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从长乐宫回来, 后头还多了个尚青灵, 尚青灵又进宫来了,以暖暖教导女官的名义。班息万般不愿意也只能笑脸相迎。
青灵此番进宫就是皇太后安插进来的, 为了方便吕筱王叙对外传话。
午后骄阳当空,秋色渐浓,宣室殿后的院子里种了几十株高矮不一的树木,树叶都渐渐染上了红黄之色。
暖暖在树下荡秋千,宫人帮着把秋千荡得高高的, 暖暖笑得格格响。
王叙在旁看着,一阵风吹来,树上落叶飘下几许,又一年了,她默默想着。
玩了一阵,停下来喝水,王叙拿着汗巾子给暖暖擦脖子上的汗,暖暖奶声奶气地问“阿母,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弟弟呢”
暖暖所说的弟弟是刘齐,上次她在长信宫里跟小刘齐相处了几日,回来便常常念叨。
自打小刘齐出生被李长御抱走,王叙便没再看过他,小刘齐现在也差不多百日了。
王叙轻声道“暖暖乖乖听话,好好吃饭好好长个,以后让弟弟陪你玩,好么”
暖暖甜甜地笑着“弟弟要学会走路了才好玩呢, 暖暖要跟他玩捉迷藏。”
王叙应了一声,慈爱地帮暖暖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掖。暖暖长得好,像她也像刘昭。
这边暖暖继续荡秋千,童墨急促走前来,轻声道“叙姬,奴婢刚才进殿内给公主取竹蜻蜓,听见兰林殿的人来回禀,说赵婕妤怀孕了。”
果然如她所想,王叙也不好多说,便问“让你取的竹蜻蜓呢”
这么大的事,童墨不解王叙为何毫不在乎,万一赵琳俊生出个皇子来,太子又失踪在外,那这太子之位估计是保不住了。她刚才听到这个消息都慌了神,早把竹蜻蜓给忘了,忙道“奴婢再去取。”
一直在旁听着的尚青灵,这才道“这该如何应对”
王叙早就想好了,她道“你去回禀皇太后,我去见赵琳俊。”
郑河应召到了长乐宫永宁殿,赵合德刚刚给楚王沐浴完,因身上弄湿了,又去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见她。
郑河道“王美人昨日去见了赵婕妤,不知道跟婕妤说了什么,婕妤把她送去的补品和点心都扔出来了。”郑河是在探赵合德的口风,自己不知道的事,这帝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赵合德昨日就听人来回禀,说王叙见赵琳俊,隐隐约约影射琳俊怀孕之事,皇上跟她说那日醉了,并没宠幸赵琳俊,结果你看,皇上在跟她说谎呢。赵琳俊听了当然生气,不免把王叙轰出去了。
赵合德道“你说,这个王美人也不是个愚笨之人,她干嘛要去说这番话呢”
“臣妾以为,她就是想让皇上怀疑赵婕妤腹中胎儿”郑河不敢再往下说了。
“但说无妨。”
“那臣妾直说了,她就是想让皇上怀疑这孩子不是皇上的”
“这确实不是皇上的。”赵合德淡淡说着,郑河心中震惊,一时不敢接话了。
赵合德道“这个孽种不是皇上的孩子,不能留。你帮我办件事”这个孩子不能留的真实原因是,若是赵琳俊生出个儿子,那便是阻挡她儿子上位最大的绊脚石。她可以留王叙的儿子,但也坚决不会留赵琳俊的。毕竟赵琳俊身后有赵钦和皇太后,她不能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敌人,特别是赵钦。
郑河不知道赵合德的心思,万一对方只是试探自己呢吓得忙稽首在地,道“臣妾不敢。”
赵合德难得起身走过来,把她扶起,声音轻缓地道“这个孩子我会想办法堕掉,你帮我把这件事嫁祸给王叙,你可办得到”她放佛在说着家常闲谈,嘴角微微上引,她这次是要一箭双雕
郑河不知赵合德说这话的真实性,她无法相信帝太后真的会因为孩子不是皇帝的而让赵琳俊堕胎
赵合德笑着祭出了大杀器,道“事成之后,你弟弟的关内侯也就稳了。”
“臣妾愿为帝太后效劳,哪怕肝脑涂地,都在所不辞。”
赵合德扶起再次行礼的郑河,轻轻拍着她的手,道“那你就把这事给办好。”
“臣妾遵旨。”
“如有需要帮忙的事,你就去找吴锦,他会协助你。”
郑河谨慎地点头“臣妾明白了。”
郑河从长乐宫回来,想了整整一晚,她想不通帝太后为何要损害自家人的利益,难道就为了除掉王叙这不符合常理。
她如果知道帝太后要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她就不会想不明白了,也就不会不跟吕筱商议,便去做陷害王叙的事。
郑河听人说过楚王不止毁了容貌,毁的还有他未来生孩子的能力,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赵合德还会想扶持自己的儿子上台。在她看来,江山迟早是别人的,帝太后没必要那么做。
左思右想,郑河决定去找班息帮忙,万一出了事情,让班息顶在前面,她可以全身而退。
班息此时正在跟暖暖的保母置气,暖暖的保母王媪仗着有皇太后撑腰,而王叙又重新得宠,对班息便有了些许的懈怠之意。
班息让王媪明日去宣室殿早些回来,王媪却回“奴婢哪里能说了算的,要不容华你去跟王美人说,奴婢是不敢。”
班息被气得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又不敢打这王媪,只能自己掐自己的手,把这口气吞了。
刚巧郑河来了,才让那王媪下去,郑河笑道“跟个保母置气不值。以后给她寻个错处,把她打发了便是。”
“如何打发人家能直通皇太后,以前还会知道看脸色的,如今傍王叙的势,都敢给我脸色看了。这群势力的奴婢”班息越说越气。
