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得起来”
“”
连鸣不知狼崽子这般执着为哪番。
“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像什么样”
连鸣就差吐血了,苏穆煜实在没忍住,抱着被子笑起来。他笑着笑着ji,ng神不少,慢慢睁开眼。因大笑,苏穆煜眼波似水,嘴角那点收不住的绝美很是捏人心魄。
他道“我怎么记得昨晚我们是三人睡的,那照你这么说,三人一起没问题,两人同睡就有问题”
安如风年少,心思透明得跟水晶似的,一点也玩不过老狐狸。
他点点头“应该是吧。”
“哦”苏穆煜翻了身,用手肘碰碰连鸣的小腹,“听到没,连少,咱如风更喜欢玩三”
“别和小孩子开玩笑。”连鸣昨晚没下去的火此时又钩上来,他小腹一紧,头疼地坐了起来,“如风,别跟他见识。”
“喂,谁跟谁见识啊。”苏穆煜抗议,“放我睡觉成不成”
安如风见他无药可救,彻底不说话了,单单哼了一声,转头出门去。
苏穆煜慵懒地撑着头,越过连鸣看着少年郎的背影。
半响,他似宠似笑道“小屁孩。”
连鸣揉揉额角,真觉怕了爷俩。
作者有话要说
睡觉妥妥出卖了苏老板内心的猥琐,手动再见
怎么办,好难抉择,老七好想潜规则苏老板,但连少又是我心头好。
算了算了,都潜都潜,我就这么喜欢男演员哦不要脸
哈哈哈,今天留言的甜心都给发红包,国庆第一天嘛祝宝贝儿们节日快乐
比心
第7章 国殇
安如风在桌边哀怨,连鸣在狼崽子十级压制的眼神里,把苏穆煜从床上拖下来,用了朝食。
原定三人去一趟集市,顺道在周围游玩几个时辰。世人皆知棠溪除了宝剑闻名遐迩,这里的景致也是数一数二。
过了今日,安如风就得开始铸剑了。
自三人踏入集市起,探究的目光可不少。
苏穆煜一人当先,风姿卓越。他青丝不挽,随意散在身后。公子如仙,人应入画,总是温柔蜜意的桃花眼似随处留情。
连鸣盯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有些入神,这个身影与千百年后那个坐在拍卖会上,自信笃定的影子重合。
苏穆煜,真不是传闻中那样。
传闻中,苏老板斯斯文文却冷若冰霜,要定的东西从不放手,为人狡猾又吝啬。
而眼前这人,会逗弄少年,会眼波生情,会在深夜睡不着,会露出言不由衷的笑。
连鸣垂下眼睑,滚了滚喉结。
他承认,各方面来讲,苏穆煜挺诱人的。
连鸣当然不会告诉苏老板自己从不质疑这一切奇异事件的原因,他几乎是默认着坐实了“见色起意”四个字。
苏穆煜从那晚之后也再没问过,既然连鸣说是一场梦,便当作一次光怪陆离,奇妙之夜的大梦好了。
安如风小小年纪,心思不少。他转动眼珠在两人间来回打量,最后狠狠拧眉要完他怎么觉得鸣哥真要和阿煜断一段了
“鸣哥,鸣哥”安如风抱着一堆碗筷挤到连鸣身边。
连鸣却在拥挤的人群里,伸手虚空地护着苏穆煜,以防他和别人撞上。
“何事”
安如风撇嘴“鸣哥至今婚配否”
“尚未。”
“可有中意的女子”
连鸣侧头看看他,玩味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安如风眨眨眼“没有的话,要不要在棠溪找我们这儿的女子”
“哎如风。”苏穆煜突然回头掐断了两人的话,“你鸣哥可是答应了要跟我断袖的,你这事儿办得有点损啊。”
安如风急眼“阿煜不要带坏鸣哥你肯定是没救了,让鸣哥悬崖勒马好不好”
连鸣差点大笑起来,少年郎急于拯救他的心情一览无遗。
连鸣意味深长地说“谁带坏谁还不一定。”
“什么”安如风吃ji
苏穆煜也挑着眉回头看“连少”
连鸣忽然指着路边摊道“糯米丸子,吃不吃。”
“吃”
安如风与苏穆煜立刻转移注意力,异口同声道。
三人游荡在集市里,各色小吃填了一肚子,连午饭也省了。冶炉城的商铺多为酒肆,数不清的酒幡挂在空中。黑底金字红镶边的幡旗,被暮春之风吹得猎猎作响。
