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使斩钰三番两次地想要杀他,他还是不能伤害斩钰因为那人曾经说过,斩钰就像他的弟弟一样。
桂臣雪还剑入鞘,对斩钰漠然道“斩钰,你还是死心吧,无论几次,你都赢不了我。”
虽然斩钰现在功力大进,但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在这场正面交锋中,他毫发无损。
斩钰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阴郁的脸,一双黝黑的眼睛从散落的黑发下射出两道冰冷的视线,那视线里溢满彻骨的仇恨那仇恨让人战栗
江笠瞳孔一缩
斩钰的脸
他看到斩钰那张曾经阳光俊美的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青筋,嘴唇黑紫,煞是骇人
旁人也注意到斩钰的面目,这时也都骇了一跳
别蜂起拦在江笠身前,对斩钰露出一丝警觉“这就是你要找的斩钰别过去,他修了魔功,恐怕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恩人了。”他担心斩钰暴起会伤了江笠。
江笠看向别蜂起“别蜂起,你会帮我,对吧”
别蜂起握住江笠的手“你放心”
如果桂臣雪要下杀手,他一定制止。虽然斩钰现在是人人厌弃的魔人,但是他只知道,他是江笠一直在寻找的恩人。只要斩钰不是他的情敌,他就一定要保住斩钰。
“呵呵呵”斩钰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相貌是否惊吓旁人。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
桂臣雪无意与斩钰过多纠缠,冷淡如冰地驱赶他道“你走吧。”
斩钰歪头一笑“走去哪”
桂臣雪眉宇微蹙“回去他身边。”
斩钰看着桂臣雪,声音轻缓而温柔地说道“可是他死了啊。”
第25章 思君令人老下
斩钰方才说谁死了
桂臣雪原本正要转身离开听闻这话,他脚下蓦地一顿。
斩钰嘴角含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慢慢朝前走了一步再次说道“他死了,病死的,病了三年吃他最讨厌的苦药,忍着苦痛折磨最后还是死了。”
“休要胡言。”
桂臣雪侧过脸,很冷淡地用眼角余光扫了斩钰一眼。
显然他并不相信斩钰的话。
斩钰望着一厅的狼藉,梦游似的长长叹了口气。
“距离他死的那日已经有一年五个月又十八日了。”斩钰歪头看向桂臣雪,黑发顺着红衣滑落,他神情又天真又恶毒地看着桂臣雪“真是奇怪,你怎么还活着我怎么还活着”
桂臣雪猛地一个转身,披风带起一道急风荡开周围白烟
“够了一派胡言我与他决裂时他已经是九阶玄师与我旗鼓相当。在这银雁城中谁能伤他”
“就是你啊”斩钰遥遥一指桂臣雪鼻尖“就是你伤了他就是你杀了他你蒙蔽他欺骗他,折磨他是你剜了他的心”
桂臣雪眼底闪过一丝凌冽寒芒“够了斩钰他那样爱护你,你还这般诅咒他”
斩钰完全无视桂臣雪的愤怒,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知道的,他是最心狠的。你说要拿回桂家的东西,所以他就自废修为,将一身从桂家功法中学到的玄功全部归还你。他也是最心软的,临死都不许我为他报仇,不许我杀你他到死都念着你桂臣雪,少爷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呢为什么”
“我说了,我不相信”桂臣雪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斩钰莫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居然连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
那人足智多谋,又最是爱惜姓命,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他的他怎么可能轻易死去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去
他绝不相信
“不相信”斩钰残忍地笑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桂臣雪,你在怕什么可惜这就是事实他死了被你杀死了”
“够了”桂臣雪终于彻底沉下脸。
斩钰状若疯魔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怎么,事到如今还不敢承认吗,桂臣雪你自诩公正严明,大公无私,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对待少爷夺取桂家功法是老爷的主意,他已经付出代价了少爷是江家唯一对你好的人,你却欺骗他,伤害他,害得他被逐出家族,流落在外,声名尽毁你既然要报仇,那江家其他人呢江家因桂家玄功而诞生强大武力,崛起于江南,难道江家其他人就没享受到其中的好处吗你不是恩怨分明吗,怎么不去杀江家其他人怎么偏偏就来伤害我家少爷”
“我已经放过他了”桂臣雪沉声喝道。
