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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追惊局 第19分页

作者:七声号角 字数:19786 更新:2022-01-01 19:26:42

    上海的冬天如约而至,北平的凛冬早已濒临。

    冷佩玖很小没了爹娘,伶仃一人长大,梨园就是他的家。师父严苛,又有些瞧不上他的木讷。同门师兄弟们欺他弱小,大多时候,连热饭都蹭不上一口。

    人道是凄苦的日子,会记得格外深刻,一生也不容易忘掉。但冷佩玖不同,他已经记不太清那些冰冷的日日夜夜,冬天跪在雪地上的寒意。他已不太能想起棍木奉打在背上的疼痛,乌青的屁股连床铺都没法儿沾。

    大抵, 栉风沐雨的日子都大同小异。命途多舛的人生,也就显得没那么波澜壮阔、惊心动魄了。所以,冷佩玖能记住的,往往是那是甜蜜而幸福的日子,为数不多的快乐。

    这些珍贵稀有的快乐同苦难相比,反衬地更加深刻。

    冷佩玖把苦难都忘了,只将好日子记在心间。

    海棠花开了,又凋谢。谢了,还会再来。

    北平的雪,纷纷洒洒,积聚又消融。

    人生只有一次,为什么要这么苦呢。

    贺琛见冷佩玖坐在那里出神,显然没将众人的话听进去。再看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落寞一笑。贺琛也忍不住跟着牵动情绪,这孩子想起什么了

    贺军长有些犹豫,今日把冷佩玖带来,到底正不正确。但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梁振压着声音,说了三个关键词“周农,赤佬,叛党。”

    不明白的人,至多只了解后两个词。但久经情报沙场的人应该知道,或是共谍地下工作者都清楚,周农这人,于整个赤佬情报网来说有多么重要。

    要是这人叛党,许多线人都将被牵连。国党甚至可以顺藤摸瓜,一路直捣老巢,给他们来个一锅端

    贺琛问“确凿有没有下一步行动。”

    梁振答“目前还没,静观其变。”

    这两句话分明是说给冷佩玖听的,梁振用余光审视着冷老板的任何一个面部表情。却发现这人除了无聊,就是无趣,连半分激动、紧张、坐立不安也没有。

    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真不是特务

    梁振一时也犯了难。怎么回事,难道那照片真的只因过于模糊而看起来相似

    龚力安接道“此人已交代了其他上下线人,今晚开始,将会有大动作。”

    当时两党的情报人员互渗十分严重,情报战可以说是如火如荼,许多情报员皆有多重身份。拿超级间谍袁殊来说,身兼军统、日伪、青红帮等五重身份。

    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1933年到1934年间,袁殊不断将日本人的情况分送给赤军与中统,由于其消息准确、及时,令中统头目吴醒亚对其刮目相看,袁殊至此奠定了其在中统情报部门的重要地位。

    而与此同时,由于袁殊特殊的家庭背景,令中方对其产生了不信任感。至1934年底,袁殊已被私下剔除在要员名单之外。

    1935年初,袁殊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成为了第三共产国际的特工人员。同年,军统特工抓获`党员关兆南,再顺藤摸瓜抓获第三共产国际的陆海防及其白人上司华尔敦。

    陆海防供出其下线人员,袁殊及上海当时著名影星王莹被捕。

    拿此事例来说,几乎可以由点及面地看出当时赤军、中统间的明争暗斗与离心离德。

    这些情报员怀揣特技,胆识过人。把他们扔在人群堆里,你绝对找不出。这人低调而普通,仅仅留下一场场传奇无比的ji,ng彩谍战供后人闲谈。

    他们抛弃姓名,从此只剩代号,永守一个秘密,这是他们的信念。

    所以,要讲冷佩玖是特务,别说贺琛,连内行人梁振、龚力安都不太敢相信。

    为什么

    这冷老板生得这样漂亮,名声这般响亮,人群堆里一站,顶出挑顶吸睛。他要是特务,早让人给一枪点了。还留得到现在又不是拍电影。

    就是这般,越试探越迷惑,越犹疑越想要深入。众人喝着茶,把最近大小情报硬是拉出来通通透透地说了一遍。

    现在,只看你冷佩玖的反应,事后赤佬的电报会不会跟那倾盆大雨似的往外倒。

    其实,自1921年后,中国情报史,不如说是宫斗剧般的勾心斗角。

    拿话剧皇帝金山原名赵默来说,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李知凡、李克农和潘汉年知道。金山是李克农单线联系的秘密要员,同时是杜月笙的关门弟子。游走于上海各界,风头十足。在个人生活上,堪称花花太岁。据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帅。

