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花估计比京城要早开半个月吧。李寂感动地差点流泪,顺便想起,这不是意味着他回去的时候是一路顺着春天的脚步赶回,一路都有花没准还能看到桃花。
真好。
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虽然不在,看看桃花也是一样的。
人空闲的时候思念就会袭来,更何况本来就已经到了相思的季节李寂想小渐了。
所以,某日一大早,李寂拖着阿南,带了一壶米酒,一篮水果,上郊外赏花去也。当然,这是在公事已经被完全摆平的前提下进行的。
才刚对着粉嘟嘟黄捏捏的花儿没多久,远处来了煞风景的人言邑慢慢出现在李寂眼前。李寂傻傻地瞪大了眼睛,心想着这么长时间对下来怎么皇帝陛下还不觉得厌烦为什么不放他一条生路让他透透气
孰不知言邑也是大大吃了一惊。原想着偶尔出来透口气,结果还是碰到了属下。
正是因此,两人会面之时,相互脸色都不太好看。
言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然后越过李寂看着他身后的阿南及阿南手中的酒浆和水果,然后轻轻眯起了眼睛好啊, o 鱼 o 到我面前来了。
李寂把苦脸藏了起来,只可惜心里的埋怨忍不住冒着泡泡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上次上茶楼也是一样,好端端地遇了灾星。可惜这句话始终是不敢说出口的。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对方的脸色,李寂深深行礼之后试探问道皇上可是来赏花
言邑一愣我哪里有李寂你的风雅,我只不过是来透口气罢了。
李寂哦了一声,心想幸好幸好,您老慢走。
结果两人全都站定当地,互相等着对方说话,偏偏对方一言不发。沉默片刻之后,李寂不得不再度挂上傻傻的笑呵呵,我是来赏花的。
言邑皱眉看了他半晌,然后慢慢环视四周哪里有花可赏言下之意你是傻瓜。
被对方隐含轻蔑的眼光刺激到,李寂也皱起眉头,狠狠掐过身边一枝可怜迎春的枝头,指着战战兢兢露在绿色萼片下的小小嫩黄喏
言邑仔细看着那花枝,看了半天后又狐疑地看了李寂一眼这是花那么小一点,看起来倒更像是新吐芽的嫩芽样子。
李寂瞪大了眼睛,看着言邑貌似诚恳的狐疑。这是他生平第一回感到无语。这世界上有人不认识花么但是他忽然想到北疆苦寒,哪里来的迎春花。这样一想,李寂便明了,忽然替面前这个连迎春花儿都不认得的男人感到惋惜他少了人生那么多的乐趣啊于是捺着 xing 子,微笑道陛下,这是迎春花。
迎春言邑把接下去那句原来这就是迎春啊硬生生消灭在嘴间,因为他忽然体认到李寂的微笑里肯定有不敬之意,如果真把那句话说出来,还不被这 jian 猾之徒笑死。清了清喉咙,他点了点头,然后岔开话题李寂,你倒真是会享受啊。
哪里哪里,臣只不过偶尔为之。李寂打着哈哈,陛下也选了个好时候来踏青啊。说话间,两个人都禁不住看了看四周,说实在,还真是无青可踏,只有秃秃的几根小草坚强地露着一点青色,顽强地探看着这个世界。
李寂禁不住沉默,终于又再客气了一下这边风景不错啊哈哈哈哈笑声最后消失在言邑颇有些厌烦的神气间。
言邑皱着眉,然后颐指气使地冲李寂说道既然你没事,回官邸去把忻州前几年的税银款项核对一遍。
李寂瞪大了眼睛那个臣已经对过了
核对的意思就是在原来基础上再对一遍,李寂你有异议言邑微微眯起了眼。
李寂背上有微汗,稽首道臣不敢。
言邑于是乎施施然离去,留下李寂一人独对着空自招摇的迎春花,愁眉而苦脸。
天道不公,不公至此啊
言邑很快离开了忻州,那是他离开皇宫已经达十天之久之时。当然,李寂被毫不留情地留了下来,作为留守人士继续迎接接下去的苦差使。
在李寂一边拼命打呵欠一边叫苦连天的时候,年来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周伯请人从京中带了些许年货,还有新衣新帽,活像李寂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般。这一年的春节,李寂是与阿南两人愁苦度日的。唯一庆幸的是,周伯还把小渐的信也捎来了寂哥安好
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寂哥一切可好北方一定很冷吧,小渐做了新棉衣给你捎了,你记得冷时多添衣,不要偷懒。若是身体不好,我自然会向周伯打听,到时可有你受的了。
这是第一次过没有你的新年,小渐真有些想寂哥了。昨天娘还说了,说你最爱吃猪蹄膀,叫我多腌几只。娘真是糊涂了,你哪里赶得回来呢
不过寂哥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多吃两块肉的。
昨天晚上做梦,梦见小时候你放鞭炮吓我,炸坏了我的新衣服,我哭得要命。跑回家的时候又跌了一跤。结果回家时娘说一定是我摔跤弄坏了衣服。我气坏了,整整一个月没理你。现在想想,其实那一年过得挺开心,无忧无虑的。寂哥,我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呢腊月苦寒,娘又爬不起来,想骂我都没力气了
寂哥,我有时真有些害怕
怎么又说到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了,你上次托人带来的水粉我收到了。果然是京城的漂亮,就连楚大人都说好看呢。不过寂哥你也带得太多了吧,我哪里用得完所以就送给了楚大人的妹妹,说是你谢谢他们的。后来一想不对,陌生生的男人家送小姑娘东西怎么好但是收回来也不妥当,楚姑娘喜欢得紧呢。
算了,下次你回来的时候圆圆谎不要拆穿我哦。
哦,还有,这棉衣若不够,你记得捎信回来,我再给你做。
小渐字
看完信,李寂摊开了那条棉衣。软软的衣服,暖的是心。
他微笑着,忽然觉得做事都有力气了。
嗯,要记得请个大夫去看看姨娘的病,还得请人捎点药材去。
这样想着,李寂摊开了信纸
在李寂被操劳了整一个月,忻州各项事务纳入正轨之后,人们一直关心的事也开始传来好消息皇帝被证明具有识人之明的智慧和远见。阮阿牛与李承贺这对古怪的搭档取得了成效。在李寂看不到的地方,人心正在平定。
又过了十天,京城来人,请李大人把事务移交当地新任长官后回朝。李寂高高兴兴地离去了。其实他挺害怕出门遇到熟人被识穿神医的真面目,离开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更何况,言邑早已经指定了年丰的继任者。一时半会儿,局势不会超脱掌握。
李寂踏着春天的脚步一路往北,回到了京城。回到京城后,面对的是一纸调令。李寂从工部调任督察院负责各州县的工作事宜任司事御吏,乃正五品官员。虽然负责的事情多而杂,较之工部的工作,督察院更像是杂务院。不过说起来怎么着李寂都是连升两级。
消息传到家中时,周伯当即摆开了猪头大宴,说是要祭祀祖先。李寂的反应则是微微一愣。后来弄明白皇帝陛下在这段时间内又请了几位老臣告老还乡后,这才恍然大悟撤除旧党之后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