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在得知此事的时候,老泪纵痕“时也,命也时也,命也”
老天是告诉他,让他彻底离开权力圈子,好好辅佐皇帝陛下,不要想着背叛了对吧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刘景一瞬间老了许多。
实际上在身体被治好之后,刘景曾经的野心又回来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归顺皇帝,但当个比皇帝地位更高的权臣也不错。虽然益州有司俊在,但凭借皇帝陛下为了救治他宁愿以身赴险的信任,他说不定能将司俊从近臣的位置挤下来。
他就不信,皇帝陛下不会忌惮手握大权的司俊。
但听闻这次大会神迹之后,他觉得自己或许想错了。
能说出大汉总有一日会消亡,他现在奠定盛世不过是华夏真正盛世基石的皇帝,其心胸怎么可能去猜忌一个臣子
皇帝,或许真的是没有私心的圣人。
若不是如此,神龙怎会现世
而且皇帝陛下驳斥方士那些言论,也显得皇帝陛下高深莫测。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似乎能通天彻地,屈指一算,就是上下八百年。
皇帝陛下能看到未来,但皇帝陛下不相信命运。
如此圣人,如此伟人,他要如何取而代之
刘景的心气一下没了。
刘景唤来二子,道“你们两兄弟无论以前有什么嫌隙,到皇帝陛下身边之后,一定要守望相助。为父已老,恐不能帮助陛下太多。你二人作为宗室之后,定要同心协力,助陛下重现盛世。”
“你二人的确不适合为君,但是为臣,应该是没问题的。”刘景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闪过许多纠结不甘之后,重归释然。
是啊,反正他两个儿子一个太过宽和老实,一个太过天真稚嫩,既不适合为君,也不适合当权臣,他就算汲汲钻营,得到再大权力,又有何用反而为儿孙徒添灾祸罢了。
刘勇和刘聪之间的间隙不会因为刘景这席话就缝合,不过他们两也知道,两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现在同在皇帝陛下座下为官,一个人出了问题,另一个人也讨不了好,就算不互帮互助,也不会蠢到互相陷害。
刘景求得不多,至少他们两不要互相争斗就成。其他的,待他们再年长一些,再成熟一系,该放下的总会放下。
刘景来到京城的时候,是刘荨亲自在城外迎接。
不过刘荨并没有摆帝王的銮驾,而是和司俊二人,带着几个侍卫,直接闯入刘景车队。
刘荨笑眯眯道“不会责怪朕不够庄重吧朕实在是腻了被人簇拥。这些日子,他们看朕,就跟观赏什么珍稀物似的,实在是让朕头疼。”
刘景忙道“陛下怎会如此想臣惶恐至极。”
刘荨道“别惶恐,好好养病。翻年之后,朕要重开朝廷,到时候给你个太傅或者太师当当。放心,不会累着你,朕只是向你学学政务而已。子杰虽然厉害,但他毕竟年轻。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朕还是得学学长辈的经验。”
刘景听了刘荨这一句“长辈”,心里的忐忑不安瞬间就抚平。他似乎找回了一点曾经风华气度“臣虽老矣,尚能饭。”
刘荨开心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朕给你准备了大宅子,暂且不给你两儿子安排官职。你先好好教教他们,别让他们出来做官就着了别人的道。朕觉得你两儿子都是可造之材,只可惜没被你亲自教导,明珠蒙尘了。不过大器晚成,他们还年轻,你也别焦虑。”
刘荨这一席话,没有避着刘勇和刘聪。刘勇初次见到刘荨也就罢了,刘聪觉得自己曾经在皇帝陛下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现在听到这么一句鼓励的话,那个眼泪啊,立刻夺眶而出,恨不得立刻跪地表忠心。
自从刘聪对荆州望族没用之后,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人立刻闭了嘴,曾经玩得好的青年才俊们也露出真面目,曾经变着法子夸他的老师们也都变得冷漠。
刘景人还没走,他这里茶就已经凉了,让这个本质上很单纯的小青年心里拔凉拔凉的。
刘聪已经怀疑人生怀疑自身,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朽木庸才,他快要自暴自弃,连刘景的教诲都听不进去的时候,被皇帝陛下这么一夸,他顿时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他觉得,皇帝陛下就是他人生的导师,黑暗中引领他前进的星光他决定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了皇帝陛下悬梁刺股,力要成为栋梁之臣,肱股之臣
刘勇倒是没有刘聪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他原本被刘景看重,后来又被刘景放弃,人情冷暖已经尝了个遍,连刘景重病都没告诉他,还是他自己查到的。就这样,他还是遍寻名医,想要治好刘景,可见纯孝。
但纯孝,不代表他心里不难过。即使他知道,这可能是因为刘景要为了稳固和荆州望族的联盟,放弃了他这个和荆州望族毫无关系的儿子,但被放弃、甚至遭受死亡威胁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刘勇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抑郁成疾的趋势。
现在皇帝陛下夸了他,他想,他可以在皇帝陛下这里证明自己。
他现在和弟弟站在同等条件下竞争,再也没有谁是谁的弃子这回事,大家都各凭本事。他希望,能打破别人所说,刘景的儿子都是猪狗的评价。
他要证明,自己并不输给世间那些成名的青年才俊,他只是没有得到属于他的舞台,没有找到信任他的主公。
刘勇眼眶也有些湿润。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