    而当时还有许多以“财神爷”、“大老板”的面目作掩护,采取单线联系,独立作战的地下工作者。比如舒自清、司徒慧敏等人。

    刘少文中将又同潘汉年、廖承志造假情报,拿去和日本人换真情报。据说这三人整出来的假情报天衣无缝。

    那个时期,很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国党内部,某人本身是赤佬间谍,主动向自个儿上级自首。没想到反被杀害,因为自己的上级也是赤军特务

    你这叫什么叛党,能不直接点了你说不定这位上级在赤军那边,同样是你的上级。

    同时还有另一种情况先入国党,后革命信念发生转变,投入赤军。或者是先入赤军,再叛入国党。更有甚者,几方人马都有他,日伪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这类人长袖善舞,若是心途正,意念端,实在为革命事业一大瑰宝。

    这样说来,便明白为何贺琛乃至梁振等人,如此重视冷佩玖是否为特务一事了。冷佩玖是贺琛枕边人,侧卧之榻,岂能留心腹大患。调查得彻彻底底不说,还得加之防卫。

    贺琛的心思很简单,养个干干净净的人,留着舒心。梁振与龚力安又有另一份思量贺琛是谁国党第26军军长。要是他身边真潜伏了一个赤军特务,流出情报暂且不说,万一枕边风一吹,把贺琛给策反了怎么办

    贺琛投共,还不得要了党国老命。贺琛手上紧握的,可不只是多少个兵那么简单。金钱、人脉都是这个时期重要的资源。

    贺琛试探冷佩玖,只为找个安心。梁龚二人试探冷佩玖,更是寻个放心。

    冷佩玖呢,他作为当事者,反而置若罔闻。整整一个下午,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要是闲了,便站起来逗逗窗边的鸟,或拿起室内的乐器拨上几个音。

    反正真不拿他们当回事,时不时打个呵欠,大有催促贺琛赶紧完事的意思。冷老板想回家睡一觉,午眠时分被贺琛缠着要了一次,现在腰间还不大爽利。

    冷佩玖想得很明白,他们这般装作漫不经心将情报泄露的姿态,根本就是故意。情报真假暂且不提,光是这个举动,就非常匪夷所思。

    其实,就是拎了两条路放在冷佩玖面前到底给不给那人通传情报。

    如果情报属实,他没有传递给那人,后患无穷。若他传递了情报,实则又是造假的,那他不仅暴露了那人,还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个致命的选择题,横亘在冷佩玖的面前。

    是要他在那人与贺琛之间选一个。

    自古人生如此,鱼和熊掌无法兼得。

    这群鼹鼠大会,从下午开到晚上。夜色降临,青天白日换上月华如水,人群渐稀的湖心亭别有一番幽静。

    众人吃罢茶点,终于摆手说散场。冷佩玖倚在栏杆处看夜景,贺琛唤他时,风情万种一回眸,直将繁华夜景比了个无颜色。

    贺琛的眼神一瞬不瞬,他看着冷佩玖,心思千百转。

    他说“小玖,走了,回家。”

    冷佩玖从椅子上拿起外套,顺从地跟着贺琛走出得意楼。他俩穿过夜色中的九曲桥,贺宇的车停在另一面等他们。

    夜晚九曲桥,与白天大不一样。红石栏杆沐浴在银月中,反s,he着柔和光泽。两人穿行其中,湖面倒影重重。风一过,湖面碎裂,一池的光影散成千万光斑。如梦如幻。

    贺琛依然牵着冷佩玖,他现在越发喜欢这双微凉的手,“小玖,下午是不是很无聊。”

    “军长明知故问,”冷佩玖带着些怨气,“下回再也不要陪军长办这等无聊事,哪有我在家听戏唱曲有意思。”

    贺琛不置可否,实际上他不清楚还有没有下次,甚至冷佩玖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成问题。他抬头看看天色,方才晴朗的夜空此时云层席卷。月亮钻入幕帘之后,周遭立刻y暗下来。

    要变天了啊。

    贺琛加快步伐,冷佩玖被拽得非要用小跑,才不至于踉跄。等到两人上车,贺宇顶着一张“我好饿”的脸发车回家,贺琛的顾虑才减少一点。

    试探冷佩玖,只是梁振他们的行动。自从冷佩玖身份存疑的情报出来,上面有的是人想要弄死冷佩玖。

    于那些人来说,冷老板的存在,只会是贺琛的绊脚石。此人不除,便一天都无法安心。你贺琛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想休息了,可以。放你回家好好休养,迟早还有开战的一天。

    但你要是让一个身份不明,还是一个很可能有红色背景的人跟在身边,兄弟们是不会答应的。

    蒋委员长前天专门打电话来,明面上是慰问,实际是敲打。兄弟做人做事,看人识人,还是要长点心。这个节骨眼儿很关键,别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比较好。

