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是你”
奥尼尔哈哈大笑,一头金发在灯光下闪烁。
“连,据说你有一个中国男朋友。”
连鸣一顿,胸口猛然被巨大的爪子揪住那般。他缓缓低头,看着桌面愣了片刻,又抬起头来。他微眯双眼,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忍不住握拳。
苏穆煜是他的逆鳞,奥尼尔不仅碰了,还他妈妄想拔除
“奥尼尔,转告卡利先生,这笔生意不做了。”
连鸣一字一顿道。
“连家愿意损失上亿的订单,也不可能把我的爱人送给他。”
“我的爱人”四字令奥尼尔大感意外,他眉峰一挑,半响没说话。似乎琢磨着连鸣说这话的可信程度,但从对方铁青的面色来看,十分认真。
奥尼尔双手一摊,复把枪扔在桌上。他耸耸肩“这可由不得你,连。据说你的男友,已经被卡利先生请去做客了。他ji,ng通鉴赏古董,对不对这可正中卡利的下怀哟。”
连鸣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久久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他妈别开玩笑了。”
奥尼尔拿出手机对他比划几下,不信自己试试。
连鸣慌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几小时前发的短信,直到凌晨阿煜也没回复。
太诡异,太不合常理。
他手指微微颤抖地拨通了号码,两秒后那头传来冰冷的女声回复,表示关机。
连鸣慢慢把手机收起来,奥尼尔接着给自己到了杯威士忌。
“考虑的怎么样,连”
电光石火间,连鸣想通了来龙去脉。奥尼尔压根不是为自己求利益,背后那只更大的黑手明显是卡利。而卡利是否要给奥尼尔分一杯羹,那是他们的事。
现在,连鸣最担心的,只有阿煜。
连鸣冷笑几声,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来他怒火攻心地用指着奥尼尔,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老子c,ao你妈”
意大利,罗马某处庄园。
苏穆煜不知卡利意欲为何,只能发挥既来之则安之的本领,在庄园内住下了。
当天夜里,苏穆煜睡得并不踏实,他总觉得窗外那片无垠的玫瑰园有些诡异。而空气中时有时无的血腥味应当不是幻觉
就在他梦魇于潜意识之中时,庄园地下室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
周换了身衣服,退下保镖的装束,换上了惨白大褂。偌大的地下室内,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玻璃瓶罐中,装着不同的人体部位。
有男xi,ng殖器,有女xi,ngru房墙壁上不再挂着附庸风雅的字画,而是一幅幅人体标本。不知是如何加工的,那些展框中的部位竟光滑如初,似刚从人体身上移除下来。
这里是一个巨大实验室兼展馆,先前诡异古怪的卡利正站在一个封闭的玻璃缸前凝视着。
玻璃缸内充盈着绿色液体,光亮从底部散发出来。里面赫然装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亚洲男孩五官十分漂亮,文静儒雅。
卡利听到脚步声,仰着头,眼睛里露出贪婪的神色“周,这孩子没有苏先生漂亮吧。”
“没有。”
周站在他身后。
“嗯,我也觉得。”卡利说,“今天我见到苏先生时,就觉得这里最适合他了。他太漂亮,必须永不枯萎。”
周迟疑两秒“是。”
卡利沉沉地笑了几声“把这孩子弄出来扔了吧,这里该迎接下一个主人了。”
“苏太完美,他是我见过最木奉的标本。”
后花园的玫瑰海,正翻涌着红色波涛。
月亮缓缓藏入了苍穹。
第78章 悲惨世界
意大利西西里有这样一句俗语世界太危险了,孩子必须有两个父亲才行。
由此,当孩子到达一定年龄后,亲生父亲一般会请求当地有威望有权威的人,来充当孩子的教父。
