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刚才凶猛无比的虎蛟连哼都不及哼上一声,便死了个彻彻底底。
虎蛟身肥肉厚,丹饕吃得是无比爽快,不过在往鱼腹下口的时候却顿住了,然後用爪子割开白嫩的腹肉,里面血花花的肠子、内脏流了出来,丹饕把里面一串带著血丝的白色鱼鳔抽了出来,拿去内湖洗了洗,放到敖翦面前,之後回头把剩下的虎蛟残骸一扫而空。
饕餮贪食自古有名,尽管鱼鳔的份量不算什麽,但丹饕愿意把食物分与别人,却是极之难得。
敖翦一番挣扎逃生可谓艰险,疲惫不说,此刻也是饿了。
面前放著的虎蛟鳔比曾经见过的鱼鳔都要大上数十倍,皮肌厚实肥美,他本来就不是什麽斤斤计较的人,更没有什麽纤细的神经。
饿了就吃,何错之有
於是一大一小便蹲在内湖边上,把在这片海域横行了数百年的祸妖给“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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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凶王醴,吾出必引天下乱
“呃──”
敖翦不记得自己上一顿吃得那麽饱是什麽时候了。
虎蛟的鳔极为肥厚,口感十足,而且现杀现吃更是鲜味无比,鱼鳔本就有滋养筋脉之效用,更何况像这条吃了百人精元的虎蛟,那更加是难得一见的大补之物。
虽然敖翦并不知道什麽修炼法门,但他毕竟是龙王之子,体内也是有龙元如意宝珠,尽管他不懂法门,更不知道吸食得道妖怪的精元後如何融为己有,但在不知不觉中还是增长了功力。
当然这对於丹饕来说并不算什麽。
非要作比的话,丹饕这头老妖怪的元丹就是一大磨盘,而敖翦的如意珠就是一芝麻,吃了虎鲛之後大概也就变成黄豆大小而已。
不过对於敖翦来说,他现在的感觉是吃撑了。
肚子里胀得很满,绝对是吃下去很多海藻也无法达到的饱满感觉,他悄悄看了丹饕一眼,心想吃饱的感觉真好,难怪大妖怪这麽喜欢吃东西。
吃完了虎蛟的丹饕已经变回了人形的模样,络腮的短茬胡须让他看上去粗犷凶蛮,强悍黝黑的魁梧体魄,实在一看就知道是个粗活的把式。
不过这却是在饕餮族中也算得上最斯文有礼的形态了。
比起庞大且令人恐惧的饕餮真身,丹饕更喜欢变成人身,这让他看上去更具君子之仪。丹饕虽不服炎黄,但却极是欣赏凡人的礼仪法度。
当年在族里他是个异类。
想那凶兽,纵欲不知礼才算正道。
可他喜习凡间三礼,在锁妖塔中更时常出入顶层塔室,与里面的囚友论道。难得的是顶塔的囚友满腹经纶,见识远大,颇有大家之气,就是论调偏激乃至荒谬,可常常让他这个老妖怪也无从反驳。
丹饕瞧了一眼摊躺在身边不断打饱嗝的小鱼。
不过是吃了那麽一丁点东西就饱成这样,真容易养活莫名地有些羡慕这个如此轻易就满足的小鲛人。
作为一头饕餮,无论他吃下去多少东西都不会饱,从没有过饱的感觉。
饱嗝嗯,是种享受。
见小身板躺得笔直,吃得饱饱的小肚皮微微鼓起,细细密密的蓝色鳞片晶莹剔透,就像浅蓝色的琉璃甲片,其中有螺旋的集中位置是一个小小的洼脐,看上去很是柔软,於是丹饕忍不住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地戳了戳敖翦的肚腩。
果然如他所料的柔软,虽然没有什麽肉,可是松松软软、又很有弹性,恁有趣。他喜欢上了这种不反抗的乖顺,锁妖塔里也不乏惧怕他的妖怪,但没有像敖翦这般绝对不必担心会在玩弄的过程中突然反扑咬他一口。
敖翦当然不敢反抗,只能任他的手指在肚皮上戳戳点点。
也可能是因为吃了丹饕给的鱼鳔,所以他倒也没有像之前的那麽害怕。
“你离开南海之後打算去哪里”
虽然大妖怪要去何处他是无从左右,不过也得有个知道吧
丹饕托了下巴,心不在焉地说道“待离南海,再觅方向。”