酒肆之后,有多家冶铁作坊。无论行至何处,耳边充斥的都是忽远忽近的打铁声。作坊多在棠溪湖边,水源极近。
安如风回到这里,简直是回到自家一样。他对这里的一树一木,一水一山,都如数家珍。
大街小巷商铺林立,酒肆茶馆歌舞莺莺。
到底是有些今日有酒今朝醉,于乱世烽火醉生梦死之感。
“这里有个传说,龙女报恩。铸剑大师欧冶子,救下在民间游玩而迷路的龙女。龙女回到海王宫,为了报答他,将宝珠放置这片水域,此后这里有了灵气,称作龙泉。”
唐朝怪诞天下一绝,在这个ji,ng心编织的盛世锦缎上,每一经都带着云气升腾、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文人侠客入其字里,王公贵族游于行间。缠绵凄厉也好,恐怖骇人也好,淋漓醉墨,神话超然。大开大合之间,令人欲罢不能。
安如风走在前面,苏穆煜的眼神落在他肩上。此时安如风又是另一个样子,他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少年,而是归乡情切的故人。
他的肩头,压着些什么东西。
他不愿说,别人也看不懂。
“那边便是蝉鸣谷,”安如风站在道上,伸手往前指。“听,蝉鸣。”
三月蝉鸣,本是非凡。十里春蝉盈耳,谷里又该是怎样一番盛况。
世人道蟪蛄不知春秋。那是夏蝉。过寒露而鸣,声音哀婉凄惨,那是寒蝉。
唯有春蝉,在一年之初万蝉和鸣,带来万物复苏之意。
安如风领着他们继续走“再往前,是伏牛奇石。”
连鸣二人自是不知何为伏牛奇石,当那大气磅礴的天然壁垒猛然闯入视野时,他们一如安如风所预料,彻底呆滞。
大自然是何等鬼斧神工,巨石所成的壁垒宛若天造地设的城墙其东西绵延数千里,不断起伏延展。
耸立的巨石壁显得无比突兀,千百年来风沙雕刻出的裂痕深入其里。参天古木匍匐在它脚下,无比ji,ng妙地承接了广袤的平原。上承崇山峻岭之豪放,下纳千里沃野之坦荡。
这样一种景色,天生让人臣服。
苏穆煜从未感到自己如此渺小,如苍茫大地中一颗微尘,他们在天地间飘荡,永远也找不到归宿。
日薄西山,火烧云如织锦般盘旋在伏牛奇石之上。苍鹰盘踞,鸣声震耳。
安如风始终屹立前方,头也不回。他定定地看着那料峭的石峰,衣袍在暮色里翻飞,飞出了乘风御宇之势。
安如风的脊梁很直,与他总佩戴在身侧的宝剑无异。
一时无人说话,天地间生出了怅茫辽阔的寂寞。
半响,安如风转身道“很早之前,我爹曾带我来过。”
“我们站在伏牛奇石前,手执宝剑。我爹一手指天,问我志向何在。”
“我说我要造出这世上最锋利无双的刀剑,斩杀一切叛军贼子。我说我要用这利刃还大唐一个盛世,我要戴着宝剑,立不世之功,去面见圣上。”
“我还说,凤凰上击九千里,绝云霓,负苍天,足乱浮云,翱翔乎杳冥之上。”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郎总易狂妄自傲。他们直面这个世道的污浊脓疱,他们势必做那最锋利的冰刃。他们咧开嘴角,一掀衣袍,然后埋首到这潭淤泥之中。
他们想用贫瘠的后背,扛起一个飘摇的国度。
愚人于世,豺狼当道。九州似那枯井内的千年败叶,少年知晓,是什么东西在腐烂;叛乱揭开了粉饰其外的金缕衣,烂掉的,是更为可怖的东西。
安如风像是自顾自地发泄一番,再等他回头时,又换上了爽朗的笑容“别这么严肃,我说笑的。”
苏穆煜逆着光,看向少年郎不真切的脸,他眉目间分明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和楚痛。
苏穆煜道“小小年纪,总爱说大话。”
安如风做着鬼脸,转身往山下走去。他走得那样绝决,好像这一走,要走出很远很远。
“童言无忌没听说过么”