    不该留的人呢,不要犹豫,为了事业是得牺牲那么几个人。打了几年仗,怎么反而把心打软了小贺你要是想休息,不想碰枪杆子。那就让别人来做,横竖怪不到你头上。

    贺琛没有给出正面回答,一切还没个定数,他不愿意真把冷佩玖怎么着了。要是早一点还好,早在冷佩玖唱王宝钏全本之前,查出有这些存疑,贺琛铁定潇潇洒洒把人送走。

    送不走,一枪点了又何妨。

    可现在不同了,冷佩玖唱了“忠义”二字,唱出了一忠一义背后的难言之隐。他们成了知音,成了这世上为数不多能灵魂相通的两人。

    冷佩玖令贺琛明白了太多,已经想好养在身边。若是冷佩玖殒命于此,贺琛也是会难过的。

    冷佩玖坐在车上,自贺琛闭上眼,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忽然,车窗上传来“啪嗒”一声。冷佩玖转过头,原来是斗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接着,一颗一颗不停地往下坠,很快耳边只剩一片急促而快速的雨声。

    “这雨,终于还是下来了。”

    苏穆煜和连鸣很不凑巧地赶上了一场大雨。两人本打算坐到下午五点,寻了饭馆吃顿好的,再慢悠悠地回去。不料二楼阳光晒得太舒服,苏穆煜愣是睡着了。连鸣知道他起床气严重,到了时间也没敢叫他起来。

    直到苏穆煜自然醒,一看天色,黑成什么样了都

    “你怎么就不叫我起来啊连鸣,你作为老师的时间观哪儿去了”

    苏穆煜跟着连鸣一路狂奔,此时街面上很难再拦到车。偶尔一辆黄包车经过,也是早有人捷足先登。

    两人冒雨冲刺,冬天的雨格外冰冷。苏穆煜觉着自己都快没法儿说话了,牙齿直颤。连鸣把外套脱下来,举在苏穆煜的头上,不过其作用也是聊胜于无。

    “这跟职业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阿煜,有点良心好不好。你睡得那么香,我怎么忍心喊你设身处地想,你忍心叫我”

    “当然啊这不废话么。”

    苏穆煜干脆回答不带停,直接把泯灭的良心掏给连鸣看。连鸣脚下一滑,差点把苏穆煜一巴掌拍地上去。

    死没良心的。

    连少懒得再跟这位大名鼎鼎的斯文败类讲道理,闭上嘴往前跑。两人走走停停跑了不知多久,终于见到一个棚子可供两人坐下休息会儿。

    “那边那边”

    苏穆煜赶紧指挥,他们一前一后地跑了过去。大雨瓢泼,隐隐有惊雷躁动。冬季还能遇上这样的雨天,运气真是背到家。

    两人抹干净脸上的水,刚拧了拧衣服,成河的雨水淌下。不料,屁股都还没坐热耳边一声枪响

    震彻天际

    苏穆煜哪在现实中听过枪声,当即就吓傻了。他一把抓住连鸣的外套,咽口唾沫,说“连鸣,你、你听到没”

    话音刚落,枪声再次响起来这次不再是一声独秀,噼里啪啦的枪响跟放鞭炮玩儿似的。一声接一声,简直盖过了雷鸣

    是个人都听得到。连鸣低咒一句“我c,ao。”

    他从后腰处摸出一把枪,干脆利落装弹上膛。一系列动作看得苏穆煜眼花缭乱“你、我、连鸣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玩意儿”

    连鸣一把捂住他的嘴,两人靠得极近,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传给对方。

    连鸣语速很快,低声说“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不要出声。附近肯定是在枪战,我俩跑入别人的埋伏区了。”

    “阿煜,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我们还得趁乱溜出去。”

    苏穆煜顿时被连鸣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完全忘记连少为什么被称作“少爷”,完全忘记连鸣祖上翻三代是干嘛的。连余风自个儿ji,ng通枪支,身手过人。连鸣能差到哪儿去

    道上的人都是提着脑袋,踩着刀刃,舔着血口一路厮杀着活下来。连鸣在“三角”砥砺过,什么场合没见过。

    光凭声音判断,这群人的交战中心在他们左前方,正往这边移动。此地巷弄交错,连鸣带着苏穆煜从右手边行进,打算绕开枪战中心。

    两人伏低身子,谁也不敢说话。大雨依旧,地上的水坑倒影出紧绷的面孔。

    另一边枪战中心,主角赫然是贺琛、贺宇与冷佩玖三人吉普车行进到半途,要不是地面打滑,贺宇开车偏了一下。刚才第一发子弹,便已经要了冷佩玖的命

    这是预算好的,早就埋伏在这儿等着了

    贺琛大吼一声,叫贺宇赶紧变道。很快,数辆黑车从后面追上来。车灯大开,明黄的灯光清晰照出密集的雨帘。雨水浇花了挡风玻璃,前路变得模糊一片。

    贺琛知道是谁安排的,这是铁了心要冷佩玖的命甭管冷老板是不是赤佬,错杀一百都不能放过一人。

    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嘎吱声,枪声络绎不绝,很快把吉普车的后窗打成了筛子冷佩玖吓懵了,贺琛一把将他按在后座上,脸与座椅擦地生疼。