他在锁妖塔待了数千年长,没想到刑期未尽,锁妖塔却先尽其寿。天外飞星骤降,不偏不倚正好震碎了镇塔的宝珠。失了封锁的法力,塔里的妖怪跑了个精光。
吃食都溜掉了,他当然也没有必要留下。
只是尘世变迁,出了锁妖塔,看见的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凡间。
天大地大,他能晃啊晃地到南极之地,自然也能荡啊荡地走去北冥。
“那、那要不要去东海”
丹饕听到敖翦的提议有些意外。这条一直连话都不敢多的小鱼这回居然难得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莫非是吃了虎蛟鳔所以胆儿变肥了哦,如此甚好,甚好,那麽看来以後得多抓些给他吃吃看,免得他每句话都抖三抖的,听著都费劲。
不过他要是看仔细些,就能发现敖翦紧张得浑身都在发白。
敖翦非常难得地坚持了下来“我想去东海,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东海。”在丹饕的注视下,南海龙宫的七太子觉得自己快要耗光所有的勇气,“我知道东海有三座仙山,仙山上有很多能治百病的仙草,我想去采一些回来父王病了虽然不一定有用其实龙宫也有灵丹妙药可是我想去找一找”说到後面开始辞不达意,其实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面对的还是一只准备把他当成饭食的妖怪,也就难怪他又怕又紧张。
丹饕倒没有打断他的话,耐心地听完,然後点头“也可。”
他的轻松同意让敖翦有些吃惊,那些害怕啊,紧张啊,担心啊一下子就像被狂风吹跑。
在老妖怪眼里,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云淡风轻,反而是刚刚察觉的事情让他颇感意外“汝乃龙子”
敖翦正自欣喜不已,便点头道“我是南海龙宫的七太子。”
既是龙子,想必应有司职,於是问他“汝司何职”
“织造。”
丹饕点头“鲛人善织,莫怪南海龙宫另称龙绡宫。”他在锁妖塔中,亦曾闻南海龙宫因有龙绡纱之美,故四海之内,又有龙绡宫之称。
敖翦并不以织造为耻,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能耐,也是鲛人族代代相传的手艺,可是在龙宫的兄长眼中,这却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龙太子纺纱,说出去也是贻笑大方,兄长们更不敢让其他三海的龙族知道。
听到丹饕的话,敖翦像是被认同了般,即便对方是个随时当他是饭食的妖怪,也觉得心口涨得满满的。
真好
尽管这些天来日日担惊受怕,可他并没有受到什麽实质性的伤害。
更何况,自从母亲离世之後,丹饕还是第一个和他说了那麽多话的妖怪,而且还愿意带他去东海仙山。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妖怪对饭食会这般的好
敖翦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你你是只好妖怪。”
丹饕听到登时瞪大了眼睛,极其难得地露出一副近似食不下咽的表情。
“吾是好物从何说起”
若是换了伶牙俐齿之人,此刻定会歌功颂德,言辞讨好以得对方欢心,可惜敖翦显然缺乏这方面的锻炼,喏喏一阵,好不容易想到个方向“你吃东西不浪费”瞧那骨头都不吐的干干净净。
“”
能浪费吗都不够吃。
之於饕餮,贪婪无度那才是赞美吧
“汝可知四大凶族”
敖翦眨了眨好奇的眼睛。
丹饕指了指自己“凡世云,贪财为饕,贪食为餮。为恶兽,祸人间,自古有凶名。吾与舜王一役,杀人万余,受囚锁妖塔刑至万年。如今刑期未满,锁妖塔崩,吾出,必引天下乱。”
