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推门进去时,少主就倒在地上,那祭子还活着,咒印已经浮出来了,可是少主体内逆转的真气一分没少。”
铜雀拧着眉头,心不在焉地复述。
“非歌,你说怎么会这样”
“祭子呢,审过吗。”
“没有,昏过去了,人是我挑的,早就排查过不可能有问题。”
“不可大意。人呢,我去审。你和流觞先过去看看小衡。”
“好。人就关在地牢。”
非歌扭头往地牢的方向去了,铜雀心神不属地重重叹了口气。方才他们两说话,流觞一直没敢插嘴,这会儿才怯怯捣了捣铜雀“你说,从苍崖山拿回来的那本金缕曲,是真的吗自从少主练了它,情况好像越来越糟少主不会、不会出什么事吧”
“乌鸦嘴。”铜雀凶瞪了他一眼。流觞只好委屈地闭上了嘴。
两人快步赶到晏衡卧房时,只见晏衡一个人披着斗篷站在门前,呆呆望着颗干秃的杏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主,怎么在外面站着回头受风着凉了,快进屋去”铜雀心急火燎跑过去把他唤回了神。
晏衡看到来人,微微一叹“都说了别把我当个瓷人儿,吹吹风没什么的。”他无奈地挣扎了一句,还是被铜雀勒索着推回了屋里。
铜雀把晏衡按在椅子上,给他斟了热茶,流觞已在一边迫不急待追问“少主,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阵法会中断以前从来没出过事啊”
晏衡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慢慢喝了口茶。铜雀和流觞都面带焦急的望着他,可他像毫无所觉,怔然望着地面,过了许久,才缓缓闭了双目,换了口气。待他重新睁开眼时,那眼瞳中终于又是一片清明了。
晏衡看了看座下的两人,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来摊放在桌上。
正是那半部金缕曲。
“我怀疑,这书是假的。”
铜雀眼神一凛,流觞立即窜了起来“我就说自从少主你练过它就开始出事,一定是书的问题”
“可是,”铜雀沉思道,“少主你说过,这书和晏家的残本有许多重合的部分,若说是假的,那些又如何解释怎么偏偏残缺的部分是假的”
流觞听了一愣,定定看着晏衡,然而晏衡没有说话,似在给他们时间思考。
流觞左看看铜雀,又看看晏衡,又低头看看那书,仔细一忖,忽然道“少主是说这、这假书,乃是人为是刻意针对你造的假”
铜雀沉声道“必是如此。而且,那人一定是咱们身边的人,是知道晏家残本的人。”
流觞吓住了“知道那个的人,不就是咱们几个么怎么可能啊”他怯怯地看向晏衡,仿佛在恳求晏衡说句话解释一下。
晏衡平静地回视他,依旧一个字也没有说。
“流觞,你忘了,除了咱们几个,还有一个人呢。”铜雀咬牙道,“谢、无、秋”
“他”流觞怔然,“可是,他哪知道”
“他有那么多接近少主的机会,还有什么不能知道”铜雀恨恨道,“我早知道他不单纯,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呵,少主,你一句话,我现在就把他抓过来。”
铜雀“唰”地拔了剑,流觞已经先一步把她按住“铜雀你冷静,少主还没说话,你别冤枉别人,况且你、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什么”
“呸你是你是,我是说,啊,我”
“好了。”晏衡将茶杯搁在了岸上,清脆地一声,屋子里便安静了。
“铜雀,你说他原来为了这个,为了哪个”晏衡道。
“自是金缕曲”
“那他取书远走就是,造个假书害我,现在还留在我身边,又是为何”
“他未必是为了自己,定是苍崖山派来的女干细,不止要夺书,还要取少主姓命”
流觞呆呆道“可、可他是谢无秋啊,他怎么可能是苍崖山的女干细苍崖山要杀他还来不及的。”
铜雀怒瞪流觞,流觞再次低下了头闭上嘴,铜雀狠狠捏了捏剑柄,道“那便是,他为了借十二楼之手找到完整的金缕曲,因此还潜伏在少主身边假意效忠。”
“既然如此,他那么着急害我做什么”晏衡叹了口气,“好了,铜雀,你对他偏见太大了。先冷静点。”
铜雀转开眼睛,抿了抿嘴,不甘不愿地收了剑,闷闷道“是,我对他是有成见。那是因为,少主未免太过信任他我实在不懂,少主为何总替他说话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探丸借客是少主你朝思暮”