早在1933年,曾有一位风云传奇的黑手党头目,联合美国与西西里黑手党,成立了第一届黑手党全国委员会。其头目在1936年因组织犯罪活动被捕入狱,但在二战中,美国情报机关为了防止德国和意大利纳粹分子通过黑手党控制的海岸线渗透,与其头目达成协议,释放他出狱,换取由黑手党控制的纽约和东海岸码头的安全。
综上来看,黑手党不仅历史悠久,树根旁系众多,且与官方曾有、现在有、或许将来还会有很多秘密协议。真正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大佬,往往黑白两道一起走。
奥尼尔敢如此放肆,与他关系甚好、掌握中东军火命脉的卡利更不用说。而连家与这些豺狼虎豹为伍,自然是干净不到哪儿去。
要说区别,大抵在良心二字。
连家世代走黑,说到底唯有连鸣是个异类。要不是那双眼睛太像连余风,他老子还真有可能测测dna。
连鸣为人处世一向对得起良心二字,在道上也算十足十的奇葩。别人做的卑鄙下流之事,他是不愿沾染的。
就说这次牵线奥尼尔,且不提苏穆煜是连鸣的什么人,就算只是朋友,连鸣都不会坐视不理。奥尼尔图的无非一个利字,但连鸣往往求的是凌驾在“利”之上的东西。
比如道义,比如诚信。
虽然连家很多东西见不得光,但连鸣交朋友大多以道义相称,做生意也以诚信闻名。这点比他那便宜爹强了许多,亦是连老爷子放心他单练的原因所在。
而奥尼尔做的事可谓既不道义又无诚信,连鸣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奥尼尔,”连鸣太阳x,ue直跳,咬牙切齿叫他一声,“我们好好谈。”
“连,我当然是要跟你好好谈。价码不变,看你咯。”
奥尼尔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他不太喜欢同年轻人谈生意,一是因为年轻人总ji,ng力充沛,这都凌晨了,还能纠缠。二是因为这位年轻人所呈现出来的攻击力太强,像头狮子般紧盯猎物。
连鸣冷笑几声,态度有所改变“价码没问题,你要再狠一点我都无所谓。先告诉我,阿煜在哪里。”
“这个人真对你那么重要”
奥尼尔好奇地眨眨眼,“他可是个男人。女人不好吗还是你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连鸣“他是我爱人。”
奥尼尔“你应该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要不然今晚我给你找两位技术好的试一试。回头就能把那男人忘了。ok”
连鸣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那你也没试过男人的滋味,要不要试试保证你回味无穷。”
奥尼尔一噎,表情宛如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野ji。
“这么执着看来卡利手上的才是硬货。连,换取消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确定”
“讲。”
“这次的价格,折半再折半。往后五年输送中东的货物,利益分成五比五。至于其他的”
“不用说了,我都答应。”
连鸣站起来,朝他摆摆手。
“阿煜,人、在、哪。”
奥尼尔呆怔,他碧蓝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大手在络腮胡上来回抚摸,喉结滚动,手背上的青筋如一条条蛰伏的小蛇。
“用你们那句话来说,不爱江山爱美人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连鸣抬手看表,又过去了半小时。
“我知道,不需要你来教育我。”
千万美金大打折扣,相当于逼迫连鸣做“慈善”。往后五年利益分成,更无意于在连家经济命脉上剔骨挑rou。这可都是上亿的资金流动,岂能是他连鸣一个人说了算
奥尼尔大笑两声“年轻人,夸海口可没必要。不向你父亲请示”
请示个屁,这话敢拿到连余风面前去,亲爹都敢食子连鸣绝无可能同连余风讲理。而事到如今,谈判桌上比的是谁更能沉住气,比的是谁更心狠手辣,更不给自己留退路。