空气有些凝固了杀伐凶煞之气,敖翦的沈默,让丹饕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良久,就听敖翦小声地说“原来你是逃犯啊”
“”
难怪了。瞧著丹饕的凶相,敖翦不知道以凡人的观感该作如何说法,不过这副满脸胡渣、眼神不善的模样,也绝对不会是善男信女之辈。
敖翦甚是安慰地自语道“所以就算我一直都很害怕,也不算太丢南海龙族的脸”
他堂堂四凶之族,连天上神仙也要退避三舍的上古大妖,在这条小鱼眼里怎麽就成了个四处逃窜的“逃犯”
丹饕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小鱼对他的惧怕想必已到达了极限,就算他在世人眼中是如何流毒诸夏,如何为祸人间,想也不过还是如此了。
敖翦开始有些担心“既然你是逃犯,不是应该快些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追捕吗东海仙山上应该有许多仙人在,你若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丹饕闻言哈哈大笑,坐起身来摸了摸颌下胡渣“正合吾意,可一尝仙身滋味。”见那小鱼又害怕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莫怕。如今天地有异,九天惊乱,当无闲管走兽之恶。”他表相虽是粗鲁,内里却心细如尘,倒是对形势把握精准到位。
“真的不打紧吗”敖翦还是有些犹豫,以前听兄长和父王说过,天上的仙人法力无边,有降妖伏魔的本事。
这颗小脑瓜怎麽老担心这担心那的,明明就没有解决的本事,却老是为旁人操心,不过丹饕却极是喜欢这种被惦记的感觉,他觉著没有把这条小鱼给吃掉的决定如今看来再正确不过了。
不过这条小鱼实在太弱了,虽有他在侧,但没准转头就给别的怪物给叼走,那可不划算。丹饕心念一动,忽然抬手按在敖翦额上“莫动,且忍了。”敖翦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但他习惯了顺从,当即僵直地躺著一动不动。
但觉一阵炽热的气息烫入额顶处,就像火烙炽痛,敖翦一下子疼得几欲昏死,不过这痛楚很快消失,当丹饕放开了手,一股暖热的气息缠绕在额上。
敖翦睁开眼睛,看到隔绝了夜幕的那张凶兽的面孔,感觉到额顶有些沈,好像多了些什麽。
大妖怪粗豪的脸狂放不羁,嘴角带了深深的笑弧,跟他说。
“烙此印者,为凶王牲醴,凡妖不敢染指。”
第七章 百幻蝶,茱萸朱点轻胧香
敖翦苦恼地盯著水面上倒影著的额头。
夜色未退的晨光并不足以照亮海面,但见他额头上却有橘红颜色的光芒流动成形,在浅蓝的鳞肤上就像多了一个头箍般现出兽面纹镌。
见是纹印是饕餮凶猛兽面,古朴鲜明,颇有异兽神秘。
敖翦听说过陆地北方的游牧民族会在他们放养的羊身上打上烙印,好作区分,免得被别的人牵了去宰。
想必丹饕也是担心自己不小心被其他的妖怪给叼去吃了,以防万一,先往他身上打个“印”吧
存粮真不好当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是不疼不痒,可如果他带著这个纹印回去龙宫,父王看到了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其实父王已经很多年没来看过他了,除非他额头上长出了龙角,否则也不会被父王注意到吧
这麽一想,敖翦不由得更加沮丧。
他弯下腰,想掬一把海水洗脸,忽然一片阴影略过,敖翦吃惊抬头,但见天空上有一巨物,似蒲帆横空而过,其状扁平,且宽阔无比,掠过空中带动呼啸风声。
而这些并不足以惊醒沈睡的上古凶兽。岸边那一堆橘红色的毛团,除了呼吸起伏之外完全看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微微的鼾声,显然是好梦正酣。