俩人围着小茶室的几案落座,郑河道“赵婕妤怀孕了,你知道么”
“知道。”班息叹了口气,说她不眼红那是假的,皇上以前还会来她宫里看望公主,如今也不来了,直接把公主接到宣室去,她要见皇帝,比登天还难,更别说侍寝了。
“赵婕妤这一胎,保不住。”
班息惊诧“为何”
“你也别问那么多。”郑河往天上一指,大概是说这是上头的意思上头是谁皇上皇太后还是帝太后那就只能让班息自己猜了。
班息忙点头表示明白了,实际上她也是糊糊涂涂,一时猜不透上头是谁
郑河降低声音,附耳过来“既然知道赵婕妤这胎是保不住的,我们何不顺势把王叙除了呢”
“借机除掉王叙”
“对,我们把赵婕妤损胎之事嫁祸于她,把她彻底除掉。如此,就再也没人能跟你抢公主了。”
班息有些犹豫,“万一事情不成怎么办”
“不成,我们也不损失,也就只是陷害不成,王叙总不能反过来诬陷你我二人吧”
郑河说的有道理,但是班息还是有些担心“你不知道,我现在真不敢惹她,紫萝跟我说,如今王叙连自己的姐妹都不放在眼里,这王琼前几日生病,太医草草把了脉说无大碍的,也不给开药,那葵君亲自去求王叙帮忙出面再请个太医来悄悄,王叙硬是没理会,你说说看,我们要是惹了她,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我们这次何不就利用这个紫萝呢”
“紫萝”
“对。”郑河把自己的想法跟班息一说,班息觉得确实可以一试,失败了,自己也可以撇清,便答应了。
郑河又道“此事你我知道便可,别再告诉张八子。”
“我知道,张八子也就是个墙头草,早巴结王叙去了,告诉了她,迟早会被她出卖。”
“你知道便好。我也是看不过去你被个保母欺负,才给你出了这么个主意。芳公主你抚养得那么好,就应该给到你名下,以后不要再变动了才好。”
班息也觉得郑河是真心待她,便又跟她说了不少体己话,两人又是一番谋划,才散了。
而张八子此时正在秋纺殿的小隔间里,等待王叙召唤。
王叙对张八子甚是厌恶,但是这样的墙头草,也有她的利用价值,在晾了对方一个多时辰之后,她还是让封大去请了张八子进来。
张八子送上自己亲手绣的腰带和香囊,绣工相当精细,王叙夸赞了几句收下了。
张八子早有心里准备这次会碰壁的,没想到王叙对她还算客气,便壮着胆子道“我这人天生愚笨,有时候也分不清好赖,受人唆摆,以前若是有得罪王美人的地方,还请美人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
王叙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张姐姐既然是受人唆摆,那更不能怪你了。你尝尝我自己做的蜂蜜柚子茶,看可还对味”
张八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夸张地叹道“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可真好喝。”
“你喜欢的话,就拿两罐回去吧。童墨,等会儿八子回去的时候,记得拿上两罐蜂蜜柚子茶。”
童墨应了一声,张八子忙不迭迭地道谢。
王叙问“你等会儿回去,顺道帮我也带一罐给芳公主吧。”
显然,王叙的意思就是要让张八子去间接告诉班息,自己叛变转投她处了。
张八子哪里敢犹豫,马上应道“好的好的,那我亲自给芳公主送去。”
正说着话,皇上来了,来禀的人还没下去,吕筱已经走了进来。
吕筱也没有正眼瞧张八子,只对王叙道“有客人啊”
王叙笑笑不说话,张八子已经俯身行礼,只恨自己愚笨,早该投靠王叙了,不然何至于一年又一年的只有在宴会上能看到皇上
吕筱在王叙身旁坐好,对张八子只是淡淡地道“起来吧。”
王叙让童墨重新泡一壶蜂蜜柚子茶来,吕筱拿起案上的腰带,道“这绣工倒是挺好。”
张八子忙殷切地回道“臣妾也就这方面还行,我改日也给皇上绣一条腰带吧。”
吕筱笑道“可以,你绣一对,样式要再简单一些。绣好了送到这边来。”
“诺。臣妾过几日绣好就送来。”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张八子满脸笑意,皇上亲口向她求腰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再次坚定了,自己选择这条道是个明智之选。
刚好是午膳时间,两人相对而坐,各食一案,王叙吃的少,吕筱让她多吃,把自己案上的鹿肉给她端过来。
王叙道“我不能吃那么多,皇上你看,我这都有双下巴了。”王叙低头颔首,硬是挤出了双下巴。
吕筱笑道“谁这样颔首没有双下巴我也有。”说着自己也低头颔着下颚,扒拉出双下巴给她看。
王叙留意到他脖子上的伤疤,伸手去触摸,然后又摸摸自己的颈脖“我这儿也有个伤疤,小的时候被山匪刺伤的。”
吕筱道“我们是同病相怜之人。”
王叙忙回过神来,笑道“皇上又乱说。”
吃了饭,王叙和吕筱便在院中长廊出散步消食,吴锦等人时时跟在身后,所以除了情话绵绵和家常闲话,他们也不能说别的。
所以,为了创造机会单独对话单独相处,他们只能到内寝宫去,到床上去。既然到了床上,聊完了大事,也少不得夫妻间的云雨,每每这时,王叙便自我催眠,这是刘昭,是刘昭。
当然有些事,从吴锦这个阉官的嘴里传到赵合德处,便变成了吕筱贪恋王美人美色,纵情声色犬马之劳。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问有没有车,没有啦。这个时候写车的内容感觉很怪,还是淡淡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