“连家,我爸在的时候,他做主。他不在的时候,我说了算。虽然我父亲还主管连家,但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你说我能不能做主”
连鸣没有笑,有关人体标本的异类癖好者他也曾听闻过。
世界之大,变态者甚众。早些年在美国陪客户,有个奇葩收藏癖好的客户家中,全是非洲人皮头颅。而这些头颅悬挂在家中,竟是一种象征。往百年前追溯,甚至还代表了收藏者的地位与权势。造成一股收藏热,使得无数土著居民被残忍杀害。
若卡利真是个收集人体标本的变态,苏穆煜落在他手中,只可能凶多吉少。
时间拖下去,于阿煜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于他也是沸水落油锅
奥尼尔变了变神色“那个人就真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连鸣一时也疑惑“你好像对我与阿煜的感情很有兴趣”
“啊,没有。”奥尼尔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他准备再倒一杯威士忌时,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闪了闪。奥尼尔看清来信人的名字,松口气。
他忽然抬头对连鸣道“我可以告诉你卡利的老巢在哪里,离阿尔干半岛也不远,就在意大利罗马。但你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连鸣犹疑两秒,他始终不太相信起初奥尼尔咬得那般坚定,为什么又突然松嘴难道真的只是垂涎利益分成与价码
不合常理。虽然近段时间盛传奥尼尔为了扩大势力,在资金方面也是捉襟见肘。那卡利呢与他合作的卡利,又在背后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奥尼尔见他不回答“怕了”
事到如今,连鸣只能硬着头皮上“你说说看。”
“连家与苏穆煜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怎么选”
奥尼尔说。
连鸣突然想发笑,这问题就好比“你妈和你爱人掉水里了,你救哪一个”这般无趣。
真不像是奥尼尔会问出来的问题。
连鸣却突然轻松了一点。
他看着奥尼尔,认认真真道“这个问题很无聊,
o 首先,阿煜不会那样无能,就算他身入险境,他也会自己想方设法活下来。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第二,连家与阿煜从不在一个层面上,不可比。连家,我的家族,是我的责任。它栽在我手上,大不了以后不进族谱受后辈唾骂。但我始终相信连家是不会丧失斗志的,没有我,还有其他人姓连的人。”
“而阿煜不同,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于我来说,他是唯一。失去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以后的一切,等同于无。”
连鸣双手撑着桌面,枪就放在两手之间。他平静地看着奥尼尔,后者瞠目结舌。
“听明白了吗奥尼尔先生。”
空白了大概半分钟,一向视男女之爱为正道的奥尼尔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他单手虚空握拳,放在嘴唇前不自在地轻咳两声。
“行了,你走吧。地址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连鸣深深看他一眼,连招呼也懒得丢下,扭头大步离开。
奥尼尔刚想叫住他,官家却摇了摇头“让他去吧。”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二个都这样,为了爱要死不活的样子,”奥尼尔摇摇头,叹口气,“也不知那小子为什么要拜托我搞这一出闹剧来。你说这像不像话啊。我奥尼尔刚从三角回来,就给一个小孩子难堪,搞得像我差那几个钱似的”
管家收起威士忌“先生,你不能再喝了。展少爷很少回来,偶尔提那么几个任xi,ng要求也是合情合理。你作为他的教父,做点牺牲也没什么。”