敖翦不知道这回又来了什麽怪物,忙扑进毛团里面,好不容易给他挖到了巨大的鼻头,当下又摇又掐,奈何力度不足,像是按摩似地,只换来巨兽舒服的哼哼,还把鼻子更探前了些拱到他怀里去了。
敖翦无奈只好抓了长毛攀爬到耳朵的位置,抬起像帐篷般大的耳翼,大声叫道“快醒醒来了个奇怪的东西”
丹饕打了响鼻,迷迷糊糊地哼道“甚好,有食也。”
然後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四肢著地站了起来,硕大身躯就像一堵巨墙,把天幕的日光都遮挡大半。
蒲帆之物在天上盘旋不去,见了丹饕现形,也是吃了一惊,驻足张望後竟未逃离,反而呼啸落下,待那物落了地,敖翦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麽蒲帆,而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蛱蝶
但见蝶翅硕大如帆,色彩斑斓丽,饰有罕见的紫蓝色耀目斑纹,後翅更长有尾带更增娉妍之姿。如此体型硕大之蝶,敖翦是见所未见,不由一下子目瞪口呆。
巨蝶落地之後,抖动翅膀,硕大的蝶翅慢慢收小,从厚变薄,仿佛紫色琉璃玉般美丽。粗壮的蝶身亦转眼化出人形,却是一位高挑的俊美青年。看似弱冠之龄,齿白唇红,面容细致精巧,又见柳腰桃,肤若凝脂,许是南海日烈温高,故他上身未著半缕,樱乳小点犹如茱萸点缀在雪白的胸膛上,浅红丝纱缠身而裹,若隐若现让雪白的长腿皓足更是撩人。阵阵幽香扑鼻而来,不知是何种花香,竟能让人心醉神迷。
美目流转,瞧了一眼蓝色的小鲛人,对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嗤之以鼻,然後转目打量硕壮的上古凶兽。
蛱蝶喜,丹饕那身橘红色的长毛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又见那巨兽居然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顿时两颊顿染上醉人绯红。
就听那蝶化的青年问“你们可曾见到一只虎蛟恶妖”声音软糯带魅,就像花蜜所酿的甜酒。
丹饕不语,敖翦也不敢乱说话,半晌无人理会的青年顿时著恼“问你们话哪你们是聋子还是哑巴”
颐指之意溢於言表,颇有人间贵家公子的派头。
丹饕要是变作人形此刻定已皱眉。
既是有心求教,就算不必每步皆仪,那也得有起码的尊重,口中恶言丑语,不谙礼数,实在有欠妥当。
站在一边的敖翦听到丹饕肚皮因腹空而发出的“咕噜”声,连忙接话“昨夜确实遇到一条恶鱼,便不知是不是你找的那尾。”
蝶化人形的青年看来并不想与敖翦说话,可要问明情况,只好不得不问道他“想必是了。那恶蛟如今何在”
敖翦犹豫了一下,对方来历不明,也不知是不是那虎蛟的同夥。
青年见他态度不干不脆,更是不耐“快些说来如有隐瞒,定不饶你”
对方态度不好,换了别人定是懒得理睬了,只是敖翦在龙宫里见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也不与之计较,掂量了一下觉著说了也无妨,才指了指丹饕“那虎蛟被他吃了。”顿了顿,“我也吃了一点”
後面那句青年就当做听不到了,此时瞪圆了狭长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见著丹饕这般身形,倒也没什麽不可信的“此地有虎蛟为恶,以渔者为食,多日前又伤我族胞,本太子特地前来惩治这一方恶煞,没想到却被你们先了一步”
丹饕仍是不言不语,反而是敖翦代为问那青年“请问你是什麽妖怪”
“哼,孤陋寡闻”青年鄙夷地丢去一个眼神,“像你们这些只躲在海角天涯的鲛人,想必不曾听过我百幻蝶族大名”他腾开一对华丽的翅膀,见是有蝉翼之薄,纹路清晰美丽。
