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衍本就不怎么会喝酒,自己又反悔过教书先生的事,不好拒绝将军。文绉绉地道自己平日小酌都是“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也没动摇这几个粗汉子灌醉对方的信念。才劝了几次家酿好酒,几杯灌下去之后竟是直接倒在了桌席上。
“念儿,把先生带回冰雾阁吧。”将军红着喝醉酒的脸笑看几杯倒的祈衍,“小辈就是小辈,不胜酒力啊不胜酒力。”然后招呼着缡念身边的护卫上桌一起酣畅淋漓,他儿子的护卫是将军府里最能喝的,好几次都想把他从儿子身边调到自己身边,就是因为这个酒量。
果真是老狐狸,缡念又在心里叨叨了父亲一通。
然后他转头,认真考虑自己到底要怎么把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带回去。
他站在醉的不省人事的祈衍旁边,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慢慢环过对方的腰,往外拖,拖拖拖。好容易拖出宴席了,祈衍突然“噗”地笑了一声。
缡念刚下意识地想放手,就定住了自己,这时候放手绝对会让他鼻子着地的。
缡念“醒了”
祈衍“”
晕了睡了缡念右手抱着对方的腰,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除了他的痒痒肉依旧灵敏外,其他感官果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概真的是几杯倒。
拖着这么大个人进了冰雾阁,刚回到寝室,缡念就点了点祈衍的鼻子“醒醒了。”
祈衍的鼻音哼哼着拖了个长腔“嗯”
不行,醒不过来。
缡念对付这类事没什么经验,满脑子想着要不要喝醒酒汤,可是自己又不知道怎么搞。而且自家的贴身护卫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说不定还在父亲那边被拖着去喝酒,谁叫他自己护卫的酒量是将军府中数一数二的呢。醒酒汤只有府上的姨娘会做,可是现在所有精厨艺的都去厨房帮忙了,哪里有闲工夫腾出时间做没必要的醒酒汤
好歹是把人安置到了冰雾阁上刚铺好的新床上,却到了离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尴尬地步。这一副醉酒的样子,一点也不叫人省心,跟三年前爬树一样。缡念愤愤想,净会给人添麻烦。
“小缡”祈衍闭着眼出声道。
“我在。”缡念说。
“”
缡念站在他床榻旁等了半天,结果对方是又睡着了,这次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你倒是说说话啊,嗯”缡念戳戳他的脸,每次都话说一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真让人着急。本打算给人脸上画点东西,结果跑到书房却想到对方是初次住在这里,墨没研过,瓷碗光亮如新,连毛笔也是新开的,没用过,硬梆梆的缡念也不知道怎么弄。
祈衍翻了个身,腰间别的扇子掉了出来,缡念看了连忙把扇子插回去。他记得对方原来说过,他自己不会单手开扇,拿着扇子也只能是装装书生样子,当初还惹得一阵好笑。缡念刚想再放放扇子,安牢一点,却见怀中还揣着一个小小的钱袋,纹有秀雅的浅古色树纹的钱袋。这个纹路是将军府最常用的,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祈衍手上的,毕竟这原来是他的东西。
他悻悻地放下;另一只手上的毛笔,想,罢了,来日方长。
这是祈衍记忆里第一次喝醉酒,头还是晕晕的。他扶着脑袋难受地坐起身来,发现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衣裳,腰间的扇子还挂得好好地,外边只盖了一小层薄被。记不清昨晚做了什么,撇头一看地下还躺着个人,怪吓人。旁边还有个椅子歪着放,大概是坐在椅子上睡着然后掉了地上的。
缡念难不成一晚上他都在这里,还睡过去了
祈衍下了床绕过去看着他,三年不见,这会儿才有空好好看对方,细细看来对方也成了个眉清目秀的人了,少年郎时的圆润脸庞也都削去大半。眉眼间都多了几分锐气。这功劳大半都是缡将军教子有方,毕竟将军府的练武不是那么简单的。
祈衍“小缡”
没回答,祈衍想把对方拽回椅子上,看着对方腰上挂着的浅红色香囊愣了片刻,觉得这定是历经了些时日。虽然有些眼熟,但也没太多虑。弯下腰来想拽,结果手还没碰到对方,缡念眼就一睁,突然就直勾勾地坐起身子来。
祈衍“我只是想扶少将军坐回去。”咳嗽了几声后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我想出去逛逛,这将军府颇大,风景也是很好。”
“那我跟祈先生一起吧。”缡念转过头不去看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把香囊又藏进了衣服里,里边的香料早已更新过无数次,只是味道跟原来的还是一样。
祈衍笑笑,没有拒绝,在这偌大将军府中有人带路自然是不错的。
两人并肩,刚出了门,冷风一吹,昨夜晚宴的一点小酒立刻就醒了,缡念突然就诗意大发“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祈衍好笑“这定风波是写春日山景,深秋时节谈何春风”
缡念强硬“我春风得意”
祈衍掏出扇子敲了敲手接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小缡,你什么时候吟起东坡诗了”
“少将军不仅喜欢东坡诗,还喜欢吃东坡肉呢”护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吟吟道。
“哦,那当真是好口味。”祈衍眯起双眼继续向前迈步。
“你怎么来了”缡念捯着护卫的胳膊,昨夜里需要帮忙扶人不知所踪,今儿早上不该打扰的时候却出来煞风景。
“少将军跟先生一同出游,这么多事情要聊,其他的事肯定要有人来帮个忙。”卑职出来就偶一为之,插插话,看你们故人相逢,调节调节气氛。
护卫是明眼人,他跟了少将军五年,从十二岁开始,少将军身边的熟人身份他大致都能摸个七七八八,在将军吩咐下暗中护着少将军周全。少将军十四岁那年突然就跟别人跑了,本以为是人贩子或者是什么土匪强盗,到民居楼顶上一探,发现却是与少将军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身披青衣辨不出身份,虽然心放了一半但他还是没放松警惕,生怕伤人包子下毒,少将军一命呜呼。后来几日与将军一同参加郡守大人的盛宴,在祈家席间却是看到了少年身影,祈家二公子,年少有成,坊间都这么传。那时他就明白了,后来少将军再跟祈二公子出去他也不担心了,就闲逛一般在屋顶上咬着煎饼看他们走街串巷。说句大实话,身份差距在这里,祈家就算挟持了缡家人也得不了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