    “别动”贺琛朝冷佩玖怒吼,“贺宇开车,老子来收拾这帮狗`日的”

    贺宇得令,收回在窗边的枪,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注视前方。贺琛打开窗户,冰冷的雨水骤然滚进车厢,两人顿时浑身shi透。管不得这么多,贺琛摸出抢,上半身探出车窗,枪声哒哒四起

    很快左边又来一车,贺宇不得不方向一拐,往右边的巷弄里驶去。这方还在逃,后方穷追不舍。

    枪声逐渐逼近,天边惊雷瓢泼,“轰隆”一声,劈了个痛痛快快

    连鸣没想到怎么越躲,反而枪声越近苏穆煜耳朵一动,从枪声雷声里听出了点其他声音,是汽车

    苏穆煜道“那群人开的车车往这边来了”

    说明是一场急速追逐战

    若仅仅是这样,那于他俩来说,只要躲好便万事大吉,不会殃及鱼池。

    连鸣显然也想通了这一点,他说“赶紧从这巷子里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穆煜还没来得及点头,忽然前方一阵强光探照过来,两人立刻暴露在灯光之下

    “有人”车上有人大喊。

    不好前后夹击巷战之中,如困顿之兽

    连鸣简直要骂娘了“c,ao`他妈的”

    苏穆煜几乎是下意识往回跑,如果一味向前,两人目标太大,完全是活靶子给人打。要是后退,混乱之中说不定还有一点活命的机会

    就这样,前有猛虎,后有恶狼。从上空俯瞰而下,两方人马不断往中间快速压缩而来

    吉普车身一晃,贺宇破口大骂,轮胎被打爆贺宇将车横停在巷弄中央,三人弃车而逃。大雨弥漫了前路,路面坑坑洼洼很不好走。

    因贺宇弃车,路面变窄,车辆通行不过,后面的人也纷纷弃车追赶。一时间,巷弄里除了凌乱的脚步声、喘息声、零落的枪声,其他什么也听不到。

    贺宇开道,冷佩玖紧随其后,贺琛压轴。他时不时回身开枪,不断有人应声而倒。就这么狂奔下去,终究也是寡不敌众。很快有人追上来,又是一声枪鸣,冷佩玖明显感到味十足的子弹擦着他的肩膀急速掠过

    “c,ao”前方贺宇猛然大叫。

    冷佩玖急切喊道“怎么了”

    “我没事”

    贺宇捂住肩膀,鲜血顺着汩汩而下。他咬了咬牙关,“跟上不要掉队。”

    话音未落,远远的,前方又有灯光照来。

    完了,这是贺宇的第一个念头。

    而贺琛一顿,只是把枪塞到冷佩玖手里。他像做了什么决心,冷静道“枪里还有两发子弹,保护好自己。等会儿混战起来,赶紧逃,有多远逃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冷佩玖摸着冰冷的枪柄,感觉自己握着一块千年寒冰,又如捧着贺琛那颗炽热跳动的心。

    他的眼泪差点就出来了,他颤抖着、带着些许绝望。

    “军长”

    苏穆煜同连鸣,一样是末路狂奔。两人真是日了狗的心都有,好端端的偏生无故卷入混战之中。既是混战,谁管你是什么人。总不可能停下来挥手大叫嘿我是好人我是无辜的

    不被干掉才有鬼了

    好人是靠嘴说的再者,那你手上的枪如何解释。

    苏连二人身后响起阵阵枪鸣,子弹擦着两人呼啸而过。连鸣边跑边骂“就这枪法他妈的电视剧里活不过一集老头子见了准得挨个挨个点了他”

    这可不是吹,小时候连鸣苦练枪法,就是为了躲过连余风的家法。这些人打了半天也没打中,于他来说真是闹着玩儿。

    苏穆煜才没心情调侃,他一介平民,在现代也是遵纪守法的好人,不懂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是怎么过的。他只想连鸣赶紧堵上嘴,逃命吧您勒

    雨越来越大,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苏穆煜眼前朦胧一片,忽然看到前方路边有一废弃的大柜子他灵光一闪,伸手拉住连鸣。