南海有蝶,如蒲帆过海,能揭舟,形态变化万端,故有百幻之名。
闻言为自己的浅薄见识深感羞愧,好歹是南海龙太子,居然连南海上的蝶族也不知道,若让父兄知晓,必也会觉得颜面无存。然他能出宫的时间少得可怜,紧赶慢赶地趁别人没发现之前回去,又怎会有机会见识到南海众生。
那百幻蝶青年不再理会敖翦,反而看向丹饕“剿杀恶妖,也算是有恩於我族。这样吧,你们随本太子回百幻海市,父王定会重重赏赐你们”
却听见敖翦慌张地拒绝“不必了”
青年不悦,哼道“又没问你”瞧敖翦这般懦弱的模样,必定是旁边大妖身边的跟班小厮,哪有他越俎代庖的份儿
敖翦心里暗暗叫苦,好客是好事,可也得看请回去的是何人物啊
他咬咬牙,虽怕丹饕责难,但还是不想看到这蝶族遭难,仍是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另有要务,不便久留,你的好意”
“你这鲛人好生多嘴做不得主就别要在那里指手画脚”百幻蝶打断了他的话,难得他蝶族太子纾尊降贵地发出邀请,敖翦却不识好歹地一昧拒绝,当下更讨厌这个奇形怪状的鲛人。
敖翦被当面斥责,便只有闭嘴。
诚如其言,他也不过是丹饕带著的尚未肥足斤两的夥食罢了,哪得那份闲心去担心别人
此时那硕大的妖怪橘红色的毛发光芒一闪,便化作魁梧男子模样,大手轻轻拍了拍敖翦的头。
“既有海市蜃楼,一探何妨”
有道是却之不恭,既然对方盛意拳拳,邀到族中用饭,他自然不便推辞了
丹饕又抬眼仔细打量面前的百幻蝶青年,看这大一只蝴蝶,虽说不如陆上的野兽强壮,但应该也是分量十足,肉质肥美。
那麽如果是一窝的巨蝶呢
呵呵,光想就让人非常高兴了
那蝶族太子被他眼神一扫,顿觉喉咙一紧,先前傲慢的言辞一句都说不出来。蝶族男子多见貌美姿容,身形窈窕,似丹饕这般肩横腰阔、腿粗臂壮的阳刚汉子却是鲜少,加上方才见过他的真身,不但毛发丽漂亮,而且本领高强,轻而易举便将那虎蛟妖怪给收拾了,心里更加对丹饕另眼相看。
此时半空又有了声响,两匹蛱蝶匆忙追赶过至。
两蝶落地化作人形上前对青年见礼,其中一名妙龄女子看来很是紧张“殿下怎如此鲁莽那恶蛟凶暴,若伤了殿下可怎生了得”
蝶族太子当也知自己此番确实冒险,那虎蛟乃得道千年的妖怪,食人无数功力不比寻常,而且它在水深之处,他有翅能飞却入不得水去,其实也不过是呈一时之勇。
不过眼下那虎蛟既然死了,以他脾性自不会服软,当即哼道“大惊小怪那恶蛟又怎是本太子的对手只是被他二人抢在先头,将恶妖除去罢了。不过既然有恩於我族,若不行赏倒让旁人笑我百幻蝶族寒酸。”
两名蝶族婢女闻言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丹饕和敖翦,遂皱了眉头,不愿靠近,只与蝶族太子附耳道“这两人来历不明,殿下需得小心”
蝶族太子一挥手,不以为然“小心什麽莫非害怕他吃了我不成”言罢又自眼梢瞄了丹饕一眼,见他没有环扣的胸膛雄伟壮健,黝黑胸肌像能撑破那件贴身短打般,不觉喉咙又是一阵发紧,咽了口唾沫,觉察到自己险些失神,便连忙叱喝道“还唠叨什麽且在前面引路”
婢女伺候太子多时,知这位年轻的蝶族太子一向娇惯,听不得劝,只好点头答应,变出巨蝶之形,来到丹饕面前“两位贵客请上蝶背。”
丹饕也不客气,弯身一把捞住敖翦腰部,提了就抬脚踩上蝶背。
所谓入乡随俗,他也是知道规矩的,看这两名婢女如此谨慎,想必百幻浮洲也不是轻易去得的地方。
待巨蝶展翅,蝶族太子也一并化蝶腾空,淡淡香粉在划过之处留下曼妙痕迹。
他有意无意地飞在丹饕侧旁不远处,侧目见得那魁梧男子於蝶背上坐以经立之容,t不差而足不跌,稳如泰山之重,言举有矩,非荒外之人可比。
莫名地又是一阵砰然心跳,有些恼那双婢来得太快,否则由他亲自负了这男子去海市又有何妨
第八章 飘渺洲,碧瓦飞甍蜃景幻
海市,为蛟蜃吐气而成,海中缥缈之洲。