“是,是的。当然没什么,”奥尼尔摊开手,“他小子就差骑我脖子上去了,看看他叫我问的都是些什么话。”
“他自己肯定是问不出口的,少爷的xi,ng子你也清楚。”管家收拾好酒杯,转身交给仆人。他拍了拍手套,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老爷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房间早已收拾好。”
奥尼尔起身,刚把手机拿起。去而复返的雇佣军朝他点点头“人已出发。”
“出发就好,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能耐。”奥尼尔笑着摇摇头,满头金发中似乎有银光闪烁。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如平静的湖面投进一颗石子儿。
他虽不承认,但不得不正视属于他们的风云时代只剩了个狗尾巴尖。而集头脑与大量资源的新一辈如旭日东升,带着不可小觑的力量来势汹汹。
“想当年,老子在他们这么大时,也没敢这么目空无人。”
管家笑笑“也许是被人卡到了死x,ue,才会这般不管不顾。”
“哼,死x,ue为个爱情还是个男人”
奥尼尔不理解,也许他终身都不会对此抱以正视的目光去看待。
管家知道与他讲不明白,催促他赶紧去休息“上楼吧,先生。您该做的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去折腾吧。”
奥尼尔从桌上拿起手机,正要上楼“只是不知卡利那老家伙”
卡利,变态而j,i,an诈,与他合作充满了变数。但他是唯一能在中东总货源上拍板的人,他的集团又下分为许多分支,数不清的人需要靠他活命,而这边庞大的货物量又需要靠他去销售。
连鸣迈不过去这个坎儿,就无法顺利拿下中东那块肥rou。
但他若想“建功立业”,不脱一层皮也是绝无可能的。
奥尼尔摇摇头,大有“功成身退”的意思。他也不可能真在连鸣那里啃一口肥rou,这风声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他正放下心,准备好好休息时,一道尖锐的铃声在静默中乍破
奥尼尔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单单“zhan”。出事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平素里展绝不会打电话,他更热衷于短信与信件
不好的猜测浮出水面,奥尼尔接起电话“展”
“教父请您立刻带人前去罗马协助连卡利变卦他要拿苏做标本”
“hat fuckthebitch”
奥尼尔大骂一声,“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卡利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不起教父,”展世一三言两语也无法解释清楚,“我正在赶回罗马,希望,希望您也能尽快赶来”
奥尼尔气得想扔电话,什么未来都是年轻人的都他妈见鬼去吧
一个二个自以为牛逼大发了这都办的什么事
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的吗
c,ao
奥尼尔果断脱下居家服,捡起还搭在椅子上的行军装“c,ao他妈的都跟着老子走端了那狗娘养的卡利”
“狄恩找人给上面请示,今晚老子得违规飞行两次”
“什么有困难。你问他们是不是挨枪子儿了”
阿尔干半道暗网之下波涛汹涌,大批雇佣军倾巢而出。
此时,身处罗马某庄园的苏穆煜,浑然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第79章 悲惨世界
起初,苏穆煜是不太相信神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的呢,大约是在十年前,展世一第一次撕裂时空来救他。
至于为什么是十年前,苏穆煜记不太清,大概他与展世一相遇才八九年的光景。
