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数百人, 瞬间鸦雀无声, 大家这才把注意力看向上堂。
刘骜摆着手劝和,道“张放啊, 如此玩笑如何使得,赶紧跟皇后谢罪”
张放俯身作揖道“皇上,请听臣唱完”张放说着,也不等刘骜同意,直接升高了音调, 对着堂下众人,重新唱道“燕飞来兮,女主未央,踽步而行兮,独宠椒房。啄皇孙兮,呼呼其谁,衔子而归兮,野心昭昭。毁帝陵兮, 谋吾汉室,风雨骤兮,天地同悲。”
一时间,殿内死寂般安静,王叙看着赵飞燕的脸色已经由愤怒转为错愕和惊恐,刘骜也是铁青着脸看着张放。
孔光第一个跳了出来“张放你竟敢污蔑太子”
赵合德也佯装道“张放,你没有真凭实据,却在此污蔑皇后和太子, 你是活腻了吧”
张放这才道“这是我几年前听来的童谣,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怎么会说觉得此童谣所说不虚呢”
王莽站起身,站到了孔光身边,对张放讽刺道“富平侯记性可真好,几年前听过的童谣,至今还记得。”
丞相朱博也起身,走前来,道“陛下,既然富平侯如此说,我们倒不如听他从实说来。”
孔光道“以童谣污蔑太子,再以此滋生事端,此风不可长请陛下三思”
“孔太傅,如果有个跟太子殿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估计你就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张放再次放大了声音,他一句话,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定陶王刘欣道“此话怎讲”
张放道“我家三郎从宛城归来,路过骊山脚下的马额,遇见一个跟太子殿下长得一模一样的平头青年,我家三郎起初以为是太子,谁知那平头青年却自称叫吕筱,详细询问才知道,原来他有个双胞胎的兄长,刚一出生,便被一位李姓官人买走了,而那位李姓官人,叫李德。我想,皇后应该认识这位李德吧”
这话说完,赵飞燕脸色煞白,她紧紧握住了李长御的手,微微闭上眼,不想在此再待下去,却又起不来,浑身无力。
李南代她斥了一句“一派胡言谁都知道我兄长李德曾经是皇后身边的近侍,你休想以此来散播谣言迷惑众人”
“是不是谣言,我把这位吕筱请上来,你可以当面与他对质。”张放说着向张纯打了个眼色。
刘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瞪了赵飞燕一眼,又看了眼阶下一脸迷茫的刘昭,心中一阵剧痛,他摆了摆手,竟阻拦道“张放,你下去吧,莫再滋事了”
“陛下”
朱博忙道“陛下,此事既然开了端,必须得查个明白,如果富平侯造谣生事,也要让他为此付出代价,不然,谁都可以上来污蔑皇后和太子,那岂还有国法也”
孔光也道“老臣以为,必须查实,以还皇后和皇太子清白。”
刘骜不得已,只能同意让吕筱上殿。
不多时,一个头上戴着麻布套的人,被提拎上来,张放解释“因其相貌与太子太过相似,为了避免误会,所以给他戴了头套。”
吕筱粗布衣服,跪在阶下磕头行礼,张放走前去,让其摘了头套,他起先不动,张放又道,你自己不取下来,那就由我来取了。
张放过去扯掉他的头套,他起先是愣了一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孔光是直接围着他看了两圈,这张放是眼瞎了众人皆疑惑起来,赵皇后先认出那人,问“你可是李德”
“正是奴婢”李德磕头在地,一直俯身不起。李南见兄长落魄的样子,已经忍不住抽泣起来。
刘骜问是怎么回事,张放似乎也愣了一下,才道“吕筱和李德臣都找来了,这位是李德,正是他抱走了吕筱的双胞胎兄长,抱进宫,交给了皇后。后来他为了躲避皇后杀人灭口,逃到了新都城讨生活。”
刘骜问“李德,你今日如实说,朕饶你不死”
李德抬起头,快速扫了眼皇后身边的李南,看到了她手上缠着的白布,叹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他刚要说话,李南突然大声阻止“兄长,你莫受了奸人的当”
刘骜刚要训斥李南,刘昭已然站起身,对李南说“李长御就让他说吧,是非曲直,要说出来,才能论断。”
王叙见揭开头套不是吕筱以为有了生机,刚要松一口气,童墨这时候已经进来,低垂着头跪坐在王叙身后,王叙回过头,正要问她,只见她摇头轻声道“三郎赶到的时候,人已经送进来了。”
童墨并不知道内情,但她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显得很沮丧。王叙也没有心情安慰她,且看李德怎么说吧。
李德低着头,声音颤抖,道“我当年确实在灞下,不不不,是在马额,抱了一个男婴进宫,那男婴就是当今的太子”
又是一阵的死寂,刘骜怒扫桌上餐具,赵皇后闭着双眼,脸色甚是难看,但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她已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她也享够了。