    此时,前方混战的那一波也奔来了,眼见着双方混乱不堪,后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时间枪声叫喊声交织,猛地一发枪响从后面传来。连鸣福至心灵般一把抱住苏穆煜,闷哼从胸腔发出,两人往路边滚去。

    他们跌落在地,滚出了混战圈,高低不平的石子磨得浑身疼痛。苏穆煜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拉起连鸣,两人顺着墙根跌跌撞撞,躲进了那个废弃的柜子里。

    关上柜门,门外两拨人彻底搅和在了一起。一门之隔,黑暗的柜子里,苏连二人相拥着靠在一起。全身汗水雨水shi漉一片,呼吸沉重,伴着劫后余生的侥幸。

    连鸣抱着苏穆煜,低声喃喃“没事了,阿煜,没事了。”

    苏穆煜心头一热,他伸手环住连鸣,却摸到了一把滚烫的鲜血他猛然抬起头来“怎么”

    连鸣却忽地低下头,堵住苏穆煜的嘴。将那些担忧与震惊,尽数堵了回去。

    柜门之外,两方人马将将厮杀起来。贺宇本抱了决一死战的心,连贺琛也将冷佩玖的后路给安排好了。没想到,赶来的居然是白荣鹤的人。援兵

    贺琛心头一松,把冷佩玖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他朝白荣鹤投去一个眼神,兄弟情谊记下了。但现在没时间解释,白荣鹤赶紧叫人冲上去。

    这边人多势众,原来的追兵见他们来了帮手,瞬间乱得如鸟兽作散。很快,打得个七零八落。不少顽愚抵抗者,依然在开枪战斗。

    贺琛抱着冷佩玖刚要转身上车,冷佩玖想看看贺宇的情况如何。不料,离他们十几米处爬起来一人,亡命徒般将枪口对准了贺琛。

    冷佩玖惊呼,但声音压根没出口他推开贺琛,只感觉右臂被一股火热贯穿,有什么东西闷声入rou

    贺琛惊慌失措,紧紧抱住冷佩玖。世界有些安静了,雨声雷声听不见,地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水。打斗声也听不见了,世界像被按下消音键。

    贺琛脑海里,只有冷佩玖捂住手臂,佯装轻松对他笑的样子。

    他说“琛哥,我没事。”

    贺琛觉得,这心啊,真是随着冷佩玖去了。

    此夜注定无法平静。一辆老爷车疾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往医院飞奔。

    白荣鹤坐在副驾驶,催促司机再快点。后座躺了三个人,贺宇、贺琛、冷佩玖。彼此的血水互相交织,冷佩玖失血最多,隐有即将昏迷之势。

    贺琛的浓眉皱在一起,满脸愤怒不加掩饰。今晚这笔账,他日后定要清算到底

    而此时,依然躲在柜子里的苏连二人,直到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始说话。

    “连鸣,伤哪儿了”

    苏穆煜急切剥开连鸣身上的衣服,一双手随处乱摸。

    “别,别摸出火来”连鸣赶紧制止,刚才情急一吻,已让他色令智昏。此时苏穆煜再乱摸几下,还不得出大问题。

    “那你伤哪儿了这么多血啊,你让我看看。”

    苏老板急了,人命关天。连鸣除了血是热的,其他地方均是一片冰凉。

    “我真没事,”连鸣放低了声音,柔柔地说,“你没事就行。”

    “别闹,快给我看看,伤哪儿了”

    苏穆煜满脸关切,头回这般耐心与连鸣讲话。

    连鸣叹口气,轻轻抓住苏穆煜的手,将其放在心上。

    他眼泪汪汪,特委屈道“阿煜,这里痛。”

    “这里喜欢你,喜欢到生疼。”

    苏穆煜一愣,轻声嘀咕。

    “不要脸。”

    冷佩玖为贺琛挡这一枪,实属无心。他仅仅是下意识不希望贺琛受伤,不曾想因此住进了医院,取出子弹后,还得疗养一些时日。

    现在,他断是无法出去了,就算想与那人见面,也没有机会。冷佩玖不知道的是,这个无心之举,差点救了他和那人的命。

    几日后,冷佩玖出院,回到贺公馆养病。期间他也曾出去过,当晚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一方炸号,相安无事。说明那天讨论的情报并未外泄,梁振打来电话安全。

    简简单单二字,令贺琛如获大赦。此时冷佩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唱片,他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着实是个温柔又俊美的孩子。令人发自肺腑地想要疼爱他。

    贺琛放下电话,把自己这些天的反应咂摸一圈。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已对冷佩玖用心颇深。