但在他的潜意识里,或许曾有那么一场梦。那个场景魂牵梦萦,每每在深夜爬上心头,一遍遍地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呢
“连鸣”
苏穆煜猛地睁开眼,惊坐而起。他额角渗出稀薄的汗水,心跳明显加快。他伸出手看了看,扳指好端端地戴在大拇指上。转过头往墙上的挂钟看一眼,早晨八点半。
昨夜失眠,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四点五十二分。看来没有连鸣在身边,每天睡觉鲜少超过五小时,已成魔咒。
苏穆煜曲起双腿,双手叠在膝盖上,埋下头。他明明记得自己梦到的是展世一,为什么会在醒来的一瞬间唤出连鸣
梦里那种真实感太强烈,有一瞬他身处梦中,觉着此情此景似乎出现过。
而醒来之时,又会嘲笑自己太过敏感十年前,他与展世一压根八字还没一撇,什么交集都没有。
何来熟悉感。
苏穆煜长舒一口气,正准备下床倒点水喝。有人敲响房门,苏穆煜皱了皱眉,时间卡得这么好,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监视着。
“请进。”
苏穆煜整理好衣服,起身。
周推门而来,身着黑色西装,很正式,似要参加什么聚会。
“苏先生,请到楼下用早餐。”
苏穆煜有点乐“我还以为你请我吃枪子儿,欠你八百万了”
周保持着死人脸“卡利先生在楼下等你,不要让他等太久。”
换言之y晴不定的卡利没什么耐心,别自己找事儿,
苏穆煜是人在檐下,自动低头“我换件衣服行吧,还没收拾。就这副模样去给卡利先生鉴赏,不太妥当吧。”
周看着他,后者竟俏皮地眨眨眼。那双眼睛太好看,不笑时似桃花瓣,一笑,双眼一弯,能勾魂。
周偏开头咳一声,带上门。
“请尽快。”
苏穆煜撇嘴,对着门挥挥手“瞧把你能的”
待苏穆煜下楼到餐厅,卡利难得笑着对他挥挥手。许是昨夜太晚,烛光下的卡利与今日沐浴晨曦中的卡利不太像同一个人。
卡利换了身白色西装,领带夹缀着蓝宝石,上衣袋别了支娇艳的玫瑰。他褐色的卷发齐肩,用一根丝带轻轻束在后方。除了那张脸与昨夜并无区别,苏穆煜简直不敢认。
这样看来才对嘛。这样才像个正常人
“早餐有中式也有西式,苏,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卡利又换上了发音蹩脚的中文,但已比昨夜流利太多。
要不是苏穆煜肯定昨晚没做梦,他得怀疑卡利是不是回炉重造去了。
苏穆煜是个能人,多数情况下都能见招拆招“卡利先生,早上好。”
“别太客气,中国的古话,云还是曰”
“都有都有。”
苏穆煜拉开椅子坐下,挑了碗颜值不错的米粥。
卡利接着瞎掰“有朋自远方来,不也很开心嘛”
“是是是,开心挺开心的。”
苏老板一边喝粥,一边面部红心不跳地cha科打诨。他倒要看看卡利这葫芦里卖的什么狗皮膏药。
而说完这句,卡利也不在多嘴。他安静地翻动着报纸,等待苏穆煜用餐。等一碗米粥见底,苏穆煜抬起头擦擦嘴,颇不好意思“卡利先生,你吃过了”
苏流氓着实的虚伪,自个儿都吃完了,才装作殷勤的样子。没话找话
看样子卡利也没往心里去,他手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垫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苏穆煜“苏,你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
苏穆煜提起这事儿就膈应,他不经意地皱皱眉“是展他们”
“对,前段时间我收了一批中国陶瓷,ji,ng美绝伦。想找个中国的鉴定师为我鉴赏一下,刚好遇上展,他向我推荐了你。”
卡利倒是没有隐瞒,诚诚恳恳地和盘托出。
苏穆煜磨磨后牙槽,心底啧一声。什么兄弟情,还不如拆迁队
他表面上依然笑如春风“现在已经休息好了,卡利先生收藏的瓷器放在哪里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赏玩赏玩。”
卡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眼里有慑人的光芒,比昨晚初见苏穆煜时还要激动。