“你放过他我问你,你是怎么放过他的你对他不闻不问,却由着那些想要巴结你的人去欺负他你就是这样放过他的”
桂臣雪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咬出脸上一道印子。
父债子偿他没有错江笠没杀桂家人,但江笠是江守礼的独生子,就应该为父还债他放过江笠已算仁至义尽,难道还能要求他放下仇恨,去爱护江笠吗他又如何对得起含恨九泉的亲人们
过去一年多,他无时无刻不在压抑漠视自己对江笠的思念。
想知道江笠身在何方,近况如何的渴望,一直如霜剑风刀般煎熬着他,让他不得安宁。后来甚至就连“江笠”这两个字,他都不敢听到,更别说亲口说出这个名字了。
爱恨纠葛中的他,何尝不日夜饱尝着痛苦折磨谁能明白,不见江笠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让步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世间又岂有两全之事
斩钰恨道“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少爷在生时,难道就没为银雁城做过好事吗杞梁水泛滥时,是谁冒雨带领众人垒筑的堤坝江北饥荒向江南征收赋税时,是谁严控市场,抑制米价西北牧马族入侵时,是谁连夜带领士兵斩木为枪,抵御外敌没错,他也做了不好的事,可你们为什么不能念一念他的好不能宽容公正地对待他为什么用一句女干佞之子就否决了他的一切你们只会享受他的付出,霸占他的功劳事到临头就把他推出来顶罪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狼心狗肺的东西”
斩钰声嘶力竭地吼着。他恨桂臣雪,也恨所有受过他家少爷恩德,却在少爷危难之际冷眼旁观的银雁城人
不知何时,大厅中已然一片死寂,不少人都在斩钰的怒视下都沉默地低下头。
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斩钰说的是事实。江笠有功也有过。若世间有杆秤能够衡量江笠的善恶,也许江笠的确不该被如此冷酷对待。可既为女干佞之子,便担不起好人二字。世间道理,向来不都是如此吗
恶人悔改,善莫大焉,必能获得谅解。而好人,那些素来表现完美的人,一旦出现瑕疵,那可真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了
即便也有不少人欣赏江笠的才华气度,但那时圣旨已下,事情已成定局,江家彻底失势了,多少与江守礼有往来的人都被牵连彻查。整个银雁城人人自危。连江家自家族人都不敢为前家主说话,他们这些外人又何必去沾染晦气有何好处
斩钰脸色狰狞地吼完这些憋在心中许久的话,桂臣雪却只是沉着脸,保持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显然直到此刻,他依旧固执地坚持着他最初那句话
他不相信江笠会死
他绝不承认斩钰说的每一句话
哪怕斩钰说得多逼真,言辞多激烈哪怕周围人都默认了这个事实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
他不能承认
他又怎么敢承认
昔日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至今忆起仿佛尤在耳边,然而越是甜蜜,越是折磨越是压抑,越是失控
江笠是他少年时代唯一的美好和向往,更是那日割袍断义时,他转身咽下的一滴心头血是后来他每个午夜梦回,或乍然惊醒时,窗外投射进屋的一道缥缈月光
除了仇恨,他的全部生命里就剩下一个“江笠”了。
所以他怎么敢承认
他甚至想都不敢去想,也许斩钰说的是真的,也许江笠真的已经
桂臣雪紧紧一闭眼睛,深呼吸着强抑了内心的恐慌。
没错,只要他不承认,江笠就不会死
斩钰一定是在骗他
尽管如此宽慰自己,但桂臣雪内心的不安却像涟漪般止不住地荡开,扩散,直至让他手脚冰凉,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佩剑。
没事的,斩钰说的都是假的,他肯定是想扰乱他的心神,趁机杀了他。
他为什么知道斩钰在说谎没错,因为他知道江笠肯定还活着,江笠只是不想见到他而已。所以,只要知道江笠在哪,只要远远看上江笠一眼,哪怕江笠已经对他不屑一顾,斩钰的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他在哪”桂臣雪声音艰涩地问道。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长久的话。
斩钰冷冷哂笑“在哪当然是在九泉之下啊。怎么,你想去”
“他在哪”桂臣雪一个手刀,轰然削断身侧石柱
“哈哈哈”斩钰大笑道,“我不会让你见他的永远”却是忍不住又呛出一口血来。
斩钰皱起眉宇,知道今日恐怕又杀不了这仇人了。他审时度势,决定保存实力,再寻良机。
环顾周围一圈,他最后凶狠地对着桂臣雪笑了一笑,眼底泛起冰冷刺骨的杀意。
“我一定会再来杀你的,桂臣雪哪怕我死了,我的冤魂也会缠扰着你,让你不得安宁且让你再苟活几日吧”
足尖一点,他旋身飞掠,身形迅疾如赤电,如来时般咻然夺门而去
“站住告诉我他在哪”桂臣雪恍然回过神来,拔腿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