苏穆煜跟上去,一手揽住安如风瘦削的肩膀“还童言快行弱冠之礼的人要点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
“行行行,你要脸。童言是吧”苏穆煜y恻恻地笑了笑,在连鸣“我就知道”的眼神中伸出罪恶之手。
“来让你苏哥哥看看,是不是童颜巨根”
安如风顿时气炸“你、你流氓”
“是,我流氓,摸摸看。”
“滚蛋”
连鸣望着吵吵闹闹往山下狂奔的两人,到底是擎着笑意跟了上去。
当日下山,天边残阳还未消退。三人回到作坊里,安如风立刻在铸剑炉前开始了焚香祈祷,虔诚拜上贡品。
连鸣和苏穆煜站在他身后,在宽大的衣袖中事不关己地抄起手。
自古铸剑有个约定俗成之事铸剑之前,必得祭拜天地。
古人将铸剑过程看得神秘,铸剑之时,必须配合天时,一年中以春秋为佳。夏天太热,冬天太冷,皆会影响材质。尤其五月,俗称“毒”月,聚结了各种毒气;而七月则为“鬼月”,代表至邪之气。
因此,安如风选择赶在夏季来临之前,开始了铸剑事宜。
院内香雾缭绕,日渐沉,月渐生。白晃晃的月光把烟雾穿透,四周弥漫如入仙境。
安如风小时跟着父辈做过祭祀,待他独自一人时,并未手忙脚乱。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腰束整齐地扎着那把窄腰。
他将头发尽数上挽,用布条捆住发髻。少年细长的后颈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握香拱手时,肩胛在薄薄的衣衫下隆起山形。
安如风一弯腰,几根飘飞的发丝垂在脸颊边,柔化了少年锋利的轮廓。
还没来得及再拜下去,院子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哒哒”的声响由远及近,在夜里变得刺耳。
马蹄声本不至于引起三人注意,惊醒他们的是一声娇丽的爆呵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可见也是个巾帼豪杰。
只是这话中内容令人忍俊不禁。
“安如风你这个负心汉”
蹄声在门口急停,马匹长嘶。
连鸣回头“哎呀”
苏穆煜回头“妈呀”
安如风更木奉槌,手上还拿着三炷香,回头看到来人“鬼啊”
来者利落翻身下马,一边走一边折起马鞭。身高五尺,蓝衫玉带,长发半扎,身形修长。乍一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若是背影,定道是翩翩少年郎
然,三人同时将眼神放在来者脸上,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来者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安如风跟前“你说什么”
安如风懵了“你是蕊娘”
蕊娘瞪大眼,不可置信“你居然装做不认识我”
“不是,蕊娘,你中毒啦”
安如风是个二五眼,不会说话。面对女孩子舌头打搅思绪混乱,一肚子的壮志抱负皆成稀泥。
这也不怪他,蕊娘今日的妆面,实在是触目惊心,非凡人所能欣赏。
蕊娘瞪着安如风,八字倒眉、面红如赭,乌膏注唇,强行悲啼之状。不是中毒,就是祖坟被挖。
人言道,女为悦己者容。蕊娘虽着男装,但她为了见安如风,依然能在妆面上看出她下了不少功夫。
现在那情郎非但不能理解,还跟木奉槌似的拿着香,就差对着蕊娘这妖ji,ng祸害跪膝一拜姑naai,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不管安如风是不是这意思,蕊娘都要气死了。她拿着马鞭,强忍哭腔,咬牙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女中豪杰转身出门,口哨吹得贼溜。骏马飞奔而来,眼看就要气得打道回府。