“跟我来”
他带着苏穆煜走过长且曲折的走廊,从主楼正前方绕向后花园,苏穆煜终于有机会置身于这片玫瑰汪洋之中,陨落残缺的花瓣铺满了石路。芬芳混着泥土的清香,似乎还有点血腥铁锈味
苏穆煜起了疑惑之心,他不是第一次在这里闻到这样的味道了。但如果人持续闻一种气味,那处理这类嗅觉部分的神经元就会一直处于兴奋状态,持续时间太久,就可能处于抑制状态来休息,久而久之,也就闻不到了。
他朝身边的周瞥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再看看走在前方的卡利,没有问出口。
他们穿过玫瑰园,到达一座玻璃房。而玻璃房内空无一物,唯有地面正中心设有类似大门的铁板。
卡利在玻璃门上按下一个开关,“轰”一声,铁门洞开。
下面是阶梯,然后是深不可测的密室。幽幽灯光从内里透出,整个状况简直是说不出的诡异。
卡利侧身,伸出左手做邀请状。
苏穆煜犹疑两秒“卡利先生,没有跟我开玩笑鉴赏古玩在下面完成,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放心,”卡利说,“下面是最美的地方。”
说完,卡利不再等他,似要以身作则证明什么。他率先进入密室,苏穆煜看看周照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他咬咬牙,跟着下去了。
此时没有除照做以外更好的办法。
苏穆煜踏上阶梯,再往下是螺旋形。将将够两人并肩的宽度,墙上每隔五米设置一个马灯。不至于视线昏暗,但也算不上敞亮,透着丝丝y森与凉气。
周跟在后边,前方的卡利脚程很快。三人不知走了多久,已经快要接近苏穆煜的忍耐极限时,终于走完了长长的阶梯。
待苏穆煜一抬头,属于苍穹的微弱光亮已远在天边。他想伸手去抓,猛然觉得一切徒劳。等到这时,他才有一种义无反顾身赴深渊的感觉。
记得以前展世一曾跟他说过这个世界,是最魔幻的世界,也是最真实的世界。
有一群人,他们在黑暗中紧紧注视着过往,必要时刻,对着深渊倾身而下。
当年说这句话时,苏穆煜以为展世一是在说他。其实也合该是讲阿煜,黑暗也好,过往也好,总是由他注视着。
至于展世一怎么想的,苏穆煜不知。
苏老板还在神游,卡利已推开一扇门。瓢泼如瀑布的白光倾斜出来,刺眼又惊人。苏穆煜微眯了一下眼,等他再回过头来看卡利时,这人的神情又与之前有了天差地别
好似更接近做完的卡利眼神狂热到变态,神情也失了风度。他嘴角牵起的笑容十分骇人,诡谲又神秘。
周下意识握了握拳,跟在后边一言不发。
苏穆煜走进门,饶是他玩古识古,博览多年,也没见过这般阵仗名家字画如厕纸般随意卷起,放在桌上,堆积如山。而名器古董更是肆意摆放,陈列在地上、桌上、柜子里。
好不夸张地说,没有一个收藏家不曾有这样的梦想。而能做到卡利这般痴狂的,真没几个。有那么几秒,苏穆煜差点迷失在这座宝矿中。
他瞠目结舌地环视一圈,舌头打结“厉、厉害,佩服”
卡利瞥一眼古董,又把专注的视线锁定在苏穆煜身上“这些死物,与美丽鲜活的生命相比,不值一提。”
“不能这么说,”苏穆煜面对从小打交道的古玩,很快进入角色,“瓷器、字画、青铜器、乃至玉石,虽是死物,但它们内力有活的灵魂。就好比,虽然死去了,但它们是永恒的。”
卡利眼睛一亮“对你也这么觉得吧总有一种保存方法,让美丽永恒,永远定格在它最耀眼的时刻。”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苏穆煜没察觉卡利的玄外之音,他从兜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手套,“卡利先生,需要我鉴赏的瓷器在哪里”
“卡利,叫我卡利。”
“好吧,卡利。”
苏穆煜拗不过他。
卡利挑眉,不满意手套遮去了苏穆煜骨节匀称、修长的双手。他指了指左前方的桌子“在那儿。”
桌面上只放着一个北宋钧窑玫瑰红釉鼓式洗。虽然在图册上已看过上百次,真正把实物放在他眼前时,苏穆煜仍然为之心醉。
宋代五窑,钧窑的入窑无色,出窑万彩,总令后世之人遐想万千,更有夕阳紫翠忽成岚的风情。当时均州的神垕镇盛产孔雀石,就地取材,再以铜作为呈色剂,烧制而成。
