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罗杜文处置了在家庙里胡乱出诅咒之言的李梵音饿了她一天, 又叫几个大力气的宫娥摁着她跪在家庙的正堂, 从早晨跪到天黑,跪到她又饿又累, 晕厥过去为止。
醒过来的李梵音知道自己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但是咒骂啼哭并未因之停止,喊着道“我要见我未来的丈夫我要他给我个说法”
这话被通报到罗逾的耳中, 他犹豫了好久, 才起身道“好吧,去看看她。”
他还没有出平城宫的宫门,突然被一个飞奔来的小宦官拉住了。
那小宦官问“五殿下可是去看望家庙里的李公主”
罗逾“你是哪里的”
那小宦官笑道“我主子说, 五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偏软。您去看了李公主,结果就是给她当出气筒一场大骂,结果饶是自己受了气, 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罗逾凝神一会儿,才问“好笑了我要解决什么问题”
小宦官笑道“我主子说,殿下的心愿她晓得, 无非是别娶个讨厌的人在身边日日看着作气不说,还更想着求而不得的那位。”
罗逾顿住步子, 仔细打量着那个小宦官,笑道“你是左夫人那里的人”
“是呢。”小宦官低头弓腰, “我们主子想请殿下到毓秀宫一叙。”
然后又加了句“知道殿下怕大汗,不敢去也不要紧。哪天请大汗一道,敞开来讲也行只是那时候, 万一有什么话要转圜,却不怎么容易了。”
罗逾确实本来是想去和李梵音说清楚的,但是女人毕竟更懂女人,李梵音脾气坏他已经见识过了,万一弄个寻死觅活的,他可要背黑锅。又想起“求而不得”四个字,脑海里顿时闪现出杨盼,她那小样子在自己心里日日盘想无数遍,一年多没见,好像非但没有淡忘,反而印象更加深刻了一般。
他左思右想,李耶若恨的是西凉皇帝一家,此刻若给他挖坑,似乎并无必要。他骨子里有勃勃的狼性,但凡有机会,便想去试一试,因此居然胆大包天地说“可以,我去见她。但我不进门,只在门口说几句就罢。”
“好嘞。殿下放心就是。”那小宦官手一摊,示意罗逾跟着他走。
他们俩都浑然未觉,毓秀宫外打扫甬道的小宦官,在见到罗逾走向毓秀宫的时候,便丢开扫把飞奔而走。
罗逾进毓秀宫侧殿的门,正见李耶若正装肃容,梳着漂亮的高髻,端坐在坐席上看着他。
而周围,摆着插屏,却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罗逾有种要上当的直觉,退了两步,躬身道“母妃这不是臣该来的地方。”又退了两步,打算赶紧离开。
李耶若笑道“怕我吃了你”
“这样一间屋子,孤男寡女相处,不好”罗逾继续后退着,后背突然碰到了闭着的门,心里一阵紧张,转身去推门。
李耶若笑得“咯咯”的“门没有锁,你随时可以走。但是,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门果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发出轻轻的“吱呀”声。罗逾贴着门,跟她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声音也是峻然的“好,你说。”
李耶若低下头,略显出一点娇羞来“五殿下,从西凉到南秦,再到这里,我我其实是想感激你的。”
罗逾生恐这是“凤仪亭”的再演,完全不敢相信她,拱拱手说“谈不上。我没做什么事。”
