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在铜盆边缘的手颤了颤,阖眸道“倘若午时还不能见孩子出生,去打点后事吧。”
梨花枪颤抖嗡鸣,一股杀意顿时炸开。
秋月白摇头道“你杀不了他,何况,那是你们谷主心尖儿上的人,舍了命也在所不惜的。”红萼收敛了周身的杀气,握住梨花枪,转身就走,只是抽动的肩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她还是那个伏在阮灵奚膝上哭泣的小女孩。
秋月白进了屋,把热水盆搁在桌上,洗了帕子递给萧洄。
萧洄接过,温热的帕子擦过阮灵奚额头。阮灵奚情况并不好,或许该说是糟糕透顶,他本就不是垂珠,怀得住这胎已是不易,还要生下来实在难如登天。孩子迟迟不见露面,阮灵奚这边已是撑不住了,若不是用药吊着,早不知昏过去几遭了。
阮灵奚多数是痛的辗转呻吟,别说用力,他就是连喘气的劲儿都快要使不上了,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攒着一口气送出去,却无济于事。
萧洄眼看着心上人难产,却没有任何办法。到了这个地步,除非一掌将阮灵奚腹中磨人的小东西打死,再用刀肢解成肉块一点点掏出来外,竟再不能为阮灵奚寻一条出路了。只是若当真如此做,阮灵奚怕是也不肯活下去了。
到了正午时分,阮灵奚已是气息微弱,半睁的眸子里泛着灰。萧洄心如刀绞,伸手覆上阮灵奚身前隆起的胎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这痛苦了结。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灵奚”萧洄怔怔看着阮灵奚握在自己腕上的手。
阮灵奚摇了摇头,一滴泪沿着眼角落在发丝里。
萧洄缓缓松开手,忍着心头撼痛,道“我会疼爱它,让它一辈子不必吃苦。”
阮灵奚眸色柔了下来,又转头看向秋月白,他要留下这个孩子。不必多言,秋月白已是明白阮灵奚的意思,他终是将袖中一把三寸长柳叶刀取出,这把刀是阮灵奚平日里常用的,细如柳叶,上面刻着三个字听天命。从前阮灵奚没想到这把刀竟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
秋月白自幼习剑,手上极稳,裴断坐镇告诉他如何落刀。刀划开腹部的时候,阮灵奚倒也没觉得有多疼,他反倒是清醒了许多,睁大一双眼仰头去看萧洄。萧洄也在看他,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萧洄的眼睛生的极美,温柔与清冷似乎都揉进一双眸子里,只是如今浸满了水,一滴滴落在他眼里。阮灵奚忽然想到之前那个梦,还没来得及说给萧洄听。
梦里十二岁那年,他没有失约,将人带到了谷里一起见了他阿爹。
再后来,萧洄陪他肆意江湖,看他崭露头角,看他声名渐起,看他名扬天下。
他 xing 子跳脱,四处惹是生非,多亏萧洄在身侧,次次护他周全,纵他为所为。
他喜好颜色,沾花惹草,又每每被萧洄逮回来,好一番收拾。
时光荏苒,他们褪去少年稚嫩,却不负初心。
弱冠之年,他阿爹弥留之际将他的手放在萧洄手心里,托付一生。
三年后,两人成亲,喜帖散遍江湖。
那天,满目红烛,他嫁衣如火,笑得飞扬。
耳畔是婴儿微弱的啼哭声,阮灵奚终于忍不住扬起唇角。
真好,梦里他们,白头偕老。
番外
开云峰下很是热闹,只因当世两大高手将会在此约战。约战的两人,一个是白云观观主萧洄,一个是墟余城城主重澜。两人曾在江湖排名上不相上下,只是后来墟余城主遭人暗算下落不明,直到两年前才重出江湖,而萧洄则是两年前销声匿迹,颇有几分退隐江湖的意思。
这样的两人,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不知道为何墟余城主竟以千金买了江湖令,向萧洄下了战帖。
萧洄出身白云观,霜雪剑传人多是避世,很少有入世的人,怎想这一代观主分明是个低调不张扬的人,却几次三番被人大张旗鼓的下战书。这战书萧洄毫不犹豫地接了,并定下了决战的地点。江湖人无不翘首以盼。
开云峰上。
重澜负手而立,看着持剑而来的白衣观主。
“萧观主,久仰。”重澜这般说着,眼神里却没半分敬仰之意,只是将萧洄从头至脚打量了一遍。
萧洄手中剑不入鞘,略一颔首算是见过。
重澜倒没有直接同他交手的意思,只是到“墟余城无意与白云观为敌,本座此来只是想跟萧观主要一个人阮灵奚。”
萧洄手中逐雪剑嗡鸣,杀意顿起。
重澜冷冷道“自从萧观主入洛春山至此两年间都未见阮灵奚出山一次,若他还活着,我要他人,若他已死了,我要他尸骨。哪怕只剩一捧灰,本座也要掘他坟茔,迁他入我墟余城”
逐雪剑已出,剑光怒卷霜雪,朝重澜而去。重澜霎时间风盈满袖,一条银鞭从袖中如蛇窜出,迎上剑光
山下有城,城中有楼,楼是酒楼。
雅阁中有人倚窗而坐,说是坐,倒不如说是歪在那里。本是无双风仪,却半分端雅也无,没骨头一样懒洋洋的歪着。他面前是一壶桃花酒,指间是一只白玉杯,自酌自饮,好不快活。这便不是别人,正是那两年未踏出山谷一步的阮灵奚了。
阁中还有一个不足两岁的孩童,正坐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玩手中的孔明锁。地上铺着柔软雪白的长毛毯,小童乖巧又安静,手中孔明锁被拨得咔咔作响。当把最后一块那木条归位,小童终于抬起头来。
端是一副冰雕雪琢的好模样,幼崽痴肥未褪,小脸圆软可爱。小家伙儿抬头看了一圈,找不到旁人,只好任命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朝阮灵奚走去。
阮灵奚歪了歪头,一双桃花眼微醺,见儿子跟个小鸭子似的晃晃悠悠朝他走来,忍不住乐了。时至今日他还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小东西竟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
那天险啊,想来还是他阮灵奚命大,竟硬生生撑了一口气没断。秋月白把孩子从他肚子里抱出来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幸而,孩子无恙。
后来半年里,阮灵奚没清醒过,他的意识像是沉在泥沼中一样,浑浑噩噩昏睡着。偶尔醒来,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隐约记得身边一直有一个男人守着他。那男人日渐憔悴,胡须凌乱,眼里的神色,他至今不愿再回想。有时候身边还有个又小又软的孩子,不是在爬来爬去,就是咿咿呀呀的像是再跟谁说话。
吵得很,那时候阮灵奚如此想,他想睡,这念头一起,就听见那咿咿呀呀的奶音和男人的呼唤,让他心乱如麻。这样的情况直到半年后才渐渐好转,阮灵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脑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糊涂,一年后已经能下床走动,抱着儿子去院子里晒太阳了。
似乎一切皆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阮灵奚如愿以偿换得与萧洄从此长相厮守,更有膝下一子,圆满无憾。
但问题却出在了别的地方。
阮灵奚经此一劫到底是伤了元气,落下了一身病痛,常有腹痛之症,但凡遇上 yin 天落雨,刀口更是痛痒难耐。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