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 吕筱便安排了暖暖与王叙在宣室见面, 暖暖四岁了,长得精致又可爱, 性格古灵精怪,什么都懂,与王叙也只是刚刚接触的时候略微有一点点生疏,之后便开始“阿母,阿母”追着王叙跑。
暖暖跟王叙见了几次之后, 便不肯再回凤凰殿,每次王叙都送她送到殿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班息几次想跟着暖暖到宣室殿来,都被吕筱拒之殿外,让她内心更是感到惶恐不安。
那日班息送走暖暖,张八子过来找她聊天,之后两人又下了帖子,把郑河也邀约过来了。
班息忍不住叹息抱怨着, 担心暖暖迟早会被王叙抢回去。
张八子也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不是我说晦气话,我那日那见皇上把她抱起来,淋着那么大的雨,一步一步走过来跟太后说话,皇上看我们的那个眼神我是看不到希望了。”
班息闻言,回想起当日自己丢人摔倒的那一幕,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郑河原本想着利用她们打压王叙的, 没想到她们这般没用,却又不得不鼓励她们“也说不定的,只要太后还提防着这个王叙,就不可能把暖暖给回她抚养。”
张八子哪里知道郑河的心思,只道“要是皇上坚持,太后也只能让步,哪有母亲拗得过儿子的。依我看,我们不如自认矮一截,求个平安。”
“怎么说”
张八子“你不如主动去示好,自己带着暖暖到他宫里走动,说不定她不计前嫌呢”
“这”班息不是没想过,只是抹不开这个面子不说,还怕王叙不领情。
郑河道“她现今仗着皇上宠爱,如何会领这个情面我看班容华你且不慌行动,看她接下来要如何决断。我也帮你去皇太后那边探探口风。”
而此时兰林殿里,外寝宫的地上散落着一大沓的叶子戏牌子,赵琳俊坐在一侧的凉席上,愣愣发呆,晴雪进来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奴婢这几日到宫门口去,都没看见孟卫尉。我倒是听别人说,孟卫尉昨日去了秋纺殿,他跟那个王美人也是不清不楚的”
赵琳俊哀怨地看了她们一眼,把几案上剩余的叶子戏牌子扫落一地,然后趴在案上闷声哭起来。
晴雪忙上前轻轻拍在她的背,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晴风俯身一个个捡起地上的叶子戏牌,忍不住担忧地道“琳姬,你这月事已经推迟了快半个月了,奴婢怕”
晴雪也害怕,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求助新成侯府,她道“明日夫人进宫来,我们不如跟夫人老实交待吧,万一真出了事,越往后就越不好处置了。”
赵琳俊闭上了眼,耳朵嗡嗡直响,她何尝不怕。
晴风白了晴雪一眼,恨恨地道“还不是让给你害的么若不是你从中撺掇,琳姬怎会陷入如此境地”
晴雪并不理会晴风,她可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要有错也是孟准,谁让他要晴雪越想心里越郁闷。
又过了几日,赵琳俊的母亲新成侯夫人进宫去见了赵合德,把事情都跟赵合德说了。
赵合德气道“你们一家子,就不能消停点这是怀了谁的孩子”
新成侯夫人抹着眼泪,道“一个个都不肯说,我让她偷偷喝药拿掉,这琳俊是哭着死活不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太后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那就随她把孩子生下来罢。”
“但是,皇上根本没有宠幸琳俊啊,这两个月连兰林殿都没有去过,这如何生得出来啊”
“你们但凡出了事就只知来找我,怎么不见你们去找姐姐呢”
新成侯夫人平日惧怕赵合德,说话声音都是微微颤着音,她带着哭腔道“这事如何能让皇太后知道呢”她不知道关于皇上的任何内情,只想着这不是皇上的种,皇太后怎么会认不把赵琳俊从婕妤的位置上除名就不错了。
“我就活该给你们收拾这些烂摊子。”
赵合德转念一想,赵琳俊怀孕也未必是件坏事,她倒是可以把这事给利用起来。
待新成侯夫人出宫后,赵合德便传了郑河过来。
郑河行了礼,低眉顺眼地等着帝太后发话。
赵合德倒是开门见山,道“你跟着皇上进宫也有一年多了,我看你把皇上辅佐地挺好,这一年多以来,凡有各事也都进展顺遂,你也是有功之人,我看找个机会,把你分位升一升,从美人升为容华吧。”
郑河忙谢恩“臣妾哪敢揽功,都是太后得当。”
“你也不用谦虚。你那弟弟郑楷年岁也不小了吧”
郑河一听到说她弟弟,徒然紧张起来,微笑着道“楷儿今年十七岁了。”
赵合德看在眼里,她知道郑河害怕什么,便笑道“我听他们说,郑楷长得是一表人才,学识也好,脾性也好,我就想着要不赐你弟弟一个关内侯,也好让你以后有个依靠”
郑河闻言,忙稽首谢恩“谢太后恩典,太后长乐无极。”这不止是封郑楷为关内侯那么简单,听赵合德的口气,是要还她弟弟自由,不再作为人质豢养的意思。
“不着急谢恩,我这里也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郑河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太后有何事需要臣妾去办的,臣妾自当效劳。”