她又看了一眼刘昭,眼眶突然湿润,她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刘昭,风华正茂,大好前程,将毁于一旦不说,性命也将不保。
刘昭泰然自若,他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走到李德面前,问“敢问李内侍,究竟是在灞下还是马额抱养的本人呢”
李德怯生生地看了眼刘昭,又看了眼张放,不太确定地道“是马额”
张放骂了一句,没有理会他。刘昭微笑着道“看来,李内侍似乎没有富平侯记得清楚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年是富平侯去抱养的我呢。”
张放只一冷笑,眼里似乎在说,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但,刘昭现在还是太子,除了皇帝,还没人敢对他怎样。
定陶王刘欣年轻气盛,他早已经有些不耐烦,道“富平侯,你快把那个姓吕的提上来,让我们大家瞧瞧。如果真如你所说,跟太子长得一样,那如此可证明李德所说不假。汉室江山姓刘,可不能被人偷偷改了姓”
张放忙又给张纯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侍卫提拎一人上来,依然蒙着头,挣扎着,似乎不愿意上来,那人抖抖索索跪下后,孔光走过来,直接抽了他的头套,这回他看的更仔细了。王叙所在位置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看身材跟刘昭有九分相似。
只听孔光问“不知富平侯是哪只眼睛看出来他长得像太子殿下的”
那人低着头,挠着脸,张放抬起那人的头,拍了几下他的脸,诧异地问“你是谁吕筱呢张纯”
张纯听到喊他,忙疾步上前来,他看了一眼跪着的人,那人满脸的红疹,吓的张纯一愣,一脸茫然地跟他父亲和刘骜解释“刚才还在呢。”
刘骜问,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人匍匐在地,求饶道“陛下饶命富平侯饶命”
“吕筱呢”张放抓起那人,怒问
王莽已经走前来,道“富平侯,我看你还是先不要说话罢。”
张放不得不松了手,王莽对那人说“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方”
“在下吕筱在下邓牛二,家住西市二巷”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今日为何会来到此处”
“小的一时贪财,信了张三郎的话,他说我的身形很像一个人,他不知在哪里搞了一张人皮面具过来,说是要假扮成那个人,事成后,他许诺我一百斤黄金。”
“那你今日假扮了么”
“他那张人脸面皮不知是什么做的,前几日戴着也还好,但是从昨天开始奇痒无比,刚才实在痒的厉害,我就想着撕开来挠痒,谁知撕开后,就再也套不回去了。”
“既然套不回去,为啥还要进殿里来,这不是摆明了送死吗”
“他们不让我说话,我说我脸皮掉了,不能上殿,但是刚才看守的人是宫里的侍卫,他们根本不理我。”
张纯道“胡扯我都不认识你”
王莽瞪了他一眼,张纯才消停了。
“那他给你的脸皮呢”
那人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人皮面具的头套,王莽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孔光也过来看,又拿了面具往那人脸上套,虽然没有完全套好,但已经看得出五官,孔光忙点头道“这人皮面具戴着,确实是像太子。陛下你看。”
孔光把那人拧过去,脸对着刘骜,刘骜不由得点点头。而赵合德也不得不附和说,如此确实是像。
张放道“陛下,他们把人换了王嘉把人换了”
光禄勋王嘉一直在看热闹,此时被张放这么一点火,马上着了,怒斥道“富平侯这是何意老夫何时把你的人换了”
张放道“在未央宫门口的时候吕筱都还在,进了宫门,都是你的侍卫,只有你才有能耐把人换了”
王嘉道“老夫在此看你怎么丢人呢,你倒污蔑起我来了”
刘骜又忙着劝和道“张放,你先把眼前这个人搞清楚再说其他。”
张放着急道“陛下,真的吕筱被人换了。人皮面具这种事情,难道陛下会信吗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事”
孔光不依不饶的道“你不傻,你觉得我们傻,所以才来这样的损招。”
“我何苦污蔑太子呢”
孔光道“你心底比谁都清楚,你为什么要污蔑太子呢因为你的狼子野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张放想当异姓王,可惜天理昭昭,要不是这人皮面具会让人发痒,我看你的奸计也要得逞了。”
张放道“此事如要弄清楚,那很简单。我们何不效仿秦嬴政滴血验亲,一验便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