安如风看看苏连二人,木讷道“不对啊,她就这么走了”
这次也太容易了吧
苏穆煜扶额,忍不住踹他一脚“傻小子,愣着干什么追啊”
作者有话要说
1“凤凰之上”选自战国楚宋玉对楚王问
2“古人之气”定秦宝剑传奇
3“伏牛奇石”今为“天然城堡”,棠溪城现为西平县。棠溪风景区的景致真挺美,特别是天然城堡,恢弘大气,鬼斧神工。以后有机会可去旅行。
4今日二更,既然过节嘛,二更一下猩猩导演抱着存稿箱哭泣
5蕊娘来啦蕊娘来啦小姐姐开心
第8章 国殇
安如风遇到姑娘就变傻,到底是把蕊娘追了回来。
他一手牵马,一手被蕊娘牵。安如风可不敢主动牵姑娘,他娘道牵了就要负责。
蕊娘没这顾及,更不管世俗眼光。她要是在意这些,今日便不可能策马追到冶炉城来。
在蕊娘知晓安如风不声不响去了自家作坊时,委屈得受不了只当他是嫌弃自己,好一个过河拆桥不念当年情分的负心汉
安如风没辙,拽着马缰,还得防止蕊娘往他身上靠。他低调地甩甩袖子“蕊娘,别牵了。大伙看着呢”
“看什么看看就看棠溪城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俩的亲事”
蕊娘一听又发作,泪水盈盈,还硬要做出男儿潇洒之派。
安如风叹气“那你松一点,我就这么一件祭祀用的衣服。”
蕊娘愣了半响,忽然惊乍而起“你在祭拜天地”
安如风哭笑不得,这姑naai刚才是什么眼神。院子里烟雾缭绕跟飞升似的,一点没察觉
“嗯,三炷香我还没上。”
蕊娘拧起八字眉,这表情配上那妆容,真是令人牙碜。
“阿风,为何还要回来铸剑”
安如风避重就轻“安家世世代代以此为生,子承父业而已。”
“那你的志向如何”
“蕊娘,”安如风眼神暗了几分,终是未将缘由说出,“志向这种儿戏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罢。”
蕊娘愣了片刻,不知怎的,泪珠子如断线,比被安如风抛弃还要难过。然而她不言不语,只是轻轻松了少年郎的衣袖,偏开头沉默了。
两人回到院内,香雾散去不少,苏穆煜和连鸣坐在石凳上等他们回来。瞧见蕊娘花了妆,两人没有刚才惊吓之态,笑着点头打招呼。
苏连二人是早就认识了蕊娘的,在棠溪城内,谁还不知当年鼎鼎大名的安如风回来了,自然也知他还带回了两个俊逸如画的男人。
蕊娘更是第二天就来门口堵人,恰逢苏连二人要出门。
一来二去,他们与蕊娘,相处得比安如风还熟稔。
蕊娘擦了擦脸,转身换了副神情。秦家亦是铸剑世家,深知铸剑之前祭祀天地是何等重要。
蕊娘欲从桌上拿起三炷香,准备继续祭祀之事。安如风却在井边打了盆水,他对蕊娘招招手“蕊娘,过来洗脸。”
蕊娘未动“阿风,祭祀还没”
“快点吧姑naai祖宗哪有你重要。”安如风不在意道。
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砸晕了院里的三个人。苏穆煜和连鸣对视一眼,这小子,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而蕊娘则女儿之态重回本身,香火一扔,满脸欢欣地去了。
得,他俩都不把祖宗当回事。
安如风是个骑过铁马穿过甲胄的汉子,是个见到姑娘就脸红的少年,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蕊娘乖乖蹲在他跟前,安如风用帕子沾了水,仔细给她清洗脸上的胭脂。
“蕊娘,你这化的什么玩意”
蕊娘哼声“土气这是长安最盛行的时世妆那些贵夫人,都这么画。据说是从胡人那边学来的异域妆面,反正你不懂啦”
“是是是,我不懂。”安如风点头,啼笑皆非,“你一个小姑娘,学什么贵妇,又没嫁人。”
“那你娶我啊”
“”
安如风给她擦拭脸颊的手一顿,抿了抿唇,“蕊娘,你是妹妹。”