赵合德睨着眼,轻轻笑着,招手让她上前来
这日王叙起得早,因着急见暖暖,吃了早膳便往宣室而去。
宣室殿今日比往常安静,一个掌事的侍者上前来伺候,王叙问他“皇上可起来了”
“回美人,皇上昨晚歇在别处了。”那掌事宫官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王叙。
歇在别处王叙微微一怔,也没再问,转而笑道“公主来了么”
“方才班容华打发人来说,公主被皇太后接过去了,说要在长乐宫住几日。”
宣室殿外隔间的黑石地板,一尘不染,蹭亮发光,王叙心底未免有些失落,如那退潮时的潮水,层层叠叠漫下心头。
她转身欲走,却见吕筱走了进来,他逆光而来,影子渐渐把她罩住了。
他个子高,俊朗而挺拔,因为逆着光,看不出他的神情,他挥手让众人下去,跟在后头的吴锦也不得不退到门外。
吕筱想跟她解释,道“我昨晚喝多了酒住在兰林殿了”
王叙讪讪地笑道“知道了。”
吕筱试图解释,想跟她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早上醒来看见赵琳俊衣衫不整,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王叙道“皇上若是没什么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吕筱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道“对不起。”
“你是皇上,雨露均沾是应该的,更何况那是皇太后和帝太后的侄女,也不能太冷落了她。”
王叙回答得落落大方,识大体,顾大局,也没有吃醋的意思,这让吕筱心底竟很不是滋味,他问“你不在乎”曾几何时,郑河给他按摩舒缓疲倦,她都醋意大发,跟他大闹一场,怎么今日反而不在乎了呢
他紧挨着她站着,与她就这么近互相对望,王叙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竟从他眼中看到了失落和失望。
王叙忙低下头,她在乎么她在乎么
“臣妾哪里敢在乎”
她话没说完,吕筱低头把她没说完的话都封进了肚子里,她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唇温厚柔软,呼吸却极重,她闻得到他特有的浓重的气息,慢慢闭上了眼,双手缠上了他的颈脖。
门外站着的黎旦等人,慌忙轻轻关上了门。门外,黎旦满脸贱笑,童墨和封大尴尬站在一旁,童墨白了黎旦一眼,道“你笑什么”
黎旦道“替王美人高兴,替童姑姑高兴呢我看皇上眼里,再没有别人了。”
本来要出去的吴锦听闻黎旦所言,回过头来轻声叱道“黎旦,妄言圣上你是吃了豹子胆了”
黎旦吓得哐当跪下,忙稽首认错,吴锦早就看他不顺眼,不免小题大作,又说了他几句,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才算罢了。
等吴锦走后,黎旦站起身,一脸沮丧,童墨忍笑撇嘴不说话。
而室内两人,此时已经分开了,吕筱摸着她的脸,他当众吻她,除了情不自禁外,也是因为想把吴锦等人逼出去。
前天帝太后突然命他把郑河的分位从元美人升为元容华,他对这些都没有意见,毕竟郑河是他师父的女儿,他也希望她过得好一些。昨日郑河请他过去庆贺,却是由赵琳俊在兰林殿摆下的筵席,自己也没喝太多,竟然就醉了,后来发生的事,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把事情原委都跟王叙一一说了,王叙也不懂为何,只问“你这段时间没有宠幸赵琳俊么”
“没有。之前有去也只是坐坐。赵琳俊不是那种很想得宠的女子,所以我去不去,她按道理不会去跟太后说。”
王叙想起了在骊山和上次丢猫事件中赵琳俊看孟准的眼神,她也不敢乱猜测,忙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我怀疑赵合德收买了郑河,赵合德主动提出要封郑河的弟弟为关内侯,这个交易不会小。我怕到时候会对你不利。”吕筱相信郑河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但是对王叙就不一样了。
“陛下,我们还是太被动了。但是局势如此,我们又必须得忍,昨日我见了哥哥,跟他说了我们的意思,朝中那些大臣都暂且可以不予理会,关键是要军权握在手里。”
“如今卫尉握在陈奎文手里,南北两师光禄勋都握在大司马赵钦手上。”
“皇上你想想,未央卫尉是我兄长孟准,长乐卫尉是廖左,这都是我们自己人,现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把光禄勋之位夺回来,掌管了禁卫军才是关键所在。还有,我手上的兵符是不是也可以派上用场”
吕筱点着头,道:“我已在谋划,此事要从长计议。你也要事事小心,离赵琳俊远一点。”
王叙微笑着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放假啦,有点小紧张。后面要打两只大老虎,可能剧情会稍微加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