李耶若说“其他事,我也不那么谢你。但是,我要谢你,把我举荐给大汗。”她说得真切,笑得真切“有些地方,我们还挺同病相怜的,我这十几年,除了小时候还享受过几天父母和睦的欢乐,之后,一直是在悲痛伤心、奔波流离里度过的。我从来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样子的。”
“大汗都让我知道了。”
罗逾直觉她此时并没有说谎如果这也是谎,这个小妇人的做戏本领也未免太好了。
李耶若笑着“原来有一个人心心念念挂记着你,你也心心念念有一个人挂记;他愿意为你做事,你也愿意为他做事;他愿意时不时给你一点惊喜,你也愿意时不时给他一点惊喜真的好美好”
她放低了声音,不胜羞怯似的“我好喜欢他。”
藏身在几重屏风后的叱罗杜文,慢慢把右手从重剑的剑柄上拿开。刚刚还气得头顶升烟,想着怎么最狠辣地处置“奸夫淫妇”的他,现在已经被李耶若话里的爱意打动着,心胸里软绵绵的。
他们并不知道他得到密报,早早地从后室翻进来,打算一抓两双。
罗逾说“母妃,我很羡慕你。”他勉强笑了笑“若是因为这件事,臣知道了,祝母妃日后安康幸福。”
李耶若笑道“还有其他事呢。请你仔细听。”
罗逾重新看着她,拾起了警惕。
李耶若慢慢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杨盼,答应娶我堂妹李梵音,实在是迫不得已。若是我堂妹性格温柔,熬一辈子也就闭着眼认了。但是,呵呵,她又是那样一个人没有人受得了她”
“那么,你想不想摆脱她呢”
罗逾瞠目道“什么”
李耶若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恨我堂叔家的每一个人”
“迎娶西凉公主李梵音,不是我一己的事,是朝堂的事。”
李耶若说“如今这事就要你牺牲了。陛下已经告诉我,六公主嫁到西凉,麻痹李知茂的警惕之心。如今公主断其粮路的计划已经得手,但看你敢不敢再下一把狠心了。”
“这也是朝堂的事。”她说,“假作谋逆,杀西凉李梵音。大汗绑你去西凉认罪,入了武州城,有武州副将石温梁的亲信旧部在,你用我的手书,带着这些兵将起反,打李知茂一个措手不及。北边,已经和柔然联合,从甘州进发,大汗则从北边直攻张掖。两国瓜分了他西凉”
罗逾心中有天下局势图,怔怔地边听边想,不由地对李耶若刮目相看。
李耶若笑道“你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这都是大汗的主意,只是一直觉得少一条内里插刀的法子,我就想到了你。五殿下,你敢不敢”
要杀一个虽然凶悍,但也无辜的女子;要打进敌人内部,争取一支以前从来不认识的军队;还要面对打仗时若干无法预测的变动。
罗逾犹豫了片刻,想着给阿娘争光,叫她扬眉吐气;想着不娶,便不存在说背叛杨盼,日后还有再见面的余地。他胸怀中那些不忍和胆怯尽数抛别,倒像一头孤狼似的重新燃起狼性,绷着下颌骨点了点头“动用军队的事要大汗点头。只要他同意,我愿意。”
“好好好”屏风后突然传出来伉爽的笑声,“我一直头疼的事,竟是给你这个小女子解决掉的。果然人不可貌相你除了这样倾国倾城的相貌,还有如此的智慧和胆略”
李耶若吓了一跳似的,拍着胸回头,果然看见叱罗杜文推开屏风走了出来。
“大汗”她真不知道叱罗杜文居然在听壁角,花容失色,磕头如捣蒜一样,“妾妄谈国事。大汗饶命”
叱罗杜文探手在她颈项上摸了摸,笑道“居然吓出汗来了,和刚刚截然不同嘛”然后对两个人招招手“你们在说,我在后头沙盘上画了图式,你们俩都来看看。”
两个人战战兢兢到了后头,皇帝随处不离的沙盘上果然用笔杆画了好多线路图。李耶若瞟见一边的胡床上摆着皇帝日常用的重剑,一旁还有一把长弓,冷汗都出来了,完全无心听父子俩在说什么。
