臣雪翻看了沈少昊两只手腕。他发现沈少昊左手上戴着一串龙血玉珠,也只有左手上有珠子的压痕。桂臣雪比对了一下那压痕的大小,确定这串佛珠不是沈少昊的。
沈少昊是贵族公子,起居饮食十分讲究,这些珠子若是之前掉的,肯定早被每日打扫房间的仆人处理掉了,不会留到现在。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可能
这边,江笠三人已经回到别蜂起临时落脚的那处老宅子。
别蜂起一探斩钰的脉搏,才发现斩钰虽然经脉中的魔气已经消散,但却滞留了另一股外力。不必说,肯定是沈少昊的手笔。所幸这毒置入时间不长,影响不大,对他中阶玄王而言,也不是多棘手的东西。别蜂起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了。
直到此刻,别蜂起的离魂之症,还有斩钰的魔毒总算彻底告一段落。
如今倒剩下江笠一人还受着骨冷黑气的困扰。
江笠的问题不难治,难的只是药材太过难找。
这段时间,别蜂起一直没有放松对治疗药物的寻找。江笠的病症一直牵挂在他心头,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努力,如今也只剩下最后一味药,暂时还没有眉目。
解决斩钰的问题后,别蜂起又帮江笠疏导了几遍气息,如此一番忙碌后,再睁开眼睛时,早已是天际鱼肚微白,晨光熹微。
“那么现在咱们来说清楚,什么叫因为姓氏,又不全是因为姓氏的”
房间里,别蜂起背身关上房门,拉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到江笠面前,一脸审讯犯人的架势。
江笠正给斩钰掖被角,闻言淡淡笑道“没什么意思。”
他心里正担心自己那串被沈少昊一怒之下扯断的紫檀佛珠,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变故。一串佛珠能证明什么除非对方找到循香蝶那种奇物。若是沈家,倒是有可能找到
别蜂起板着脸看江笠,硬邦邦地问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舍不得杀他”
说着,又食指中指一指自己的眼睛,无声警告江笠别耍花招,为夫的眼睛可毒着呢,小样儿休想蒙混过关
江笠一抚衣袖站起身,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二公子,你在想什么呢在下前番还道你这阵子表现挺好的,怎么突然又变笨了”
别蜂起说“别想转移话题”
江笠在茶桌对面坐下来,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自顾自端起茶盏浅酌。
别蜂起一扎子趴到江笠身边,抻长腿去勾撩江笠的小腿“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江笠缩回自己的腿,径自喝自己的茶。别蜂起越着急,他就越心平气和。
别蜂起见江笠只是喝茶而不搭理他,便直接迁怒江笠手中那杯茶,扑过去咬住茶盏一边,咬住了就乱甩,幸好其中茶水不多,但也甩得江笠杯子都拿不稳,差点摔桌上去。
“别闹。”江笠被他闹得不行,终于忍无可忍地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