少年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清水从她脸上走过,去了乌膏,退了赭红,八字眉换为原本的柳叶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似浸过长安最美的雨。当真是肤如凝脂,朱唇皓齿,俊眉修眼,顾盼神飞。
蕊娘咬牙,傲气令她不能再哭了“安如风,你说过要娶我的。”
安如风站起来,俯视着她。少年郎背着月光,瘦削的肩膀看起来比大唐的疆域还要辽阔。
他低声道“蕊娘,都是些儿时戏词,别当真了。”
他这短短的有生之年,说过太多儿戏。志向也好,心意也罢。
通通都,做不得数的。
安如风时刻提醒自己,巨棠溪城百里之外,还有一支ji,ng良的军队,虎踞龙盘地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所有人他们头上都悬着一把将落未落、刃若寒冰的刀。
命若草贱,浮生须臾。
蕊娘不争了,一次次的推拒告诉她,争不过的。
不娶,那便守着罢。
翌日,安如风苦口婆心劝蕊娘离开,蕊娘不听。她既是带着包袱而来,就是打算长住。
反正不回棠溪城。
安如风无奈“你不回去,你在这儿做什么”
蕊娘依然身着男服,飒爽英姿地拍拍桌子“帮你铸剑”
“你这不是胡闹么”
“我怎么胡闹了我的技艺你还信不过”
棠溪城有个女魔头,此人名为蕊娘。大胆泼辣,xi,ng情直爽,全然没有闺中小姐的扭捏之态。
她是江湖儿女,是全家上下的掌中宝,更是人们口中的铸剑鬼才。
蕊娘常年混迹作坊之内,对铸剑之事颇有见解。有她配合锻造出的名剑,是能与当年安如风一比高下的。
安如风找不出更好的借口,只得摇摇头,随她去了。
然而这可苦了苏穆煜和连鸣,本来作坊这边就只有一张床,现在来了大小姐,床榻是定要贡献出去的。
毫无办法,“三人行”的床榻之谊,辗转到了草席之上。
是夜,三个男人平躺在一起数山羊。
苏穆煜道“如风,你去跟蕊娘睡好不好。”
安如风闭着眼,快要气死了“说的什么话不要脸。”
连鸣道“如风,你去吧,这草席太挤了。”
苏穆煜往连鸣身上蹭“就是,如风,你看,我只能这样了。”
安如风唰得睁了眼“你快从鸣哥身上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安如风便彻底沉醉到铸剑之中。
燃烧的冶炉,日夜火光映天。安如风时常在炉火前,敲敲打打,一站便是一天。
铸剑过程相当繁复,耐心与毅力缺一不可。从熔炼到浇灌再到修冶,一步一步,都需耗费大量心神。
反复冶炼,折叠锻打,嵌钢冶烧,刀剑淬火。五十湅为上乘,后世所谓“百炼钢”。
蕊娘较起真来,也不是虚的。他俩站在冶炉边,同是眉心一拧,神色严肃,不分男儿郎与女中杰。
苏穆煜和连鸣去观摩过一次,最后耐不住炎热退了出来。安如风时常热得汗流不止,蕊娘便叫他脱了上衣。
安如风摇头“哪有光天化日在姑娘面前脱衣的道理,这不是登徒子么。”
蕊娘盯着他如瀑飞汗,薄薄的衣衫shi漉漉地贴在身上“你不是从不把我当女子矫情什么。”
安如风斗嘴斗不过,只得埋头打铁。
当世界只剩混鸣的锤音与烧到刺眼的红铁时,他就能将一切置之度外。
这是天才的境界,别人不懂的。
就像,可能永远也没有人,能顺着少年淡青的血脉,顺着他白山黑水的根落,直达他纵死犹闻侠骨香的剑魂之里。
而发觉这一切颇有蹊跷的,是连鸣。
连鸣从来都不声不响,他更愿意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事情变得诡异莫测,是从他接连不断地撞见安如风与一只信鸽接洽开始。
好几次,安如风偷偷在后院执笔写信,写完后再由信鸽传出。这只信鸽三天往来一次,连鸣数了数,往来信件约莫五六封。
连鸣不知给安如风传信之人是谁,他也不便告诉蕊娘。姑娘家心思细腻,误会了什么可不好。
