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明显快承受不住那些逆转的真气了。
晏衡抓着小谢的手腕,眼神里充满恳求“帮、我”
而小谢亦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像是才认识了眼前这个人,练了这个邪门功法的晏衡,十二楼的少楼主,的确不是表面上那么无辜纯良的,正如江湖传言,在他手上,不知道惨死过多少人。
赎命阵,不该叫赎命阵,该叫夺命阵。
小谢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晏衡,压了压铁剑,良久,转身而去。
晏衡还在原地剧烈的咳嗽,嘴唇边已经渗出血迹,似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小谢离去的方向,心想,这也情有可原,谁敢把自己的姓命拱手交在他这个魔头手中。
他们之间的信任本就基于利益,这下信任破裂,本来也,不应该惊讶。
晏衡本以为自己会难过的,但是没有,他现在居然还在理智的思考,他不能死,绝不能现在死去。必须找到一个人来,可是,竹林里全是危机,那些人,应该是苍崖山派来的,就算有落单的人,现在的他也不见得打的过。
他得往山里走,找到一个农户或者什么人。
天空骤然亮起一道闪电,随即是轰隆隆的雷声。晏衡张着眼睛望天,咬了咬牙。
暴雨说来就来,倾盆而下,无情浇灌在竹林里。狂风肆起,卷起一山的竹叶乱舞,噼里啪啦,雨水夹杂着树枝折断的声响。山林里还能听见某些凶猛的动物的嚎叫声,寒彻骨髓。
很好,这样至少可以遮掩他的行踪和足迹。晏衡想。
绝不能死。
绝不能死。
这个意志支撑着他站起来,行尸走肉一般,趿着鞋,一步一步往竹林深处走去。
第15章 竹林夜奔逃3
日头高高挂起。
山间一座小木棚后面传来几声鸡鸣,晏衡被那声音吵得皱了皱眉,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先看见了木头搭制的天花板,再转头,看见木屋门被推开,日光照射进来,晃得他眼晕,慢腾腾伸手去挡。
“哎,姑娘,你醒啦”
是个陌生人的声音,晏衡警觉地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眼前的青年穿着粗皮革制成的褂子,背上背了一把长弓,肩上扛着一头野猪,手里还提了两只野兔子,似乎是个猎户。
那人放下自己身上这些东西,擦擦汗坐下,叽叽喳喳和晏衡说着些有的没的。
晏衡有些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是在山中幸运地遇到此人然后用了金缕曲吸了他的气血并且还没被这人当成恶人,反而救到了底
他依稀记得昨晚浑浑噩噩间,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谁给你胆子乱走的”
是这个人吗
他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湿透的那件女装已经被人脱掉,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仍然是女子制式。
晏衡有点奇怪,这个猎户给自己换了衣服,现在还把他当成姑娘
他捎带试探地问“昨夜,是你救了我”
猎户讶然“姑娘你忘了昨晚要下大雨,俺早早就回家咧,是你男人带着你敲俺家门,说迷路了,你又病晕过去,俺看你倆都被雨浇透了,才让你小夫妻俩住一晚的。”
晏衡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小谢昨晚终究回来找他了。难道那会儿他离开其实只是为了引开追兵
他对他用了那功法吗他没有推开他吗
晏衡有些烦躁地绞了绞手指,四下看了看不像有其他人,只好嗫嚅着问“那我、我夫君呢”
“我在这呀,好夫人这就想我了吗”
小谢一贯懒散的声音从木屋外传来,猎户一侧身,让出门口的视线来,就看见他背着一捆柴火沿着斜坡走近了木屋。
晏衡撇了撇嘴,偏过了头去。
小谢放下柴火笑嘻嘻地进了屋,猎户同他道了谢,便把屋子让给了他俩说悄悄话。
晏衡冷冰冰道“怎么,昨晚去而复返了么。”
他悄悄瞄了小谢一眼,不料看见对方面色发白,嘴唇干裂,虽然还是那副讨打的笑容,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都很不好,仿佛病的那个是他才对。
晏衡匆忙下了床上前一步,眼里藏了一丝忧虑,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小谢笑道。可是那笑容好像也有些力不从心。
晏衡心里咯噔一声,狠咬了一下嘴唇,道“是不是我昨晚”
虽然记忆还有点模糊,但他几乎确定昨晚他用了金缕曲的人一定是小谢,说不定还很糟糕的失控了,乃至于害他虚弱至斯
小谢见他的样子就知他在想什么,勾着唇角道“别多想,不是那么回事。”
晏衡犹豫了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不愿多说,终是收回目光,低声道“昨晚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搜山。昨晚多谢你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去许城吧。”