凡人若有机缘一睹海市,只见得是楼台城郭,碧瓦飞甍,能辨宫殿墙垣、亭台楼阁,乃至车马,人影来去。但若行舟追赶,却又渐远,始终未能靠近,待大风扬起,吹散幻境,再难觅其踪影。
曾有博学善文者沈括著之梦溪笔谈载,登州海中时有云气,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睹。
此时三只巨蝶飞了约两个时辰,她们背上的两位客人,丹饕倒是还好,敖翦却何曾试过在天空中飞翔
御风而行跟在地上走、水里游的感觉绝不相同,凌空於海面让他既是新奇又不免紧张得浑身紧绷,幸好旁边有稳坐如山的丹饕,敖翦下意识地紧紧贴住他,不敢稍离半分。
丹饕任他靠著,偶尔低头看看那瞪大了好奇的琉璃眼珠子,明明害怕又不想闭上眼睛错过自天空饱览大海浩瀚的敖翦,虽此去百幻海市路程遥远却也并不觉著无聊。
忽闻敖翦惊呼“快看是海市蜃景”
他便顺了他手指方向看去,果见远处海域上出现了一副巨大的海市蜃景。虚无缥缈间,宫阙华丽,辽阔之境连亘百里。
巨蝶展翅横空,追赶般赶上了转眼便要消失的幻境,破空而入地穿入厚重的蜃气之中。
这层蜃气原是白雾之状,极为厚重,巨蝶破雾而前,竟亦飞了一刻的功夫。
待穿透之後,眼前骤然开阔,便见海面上一弯浮洲。洲上筑有华贵白玉殿宇,楼阁列栋间接有桥梁石道,缥缈蜃气缭绕其中,如梦如幻,只怕是蓬莱仙岛也不遑多让。
待低空飞掠而过,更可见这洲上均是七彩蝶人,形貌纤弱姣美,偶尔振翅跃动轻灵,娇笑打闹,洲见繁花似锦,蝶影翩翩,胜似人间仙境,俨然是一方小国模样。
待巨蝶降落於浮洲之中的宫殿门外,见是太子归来,马上有卫兵入内通传。
蝶族太子方化作人形,便见有一位宫衣美妇拍翅而来,将太子搂入怀中“我的王儿你可回来了”
“你若有什麽损伤,叫娘如何是好”美妇又亲又抱,太子平日倒不觉什麽,可如今旁边有丹饕在看,便不想他觉著自己像个三岁娃儿,便推拒道“母後又没什麽事,你别大惊小怪的”
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
丹饕正忙著把看呆了的小鱼从蝶背上抱下来,瞧著他那副一双眼睛不够使、毫不掩饰自己很好奇,就觉著比起瑟瑟缩缩的模样更是有意思,遂决定让小鱼多看一阵这样的海市奇景,反正食物都端上桌了,也不急於一时。
蝶王闻讯亦匆匆赶来,太子便将这二人带回来的缘由说了一遍,蝶王皱了眉头,就算是有恩於蝶族,重酬便是,贸然带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到百幻浮洲实在欠妥。当下打量二人,敖翦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的鲛人,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却看不出来历。
百幻蝶族在南海上也算是一方望族,只可惜除了媚术与狐族相较,其他法术却极是一般,根本无法与丹饕这般的上古大妖相比,蝶王自然看不出丹饕真身。
蝶王正要斥责太子鲁莽之举,可那美妇好不容易见宝贝儿子平安归来,哪里还听得丈夫斥责,当下泪痕斑斑地抱住儿子。蝶王无可奈何,只好应下让这两人在百幻浮洲留一夜,不能再多。
太子心里可不高兴了,但就连一向纵容他的父王也板起了脸,只好点头答应。回头却见丹饕并未理会他的费心安排,反而一直守在那个土包子一般看得目不暇给的鲛人跟班身边,不由恼了,几步上前,喝那敖翦道“看什麽看没见过海市吗”
敖翦被震回了元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仍是坦然点头“确实不曾见过。”