连鸣转头告诉苏穆煜,不料苏老板只是点点头,一副“我全明白”的模样。
“我知道这件事,小屁孩儿的心思你就别猜了。猜也猜不到的。”
连鸣挑眉“不碍事”
苏穆煜盯着他眯了眯眼,最后展颜一笑“不碍事。”
事实证明,纸保不住火,东窗事发也就在朝夕之间。
蕊娘作为安如风最合格的跟屁虫,就差出恭等茅房外边了。安如风想要事事躲过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蕊娘豪爽归豪爽,对这种三天五头一封信的行为还是会存疑。万一安如风不娶自己的原因,是他在外边有了人
要知道,正是她及笄那年,安如风便执剑远走了。
几年后,安如风几乎是铩羽归来,默默重新铸剑。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安如风为什么回来他遇到了什么他还会不会走
蕊娘憋不住,主动找上安如风。
“你告诉我,昨天你放的那只信鸽给谁的”
蕊娘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早把自己当作了安如风的人。此时盘问起来,底气也有三四分。
安如风知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他没打算死瞒,也没打算和盘托出“蕊娘,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多问。”
“我怎么就不能多问你是不是闯祸了”
安如风绕开她,往冶炉走去。今日任务还未完成,他的速度不够快,根据信上的消息推测,时间不多了。
“我没闯祸,就是一个江湖笔友而已。”
“既是笔友,那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蕊娘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你没必要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安如风多次回避,几乎要坐实蕊娘的猜想。多年来,被视为掌上明珠的蕊娘多少也有点大小姐的脾气,唯独对着安如风,可以说是将自己放入了尘埃里。
安如风有什么好蕊娘说不准,但他总在心头,割不掉。
蕊娘一把拉住他,扬声质问“安如风,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子了你不娶我,就是在外面有了狐媚子是不是”
安如风被缠烦了,他皱眉冷声道“秦蕊,说话要有分寸”
“我说话怎么了,急了是不是,我说对了是不是”
蕊娘紧紧拽着他,生怕一松,这人真就是别人的了。
安如风正为昨日接到的消息愁眉不展,蕊娘的无理取闹着实让他无法招架。
安如风压下火气,明晃晃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须臾片刻,那风暴又走了,像是从未来过。
两人之间,谁也不愿妥协。歇斯底里地对峙,然后空气中一声轰隆爆破,同时放下了倔强。
安如风轻轻抓着蕊娘的手腕,一点一点,将其从自己的衣衫上拉下。一寸一寸,拉掉的不止是蕊娘的真心,还有多年来坚如磐石的等待。
安如风的声音,冷如千年寒冰。
他近乎认真到严肃“秦蕊,我不喜欢你。”
蕊娘一怔,复瞪大双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安如风,要从这人的脸上看出两个窟窿来。她张了张嘴,似乎在思考如何反驳。
到底,女子的自尊心占了上风。
蕊娘猛地甩开安如风,大喊道“谁要你喜欢了我才不喜欢你”