这不仅是对中国古代匠人高超工艺的肯定,更是对世界陶瓷史的卓越贡献。
苏穆煜偏爱变色釉,不仅因为其复杂多变,姹紫千红勾出一点星空蓝的神秘,更因为宋代极高的审美观。
近了,他将玫瑰红釉鼓式洗轻轻拿起,仔细观察与辨别。褪去初见的惊艳,由远及近地审视、上手。苏穆煜慢慢皱起眉头。
而他身边的卡利,眼神却逐渐狂乱沉迷。
苏穆煜完美的侧脸,细长的睫毛,柔顺的黑发,突出的喉结似乎一捏即碎。后背弯曲的弧度,灵巧的手指,笔直的双腿相比之下,那造型独特,色泽瑰丽的玫瑰红釉鼓式洗也黯然失色。
卡利嘴唇微张,神情迷离多漂亮的男孩,多完美的标本。
真想,真想赶紧从他脸上看到无助、惊慌又绝望的表情那一定是最最绝色的作品
“卡利先生,您这”苏穆煜混不觉卡利的左右已经搭上他的肩膀,他似乎还在为自己的发现斟词酌句,“您这器物,好像不太对。器型没问题,就是这釉色,玫瑰红过于明艳。而且色斑应呈弥散状,颜色的边缘完全看不清。但您这个”
卡利凑在他耳边“但我这个怎么了”
对方猛然靠近,苏穆煜不自在地躲开一点。猛然发觉卡利的手正捏在自己肩上
他咬咬舌尖,让自己镇定点“但这个鼓式洗上的色斑的颜色边缘很清晰,这种造假方式也太拙略了点。您当时真的有在认真鉴赏吗”
卡利忽地大笑起来,声音高亢而尖锐。听起来如钢刷阵阵磨人耳膜。
“哈哈哈哈鉴赏,哈哈鉴赏那是那家伙才干的事情”
“那家伙”
“你比这些没用的玩意有趣多了,甜心”卡利牢牢将苏穆煜的肩膀按在掌心之下,两人靠得极进,他伸出舌头缓缓从苏穆煜耳边擦过。碰触的感觉若有似无。
苏穆煜遽然一怔,下意识要躲开不料后颈犹被针尖扎过,很快四肢无力,意识涣散。他强撑着意志,要拜托卡利的控制“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卡利冷酷地放开他,眼睁睁看着苏穆煜软绵绵地撑着桌子,然后滑倒在地上。
卡利惨白的嘴唇微微向上拉起,喃喃道“我要干什么”
“我想让你永恒啊”
苏穆煜彻底失去意识前,觉得自己吐出两个字连鸣。
已经到达罗马的连鸣,此时却如一只无头苍蝇般,毫无路径可循他虽有卡利庄园的地址,但导航上却显示“查询不到目的地”
连鸣在直升机落地时,接到展世一的电话,让他等待自己过去。连鸣一边联系连家在欧洲的分支,一边等待展世一。
直到展世一与奥尼尔同时出现时,热锅上的连鸣有一瞬蒙蔽。
接着,展世一朝奥尼尔微微鞠躬,毕恭毕敬道“教父。”
连鸣突然间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这他妈就是一个局
c,ao他大爷的
连鸣猛地冲上去扑到展世一,一拳甩到他脸上毫不留情
“我c,ao你他妈连阿煜都设计他是狗吗我c,ao你妈的你自个儿扪心问问他苏穆煜是欠你们什么了还是怎么样他是人啊活生生的”
“他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为你们累得连狗都不如,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相比连鸣的暴怒,展世一冷静地挨下一顿揍。他反手擒连鸣,却不为打架。
“冷静连,冷静”
“我他妈c,ao了”连鸣骤然甩开他,红着眼睛将头发往后一抹,“那是老子的人你叫我不急我不急他妈是人吗”
展世一紧抿嘴,似怒火也窜了上来。他正想反驳什么,实在看不下去的奥尼尔走上前来,硬生生分开他们。
“住手想什么样子”奥尼尔一声吼,“照照镜子啊都不小了难看”
连鸣闭闭眼,奋力甩开奥尼尔的钳制。
他伸出手,指着展世一“赶紧救人。你们最好祈祷阿煜没事。”
“否则,我要所有人陪葬”
第80章 悲惨世界
连鸣撂下两句狠话,不再多说。他转头继续让保镖搜查地址,眉心拧成死结。
展世一抬手擦了擦唇角,指头上染了一抹鲜红。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刺痛的地方,说“连,别查了。这个地址有误,查不到的。”
“你还好意思说查不到”连鸣已不知生气为何物,差点快要气笑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不知道此次任务危险,所以派了阿煜去”