刘荨见刘勇和刘聪这模样,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就普通的客套了几句,这两人哭什么啊说好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呢怎么这个时代的男人这么容易哭别哭啊
刘荨慌慌张张扯出手帕递给两人,安慰道“别难过,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刘勇和刘聪哭得更厉害了,刘景也开始哽咽。
刘荨这一刻很想以头抢地。
司俊勒住马缰,将速度放缓,落后这几人一步。
这种时候,他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只要刘荨一个人尴尬就成了。
不是他没有兄弟爱,实在是他同为刘荨的臣子,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安慰刘景啊,他地位不够;难道陪刘景一起抹眼泪算了,那太丢脸了。
刘景一家到了成都之后,立刻闭门谢客。
他们既然决定要当好皇帝陛下的臣子,那就要卖力学习才是。
刘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教导自己儿子上了。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三年。反正儿子还年轻,皇帝陛下又承诺会给她一个太师或者太傅的身份。刘景知道这官职没有实权,但没有实权也够了,这就是为了显示出皇帝对他的看重。
有了这个身份,只要儿子在自己这里出师了,他立刻就去向皇帝陛下求官。
本来益州官员,以为刘景到了成都,一定会积极串联,搞风搞雨,谁知道人家连曾经认识的人都不邀请,直接闭门谢客了。
于是刘景到成都这件事,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泊中,波纹荡了两下就没了。
但益州官吏并没有忽视刘景,而是更加警惕了。
刘景这样子,是想搞大事啊。听闻他现在在教儿子,还在给皇帝陛下上折子论国策。这副兢兢业业老臣子的模样,一看就是来跟他们抢饭碗的。
这老贼居然没有居心不良他居然也想当个忠臣他甚至还有远得不能再远的宗室血脉,和进献荆州的buff加成
这能忍吗果断不能忍。
于是益州官吏立刻积极走动,互相打探关系,打听皇帝陛下对刘景的态度。
他们定要把竞争对手扼杀在萌芽中走,美女美男送起
刘景冷哼。他就知道这群人不会欢迎他来。这时候他只要不动如山,以不动应万动,就能赢
孔瑾等新人,在听上司和同僚愤愤说,刘景这老匹夫居然要来当忠臣,实在是可恶至极的时候,差点惊得把下巴都掉地上。
益州这群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这还不是一个两个人脑袋有问题,是集体姓的脑袋有问题啊
刘景当个忠臣不好吗怎么当个忠臣你就骂人家老贼老匹夫难道你们盼着刘景搞事吗
最后他们终于懂了益州上下的逻辑。
刘景要当忠臣抢饭碗的老贼。
刘景要来搞事送功劳的好人。
嗯,没毛病,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个鬼。
翟阳忍不住把自己脑袋埋在了手臂里,闷声道“元长啊,益州这群人有点可怕啊。你说我们两能出人头地吗”
陈文十分震惊。
平时狂妄的翟阳,居然说出这种话,这心态不是一星半点的崩了。
陈文坚定说“我们可是被陛下亲自带回来,陛下还等着我们两的策论。”
翟阳打起精神“没错只要策论递上去,我们就还有机会”
不就是争宠吗谁怕谁
翟阳重新燃起熊熊斗志,连陈文都有点被点燃了。
这不怪陈文,实在是益州这竞争意识太强烈。连邀请他来的知己好友刘初,都明里暗里告诉他,需要帮忙找他,但是竞争绝对不放水。
陈文呵呵。
你丫都已经当上高官了,是益州的老班底了,你对我这么说,心里不虚吗我们那是站在同一竞争地位上吗
这纸做的交情啊,陈文伤心了。
不放水就不放水,我定要凭真本事,后来居上,让你心服口服
嗯,陈文人设崩了。
不过他两还没发力,孔瑾先把厚厚的折子交上去了。
孔瑾作为被皇帝陛下亲自邀请的人,自入益州之后,就受尽了羡慕嫉妒恨。
他一直蛰伏,安安分分,并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就在别人以为,他还要韬光养晦许久的时候,他抱着一叠折子直接面圣。
这家伙居然能够直接面圣皇帝陛下居然给了他特权
益州官吏轰动了。
许多人捶胸顿足。他们看着孔瑾这么安分,居然忽视了还有这么个大威胁他究竟给皇帝陛下递了什么折子
虽皇帝陛下现在还没有大动作,不过谁都知道,皇帝陛下既然离开京城,肯定会重开朝廷,到时候他们就能瞬间升官。
坑就那么多,多一个出彩的人,他们的位置就要靠后。
孔瑾这家伙怎么跟狗似的咬人疼的狗根本不叫啊
知道自己被比作会咬人的狗的孔瑾嘴角抽了抽,对于益州官场这群纸糊的同僚情又有清醒认知。还好他早在同僚大搞皇帝个人崇拜的时候,就认清了这帮人的真面目。
这群人简直不是上赶着做官,而是上赶着去侍寝似的。对谁多得了皇帝陛下注意力,都会眼红嫉妒咬手绢。
不过如果他们是争宠的话,司益州就是地位稳固的正宫
孔瑾脸色灰暗,他觉得,自己被益州这帮神奇的同僚给传染了。他以前不是这种人,怎么能有这种联想呢。
刘荨正翻看着孔瑾递上来的折子,并不知道孔瑾那神奇的脑洞联想。
他看完之后,深呼吸了一下,对司俊道“天啦,古人真可怕”
司俊挑眉。
刘荨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虽然我是穿越者,命定的主角,自带金手指和王霸之气,但也不能小瞧古人啊。你看这主意损的,完全没办法提防啊。”
刘荨摇头晃脑道“啧啧,怪不得别人说地位不够脑袋不够,穿越古代就是作死。还好我有你这个纯粹的古代豪杰帮忙,不然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司俊“”不,其实我才是穿越者,你才是那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司俊微笑“小草能收起轻视之心,自然最好。”
刘荨讪讪道“我从来没有轻视过好吧,这段时间我是有点飘啦。谁让他们被烟花震住了,这可不怪我。我现在会立刻落地,再也不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