安如风点点头,无情无欲的模样“那最好了,蕊娘,跟我在一起不是事儿,早点回家罢。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我让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蕊娘气得浑身发抖,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安如风,难得没哭,连眼睛都没红。
她近乎客套地抱了抱拳,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叨扰多日,秦某人,这就离开。”
蕊娘,秦家大小姐,喜欢混迹江湖,喜欢侠客那一套。她爱一个人,是要到骨子里。要她放弃一个人,也必定不卑不亢。
她挺直了身,绝决转身扬长而去。
来似一阵风,去也如此。
从集市回来的苏穆煜和连鸣,在门口同蕊娘打了个照面。蕊娘笑笑,翻身上马。
苏穆煜挥挥手,复吊儿郎当地靠在门口“如风,惹你家姑naai生气了”
“阿煜,蕊娘不是我家的。”
“啧,小小年纪知不知道眼神是会出卖人的。”
安如风懒得跟他扯,低了头也要走。
苏穆煜忽然从连鸣手中拿过酒坛子,扬声道“如风,陪你俩哥哥喝一杯,如何”
安如风回过头来,一挑长眉,俊逸的脸上有一瞬晴朗。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
他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1“时世妆”,唐朝元和年间,长安贵妇盛行的一种异域妆面,白居易有诗云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态,妆成尽似含悲啼。
甜心可以去搜一搜,老七的审美不太能接受,哈哈哈不过也看得出当时女人们追求美的大胆、浓艳、标新立异。
当时还有女xi,ng男装化的风潮,说起来我都想回去了哈哈。
2蕊娘,我的小姐姐心肝痛嘤嘤嘤
3苏老板这个老流氓天天往我连少身上蹭蹭什么蹭
蹭得好
第9章 国殇
太白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乐天道幻世如泡影,浮生抵眼花。唯将绿醅酒,且替紫河车。
念此二句,均有其理。愁上心间,跃上眉头,一日不曾消退,便如汛时洪水,利刃也不可阻其滔势。然,这世上大大小小万般遗憾与不甘,皆凭君一醉,亦可一饷解千愁。
苏穆煜眼睁睁看着安如风咕噜咕噜灌下第四碗浊酒,咋舌不已。绿波般的酒液自坛中倾泻,映着月光有如上好的玉原石。
连鸣端着酒碗轻抿,长直的手指扣着碗底,俨然是不善喝酒的模样。
两人本存着安慰寂寞少男心的念头,叫来安如风喝点小酒聊聊人生。不料整个事件本末倒置,安如风一人抱着酒坛子“哐哐哐”喝了个痛快,直到现在,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苏穆煜把瓷碗往他跟前推“如风,风啊,给你哥哥匀点儿成不别这么小心眼儿。”
安如风明显酒量不行,第五碗下肚时,脸上不自觉地飘起两片红云。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怎么不、不喝我、我一人、能喝、喝他三百杯”
苏穆煜完全没想到这小子一喝酒就话大,感觉此刻让他去指点江山,谋权篡位也不在话下。
苏穆煜笑着敲了敲碗沿,蔫儿坏地学他“你、你还、不、不得了了赶、赶紧给你哥哥我倒酒”
连鸣瞥他一眼,月色如水,在不大的院落中满满当当积了一湖泊。暮春时节,孟夏将至,晚风习习带着些许燥热。
苏穆煜就在此般美景中,斜靠石桌,坐成了一幅工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