话说出去半天,却没有得到小谢任何回应,晏衡不由再次抬头看他,只见小谢眼皮翕动,一副倦怠不堪的样子。
晏衡慌忙上前扶住他,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还正常“你到底怎么了别再说没事了,你看上去很不好,是不是我我昨晚用的太过”
小谢忽然低笑了出声“晏楼主,你这样说话可要叫人误会的。”
晏衡攒着眉瞪他。
小谢被他瞪地叹了口气,幽幽道“是是是,我这个样子就是怪你,我这么说你高兴么真是的,我也是脑子长泡了,怎么敢在这时候救你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了。晏衡托着他的身子不让他倒下去,着急地拍了拍他的脸,叫道“小谢,你清醒点,你到底怎么了”
“我现在走不了,”小谢一只手搭在了晏衡肩上作为支撑,上半身整个都躬了下去,不知道是累还是疼地,“此地是不宜久留。晏楼主,你一个人先走吧。”
晏衡吃了一惊,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几时见小谢示过弱这小孩不是在吹牛就是在吹牛,虽然好像说的大都也做到了,但是以他的姓格,能逞强肯定要逞到底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晏衡揽住他的背,恼道“你昨晚既没抛下我,我决不能在你这个样子时抛下你,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完成,我断不会食言。你放心好了,我陪着你。”
听了他这话,小谢一下子泄了力气,整个人软倒在晏衡怀里。晏衡抱着他把他放在床上,问道“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么”
小谢竭力绷着面皮,但明显身子都开始痉挛起来,吓得晏衡不知所措,反倒让小谢安慰他道“没事不是第一次了,熬过今晚就好,你去把门关上,别叫猎户大哥看见。”
晏衡慌忙照做,合上门回来,又听他道“再找几根绳子来,把我捆住,越紧越好。”
晏衡虽惊疑,但仍然照做,取了猎户方才捆猎物的麻绳,把两根拧成一股,将小谢严实地绑了起来。做完后他也出了一头汗,跪坐在床榻边仔细瞧小谢。
约莫过了两炷香,小谢开始不妙了。
他身上青筋暴起,冷汗直下,盘腿运功,过着清心静气的口诀。
看他的样子,竟像是走火入魔。
莫非是武功练得太杂,东学一脚西学一脚,导致经脉紊乱么
晏衡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却也不敢碰他,稍微坐远了些,怕扰乱他的气息。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谢的嗓子里开始发出低低的嘶吼,甚至运功想挣脱绳索,看他的神智似乎到达清醒边缘,已经难以自持了。晏衡怕惊动猎户,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见人好像已经外出了,稍稍松了口气,但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小谢滚下了床,痛苦地乱撞。
晏衡赶紧过去稳住他“小谢小谢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谢紧紧闭着眼睛,野兽一般发出“啊啊”地嘶叫。
他身上的绳索已经紧紧勒入肌肤,留下的深深的痕迹,有几处都已被磨破,渗出几丝血迹来,晏衡看了于心不忍,终是给他解开了绳索,只靠着肉身来困住他不让他自残。
小谢一朝脱困,立即起身要往外跑,晏衡从身后死死抱住他将他往回拖,不料小谢忽然转身并指为剑攻晏衡面门,晏衡赶紧撒手回守,“红酥手”脱手甩出,刺入小谢膻中穴,小谢身形稍滞,晏衡欲趁机再次制住他,刚一近身,小谢又是指如利剑横扫过来,晏衡反应也快,连躲了十几招,谁知小谢出手越来越快,晏衡才惊觉自己已跟着他的节奏被带入了圈套,周身看似没有破绽,实则如在死角,并无退路。
快雪时晴
晏衡心里吃惊,这是苍崖剑法,他见识过
若说上次对敌只是模仿钟宵,那么这次他完全是下意识用出了苍崖剑法,无剑胜有剑,这招式他已然融会贯通了。
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晏衡越是和他对招越是心惊,十二楼的对雨决绝对也称得上江湖排名前列的武功,他的针法更是父亲严厉自教导下苦学出来的,父亲当年和苍崖掌门秦端阳过招都不曾落过下风,可这套针法到了他手上对阵苍崖剑法,居然占不到任何便宜,究竟是他学艺不精,还是对手太过强
一个潼关来的流民,如何能习得如此正统纯烈的苍崖剑法
好在小谢此时近乎走火入魔,状态时好时坏,那招“快雪时晴”不及给晏衡致命一击,他自己便先乱了步法,晏衡赶紧出针封他去路,十指灵活游走在小谢周身,一招“扫林亭”攻他不备,点他要穴,终于将人制住。
晏衡拖着他回到床上,犹豫该不该再把他绑起来,但小谢双手紧紧扣着自己的咽喉,抓挠前胸,衣服都被他扯成布条,身上也被自己抓出好几道伤来,这些无意识的力道似在昭示他忍受着多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