    冷佩玖差点救了两条命,虽然救了,前提还有个“差点”。

    既说是差点,那么这件事便还有后续。

    而这后续,却是更为惊心动魄。

    第40章 红拂传

    枪战残局,大雨瓢泼不停地下。鲜血染尽泥泞,直至水滩映照不出倒影。

    苏穆煜搀扶着连鸣一步一踉跄地走出巷弄,他回头看了一眼,总觉此情此景是那般熟悉。

    这是苏穆煜连续第三天半夜噩梦惊醒,梦中依然红艳一片。身处梦境之时,周遭的每一帧画面都如同现实,清晰无比。而大梦方醒,除了依稀记得梦中瑰丽到诡异的红,他是一个片段也想不起来了。

    连鸣侧卧在床的另一边,背影宽阔,起伏稳定。松垮的后领口露出一截白色绷带,那场枪战中,连鸣未受重伤,子弹擦着脖根滑过,有惊无险地捡了一条命。

    苏穆煜清楚,若不是连鸣在紧要关头扑上来,当晚躺进医院的合该是自己。他于黑夜中慢慢伸出手,轻轻落在那一层层绷带上。药味刺鼻,带着连鸣的体温。呼吸起伏轻柔,宛如一只熟睡的狮子。

    苏穆煜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当他缩回指尖时,熟睡的连鸣猛然一动,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你没睡着”

    “睡着了,又被你翻身的动静惊醒了。”连鸣转过身来,拉着苏穆煜的手不放。

    苏美人象征xi,ng拽了两下,没挣脱开。索xi,ng没脸没皮地任由连鸣抓着,又不会少块rou。

    “那你接着睡,我不动了。”

    连鸣叹气,往苏穆煜身边蹭过去“这两天不抱你睡,身上的药味太难闻,怕你反而睡不好。”

    “谁要你抱了”

    “嗯,是我硬要抱着你,”连鸣轻笑两声,反正横竖苏穆煜都不会承认,“做噩梦了”

    苏穆煜一怔“嗯,也不算,就是些无关竟要的梦境。很奇怪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怕。我在这儿,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连鸣将苏穆煜的手拉到唇边,温热的嘴唇轻轻覆盖在苏美人的手腕上。平稳跳动的脉搏抵上两瓣温热,苏穆煜觉得自个儿从头到脚一阵酥麻。

    骨头一软,脑子里糊成一片,什么噩梦都没了。

    苏穆煜咬住下唇,唰得将手腕收回。

    连鸣这人,看起来正正经经真是,太会了。

    “连鸣,这么亲昵不合适吧”苏穆煜转过身去,幸得是在黑夜里,否则他绯红的耳廓必将暴露无遗。

    连鸣无辜道“阿煜,咱俩都亲几回了,还这么见外”

    “也就两回说得很多次似的。”

    “是是,也就两回。看来次数少了,咱们再来几次”

    “别得寸进尺,退回去退回去,你挤到我这边来了”

    连鸣将头埋在苏穆煜的后颈处,忍不住笑出声来“阿煜,别这么纯情啊。都是成年人,做事色`情点。”

    “谁要跟你色`情,”苏穆煜推开他,“对嘛,你也说都是成年人了,亲两次怎么了搞得就像我要对你负责一样。”

    “那成吧,不要你负责,我对你负责,如何”连鸣说,“我可想对你负责了。”

    苏穆煜斩钉截铁拒绝道“省省吧,咱俩不合适。”

    连鸣皱眉“阿煜,难道你是女儿身”

    “你敢不敢脑洞再大点”

    “那就对了嘛,”连鸣伸手转过苏穆煜的脸,如雄狮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他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写满了志在必得。

    “你看,咱俩连xi,ng别都相同,还有哪里不合适”

    自冷佩玖受伤后,将近一个半月没有登台演出。报纸上的绯闻轶事将此次枪战写得十分出格,读起来还颇有几分血色浪漫在里边。

    都道是贺琛树大招风,他们这种位子上的人,仇敌能绕上海好几圈。而冷老板当真是有情有义之人,舍生为爱,催人泪下。自古有“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瞧瞧冷老板,什么叫情义这就是。

    冷佩玖没法儿唱戏了,在家也没闲着。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每天门庭若市。名流们带来看望他的花篮、戏服绸缎、点翠门脸,能堆满整个后花园。