直到看见叱罗杜文在拍罗逾的肩膀“好儿子,先杀西凉公主,然后按这步骤进行下去。和柔然瓜分了西凉,掌控了西域的通路,便是有了一大笔财富,纵使日后天灾,牧人们的牛羊无存,也可以从这条通路上获得些好处,不至于冻馁得十室九空。”
又说“这次成功,我就封你做扶风王”
李耶若暗暗咋舌好家伙扶风郡是叱罗杜文没有称帝前所领的郡邑,有些感情在的;又是联结秦岭、黄河、关陇的边界要地。这个承诺,真是够丰厚的。
罗逾似乎也有些小小的兴奋,还要谈什么想法。叱罗杜文摆手止住了他“你自己回去先想,不要想一条就说一条。等你想得条理清晰了,再写个条陈给我瞧。下去吧。”
罗逾前脚刚走,皇帝的目光就飘到李耶若的脸上。
李耶若今日私会罗逾,而且仗着知道点皇帝的方略,居然自作主张,是犯了极大的过失又是可大可小,端看皇帝怎么裁定了。她惴惴不安地眨巴着眼睛看着皇帝似笑不笑的表情,情急间瞟见一旁的白瓷瓶里插着羊毛尘麈,急忙拔出来递过去“妾该打了,陛下手轻点,我怕疼”乖巧地伸出两只手,把粉润润的掌心递在他眼前。
如此解语又可爱,叱罗杜文似笑不笑的表情终于变成了肺腑而出的笑容“小东西,也知道自己该打你又不是蒙童,我才不打手心。衣裳都脱了。”
李耶若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解衣带。这又害怕、又旖旎的画面落在皇帝眼睛里,只觉得这间屋子暖意袭人。
他倒拿着尘麈,缠着丝线的竹子柄轻轻敲在手心里。见脱得太慢,便逼近上去,听李耶若颤巍巍喊了一声“大汗”
他再也忍不住了,剥笋似的把她的衣领一剥,使她色相毕露。
他拿竹子柄在她大腿上轻轻敲了两下,笑得眼窝里盛满了爱意。“可真是该好好罚一罚。”
她不知道他刚刚在后头,怒气勃发怀着捉奸的心思。
皇帝以为她私会罗逾总要讲些喁喁的情话,没料到却听见她口口声声感激着他的皇恩和宠爱。当面听,不稀罕,背后听得,真是动容。
皇帝拿尘麈上软蓬蓬的羊毛在她胸脯上扫过去,一点点扫到她紧实的小腹上,又一点点往下。
李耶若痒得战栗着,双手推拒,双腿乱蹬。
皇帝并不阻止她抗拒,但是只忍着看了一会儿,旋即丢开尘麈,覆身上去吻她,从上吻到下,火烈而虔诚。最后,他笑着看着她还有些惊惧的面庞,说“耶若,我好喜欢你。”身子一挺,到她那片温暖湿润的温柔乡中去了。
李耶若到结束后好久,还喘息得不能自已,灯光仿佛变得朦朦胧胧的,眼前的男人有蜜色的肌肤,干净的胡茬,漂亮的五官,又有父亲一般的宠溺神色,结束了这么久,本该呼呼大睡的时候,他还在不断地吻她,在她耳垂边喃喃地说着爱她的情话。
“大汗”她娇柔地伸手环抱着他精峻的腰肢,埋头在他怀里,感觉着他胸肌一鼓一鼓的力道。
俄而,她抬头笑道“你坏死了,偷偷在后面干嘛”
皇帝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以为你才坏死了呢”
李耶若扭了扭。
皇帝吟了一声,揽紧了她,然后说“先还在想,要是抓到你们俩偷情,是一剑穿心,还是弓弦勒毙,又想,若是真那么可恶,就当活活鞭杀。”
李耶若在他怀里打了个寒颤,温软的小身子都僵硬了。
皇帝知道吓着她了,急忙低头密密地吻“别怕,别怕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意。耶若,我这个人投桃报李,你对我好,我加倍地疼爱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罗爸的爱情真不是假的
而罗逾的春天即将来临
只是之前要黑化他一下,各位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