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弱。
是他,都是他
苏遗奴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麻木的脸上掩盖了痛苦的双眼,狭长的凤眸上凝聚起烟岚似的雾气,晕红了眼角,却强装着一切寻常,强迫着自己跟在许清身后,再一次步入栖凤阁内。
麻木地听着许清对玉求瑕越发肆无忌惮的言语,听着玉求瑕漠然却脆弱得几要破碎的回应,听着窗外花影寥落、柳条微拂、冷风穿叶。
终了,想要最后一次贪心地看那人一眼,却适逢那个本该垂眸小憩的病人盈盈对来的一眼。
恍然间熟悉的话语窜入脑中
我在你处见着雪质冰心,丹华傲骨,却唯独见不到所谓的自大自负。
在我面前这人,分明只是个缩在厚厚乌 gui 壳里的傻孩子。
小傻子,你那不叫残忍,不过只是害怕伤害,便小心翼翼藏起心中惶恐,装聋作哑,好似世路从此已惯,人世我自独行。
但谎话说一千遍,也是谎话。
世路从此已惯,人世我自独行。
微红的凤眸对上那双如今依旧清澈无瑕深瞳,只见白玉求瑕的男人睫羽轻颤,心字眉间,尽在无言。
错了,错了,傻遗奴,装得再像,也到底是一个谎言。什么“世路从此已惯,人世我自独行”,分明应是
世路从来难行,此生风雨同路。
苏遗奴惨然一笑,罢了,求得这么一句话,此生便也值了。
第14章 女尊媚色倾天下之宠宦登天路14
枝头的桃花完全绽放的时候,水面上冰层终于消散殆尽了,岸边的杨柳垂落在暖风里悠悠地轻摇,郊外踏青的年轻男女也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圣国女帝的千秋日也临近了。
夜幕降临,宫中筹备多时的千秋宴也拉开帷幕。眼前所见,具是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但见笑语晏晏。苏遗奴虽为男子,但被女帝特赐官职,故而被恩准坐到群臣中间。千秋宴上历来有朝臣携夫子祝寿的惯例,是以他这个男子倒是不显得突兀。
然而如果可以,苏遗奴反而希望自己不曾得到这种殊遇的“荣幸”。
他安静地跪坐在自己的几案之前,敛眉沉思的模样当真如秋叶般美好娴静,纵然是为人所不耻的阉人,那秋水为神玉为骨的风姿,也不由让那些朝臣忍不住频频将视线投 she 到他身上。
“他一个男子怎也出来抛头露面,当真是不知廉耻。”
“果真是得陛下爱重,这等重要的场合,也恩准他出现,啧啧。”
“莫说,瞧这楚楚动人的小模样,倒真令人心里痒痒。”
“嗤,我看你这是色胆包天才是,这男人手底下把持着锦绣坊那些狼犬,你敢惹到他头上去,小心腰带都没解呢,就已经被丢进锦绣坊地牢里去,被人扒皮抽筋了呢。”
“呵,不过是个男人,这么凶悍怪不得嫁不出去”
“这你就不懂,就他那模样, xing 子再烈倒也不至于孤身至今”
“哦这里头可还有什么隐私”
“且听我道来”
然而这些朝臣命夫的种种窃窃私语、自以为隐秘的窥探目光,却都未入苏宦郎眼耳他现在有更重要、更不容有失的事情。
似乎是神经绷得太紧,紧到极处竟忍不住发散开去。他盯着面前杯中轻轻摇晃的晶莹酒液,眼神有些恍惚,思绪竟飞到白日。
“玉求瑕,你想要得到自由么”
玉求瑕闻言抬头,他的半张脸笼在暖阳下,甚至还挂着一丝清浅的安逸的笑。这个人总是这样,有些时候那平静的模样,让人错觉那时时刻刻叫嚣的痛苦并不曾降临他的身上。
“自由”他似乎想了下,有些无奈地笑了。
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苏遗奴的指尖,冰凉的感觉激得苏遗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反握住那只手,蹙眉道“怎么这么凉”问出来的时候他心中一凛,自觉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玉求瑕神色不变,反而有些孩子气地眨了下眼“你的手怎么这么暖呢”
“一直都这样呀。”
“那就是了,一直这么温暖,自然也就不会去想要不要得到。”
苏遗奴一愣“所以你一直拥有么”
不知是不是苏遗奴看花了眼,竟觉得这时候的玉求瑕笑得有些邪气,带着点天真的神秘“该是我的,跑也跑不掉,不该是我的,强求也求不来嘛。”
苏遗奴一眨眼,主动将面前的幻象打破。现在可不是他能沉浸回忆的时候。看似随意地瞥向主位,便见独自靠坐在帝位上的女帝懒洋洋看着台下的表演,时不时地自斟自饮,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竟也好巧不巧地对视而来。
两人双目交接,苏宦郎睫羽一颤,倏尔敛下眉眼。这样不自在的反应入了女帝眼中,让她唇角微勾。
苏宦郎虽已用行动自证清白,仍旧是她最合心意的一条狼犬。然而他对玉求瑕终究留着那么一丝知己之情,虽说妨碍不了什么事,但作为狼犬的主人,女帝敲打的动作一点不落。
比如这千秋宴,赐他出席资格既是以示龙宠的恩典,也是要借这些朝臣命夫之口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说到底,苏宦郎的一切荣宠都是她许清给的,若是她想,随时可以收回,他依旧还是一个卑微下 jian 的阉人。
现在看到苏宦郎这越发温顺的眼神,许清便知自己的敲打起了作用,十分满意。
她饮下的酒似乎有些太多,此刻已是微醺,面色砣红的女帝托腮,唇边带笑地注视着下手的歌舞。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褪下那沉闷严肃的冕服,国色天香的脸庞完全显露出来,少了一份凌厉,多了一份妩媚,不知恍惚了多少少年的心。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帝的眼神有些迷离,面上透出一份温柔如水的温情,她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物,满满撑着几案起身,窈窕的身子尚且有些摇晃。
女帝举起重新灌满的酒杯,暗金的液体映着明晃晃的烛光,倒映着宫室一派灯火辉煌,她朗声长笑“今日,举国同欢,朕邀天之幸,得众爱卿相助,匡扶社稷,方有圣国今日,海晏河清。”
朝臣齐声恭祝。
女帝饮尽杯中酒液,酒过三巡,已是微醺,不由笑道“朕不胜酒力,各位爱卿自便即可。”
目送女帝的身影被小侍搀扶着消失在重重帘帷之后,千秋殿中的气氛也松散下来。
苏宦郎放下酒杯,将沁出汗渍的手掩入宽大的袖摆当中。女帝离开后周围的朝臣也开始活络起来,成群,觥筹交错,聊得不亦乐乎。而他这个宦官阉人,在这个群体中自然是格格不入,他也懒得讨个不自在,自然想要起身悄悄离开了。
然而却被人中途截住。
苏宦郎眉眼轻抬,看着面前这个嘴角含笑的女子。
“毓王殿下。”
毓王殿下今日打扮得格外风流倜傥,又不失明艳动人,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在千秋殿晃眼的灯火映照下,那张薄情的脸也似乎带上了几分暖意。
毓王说“难得今日有闲,苏大人为何不多留片刻,早