    贺琛对此颇有微词,一间好好的贺公馆,怎么能跟菜市场似的。但看在冷佩玖始终露出笑容的份上,贺琛最终压下不快。人多时,他索xi,ng钻进书房里,连面都不露一下。

    意思很明确了,冷老板如今也算贺府的主人,他接待你们管够。拜访完赶紧走人,别动些歪脑经。

    其实这也不怪贺琛,总有那么些人打着探望冷佩玖的名头,借机想与军长搭上话。前些日子上海几大码头克扣了一批走`私军`火,现全在贺琛手里压着。

    这些军`火的供应商是个名号为老五的帮派大佬,然流氓始终不敢与正统军在明面上对着干。老五已经好几次派人登门贺府,以探贺琛的口风。

    贺琛到底是要吃下这批赃物,还是想坐地起价狠讹一笔。

    老五很想弄明白。

    奇怪就在于,贺琛一直按着不动,不见客也不给回复。年关将近,日久繁忙的贺琛终于得了清闲,冷佩玖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天气晴朗,冬日暖洋洋的。两人时常在花园里对坐,兴致好了,冷佩玖唱几段。票友只有贺琛一人,但这也够了。

    其实有时候,不稀罕听众有多少,也不在意票价能卖多高。值得珍惜的是,这些看官、听众,是否真的懂自己。

    若遇上知音,遇上几个神交之人,冷佩玖认为,不出名又如何

    这当真是一段好日子。暖阳温柔,没有战争的痛苦,不用去愁明天去路如何,肩上也没有承担家国重任。他们只是听戏唱曲,谈情说爱,便已足够。

    贺琛闭眼听曲时,常常有些恍惚。他睁开眼,缓过因过亮的阳光而造成的不适之后,冷佩玖依然站在那里,身段优美,唱得幻化入境。

    他忽然有些怕,家的感觉在一下刻便分崩离析。贺琛不住地提醒自己,收拾好情绪,你不该有这样的动摇。

    爱情是什么。

    贺琛在留学时,也曾从西方诗人的嘴里听到过这样的描述你和我,在那难忘的年月。伴随这海涛的悄声碎语,曾是何等地亲密相爱。像这茫茫黑夜里大海的轻波细浪,飘然来到你的身旁。

    爱如海涛,它来时,气势汹汹。泛起倾天巨浪,不管不顾。它缠绵时,情人私语,亲吻温柔缱绻,直抵人心。

    而它去时,又迅疾无比,难觅踪迹,徒留风暴般的遗憾。令人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想要再次奋不顾身地往里闯。

    贺琛瞧着冷佩玖唱完思凡,正于兴头上往自己飞扑过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轻皱眉堪堪接住冷佩玖“别跑这么快,手臂才刚好没几天。”

    “又不是骨头折了,”冷佩玖不在意道,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军长,佩玖的昆腔有没有退步”

    “坐好,”贺琛捏着冷佩玖的脖子,让人在自己腿上坐端正,“刚刚没认真听,你再唱一次。”

    “什么嘛”冷佩玖一巴掌拍在贺琛的胸膛上,“军长好生暴殄天物,别人最近想听都没地儿听去,免费给你唱,你还神游去了”

    如今两人关系极好,越是熟稔,冷佩玖的胆子也越大。贺琛挺喜欢他如此,不疏离不假装也不刻意讨好,有脾气有xi,ng子很独特,可见男人都是些贱骨头。

    对自己好的他不要,偏生要那种xi,ng子独的,时不时甩个脸色吊着他,他才觉这是情趣。

    贺琛说“老子今天心情不大好,别闹。”

    冷佩玖一听,撇撇嘴不说话了。他知道是为何快要过年,张叔上午送来一封信,贺琛看完后脸色几变,没有发火。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信纸随便摆在茶几上,是一封家书,算不得什么机密。原来贺家老爷召唤不孝子回家,中国人过年,自古讲究个团团圆圆。

    贺琛作为贺家老大,虽不是独子,但其地位与重要xi,ng也是可想而知的。冷佩玖曾听说当初贺琛要干革命,老爷子不同意,说他今天出了这个门,就甭想再回去。

    贺琛也是个xi,ng烈之人,他摘下军帽双膝跪地,朝他爹、他爷爷磕了三个响头。贺琛起身后,一句话也没有,决绝转身走了出去。

    贺老爷差点气死,贺琛这举动放在传统观念里,简直是不孝之至

    后来过了好几年,敌人真的来了,打到家门口。贺琛沙场厮杀好几载,数次临家门而不入。到底是亲生的,贺老爷慢慢老了,贺母也想念自己的大儿子。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太多太多,那孩子要干革命,拦不住总不能真的不要了吧。

    贺老爷低头了,知道打电话贺琛不会接,干脆一封家书送来。

    这举动可谓是郑重之极。

    贺琛也犯了难,他再铁血无情,对面那头始终是自己的骨血亲人。没有父母的栽培,没有显赫家世的倚仗,贺琛也断然没有那么高的,更不可能年纪轻轻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来。

    冷佩玖没了父母,便十分羡慕有家可回的人。他抱着贺琛的脖子,问“军长,既然老爷叫你回去,为什么不回”