展世一挨了冷嘲热讽,清楚这次事件办得不地道。他起初也没料想苏穆煜会真的出事,展世一只是想搜集一些关于连鸣的资料。而资料用来干什么,他还不能告诉连鸣。
“连,你现在跟我生气也没用。”展世一鲜少破罐子破摔,今儿个还真是头一遭,“组织比你更不希望阿煜出事,他对我们多重要,你明白的。”
“我c,ao,”连鸣完全将金玉其外的ji,ng英架子给丢了,“谁他妈让你那么叫他。”
展世一
这时候还顾得上吃醋,看来脑子还挺清醒,没疯。
展世一揉揉额角“我这边已经派人在寻找了。卡利当时给我们的地址,是一串文字密码。看来破译有误,组织已在重新翻译。你再等等。”
连鸣双手环胸,靠在落地窗边“破译有误阿煜当时怎么去的”
还是被拆穿了。
展世一曲起手指蹭蹭鼻尖“你去了阿尔干半岛联络教父,阿穆煜就到罗马来了。然后是我去接机,但没送到庄园。卡利派了人专程来接。”
连鸣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牛逼啊老展这他妈本年度最佳笑话你自个儿去问问,啊。组织上下,除了你,谁他妈还干得出这种糟心事儿”
展世一深呼吸“连鸣,虽然你拥有特权,但不代表你能持续对我大呼小叫。”
“甭把你那套老板员工的制度往我这儿套,我没替阿煜弄死你算好的。”连鸣胸膛起伏,说起这事全是气。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
两人沉默片刻。
连鸣抽几口烟,道“老展,不好意思。太急了,你知道的,沾上阿煜我做不到理智。对不住。”
展世一叹气,他走到连鸣身边,拍拍他肩膀“没事,我知道。况且这次是我处理不当。评估风险时,低估了卡利的主观能动xi,ng。让穆煜蒙在鼓里,也是我不对。”
连鸣抬了下眼皮“半斤八两,我瞒他的也不少。我不知道这样究竟”
“那你要说吗全都跟他坦白”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
展世一问。
连鸣沉默着,抽完最后一口烟。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戳灭,在迷蒙的烟雾里闭了闭眼。
“去加勒比海的时候。”
展世一呆怔,他张张嘴,低声问“那件事,你要再来一次”
连鸣说“是。”
苏穆煜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他先为自己祈祷片刻。本以为新年新气象,先前过完年轻松了一段时间,今年能流年大利,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倒大霉。
苏穆煜始终反省自己,是不是脑子瓦特了,能持续为展世一卖命这么多年。但等他发泄完怨气,仍然会屁颠屁颠地接受新任务。
可见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苏穆煜翻了个身,身下是一床羽绒被,软软的,不受罪。他在脑中回忆片刻,断定自己是遇上变态了。不过,好在丧心病狂的卡利没给他关地牢,也没有所谓的捆绑枷锁。
苏穆煜想了想,小说里讲恐怖组织、黑手党都有小黑屋,幸好自己没遇上。
他还有点苦中作乐,双手撑着坐起来。
忽然暗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是周。
“我去”
事出突然,苏穆煜受到惊吓,他侧头顺着声源看去。不远处,周站在窗边。
“你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人吓人吓死人的。周,麻烦你开个灯ok”
周的身影顿了两秒,接着向他走来。
“哎开灯。周。”苏穆煜忍不住在床上往后退。
周没有说话,整个人如一把未出鞘的剑,在黑暗中透着危险。他靠近苏穆煜,隐隐能感到后者的提防。
苏穆煜哑声问“你干什么。”
周居高临下,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他一眼。冷冷的,没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