“哎,好了好了,好好的提那个做什么。”晏衡打断道,“我也并非信任他,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
铜雀努了努嘴“是,我承认。但少主能否告诉我,你不怀疑他,又怀疑谁呢他没有理由,其他人更没有理由,大家都没有理由,而我们几个又是跟了少主这么多年的人,我率先怀疑他,不该吗”
晏衡侧过头,手指无意地描摹着实木桌上的纹路,很久以后,才低低道“该。但是不必了,他的身份,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们。”
铜雀和流觞都怔了一下。
流觞道“不就是谢无秋吗,我们已经知道了。他还有别的身份”
“有。”晏衡镇定道,“他其实也是父亲安排给我的人,我看过信物,已经确定他的身份了。”
两人大惊,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铜雀颦蹙道“少主,老楼主的安排我可以不过问,不过,信物也可以造假,你又怎么肯定”
晏衡幽幽道“因为他还给我送来了金缕曲的下部。”
“什么”
两名死士皆是瞠目结舌,一个震惊无措,一个荒诞无语,半晌,铜雀道“什么时候的事那书,你又如何辨别真假”
晏衡道“就在前不久。我不敢肯定真假,才没同你们说。不过这次因为练了假书出了岔子,才死马当活马医把那下部拿来试试,现在看来,是真的无误。”
“不过因为上部是残本,真正的赎命阵还是难以完整掌握,这下部,只能先再放放了。”
铜雀欲言又止,想了许久,只得说道“那么少主收好它,别被那内鬼发现。”
“放心,既然有内鬼,自是要随身携带,夜不离身了。”晏衡意味不明的强调了一句。
流觞还是未能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也只呆呆插了一句“那个内鬼,究竟是谁呢”
晏衡和铜雀俱都各有所思,沉默不言了。
第34章 别枝惊鸦鹊1
三更蝉鸣不歇,夜深人静,灯火俱灭。
春色早殆,飞花已尽,晏衡屋前那杏树枝头凋零,浓浓月色里只有一个漆黑的影子挂在上面,安安静静,隐在夜色之中。
来狂雨楼后,晏衡不常叫他守夜了。今日却有例外,晏衡吩咐他盯好对面那个人。
杏树对面,那间屋子的门突然被人从内悄悄推开了,树上的人陡然睁眼,见谢无秋小心翼翼从屋里走出来,左右看了几眼,确认没人后,提起脚尖掠过矮墙,往南边去了。
黑影悄无声息地换个棵树枝,正要跟上去,脚下忽然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底下的屋子。
晏衡依旧睡得沉。
他跳下了杏树,轻轻推开半掩的窗扉,透过帐帘看见床上睡得安稳的身影。他回头望了一眼谢无秋消失的方向,扣在窗框上的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只一个犹豫,黑影翻进了卧房中。
他矮着身子慢慢潜行到床边,听了一会儿晏衡平稳的呼吸声,缓缓起了身。
睡在床上的人像沉浸在梦中一无所知,发丝铺在枕上,薄被被蹬开了一些,内衫微敞,手无意识地扣在胸前。
黑影已经屏息很久了,此时终于慢慢伸出手,探向了那衣衫之中,缓慢摸索了两下,揪住了一个硬质的书角。
他微微往外扯时,晏衡的手动了动,黑影倏然伏下身去,然而晏衡只是翻了个身,面向了床外,手也正巧拿开了。
黑影重新起身,借势取出了那本书来,便是同一时刻,床上本应睡着的人陡然扣住了他的手腕,睁开了眼睛。
晏衡理了理衣襟,徐徐坐了起来,黑暗中,两人面无表情对视着。
卧房的门被人撞开了,铜雀和流觞提着灯站在门口,方才翻墙而去的谢无秋,竟然也带着笑从外面走了进来。
黑影什么都明白了。
他松开了手,任由晏衡扣着他的手腕,缓缓跪倒了地上。
“夜隐”铜雀的声音含着惊愕和隐痛,“若非少主执意要试你,我决不肯相信你有嫌疑。”
昨日晏衡和他们两说,晚上要一试夜隐,铜雀和流觞都觉得晏衡疯了。
然而当时晏衡无比冷静地说“那本金缕曲,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在皎玉池时才有时间掉包了,除了谢无秋有这个机会,还有另一个人也有。”
那人便是夜隐。
如果夜隐的目的是金缕曲,那么放出金缕曲下部的消息,他不会不来。他故意编造了谢无秋是父亲派来的人的谎言,还说他献上了金缕曲,为了让这个内鬼自己露出马脚。他既希望有人来,又不希望有人来
可夜隐真的来了,还是令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