    “不是不回,”贺琛算了算,也有半年的光景没回北平了,“是必须得回去。”

    “回北平是吗”冷佩玖问。

    “嗯。”

    “佩玖也要回北平,可与军长一道。”

    贺琛差点忘了冷佩玖本是北平人,他追着自己一路南下到上海,也是许久不曾回去。

    “过年都要回乡,一道也行,小玖还有哪些亲人在北平”

    冷佩玖一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说“广和楼的管事该想死我了,北平的票友若知道我要回去了,总得疯一把”

    贺琛瞧他抬举自个儿的骄傲模样,很是得意又可爱。

    “过年回去还唱戏唱些什么”

    “没想好,”冷佩玖说,“过年听戏的人更多,那才叫真热闹。前些时日苏老板本说要给我写新戏,不过前天他打电话来,说是他弟弟身体不好,实在抽不出ji,ng力来。看来今年年初是没有新戏可唱了。”

    贺琛想了许久,才从记忆中把“苏老板”与“苏穆煜”三个字对上号,他再想起连鸣。心中轻哼,也就只有小玖会真把他俩当兄弟。

    明摆着的关系

    贺琛心不在焉地陪着冷佩玖商量几折曲目,连平时烂熟于心的戏词都说错好几次。冷佩玖觉得有些扫兴,干脆最后不讲了。

    这样错误百出的讨论方式,完全是单方面的独角戏嘛。

    冷佩玖从贺琛身上下来,赌气拿着块点心往嘴里塞“军长,你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在想什么,连戏都比不上了”

    贺琛支着下巴,从桌上摸过烟盒。他拿着打火机把玩,久久不语。

    冷佩玖不急,吃完点心,捧起桌上的茶杯喝水。他刚把茶水喂到嘴边,贺琛突然说“老爷子叫我回家订婚。”

    冷佩玖一愣,倏然睁大眼睛。他有些错愕,茶水猛地撒了一身。他惊乍乍地跳开,赶紧拍拍前襟上的茶水。

    贺琛没料到冷佩玖反应这么大,赶紧站起来,用手帕给他擦净烫得通红的手指。

    “这么大的人了,你他娘的喝水能不能慢点”

    冷佩玖低头不语,傻傻地任由贺琛为他擦掉衣服上的水渍。

    贺琛忙活完,抬头看见他呆傻的样子“说话,烫傻了”

    半响,冷佩玖问“那、军长你会订婚吗”

    贺琛垂下眼帘,慢慢收起手帕,握在掌心。他抬起右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冷佩玖唇边的水珠。

    一时间,风动云动,花园里静静矗立二人。

    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你和身旁”海涛夸西莫多意大利

    第41章 红拂传

    不管贺军长订不订婚,出发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

    贺琛要回北平过春节,大箱小箱的收拾了一车。冷佩玖的东西倒不多,只是当时跟着他南下的戏班子,大多都是北平人,如今也要一起回去。

    这下又跟搬家似的,雁鸟回巢集体北上。

    北平的票友临近年关,心心念念今年是哪位角儿来开这第一嗓。没想到冷佩玖要回来了,嚯伸着脖子痴盼了大半年的戏迷们纷纷炸开了锅。

    特别是当初那帮极想跟随冷佩玖而去,奈何抛不下身家的冷党们。他们再次热络起来,奔走起来。冷佩玖还没回来,要找他说戏、写戏的人,已经拎了号牌排队等着了。

    谁谁谁一、谁谁谁二四六,最后一天留给冷老板自个儿琢磨吧

    在这样磨拳擦掌的氛围中,北平票友们翘首以盼。而上海戏迷们,唯有长吁短叹。贺琛带着冷佩玖上了火车,一路直往北平而去。

    到达北平时,天正大雪,年味正浓。

    前来迎接贺琛的人排了一条长队,数辆黑色轿车整齐地停在站外。贺琛出去时,老管家的帽子上已有一层白雪。

    “嘿哟,我的大少爷啊。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老管家撑伞上前,下人赶紧从贺宇那里取走行李。

    贺琛好几年没见着家里人,老管家郑叔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闯了祸帮他藏着,挨打还帮他挡着。

    两人关系亲近,多年不见竟有些哽咽。

    贺琛帮郑叔抖落帽子上的雪,说“您怎么不在车里坐着。”

    “知道你要回来,全家上下谁还坐得住老爷夫人一大早就开始嘱咐人忙活,今晚的接风宴您总算赶上了。大少爷,快回家吧。啊少爷”

    郑叔还没说完,眼见着从贺琛身后走出来一位貌美男子。只要是北平人,定对他丝毫不会陌生大名鼎鼎的京剧名伶,冷佩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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