对方这般老实,反而让以为对方会说谎狡辩而预备了好些讽刺之言的太子语塞当场,脸色一红,便懒得与他计较地看向丹饕,语气虽仍倨傲,但声调放软了不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丹饕有些被打扰的不悦,但人间做客,讲的是为宾为客,献酬交错,礼仪卒度,笑语卒获。
在别人府上作客,还是节制一些比较妥当,於是便回答道“吾名丹饕。”
“哦”太子装作不甚在意,眼梢一挑,“本太子名叫瑞珀,你可得记住了”
敖翦只道需要彼此介绍,便连忙说“我叫敖”
瑞珀对一个随从的名字没有半点兴趣,听也懒得听,翩然转身只留下漂亮的蝶影,敖翦不及说完,只好作罢。
婢女带他二人下去安顿,瑞珀想一并前去,可美妇担心儿子好不容易见著了怎会让他离开,不得已只好随她一同回宫。
蝶族对外来者颇有戒心,蝶王虽答应收留他们一晚,却有意将二人安排了在宫殿一角极为偏僻的房间,又暗地里派去守卫监视。
待安顿了房间,婢女问客人需何种膳食。
闻敖翦说吃的是鱼鳔,不由露出厌恶之色,百幻蝶族虽生在南海上,却不喜鱼腥之物,自然不可能会有鱼鳔这类的食物。
敖翦怕她为难,便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浮洲四面是海,我自去寻些吃食便是了。”
婢女实在不愿沾得满手鱼腥,对方既然要自行觅食,那是最好不过了,转身退下。
敖翦没想到对方没问丹饕吃什麽,大概是以为他也是吃鱼鳔的,正想叫住她,不想丹饕大手一伸却将他拉住。
丹饕蹲下身来,他身材太过魁梧,即使半蹲之状竟亦几乎与敖翦同高。
就见他竖了一根手指头在唇前,嘴角翘起了深刻的笑弧,故意压下的声音低沈神秘,内容却是足以让这浮州上的所有白幻蝶毛骨悚然。
“洲内皆为吾食,何急一时”
敖翦向宫里的人问了路,与丹饕走出了皇宫。
浮洲之上弥漫了一层如雾如幻的蜃气,宫外的居处也与皇宫一般以白石砌成,亭台楼阁,巧夺天工,到处栽了各式奇花异草,所有的鲜花都开得灿烂夺目,仿佛不受四季影响,散发花香不但甜腻,更有醉人之魅。
花丛间美色如云,南海蝴蝶不愧有百幻之称,女子妩媚,男子俊美,有幻化百变之魅,他们背上硕大的翅膀或红、或黄、或蓝、或绿,纹路千奇百怪,灿烂耀目。他们身上裹著轻盈的纱衣,不似凡物,似透非透,似实非实,阳光下更见得有萤光折射。这纱衣下的曼妙身段若隐若现,酥胸半露,藕臂裸足,蝶人爱美,并无半点羞涩之意。
敖翦这般浑身是鳞的异相走在其中,便似在争相斗的百花丛中突然突兀长出来的怕丑草。
引得百幻蝶族人纷纷侧目,更甚者掩嘴嘲弄轻笑。
这些敖翦全不在意,反而不敢多看地闷头往前走。
敖翦这般绝不是因为他自惭形秽,更不是见了许多美人所以害羞,其主要的因由是因为一旦想到这些漂亮的人很快就会被身後的大妖怪吃掉,心里多少有些为虎作伥的惭愧。
再说了,仓库里的存粮跟餐盘上的热食打招呼那算个什麽事啊
二人来到洲边之处,抬目不见远海,蜃气就像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球体将整个浮洲笼罩住,连日光也被遮掩大半,近岸处倒是风平浪静。
敖翦想要直接跳下去捉鱼,被丹饕拦下。
想到之前小鱼下海险些被虎蛟吃了,虽说他现在脑门上有他的饕餮纹印,不过眼下百幻浮洲乃他族之地,丹饕虽说不惧,但对於这条自保能力不足的小鱼来说,还是小心为妙。
丹饕不许,敖翦也没问因由,但不下海去如何能捉到海中游鱼
南海七太子呼风唤雨的本事没多少,更没有饭来张口的福气,一向自给自足的龙太子有一双灵巧无比的手。他显然没有被难倒。
凡人不如海族水性之好,可他们却常常捕得大量渔获。
便见他伸手下水,细长指甲的蓝色手指在海水中不住穿动,指腹之间仿佛连了半透明的皮翼,渐见指尖所动处,光影成形,待半刻功夫,就见他手臂出水,扬手一掀,一张渔网从水下被他抽上来,甩动间珠玉飞碎,网绳玲珑透亮,彷如轻纱却又强韧有力。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